蔷薇灌木

蔷薇灌木

话说施波尔曼向大公国提供资金。此事给人的印象是,意义重大且彰明较著;连孩子都看得懂。现实中,当孩子摇晃着父亲的膝盖要听故事时,满心欢喜的父亲讲的多半是此事。

萨穆埃尔·施波尔曼先生示意让弗莱普斯先生和斯莱普斯先生行动起来,他的强大的信号通过海底电报传到西半球大陆。他从制糖托拉斯收回三分之一股份,从石油托拉斯收回四分之一股份,从钢铁托拉斯收回一半股份;他把他的流动资金存入当地很多银行;从克里彭罗伊特先生那里一下子购进票面价值为三亿五千万马克,新年息为百分之三点五的国债。这就是施波尔曼的作为。

任何经历过器官受心境影响的人都将认为:克里彭罗伊特博士会无比兴奋,会有短时间的忘乎所以。他果然神采飞扬,步态轻盈,脸上的黄色不见了,变得白净红润,眼光闪耀,短短几个月来,他的胃恢复了动力,以至于听到他的朋友在说,财政大臣的胃简直可以无限制地进食红球甘蓝和黄瓜色拉。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结果,尽管该结果纯粹是有个人方面的原因:施波尔曼干预了我们的财政,但是,与它对我们国家和经济生活产生的作用相比,这种干预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

一部分贷款将用现金清偿,让折磨人的公债得以兑现。但是我们已经几乎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我们已经左右逢源,几乎不需要获取贷款了;然而当人们得知,所有这些事由官方秘密办理时,当得知萨穆埃尔·施波尔曼成为国家银行的主人(即便不是以他的名义)成了事实时,我们头上的那片天空即刻明朗起来,我们将转忧为喜。随着债权出售恐惧症的消失,大公国发行公债的利息降低了,我们的转让证书被视为热门投资对象,我们的高利息贷款的行情很快地从十分忧伤的状况上涨到票面价值以上。拮据,就像数十年来的夜魇,缠着我们的国民经济,现在得以消除。克里彭罗伊特博士昂首挺胸,在议会发言,他力主全面减轻纳税负担,他的提议成为全体议员的一致决定,在一片欢呼声中,陈旧的肉税寿终正寝。

议员们举起他们纤细的手,让“显著改善官员薪水状况,提高教师、神职人员、国营单位机关工作人员的工资”提案获得通过。由于资金不再短缺,一度瘫痪的银矿恢复了营运,数百名工人获得了工作机会,他们出乎意料地发现了更有开采价值的矿层。金钱源源而来,社会经济道德水平在提升,造林成为风尚,草荐留在森林中,家畜主人不再需要把他们的牛奶全部出售,他们自己也要喝,喜欢挑剔的评论者今后若要到乡村去寻找营养不良的人,他们会无功而返的。民众感激统治者,他带给大公国和人民无尽的福祉。

冯·克诺贝尔斯多夫先生寥寥数语,就说动议会加大给大公家族的专款,取消了关于把那些城堡拿出来出售的命令,原先它们可是被当作“消遣”之地和特别令人喜欢的对象。能工巧匠被派往古城堡,上上下下都配备中央供暖设施。我们与施波尔曼谈判的代表冯·比尔先生和克里彭罗伊特博士被授予带宝石的阿尔布雷希特大十字勋章;另外,财政大臣本人还被授予贵族称号,而冯·克诺贝尔斯多夫先生喜获一幅跟真人一般大的新人的肖像画,它出自老艺术家冯·林德曼教授之手,连框子都是昂贵的。

人们充分发挥了想象力,他们围绕新人伊玛·施波尔曼在订婚之后将从父亲那里得到嫁妆这个话题展开议论。人们乐此不疲地议论,对小姐嫁妆问题的关注发展到了痴迷程度,这对新人挥霍掉的金钱真的要达到天文数字吗?然而,嫁妆价值并没有超出人们可能接受的水平,还算让大家满意,总计为上亿马克。

“绝对没有的事!”第一次听到此消息的迪特琳德对里德一霍恩里德说。“我亲爱的菲利普拥有他的泥煤……”还有很多人有同感;但是,对于因如此难以置信的境况在人们纯朴的心中激起的神经性愤怒,施波尔曼的女儿是做了安抚工作的,她为此而行善,没有忘记要与他人分享财富,于是就在公开订婚典礼的那一天,她一次捐款就达到了五十万马克,她还将每年在四个公国专署管辖区的收益也分给了慈善和公益事业……

克劳斯·海因里希和伊玛乘坐在施波尔曼的一部有砖红色皮坐垫的棕绿色汽车里,他们去走访格林堡家族成员。一个年轻的司机驾驶着那台豪华轿车,按照伊玛的意思,克劳斯·海因里希应该有一部类似的车。司机的紧张程度减轻了,因为他必须尽自己所能限制汽车的神力,保持慢速度,一路上,海因里希接受围观者近距离地向他表示的敬意。是的,还有不在身边的阿尔布雷希特大公和萨穆埃尔·施波尔曼,是他们赐予了我们幸福,他们以各自的方式躲开民众的视线,而民众对大公和施波尔曼的善意和感激之情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把这种感情施到这对高贵的新人头上。透过磨砂的汽车玻璃,可看到孩子们将帽子掷向空中,男人和女人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克劳斯·海因里希,一只手举到帽檐,以告诫的口吻说:“你一定要回礼,伊玛,否则他们会认为你冷酷。”此刻他焦急万分,自他在宫廷舞会上与伊玛攀谈以来,还是第一次对她以“你”称呼,尽管对这种亲热的称呼不习惯,但是伊玛也称公子“你”,她还吃惊地责怪公子——她的话语轻声轻气地从口中道出,不再如往常那样虚假,也不可能虚假了!

他们的车朝卡塔琳娜公主家驶去。在公主家,他们受到体面的接待。公主的哥哥,前大公老约翰曾经说过,姑妈是不允许接待侄子的。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祈求上帝,愿与公子订了婚的小姐能适应宫廷生活。他们来到楚·里德一霍恩里德侯爵夫人家,在那里他们领受到了侯爵夫人的爱。迪特琳德向来以格林堡为豪,原先她很有把握地认为,大公府和殿下的真正公主非莱维阿瑟的女儿莫属,她还确信,大公国的公主不会再有像她那样的了;此外,令她感到心醉神迷的是,跟克劳斯·海因里希去探寻的情景,真是一段美妙珍贵的回忆,作为泥煤矿矿主菲利普的妻子,她也清楚地知道如何估计婚姻的优势。于是她向嫂嫂示出了友情和姐妹情。

他们还乘车来到兰贝特公子的郊外寓所,已经成为伯爵新娘的伊玛费了好大劲使得与冯·鲁道夫男爵夫人闲聊进行下去,因为冯·鲁道夫男爵夫人既妩媚又无识,而期间兰贝特那个老色鬼却以阴森低沉的声音庆贺他的海因里希侄子做出的无偏见的选择,赞扬海因里希摆脱了宫廷和殿下。“我没有摆脱宫廷和殿下,叔叔,我也没有很随便地只考虑自己的幸福,相反我都是以大局的整体的观点去思考问题。”克劳斯·海因里希毫不客气地说,然后他走了,乘车前往“福宫”城堡,那是多罗特娅的寓所,可怜的大公国国母,在沉闷的气氛中领受了新人的觐见礼。当亲吻年轻新娘的额头时,多罗特娅垂泪涕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流泪。

在此刻,萨穆埃尔·施波尔曼正在“德尔芬寓所”坐着,那座城堡四周是平地,室内家具设置齐全,家具上均覆盖着丝质装饰织物,还有镀金器具。他不再碰管风琴了,连他的肾结石病痛都忘了,他脸色红润,这都是大声喧哗、忙忙碌碌的结果;但是无论他如何轻视那位“小伙子”,无论他是如何不看好“小伙子”,然而他们总要在宫廷相见,毕竟他的宝贝女儿是要举行婚礼的,而且婚礼将遂施波尔曼先生的意愿来安排的。计划中包括建造新的“隐逸宫”城堡,因为克劳斯·海因里希的单身居所将被夷为平地,并将按照克劳斯·海因里希的意愿,在原址建一座新城堡,其中的房间都将建得宽敞明亮,设备豪华,融法兰西第一帝国时代风格和现代风格于一体,既给人以冷寂庄严的感觉,又让人觉得惬意和适宜。

施波尔曼先生在某一天早晨出现了,在“泉园”喝过泉水之后,他身穿那件褪色双排扣大衣,亲临“隐逸宫”,他要查明一些家具是否适用于新的城堡。“您看看,年轻的公子,您所拥有的东西!”他咆哮着,克劳斯·海因里希领他到自己的不是很豪华的房间里,让他看那里的一切,小型沙发、直腿桌子、角落里涂白漆的独脚小圆桌。

“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施波尔曼先生轻蔑地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令他喜欢的,唯有黄色小厅里三个红木的、扶手有螺旋形花饰环绕的沙发椅子,沙发椅子上还配有绣着天琴星座图案坐垫。“我们可以把它们放在前厅,”他说。克劳斯·海因里希对他的这句话很重视,格林堡一方总算有三个沙发椅子拿得出手;要是每一样东西都由施波尔曼先生来承担,定会让海因里希感到痛苦。

“隐逸宫”的野草丛生之地和园林应该修整翻新了,尤其是那块花园,它是特别给“隐逸宫”增添光彩的,是克劳斯·海因里希从他哥哥,也就是从大公那里得到的结婚礼物。古城堡的蔷薇灌木将要移栽到坡道前面的中心大苗床,这里没有了满是霉迹的围墙,有的是对流的空气、充足的阳光和肥沃的土壤,如此环境中,未来会长出什么样的玫瑰,人们拭目以待。要是那些蔷薇灌木依然如旧,娇气不去,就证明关于古城堡环境不佳的传说不真实。

三四月份过去,五月来临,随之而来的是克劳斯·海因里希和伊玛的婚姻大事。在辉煌迷人的日子里,湛蓝天空中的云朵都闪着金光,市政厅钟楼响起教堂音乐,迎接这一大喜时光的来临。民众从四方拥来,有走来的,有坐车来的,他们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身材矮壮,显得健康和土气,眼睛里透露出的是蓝色和智慧的光,宽阔的颧骨明显地凸出,他们身穿漂亮的民族特色服装,男人穿红色上装和翻口靴子,戴黑色宽边绒帽,妇女穿彩色绣花紧身胸衣和露脚的粗布裙子,头戴黑色大蝴蝶结,“泉园”和古城堡之间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市民,那里彩带飞舞,看台上是装饰的花冠和花环,涂白色的木质方尖柱上全部用植物装饰,满街是喜庆气氛。

工会的旗帜、射击协会的旗帜和体育协会的旗帜一早起就占据了大街。两旁站立着戴着闪闪发亮头盔的消防队员。几个大学生联合会的主席着装华丽,所坐的插着团体旗帜的敞篷四轮马车在大街上驶过。街上还有一群手持玫瑰花束的白衣礼仪少女。各办公室均关门,工厂停工,学校放假。教堂里举行节日仪式。《信使报》,还有《政府公报》,它们的晨版刊登出热情洋溢的社评,与此一道刊登的还有庄严的全面赦免令,据此,很多坏人将获得大公完全的或者部分的赦免。甚至已被判死刑的——当时在服终生强制劳动的杀人犯古德胡斯也被准监外假释,但是他必须在事过之后再度被监禁起来。

两点钟的市议会宴会在“博物馆”大厅举行,期间有人演奏宴会音乐,有人宣读效忠电报。但还没到用茶时分,市民娱乐活动就已经开始了,人们吃着油炸糕点和葡萄干面包,走节日集市,游“幸福港”,赛射击,玩套袋赛跑,小伙子们做夺取面包的攀登游戏。时间到了,伊玛·施波尔曼要从“德尔芬寓所”乘车去古城堡。她的车还将行进在庆祝游行行列中。

旌旗迎着春风飘扬,胳膊般宽的彩带与红玫瑰交织在一起,绕着一根根木质方尖柱子攀缘而上。看台上,屋顶上,人行道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各行各业的人,大中小学生、警察和消防队员组成了夹道欢迎行列,婚礼行列在欢呼喧腾声中缓慢地行进在铺着沙子的庆典大道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最佳骑手,他们头戴金银丝绶带的帽子,胸前披挂饰带,由一位马术教练引导,引导者蓄大髭须,头戴三角帽。随后而来的是一辆四驾马车,车内坐着的是受大公委派去迎接新娘的大臣级高官,与他作陪的是一名侍从官。其后是第二辆四驾马车,端坐在其中的是洛温朱尔伯爵夫人,她斜眼看身边的两位宫廷夫人,在心底里是鄙视她们的。再其后走来的是十名马背上的爱情使者,他们身穿黄色裤子、蓝色大礼服,吹奏《我们为你扎新娘花冠》的曲子。随后走来的是十二位白衣少女,她们在街上播撒小玫瑰花和金钟柏属小树枝。最后走来的是五十名强壮的工匠,他们骑着马,为一辆有六匹马拉的透明度很高的喜车护驾。马车夫脸绯红,头戴有金银丝绶带的帽子,骄傲地两脚交叉,且把腿搁得高高,跷在挂着白色绒的驾御台上,同时他伸展着胳膊,拉住长长的缰绳。袖口佩有一对白马辔头标志的是马厩仆人,在发出响声的豪华马车后面,站立着两个衣着华丽的仆人,从他们落落寡合的脸上,没有人看得出他们对平日里公务中骗人的、伪善的行为方式已经习以为常了。在车玻璃和镀金框的后面,可见坐着的蒙着面纱戴着花冠的伊玛·施波尔曼,与她比邻而坐的是一位充当礼仪人员的老年宫廷夫人。新娘的丝质衣服如同太阳照射下的雪闪闪发光,她手里捧着克劳斯·海因里希于一小时前献给她的白色花束。她的那张奇特的稚气的脸像海洋珍珠一样白,纱头巾下,一绺平滑的深颜色头发垂在她的前额上,此时她的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扫视着蜂拥而来而且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话的民众。还有,是啥东西在马车门边上狂叫,流口涎,吵闹?原来是珀西,那只苏格兰长毛大牧羊犬,人们从未见到过它像今天那么疯狂!人群的喧闹、兴奋,极大地刺激了它,使它完全没有了约束,完全搅乱了它的内心深处,使它完全失去自制。它狂吠,蹦跳,觉得痛苦,盲目地来回跑动,大发脾气,神经紧张。看台两侧,大街两侧,房顶上的人们在认出那犬之后,也发出一片欢呼声……

伊玛·施波尔曼就这样前往古城堡。噹噹的钟响声、人们的欢呼声和珀西的狂吠声交汇在一起。仪式行列来到阿尔布雷希特广场,经过阿尔布雷希特大门;在宫中庭院,手工业同行公会的骑马队转向一边,列队接受检阅;在柱廊里,在剥蚀的大门前,身着匈牙利轻骑兵上校军装的阿尔布雷希特大公与他的弟弟,还有其他家族成员,一起迎接新娘。大公向新娘伸出手臂,领着她踏着灰色石头阶梯上行,来到会客厅,门口有礼仪队站立,厅内集合着宫廷侍从。公国的公主们集合在“骑士大厅”,就是在这个大厅里,在大公家族成员簇拥下的冯·克诺贝尔斯多夫先生办理户籍登记和结婚注册。后来据说,从来未曾看见过冯·克诺贝尔斯多夫先生眼角鱼尾纹活动得比在那个时刻更剧烈,因为他在操办由大公国组织的克劳斯·海因里希和伊玛·施波尔曼的结合仪式。接着,阿尔布雷希特二世发出指令:教堂庆典开始。

比尔先生竭尽全力组织起一支可观的仪式行列——婚礼行列。该行列行进在豪华的阶梯上,经过一条铺着地毯的通道,走进宫廷教堂。纵然岁月渐渐将比尔的腰板压弯,他的棕色假发照样很有活力地飘动着,他迈着步子,所佩的勋章一直延伸到腰部,他把权杖在自己面前和侍从官面前高高举起,侍从官胳膊下夹着羽饰帽子,紧身服后边线缝处挂一把钥匙,脚上穿丝质长袜。

年轻的新人走近了:外国人长相的新娘穿一身洁白闪光的婚纱,克劳斯·海因里希——大公继承人,穿近卫军轻步兵制服,斜向佩戴着柠檬色绶带绕过前胸和后背。四个乡村贵族小姐提着伊玛·施波尔曼的拖裙,一脸的惊奇,陪同她们的是洛温朱尔伯爵夫人,她正以怀疑的目光斜视周围。走在新郎后面的是冯·舒伦堡一特雷森先生和冯·布劳恩巴特一舍伦多夫。最高宫廷猎区管理长官冯·施蒂格利茨和跛行的“戏剧先生”走在年轻的君主前面。此时的君主仍旧将其下唇吸住上唇,他身旁是卡塔琳娜姑妈,紧跟其后的是宫廷大臣冯·克诺贝尔斯多夫、副官们、楚·里德一霍恩里德侯爵夫妇和其他大公家族成员。最后走来的又是侍从官。

宫廷教堂内,布置着植物和帷幔,成队的应邀宾客等候着。他们当中有外国使节及夫人、宫廷贵族和乡村贵族、都城军官团的军官、诸位大臣,大臣中间有冯·克里彭罗伊特先生,他一脸喜色,还有披挂格林堡巨鸟大勋章的骑士、议会议长以及形形色色的高官。内廷大臣是向社会各阶层发出邀请的,于是座位上还坐着商人、农民和纯朴的工匠,他们无不兴高采烈。在圣坛前面呈半圆形摆放的有红色天鹅绒面子的扶手椅子,是新郎亲戚的座位。大教堂唱诗班唱出的轻柔优美的赞美歌在教堂拱顶下回荡,而后,全体教徒在管风琴伴奏下唱赞美歌。正当音乐和歌曲声逐渐消失时,又缓缓传来独特悦耳的声音,那是高级教区委员会主席维斯利岑乌斯神学博士发出的声音,他一头银发,额头圆润,穿一件丝质长袍,站到新人面前开始布道。他的布道富有高度艺术性。他精心设计的布道题材结构,几乎可以说,富有音乐般的美。他唱起了《圣经·旧约》中的《诗篇》,请听:“他们要存活。示巴的金子要奉给他。”——全场的人都感动得落泪。

接着维斯利岑乌斯神学博士主持婚礼。新人交换戒指的时候到了,乐队的长号吹响,十二声礼炮开始响过三轮,炮声回响在城市和乡村的上空,打炮的是“城堡”围墙内的军方人员。接着,消防队也动用城市的礼炮,开始轰鸣;但是每次轰鸣之间留有长时间停顿,这给民众带来了无尽的笑料。

祝福道完之后,婚礼行列重新列队,返回“骑士大厅”,格林堡家族成员在那里祝贺新婚夫妇。接着是进宫觐见。克劳斯·海因里希和伊玛·施波尔曼挽着胳臂走过集聚着宫廷侍从的“美人室”,两人向各位先生和太太微笑说话,在锃亮的镶木地板上,对话者相隔一段距离,伊玛噘起嘴,来回晃动她的小脑袋,在与人攀谈时,她频频地鞠躬弯腰,适度地答话。进宫觐见结束之后,在“大理石大厅”和“十二月大厅”分别举行婚礼宴会和内廷宴会。考虑到克劳斯·海因里希夫人的食性,那里的食物都是最昂贵的。甚至恢复清醒的珀西也被列入了出席宴会的宾客名单,它也有烤肉吃。晚宴时分已过,然而众多的学生和市民集聚在阿尔布雷希特广场上,为向新人祝福,他们唱起了情歌,还举行了火炬游行。外边广场上,火光闪烁,声音震耳。

仆人将“银厅”的一扇窗的帘子拉向一边,打开几乎触地的窗,克劳斯·海因里希和伊玛坦然地走到敞开的窗前,户外是一片和畅的春夜景象。与他们比邻的是帕斯瓦尔,那条苏格兰长毛大牧羊犬摆出一副纯种姿态,显得端庄持重,自在地朝下看。

都城所有的军乐团在明亮的广场上演奏。广场上挤满了人,学生手持火炬走过城堡,烟雾弥漫,火光把市民的一张张仰着的脸映成深红色。新婚夫妇出现在窗前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新人向人群致意,表示感激。然后他们在阳台上站立了片刻,观看欢呼的场面,同时也让民众观看他们。窗下的民众在细看新人活动着的嘴唇。公子说:”注意听,伊玛,应该感谢他们,因为我们不曾忘记他们的困境。人真多呀!他们站在那儿,抬头欢呼。他们当中不乏不幸者,他们互相倾轧,迫切需要超脱工作日,超脱现状,当有人站出来说他了解他们的疾苦,那他们会感激不尽的。”

“但是我们很傻,很孤独,公子,正如于贝拜因常说的,做着人上人,却对生活全然不懂!”

“全然不懂,小伊玛?究竟是什么最终让你信任我,而且促使我们如此脚踏实地地去学习如何谋公共利益?不懂生活的人能懂爱情吗?今后我们将面临的是:高贵和爱情——那可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