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后记
三十年的月亮
——絮记《飞碟探索》成长史
张爱玲说过,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一个人的人生有可能在经历了三十年后会有这样凄凉的回忆,然而别的呢?
至少当我回想起三十年前的甘肃科学技术出版社时,唯一能想到的是一位老编辑的话:“那时候书好出啊,一出印上十几万一下子就发没了,有的能印上百万呢。”在我眼里,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年代。
就在1978年的11月,发生了一件事,当时的科技社恐怕没人注意到。然而仅仅两年之后,甚至更多年之后,人们才发现它的发生与科技社的成长息息相关——1978年11月在联合国第33届大会上,有人提出一个提案——“有关UFO和外星人生命”,中国明确表示同意和支持。在那样一个年代,在一个已经封闭了十年的国家,UFO这个词几乎和它本身包含的意思一样,离中国人遥远而陌生,但毕竟一切开始了。同年11月13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沈恒炎所写的《UFO——一个不解的世界之谜》。可以说从这个时候起,中国的第一批UFO爱好者应运而生。1980年5月,中国UFO研究协会成立。接下来不到两年的时间,它的分会已经遍布中国的各大中城市。
一
我说过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年代,因为在那个时候有无数的新生事物和新鲜想法都被毫无阻挡地催生出来。很快就有人从北京来到当时的甘肃人民出版社,提出办一个有关飞碟杂志的想法。地处这样较边远、经济落后的地区,我们领导的思想并不“边缘”、并不“落后”。他们接受了这样一个新生事物。这个理念很快被复制成一个红色边框的杂志——《飞碟探索》的首发号在1981年2月正式上市,和《读者文摘》的创刊是同一年。我们从它的创刊号中众多的国内外贺辞中不难发现,《飞碟探索》杂志的出现,不仅引起了国内一些知名学者、严肃科学家的注意,更引起了世界有关飞碟研究的专家学者的关注。当时《飞碟探索》杂志的撰稿人之一,是美国太平洋天文学会会员、美国空中现象研究会驻亚洲地区的总代表:林文伟先生。可以说,正是籍由他对不明飞行物的强烈兴趣和所掌握的丰富资源,使《飞碟探索》一经创办就很快吸引到一大批热爱科学、有探索精神的忠实读者。
《飞碟探索》的前十年是与社会的繁荣发展同步前行的。那时,社会上洋溢着一种改革、创新、发展的工作学习氛围。人们崇尚科学,乐于接受新鲜事物,仿佛希望在一夜之间把与世界脱轨的十年赶回来。《飞碟探索》借着这股春风,印数也在不断增长,很快从最初的两三万份,发展到七八万份。
在这段时间内,《飞碟探索》从洋文化起步,除了少量目击报告外,以翻译文章居多,主要登载国外飞碟研究的方法、技术、领域和他们发展的最新成果。这一时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引进”,其目的是让中国人先实现对这一领域的初步认识,为中国的UFO研究提供一个可以借鉴和学习的视野。这一时期,我们特别重视介绍国外有关的知识库、发达的观测网、先进的实验设备以及他们的飞碟观,还有就是国外对不明飞行物的研究成果和目击报告。这些奇特的研究理论和个人经历深深吸引了当时的一大批爱好科学、有志科学探索的青年,使他们从一个狭小而封闭的理论空间中解脱出来,而把眼光转向一个更加广阔、自由、开放的思想空间。许多读者正是通过阅读我们的杂志,了解到许多有关天文、宇航等方面的科普知识,并逐渐对这些学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的甚至以此为基础,选择了相关学科作为自己的终身事业。
1985年,正当编辑部为《飞碟探索》的茁壮成长而欣慰之际,一个无法预料的难题摆到了出版者的面前。当时,为了整顿全国书报刊的混乱局势,进一步促进期刊市场的快速、有序发展,新闻出版总署下发文件,对期刊市场做了许多硬性规范。这是一件好事,却给甘肃人民出版社的领导出了一个难题,当时社内有六个杂志,如果按总署的规定则需要有八十余名专职编辑,而当时整个出版社的人也不过这么多。通过研究,出版社决定忍痛割爱,把一些杂志下马。《飞碟探索》忽然从春风得意急转直下变成寒冬腊月。一方面是八万的印量来之不易,另一方面却是人手的缺失。办还是不办,这是一个问题。最后甘肃科学技术出版社决定顶住压力,把这个杂志办下去。从驻北京的办事处到重新组建自己的编辑部,召收新的编辑力量,寻找新的作者来源,1985年对甘肃科学技术出版社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年份。1986年1月,在经历了千难万险之后《飞碟探索》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读者面前。在一个重新洗牌的期刊市场上,在一个良好的出版氛围下,《飞碟探索》否极泰来迎来了出版发行的又一个黄金期。
二
在20世纪90年代,随着编辑对不明现象的理解日益加深,社会对这一问题的接受与普及,编辑部开始转而进一步探讨有关不明飞行物的深层次问题。同时,随着有关作者队伍的成长和壮大(他们大多数正是中国的第一批UFO爱好者),杂志开始突破翻译文章的限制,尝试以中国UFO研究者自己的视角看待不明飞行物这个话题。在这一段时间内,杂志在内容上产生出有关中国历史上UFO现象的研究、中国当代典型UFO案例的分析等全新的讨论视角。《飞碟探索》正在寻找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UFO研究之路。
为了进一步增大杂志的整体实力、增加出版品种,同时为了更大程度地整合出版资源,编辑部应广大读者需要开始出版“飞碟探索丛书”。丛书出版后得到读者的广泛认可,一再重印,有的甚至达到几万册,成为杂志的有力补充。
同时,《飞碟探索》编辑部开始策划它历史上的第一次改版。在这次改版中,正文中增加了4面进口铜版纸彩色插页,彩插以UFO实景、古代文明遗址及古代著名建筑、外星生命体、太空飞行器、航天器械大观、UFO研究人物、自然奇观奇景奇物、太空绘画作品为主要内容。在栏目上则增加了“遗址寻踪”、“绿色方舟”、“奇闻趣事”、“热点话题”等栏目,力图以深邃的眼光看待人类的过去、发展、现在及未来,寻找人类发展的内在联系,人类与地球及自然的关系,以一种大视角的眼光来看待人类与宇宙的关系。人文的理念首次推向不明事物研究这样一个纯理论的话题之中。
正当编辑部为这次改版是否能够得到读者认可而惴惴不安时,1994年中国发生了两起在中国UFO研究史上赫赫有名的不明飞行物案例——凤凰山事件和都溪林场事件。1994年6月在黑龙江凤凰山发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起不明飞行物第三类接触事件。正当人们为这起重大UFO事情而惊叹不已时,1994年11月在贵州都溪林场又发生了证据更加确凿的空中怪车案例。中国UFO史上的两件大事,一年之内结伴而来,举国震动。许多国家级的研究机构迅速到事发地展开各学科的考察活动,一些民间的UFO组织也纷纷站出来表达自己的理论研究和科学分析。《飞碟探索》被推到了史无前例的至高点。1995年第6期,《飞碟探索》的发行量达到35万册,在全国的科普和科技期刊中名列前茅。当时消息传到编辑部,大家欢欣鼓舞,放炮庆祝。也正是这个时候,办刊人忽然欣喜地注意到:《飞碟探索》实际上是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不明飞行物探索杂志。
借着这股东风,1996年第1期《飞碟探索》进行了第二次改版,封面由小幅照片组合改为深色整幅照片。同时,在内容上进一步挖掘不明飞行物的广泛内涵,一方面把人类的历史和文化纳入视野;另一方面展开横向的联系,将天文、宇航、生物、地质、历史等其他学科的内容纳入不明飞行物的研究,倡导一种广义的飞碟观,巩固不明飞行物研究的基础。《飞碟探索》正在日益成熟起来。
1998年,科技社曾有一个小插曲。那一年外省的一家出版社忽然出了一套和我们同名的“飞碟探索丛书”。我们当时觉得非常愤怒,那时《飞碟探索》“飞碟探索丛书”已经出版了五年,有几十个品种。它借用了我们杂志的名字,无疑是对读者的混淆视听,同时也是一种侵权行为。当时的老总说的好,他们盗用我们的东西,一是可以证明我们这个丛书是有市场价值的;另一方面说明我们的实力不够强大,如果我们把这个市场都占完了,他们也就没有可能插上一脚了。从那个时候,我们开始加快“飞碟探索丛书”的出版,到目前为止该丛书主要包括7个系列的84种图书,总码洋数百万,成为《飞碟探索》的另一个品牌。
这一时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读者在掌握了有关不明飞行物的基本情况之后,已经不满足于看别人的目击报告,开始主动地、有目的地寻找自己周围发生的不明飞行物事件。1999年11月~12月,中国各地频频出现“V”形不明飞行物目击案。中央电视台及许多地方电视台纷纷对这一情况进行了报道和探讨,在中国掀起了又一个有关不明飞行物的研究高潮。《飞碟探索》在这次热潮中,对现实发生的多起UFO事例做了深入、严肃、科学的研究与探讨,进一步巩固了杂志在读者心目中的威信。
三
进入新世纪,中国社会进入到一种高效、稳步的经济发展时期,人民生活得以较大程度的改善,国家经济也在稳步上升。以这种繁荣的经济状况为背景,人们对文化生活的品味也日益提高,中国社会进入到一个多元化、人文化的媒体共享时期。
面对新的挑战与问题,编辑部为自己确立了三个目标:一是适应社会潮流的发展,采取一种多元化的发展路线,使不明飞行物现象的内涵得到最大程度的延伸,逐步建立和培育一种新型飞碟文化,把对不明飞行物的简单描述与对人的认识联系起来,使对星际文明和智能生命的研究具有人文的背景;二是将普及科学知识转变为公众理解科学精神,让更多的人真正理解不明飞行物研究的文化意蕴,使不明飞行物的研究保持正确的方向并取得积极的成果;三是在观念上进行转变,使自己的职能从单纯的飞碟研究走向信息搜集、处理和服务,将所拥有的资源最大可能的信息化,使尽可能多的爱好者能够共享这些资源,吸引更多的人参与到不明飞行物的研究中。
2001年,为了进一步宣传飞碟文化,扩大《飞碟探索》的影响力,并使得读者与编辑部能够产生更深、更多、更好的互动,《飞碟探索》编辑部推出了“飞碟之友读书会”的活动。“读书会”以“走近飞碟,开拓视野;探索未知,了解世界”为宗旨,以杂志数十年出版的“飞碟探索丛书”为基础,效仿“贝塔斯曼读书会”,以会员制的形式,通过邮寄、电话、电子信箱的方式与会员保持联系,并且每年以抽奖的形式回馈会员。到2007年“读书会”已经发展会员5800余人,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在这一段时间内,同样有一件事情又大大影响了《飞碟探索》的前进和发展。大约在2002年左右,中国邮政开展了期刊发行市场改革,收回二渠道市场,重新规范发行市场。在这次意外的变化中,《飞碟探索》的印数两期之内掉了数万份,损失惨重。随后的几年中,中国邮政对二渠道发行市场的改革有所反复,每次变化都使得杂志的印数受到影响。同时,随着市场的发展,网络媒体对传统媒体的影响越来越严重。在这种情况之下,《飞碟探索》面临非常严峻的形势。
2005年1月,《飞碟探索》为了进一步改革与发展的需要,在甘肃人民出版社全社范围内举行了“2005《飞碟探索》发展规划论证会”。与会领导就杂志的现状和发展,各抒己见,提出了许多中肯的意见。正是这次会议大大加快了《飞碟探索》改为月刊的进程,编辑部决定开始为改刊做进一步的工作。
2006年第1期开始,《飞碟探索》正式由双月刊改为月刊。这是《飞碟探索》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改刊工程。通过这次改刊,《飞碟探索》的封面、版式、内容、页码、用纸、价格等方面都有了较大的调整。作为一个科普期刊,《飞碟探索》进一步以“传播科学精神,体现科学的人文关怀”为己任,以“严谨生动、细微明白”为办刊宗旨,栏目上增加了“劫持疑踪”、“U档案”、“C档案”、“世界文明遗产巡礼”、“书刊选萃”、“四季星空”、“疯狂的游戏”、“媒体SCANT”、“猜图秀”等新的栏目,一方面深化了对不明飞行物的研究与认识,另一方面又注重与读者的互动与联系,向公众介绍主流的科普知识,真正地关注人们感兴趣的、与现实科学发展密切相关的主题。
同时,2006年第1期开始,《飞碟探索》的分印工作正式启动,印刷由甘肃省新华印刷厂和人民日报社武汉印务中心共同完成。通过分印,《飞碟探索》试图在发行工作中寻找到一条更加高效、快捷且具有竞争力的发行之路。
2006年3月,经过长达一年的精心策划和周密准备,《飞碟探索》杂志网站开始正式运营。
2006年10月,飞碟探索编辑部在广泛联系的基础上,与中央十台科学教育频道“走近科学”一起走访目击者、进行现场还原、寻找有关研究者之后,共同制作了《谁袭击了“飞碟”》的专题。该节目播出后,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反响,进一步扩大了《飞碟探索》的社会影响力和品牌知名度。
2006年11月24日,《飞碟探索》总编黄培武和副总编何晓东,应邀参加了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获得者李政道先生的“李政道从事物理研究60年学术思想研讨会”。会议上李政道先生欣然为《飞碟探索》杂志题写刊名。2007年1月开始,《飞碟探索》杂志开始启用李政道先生的题词为正式刊名。
2006年是《飞碟探索》杂志改刊后的一个光彩的年份,双月刊改单月刊,单期印数并没有下滑,等于全年发行量增长了一倍。加之分印上马、网站开通、手机版运营、与中央电视台合作等一系列举措,都对杂志的发展注入了新的生机。
但是,2007年在编辑部不断努力的时候,期刊市场的大环境却在不断恶化。新兴媒体对传统媒体的冲击进一步加大,全国原材料的涨价于无声中听惊雷,与杂志多年合作的公司突然倒闭,多方面的原因使得《飞碟探索》的印数下滑了一两万。《飞碟探索》面临又一次考验。
顶着巨大的压力,2008年《飞碟探索》在每期杂志上增加了封面特别报道的栏目。这一栏目是在每期增加了一个特别的专题,对一个主题做深入而全面的报道。这个想法由来久已,却因为编辑部的人力所限,一直无法完成。而到此时,一方面由于编辑人员确实已经具备独立策划与组稿能力,一方面也是形势所限,必须上马。《是谁在造访济南的秋天》、《费城实验:1943年到今天的谜》、《铅华尽洗,中国UFO大事录》……每一期顺畅出下去,很快来自读者的肯定坚定了编辑部的信心。杂志印数的下滑趋势得以遏制。
一切似乎初露曙光,一切还将继续下去……
四
综观《飞碟探索》近30年的历程,我不免生发出很多惆怅与感慨。有人说,《飞碟探索》是一个特殊兴趣类杂志,与社会现实很远,编辑只要关起门来做“学问”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我们将它30年的发展历程做个总结,则会发现它的每次起承转折无不受到当时社会大气候、科学大环境、市场大方向的影响。
改革初期的创生,是受当时改革开放、科学复兴的社会氛围感召应运而生;1985年的波折曾让人愁肠百转,现在想来既是一种挑战更是一种机遇;1994年印数推向最高点,其实是改刊后得遇突发事件的帮助“再上一层楼”;其后几年印数的缓步下滑,也是受当时社会全力发展经济、人们急需改变生活品质的心态所限;2000年的又一次中兴,与1999年人们在世纪末心态下又逢多起不明飞行物事件爆发,从而将视线重新转回杂志;2002年印数的滑坡,实际是因为我们在面对邮局改革时没有做更多的应对措施;2006年改单月刊,一是受整个期刊市场的影响(2002年后期刊界为抢占市场,纷纷缩短出版周期),二是受科技社小环境影响(科技社经济指标有所提高);2008年……
俱往矣,当我们向前回顾这段历史时,大可以做“事后诸葛亮”,然而在当时身为凡人的我们,有时并不具备高瞻远瞩的眼界,并没有多少对未来的预见能力,只能说是凭着自己的热情和多年做杂志的一点感觉,不断应对来自内部和外界的艰难险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从无路之处闯出一条路。有时路子碰对了就能够顺时势而动,多往前赶几步;有时不免误入歧途,还得走几步回头路。然而,站在三十年的路标下往回望,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一路走来的风景还很不错;前面的路虽然坎坷,虽然艰辛,也必须走下去。
哎,正应了那句话:“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刘海平
2011年12月
注:本书作者曾经长期在《飞碟探索》杂志社工作,基于对他的感情,以此文章做为纪念。
《飞碟探索》杂志是中国最大、最长期的UFO出版机构,为推动中国UFO事业的发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