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企业的主人还是仆人

福特自传
1920年12月是全国所有企业都会记得的时间。在这一时间里,倒闭的汽车制造厂比开业的汽车制造厂还多,并且大部分倒闭的汽车厂都完全陷入了银行债务之中。到处都有流言说几乎每一家工业公司的经济状况都很糟。
我对此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有报道称福特汽车公司不仅需要钱,而且无法弄到钱。我已经习惯了那些关于我们公司的谣言——因为谣传太多,以至于我几乎不想再作任何辩驳了。
但是,这一报道和以前所有的谣言不一样。它们是那么明确而详尽,说我克服了反对借贷的偏见,每天都可以看到我在华尔街上走来走去,手上拿着帽子向人要钱。谣言还说没有人愿意借钱给我,我很可能要破产了,并从汽车业中退出去。
我们公司确实面临着问题,这是真的。在1919年,我们为了买下福特汽车公司的所有股票,借了7000万美元。我们还有3300万美元的所得税要缴纳,同时还要给工人发每年的奖金,这笔钱就达700万美元。在1921年1月1日—4月18日之间,总计我们要支付5800万美元,而我们在银行里的钱只有2000万美元。
我们的收支状况是大家共知的,因此人们当然认为,不通过贷款的话,我们是不可能弄到所需要的3800万美元的。那是相当大数目的一笔钱,如果没有华尔街的帮助,这么大的一笔钱将无法轻易得到。
当时我们的经济状况相当不错,而且两年前我们借过7000万美元。由于我们没有抵押负担,并且又没有商业债务,一般来说借这样一大笔钱给我们,是不用担心的。事实上,对银行来说这是一笔很好的业务。
但是,谣言逐渐地把我们需要钱这件事作为我们即将倒闭的证据而广为传播,因而我开始怀疑,谣言虽是来源于全国各地报纸的新闻栏目中,但它们肯定都是从一个源头而来的。当我们得知是《克里克战斗报》一个很胖的金融编辑散发了关于我们的金融状况处于严重状态的公告之后,我的这种想法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因此,我并不想去反驳这些谣传,而是去制定我们的财务计划——这计划中并没有包括贷款一项。
我不是在强调说你借钱最不利的时候,是多数银行认为你需要钱的时候。在上一章中,我提到过我们的一些金融原则,于是我们便应用这些原则,准备进行彻底的资产清理。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看看当时的情况具体如何吧。
在1920年初,局势表明战争中创立的投机企业将难以继续维持下去了,这些从战争中产生但没有真正的存在价值的企业终于失败了。当时人们减慢了购买商品的速度。
虽然我们的销售量仍然正常,但我们知道迟早都会受到影响。我在认真考虑降低商品的价格,但各项生产成本都无法降低。工人们虽拿着高工资,但做得却越来越少,原材料供应商根本就拒绝考虑降低价格。对于暴风雨将要来临的警告,根本就没人去理会。
在6月,我们的销售量开始受到一些影响,从6月到9月,销售量的增长越来越小。我们必须得采取一些措施,以使我们的产品能够适合公众的购买力。我们必须做出大动作来向公众证明,我们确实是在动真格的,而不是玩假的。
因此,在9月,我们把旅行车的价格从575美元降到了440美元——这个价格低于生产成本,因为当时我们用的是高价时期买的原材料。
这次削价行动果然产生了相当大的轰动效应。我们遭到了许多批评,他们说我们是在扰乱现状——这确实是我们想要做的。我们只是想尽我们的一份力,把价格从人为的高价降低到原本的价格。
我仍然坚持这种观点,即如果当时或再早一些的时候,所有的生产厂家和批发商都进行大幅度的降价,并进行彻底的资产清理的话,我们便不会有如此长时间的经济萧条期了。希望获得更高价格的思想占据着整个计划,这只会延误经济调整的时间,而且没有人能得到他们所希望的高价。
如果接受一些损失的话,不仅生产力和购买力会变得和谐起来,而且我们也没有这么一段漫长的闲散时期。如果总是抱着获得更高价格的想法,只会使损失变得更大。那些等待高价到来的人,得为他们的存货支付利息,同时也失去了合理的经营利润。
失业减少了工资分配,买者和卖者之间变得越来越有隔阂。有很多人认为应当把巨额信贷转向欧洲——这种观点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他们认为这样一来,高价存货就可能销售出去。当然,那些提议并不是如此简单的。我相信相当一部分人确信如果大量的资金流向外国,即使没有希望收回本金或利息,美国的企业也会因此在某些方面受益。
这倒是真的,如果这些信贷被美国银行接受,那些有着高价存货的人很可能通过出售存货而获得利润。但银行总是宁愿保留冻结资金,以至于它们更像是冰屋而不是银行。我认为那种抱着谋取利润的想法而一直坚持到最后是很自然的事情,但这并不是一种好的经营方式。
我们的销售量在降价之后增加了,但不久之后又开始下跌,因为我们的产品并没有完全适合全国的购买力,以便销售得容易一些。一般来说,零售价没有达到最低价,公众对任何价格都不会信任。于是我们又实施了一次削价计划,并把我们的产量保持在一个月10万辆左右。
这种产量与我们的销售量是不相称的,但我们想在生产停工之前,尽量把我们的原材料转化成汽车。
我们知道为了处理库存,我们不得不停工。我们计划在开工时再来一次大的降价,并且我们手中有存货以供应市场需要,然后,新车将用低价购进的原材料制造。这次我们决心要把价格降得更低一些。
我们在12月停工了,希望在两个星期后开工。然而我们发现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以至于有近6个星期没有开工。从我们停工的那一刻起,关于我们的经济状况的谣言更加活跃了。
我知道相当多的人希望我们去借钱——因为如果我们借钱,那么就得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然而我们并没有去借钱,我们并不需要钱。
有一个人愿意向我们提供贷款。纽约银行的一位官员拜访了我,并带来了一项金融计划,它包括一大笔贷款和一份协议,协议规定银行方面派出一位代表,作为我们公司的财务主管,负责公司的资金管理。
我可以肯定,这些人的用心是好的,但我们并不需要借钱,虽然当时我们正好缺少一位财务主管。就这点来说,那位银行家对我们情况的判断是很正确的。
但是,我让我的儿子埃德赛尔担任了财务主管,同时兼任公司董事长,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财务主管,因此那位银行家就不能帮我们做任何事了。

福特与其子埃德塞尔
然后我们开始清理资产。由于处于战争期间,必须生产很多战备物资,因此,我们被迫违背了只生产一种产品的原则。这也使我们增加了很多新的部门,行政人员增多了,很多分散生产造成了浪费的现象。战备物资往往是匆忙生产的,因此也是一种浪费的生产。我们开始抛弃一切不能用于汽车生产的东西。
唯一需要立即支付的,是公司自愿支付给工人的700万美元的奖金。虽然并没有规定非得支付奖金不可,但我们想在1月1日发放下去。我们用手中的现金支付了这笔钱。
我们在全国共有35个分厂,这些全都是组装零件的工厂,但其中的22个厂也生产零件。停工以后,这些工厂停止了零件生产,但继续组装汽车。
在停工的时候,我们在底特律实际上已经没有汽车了,而且把所有的零件也都运走了。1月,底特律的销售商必须去远在芝加哥和哥伦比亚的工厂提货,以满足当地的需求。
各分厂则根据每个销售商一年的销售定额,给他运去足够一个月销售量的汽车,销售商们为销售汽车而努力地工作。在1月下旬,我们召集了大约1万名骨干员工,他们中大多数是工头、低级工头、助理工头,于是我们开始在高地公园的工厂进行生产。
我们还收回了在外国的钱,并卖掉了我们的副产品,然后准备全面开工了。
开工是在能保证获取利润的基础上逐渐进行的。资产清理使那些造成产品价格高、利润降低的浪费现象被去掉了。我们还卖掉了一切没有用的东西。
此前,生产每辆车平均每天得雇佣15个工人,后来我们仅需雇佣9个人。这并不是意味着15个人中有6个人失去了他们的工作,而是他们不再成为生产性的人了。
我们这样减少生产人数,是贯彻了这样一条原则:任何东西、任何人必须要有助于生产,否则就应当被去除。
我们也大量削减了办公室人员,给原来在办公室的人提供了较好的车间工作,他们大多数人都接受了新工作。我们废除了所有对于汽车生产毫无帮助的规定和统计形式。我们进行过大量的统计,因为统计数字很有趣,但统计学家并不能制造汽车,所以他们只好走了。
我们去掉了60%的电话分机,任何企业中只有相对来说很少的几个人才真正需要电话。以前我们每5个人便有一个工头,现在每12个人安排一个工头,其他的人都去机器那边工作。
我们把每辆车的间接费用从146美元削减到93美元。当你认识到这样做,对于一天产量超过4000辆汽车的工厂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你便会清楚,即使不依靠资金,也不必降低工资,只需要消除浪费现象,就可以使产品达到一个“不可能”的价格。
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如何通过加速资金周转,使企业只需要很少的原始资金。在我们增加资金周转率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那条底特律—托里多的艾伦顿铁路——我们买下了它——铁路在经济计划中占有重要地位。关于道路问题,专门有一章进行讲述。
从一个小小的实验中,我们发现如果改进货运服务方式,就可以把生产周期从22天缩短为14天。也就是说,从原材料的购买、生产,到把生产好的产品交到批发商手里,这段时间可以比原先减少33%。而我们当时有大约6000万美元的原材料存货,以保证生产不中断,而在把时间减少1/3之后,便可盘活2000万美元——或者说是一年1200万美元的利息,加上成品的库存,我们节约了大约800万美元——这样,我们可以节省2800万美元的资本,节约了一大笔钱的利息。
在1月1日,我们有2000万美元,而到4月1日,我们有了8730万美元,这比我们需要偿还的所有债务还多了2720万美元。这就是我们从企业自身挖出来的东西!
这一数字是从以下这些方面得来的:
手中的现金,1月……………………………………$ 20,000,000
把手中的存货转为资金,1月1日—4月1日…………$ 24,700,000
从国外的代理机构中收集到的货款…………………$ 3,000,000
加速商品流通而盘活的资金…………………………$ 28,000,000
副产品的销售额………………………………………$ 3,700,000
出售自由式公债所得…………………………………$ 7,900,000
总计……………………………………………………$ 87,300,000
我把这些全部列出来,并不是在介绍我们的业绩,而是想指出一个企业怎样从自身内部发现财源,而不必去借钱,并且也想引发一点小小的思考,我们在筹钱时不必采取贴息借贷的方式,因为这会让银行家们过得太舒服了。
本来我们可以借4000万美元,如果我们想借的话,还可以借到更多。假设我们借了钱,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难道我们会更好地开展我们的经营吗?或者是更糟糕呢?
如果我们借了钱,就不再会承受压力去找出降低生产成本的办法。如果我们能以6%的利息借贷这笔钱——我们将会受到一些制约,并且还不止于此——光利息这一项,对于每年50万辆汽车的产量来说,每辆车的价格就要增加4美元。那样,我们现在就不会享受到更好的生产方法所带来的好处,并且还要背上一大笔债务。
这样一来,也许我们每辆汽车的成本要比现在多100美元。更严重的是,我们的产量就要减少,因为在高价格之下我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购买者;同时我们会雇佣更少的工人。
总之,我们将不能提供最佳的服务。
银行家提出的救治方案就是借钱,而不是别的更好的方法。他们没有提议加一个工程师到公司里来,而是想要安排一位财务主管进来,这就引发了银行家进入企业的危险,因为他们只会用钱来思考。
他们认为工厂只是生产钱,而不是生产商品,他们看中的是钱,而不是生产效率。他们不能理解企业是从来不会站着不动的,企业必须前进,否则便会倒退。他们认为降低价格是扔掉利润,而不是为了建设企业。
银行家在产业事务中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大多数企业家私下都承认这一点,但他们很少公开承认这一事实,因为他们害怕银行家。事实上与钱打交道以谋取金钱的技能,比与生产打交道谋取利润所需要的技能要少得多,一般成功的银行家并不如成功的企业家那么聪明机智。银行家实际上是在通过控制企业的信贷而控制着企业家。
在最近15年或20年里,银行家们的手伸得太长了——特别是自从战争爆发后——联邦金融储备系统有一段时间提供几乎是没有限度的信贷供应。
正如我在前面提到过的,银行家由于所受的训练和所处的位置,完全不适合处理工业事务。因此,如果信贷的掌握者取得了处理工业事务的巨大权力,难道这不是表明金融体制出了什么问题吗?因为他们不去提供贷款,而是去控制工业的发展。
可见,并不是银行家对工业的敏感性使得他们进入工业管理,每个人都承认这一点。他们是被推到工业中的,不管他们本身是否愿意,体制将他们推到了那里。因此,我想要知道我们是不是在一个最好的金融体制下工作。
现在,让我申明一下,我对银行家的反感完全与个人情感无关。我并没有简单地反对银行家,而是我们非常需要那些能思考、有办法的金融方面的人才。如果没有银行系统,这世界就没法运行。
我们需要钱,需要贷款,否则,生产出来的产品将不能交换。我们需要资本,没有资本将无法生产,但我们是否把银行业和我们的信贷关系建立在了正确的基础上,这是另一回事了。
我并不想攻击我们的金融体制,也不是被这一体制打击过,而想要报复这一体制的人。对我个人来说,银行家们干什么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们能管理好自己的事务,不需要外界的金融帮助。我对体制的追问不是出于个人的动机,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最大的利益被分配给了最大多数的人。
任何一个好的金融体制,不会对一类生产者的待遇优于另一类生产者,我们想要知道有没有可能废除那些不利于创造财富的权力,毕竟任何一种等级立法都是邪恶的。
我们国家的生产方式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黄金储备不再是衡量它的最好中介。作为信贷控制的金本位制,即现在——我认为这是无法避免的——所运行的方式,是存在阶级性的。最终衡量财政的应该是一个国家的黄金储备数量——不管这个国家的财富形式如何。
我并不是要将货币或信贷这一问题教条化。就货币或信贷问题来说,没有人对此知道很多,以致能够将它教条化,这整个问题将像所有其他重要的问题一样必须得到解决。要解决它,就要用谨慎的、有充分事实依据的方法。
我们必须一步一步非常小心地前进。这问题不是政治问题,而是经济问题。我相信帮助人们去思考这个问题是十分有益的。没有充分的了解,问题本身是无法解决的,并且会因此而导致灾难。
货币问题在各种人的头脑中是第一重要的问题。但是我们只要看一眼这可以治疗百病的金融体制,就会发觉它是多么自相矛盾。
这个体制中的大多数人都把人类本是诚实的设想当作前提,这是第一个错误。如果所有的人都是诚实的,即使是我们目前的金融体制也会运行得非常好。事实上,整个金融问题中有95%是关于人的本性的问题。一个好的体制必须是检验人的本性的体制,而不是依靠人的本性的体制。
人们现在正考虑金钱的问题。如果那些拥有大量金钱的人有什么信息,他们想让人们知道,以免人们误入歧途的话,那么现在就正是时候,因为对各种金融危机的恐惧会随着时间悄然逝去。
人们在本质上是保守的,他们比金融家们更为保守。那些认为人们很容易被引诱、很容易被哄得把钱花光的人,并不了解人们。正是由于人们的保守,使得我们的货币仍然保持稳定——尽管金融家玩弄着各种花招,那些花招是用大量的技术语言包装出来的。
人们永远是站在正当货币一边的。由于他们是如此坚定地站在正当货币的这边,以至于造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一旦知道真相后,将如何看待他们所面对的体制呢?
目前的金融体制是不可能由于浮夸的语言、政治轰动、经济实验而发生改变的。它将在形势的压力下改变——往往是在我们无法控制的形势和我们不能控制的压力下。我们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形势之下,而且现在就承受着这样的压力。
人们必须得到帮助,去自然地考虑金钱问题。必须告诉他们金钱是什么,是什么使得它成为金钱,目前的体制可能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使所有的国家和人民处于极少数人的控制之下。
金钱本身是极其简单的。它是我们运输系统的一部分,是把物品从一个人手中传送给另一个人的简单而直接的方法。金钱就其自身来说,是对人有利的,它并不是恶魔,它是人类社会生活中最有用的工具之一。当它按照它的本意做事时,对人完全是有益的,不会造成任何阻碍。
但货币应该就是货币。1英尺总是12英寸,但是什么时候1美元就是1美元呢?如果“吨”的重量在煤场发生变化,“克”的度量在杂货店里变化,一码的尺子今天是42英寸,而明天却成了23英寸——通过被称为“交换”的秘密过程——人们很快就会改正它们。
但1美元并不总是1美元,当100美分的1美元变成65美分为1美元,然后是50美分为1美元,然后是47美分为1美元,就像以前的老美国金元和银元一样,对这种“贬值的钱”“跌价的钱”又能怎样呢?1美元保持100美分,就像一磅保持16盎司和1码保持为36英寸一样,是必需的,不能胡乱变化。
那些从事正当银行业的人,应该是探索和理解我们目前金融体制的第一人,而不是满足于精通当地的金融方法。如果摘掉他们那些“银行家”的称号,并把他们从有影响力的位置上驱逐出去,银行业将得以恢复,并成为它本应该成为的公共服务机构。那时,现在的金融体制和金融方式的不平等将不复存在,从而减轻人们的负担。
当然,这只是“如果”,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的确很困难,如果那些有技术设施的人不来解决这一问题,那些缺乏设备的人便可以来试一试。没有一个阶级会认为进步是对它的攻击。其实进步只是基于自身的召唤,用自己的经验帮助其他人发展。只有那些不明智的人才会阻挡进步,并因此成为进步的牺牲品。
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并一起前进。对任何人或任何阶级来说,对进步生气都是极愚蠢的。如果金融家们觉得这一进步是那些智力低下的人的行为,如果他们把所有改善的建议都看成是对他们个人的攻击,那么他们就不适合继续领导人们。
对一个银行家来说,如果目前的不良体制比一个更完善的体制更有利可图,如果这位银行家对其个人的利润看得重于为社会公众做出贡献的荣誉——即帮助社会建立一个更好的体制,那么造成利益冲突是无法避免的。
但我们可以明确地对那些自私的利益集团说,如果他们发起的斗争是为了永远确保一个只为他们带来利润的体制,那么他们的战斗就已经失败了。
为什么银行家应该害怕呢?世界仍旧存在,人们仍旧在彼此做生意,仍然会有钱,也仍然需要金融体制的专家。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会少——除了伤疤和死结。
当然,社会将会进行一些调整。银行业将不再是工业的主人,而是工业的仆人。企业将掌握着金钱,而不是金钱掌握着企业。具有毁坏性的利息体系将得到极大的修改。银行业也将不再是冒险,而是服务,银行将比现在为人们做更多的事,它不再是世界上花费最大的行业、在分红上获利最大的行业,它的费用不再那么高,所获的利益将分给所服务的社会。
旧秩序中有两个事实是基本的事实:
一是在国内,金融控制的趋势是发展成最大的中央银行机构——或者是一家政府银行,或者是一个联系密切的私人银行集团。在每个国家总是由私人或半公共利益集团掌握着信贷。
二是整个世界,同样也有集中化的趋势。美国信用就在纽约银行的控制之下,就像战前世界的信用是由伦敦控制一样——英国的英镑作为世界贸易的结算货币单位。
我们有两种改革方式:一种是从底层开始,一种是从顶层开始。后一种比较稳定,前一种方式正在俄国试行。如果我们的改革从顶层开始,那么就要有社会远见和一种真诚的利他主义感情——而这些是和自私的精明完全对立的。
财富既不是由世界上的金钱组合而成,也不能由世界上的金钱来充分代表。黄金本身并不是有价值的物品,它与财富的关系,如同衣帽间与衣帽一样,不会增加什么价值。但它可以方便地使用,并作为财富的标志,给它的拥有者或掌管者一些权力,对那些财富的真正生产者进行控制。
与货币这一用于交换的商品打交道,是非常有利可图的。当货币自身变成一件可以买卖的货物时,在真正的财富发生转移和交换之前,篡权者和投机分子便已经在产品上抽取一份税了。
如果金钱被认为是代表世界上的真正财富——而事实上世界上的真正财富总是多于金钱,那么货币的控制者能保持生产力这一点就更有说服力,并且真正的财富经常被迫去等待金钱的到来,这样就导致了最矛盾的现象——一个充满财富的世界却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
这些事实并不只是财政方面的问题,它们只是作为数字而被保留在那里。它们是和人类的命运紧密相连的。
贫穷很少是由于缺乏物品造成的,而往往是由于“货币紧缺”造成的。国家之间的商业竞争导致了国际争端和纠纷,并进而激发了战争——这充分表明这些事实对人类的重要。因此,贫穷和战争这两个最大的恶魔,都是从同一条根上生长出来的。
让我们来看看从一个更好的方向开始,是不是有可能解决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