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康有为的儒家身份:真忠实儒者还是假叛徒?

康有为的儒家身份:真忠实儒者还是假叛徒?

时间:2023-1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康氏既拒斥儒学的正统解释,是否仍可视为一忠实的儒者?换句话说,康氏到底是一忠实的信徒呢,还是一伪装的叛徒?梁启超辩称,康氏对儒家经典异常的解释,并不是要在假冒的儒家招牌下,设计自己的思想,而是要重现真正的儒学。据此一看法,康有为像他许多前辈和同辈一样,可自称是一儒者。另有一点可令康氏确为儒家之一员。

康有为的儒家身份:真忠实儒者还是假叛徒?

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其实在当时已经提出):康氏既拒斥儒学的正统解释,是否仍可视为一忠实的儒者?康氏对创立儒学的圣人景仰备至,但是我们是否能排除这样一个可能性,即尊重其人,而事实上并不尊重其人之说?换句话说,康氏到底是一忠实的信徒呢,还是一伪装的叛徒?

很多与康氏同时代的人,特别是反对变法者,都不认他是儒教圈内人。最维护传统的叶德辉斥康为“其貌则孔也,其心则夷也”。[3]

有一些近代学者也同意这一说法。[4]

自宋以降,斥人为异端,逐人于儒教正统之外,是打击反对者最方便的法门。例如,变法的王安石(1021~1086)被保守派指为法家[5]

几百年后的康有为被其敌人斥为“非儒”,自不奇怪。

其他的一些学者对此一问题的答案,则很不相同。梁启超辩称,康氏对儒家经典异常的解释,并不是要在假冒的儒家招牌下,设计自己的思想,而是要重现真正的儒学。[6]

若干现代学者同意梁的说法,以康确是真正的儒者——虽非正宗,还是孔子的门徒。[7]

解答康氏到底是不是儒者的问题,并不困难。主要取决于如何了解儒学。假如把儒学等之于理雅各所说的“帝国儒教”(Imperial Confucianism)——即帝国政府以及士大夫们所认可的标准伦理道统,则我们可以说康氏实乃违背孔子的叛徒。假如儒学是指孔子本人所创的学说,且一个真正的儒者必须接纳这些学说,则康仍不能被视为儒者。康氏说他排斥伪经伪说,以显扬真正的孔夫子学说。这种说法很难成立。康所根据的主要是真实的孔子学说,其存在于“微言大义”之中,[8]

历代多由今文家(特别是公羊家)口传,是以与口传不合的一切经义,皆属虚伪。康氏唯有证实“微言大义”确由古之圣贤口口相传,其说才站得住脚。但是不幸得很,孔子的口述传统实在难以确定。[9]

儒学自孔子死后经过不少蜕变,所谓儒分为八[10],此八儒的内容如何,吾人所知甚少,但我们知道,儒学的两大支孟子荀子儒家思想以相当不同的说法。其他不同的说法可见之于二千年的历史中。儒学渊流里渣滓之多,使任何人投入中国思想史巨流中,都难以探得底下的岩石。因此,凡是说能掌握孔子原来学说的全部知识,均不值一顾。

我们也许可把儒学作第三种说法:不把它当作任何学派,或任何学者的复杂学说,而当作自公元前6世纪以来的一支广泛的思潮。据此一看法,康有为像他许多前辈和同辈一样,可自称是一儒者。他的确是一修正者,而非一泥古者。其实儒家名贤如孟子、荀子、董仲舒朱熹、陆九渊和王守仁等都是修正派。这些人在解释经典时也许不及康有为之大胆,但他们毕竟予儒家传统以新内容。康氏怀疑一些经书之伪;孟子就怀疑过《尚书》的可靠性[11],却仍在孔庙中据要津。康氏喜好怪异之公羊派学说,但别人也喜好,包括《皇清经解续编》中的许多清代学者。[12]

康氏把外来的(西洋)思想注入儒学;一些最重要的宋儒也吸收外来思想,虽然它们来自印度,而非西洋。[13](www.daowen.com)

康氏被其门人比为马丁路德(此点下文将再讨论),我们似乎不能因康氏反对古文而说他不是儒者,就像不能因马丁路德反对罗马教会而说他不是基督徒一样。

另有一点可令康氏确为儒家之一员。他一生不断呼吁政府和同时的学者尊孔。不论时代的剧变,他坚持孔子是最伟大的圣人,他的学说可为人们社会道德生活的最佳指针。事实上,民国之后,他因感到保存中国最好的国粹比社会和经济的现代化更要紧,故对孔子也愈为景仰。早在1895年,他就建议清廷予治经者以鼓励,并遍设孔庙,以救道德的沦亡。[14]

他于1898年作了同样的建议,且更加强调。在是年7月的奏折里,他建议以儒为国教,以孔子为教主,以孔子的生年(公元前551)为国史纪元之始,以及在全国各地遍建孔教会。[15]

自1912~1927年,他推行孔教会并重欲以孔教为国教。[16]

他听说教育部禁止小学读经很愤慨,试图要求收回成命。[17]

因此,康氏虽于戊戌前后拒斥伪经,批驳官定儒学,而今却赞赏儒学之全部,赞同经中之每一字。若按丘吉尔所谓,“一个狂热者不会改变他的想法和目标”,则康无疑是一尊孔的狂热者。若谓康氏尊孔是为了西化中国,吾人不能接受这种说法。[18]

这种说法绝对不合20世纪的康有为,就是指戊戌时代的康有为亦不中肯。

有人说,康之大同思想主取消家庭,足证他不够格作儒学大家庭之一员,因家庭为儒家道德生活和社会体制的基石。此说诚然,但也许我们可作如下的解释:首先,康氏虽指出家庭的缺点以及最后必将消失,但他从未说在人类进步到不需要家庭之前,家庭可以取消。只要人类尚未臻道德的十全十美(虽然人类有发展十全十美道德的能耐),家庭以及其他的社会制度仍须继续存在,发挥作用。再者,当人发展到可以取消家庭制度时,并不是说那时人已无爱心,而是说到那时爱心大得使有家与无家已无明显的分别。到那时,人将爱所有的人,就像爱家人一样。很显然的,此一人类之爱基于儒家仁学,特别是有名的“礼运篇”所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19]

康氏可能超越传统所谓“仁”的范围,但他毕竟没有违反仁学。

康氏坚决不出版主张无家庭社会的《大同书》,也值得注意。他在他学生们屡次请求后,最后于民国二年只准发表一小部分,即只谈到一般性原则和政治理想的甲、乙二部。[20]

其他部分,也就是他最激烈的社会理想,直到民国廿四年(1935),他死后八年才出版。他告诉他的学生们,社会结构不同理论的宣扬和实践应配合人类进步的不同阶段。19世纪的中国尚不能免除儒家的伦理和社会责任。他的乌托邦理想(超越儒家伦理)如果让大众知道,将会引起危险的后果,所以暂时不能发表。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当康氏作为一乌托邦哲学家,他是超越儒家的;但作为一实际的改革家,他仍然在儒家的范围之内。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