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澳大利亚当代美术生态系统是由澳大利亚独特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为基础,与自然、科技、国家文化形象以及社会生产生活相适应且普遍联系的一个动态系统,区域化和国际化的对流,传统和现代交融,土著美术与非土著美术多元发展是其主要的构成特征,而注重社会责任与创新实践的美术教育体系以及政府的系列政策或战略规划,则为这个生态系统的良性、永续发展提供了动力来源和机制保障。
与此同时,不容回避的事实是这个系统的运行并不是尽善尽美的,由于历史原因和当下土地、矿藏等资源分配而导致的种族矛盾,以及消费主义风潮中裹挟的巨大浪费(根据 ABC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时事节目《饥饿野兽》(Hungry Beast)报道,澳大利亚人每年浪费约 450 万吨食物,这是澳大利亚人购买食品总量的四分之一,价值超过 50 亿澳元。这些浪费来自食品分配过程中的各个阶段:成千上万吨的水果、蔬菜由于“样子不好看”而被超市拒绝,超市每天又扔掉大量没卖出去的或是受损的食品,消费者则又扔掉大量没吃完的,或是过期的食品。这段视频是在对近年来澳大利亚及全球科研机构有关食品和浪费议题研究结果的基础上做出的),日益加剧的贫富差距(2012年 10月14日,澳大利亚社会服务委员会(Australian Council of Social Service)发布了题为“澳大利亚贫困状况”(Poverty in Australia)的报告。报告指出,政府劳动政策制定不合理是贫困加剧的原因之一。另外,政府大力发展矿业经济也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不平等和贫富差距,使财富越来越聚集于少数人手中),不仅腐蚀着澳大利亚当代美术生态系统的机体,也日渐成为澳大利亚当代美术反思历史、审视当下的一个重要创作主题。
正因为如此,从生态学的角度考察澳大利亚土著美术的当代化创新便具有了特殊的意义。源于自然科学的生态概念,既包含了相互关联相互依存的系统论思想,以及适者生存的自然淘汰法则,也包含着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以及非科学领域的规律和法则。正如澳大利亚著名文学家、社会活动家朱迪斯·莱特(Judith Wright,1915-2000)反对将“丛林人”树立为“典型的澳大利亚人”,认为调和是当今澳大利亚社会与文学艺术的唯一出路。莱特认为早期澳洲白人开拓者作为流放他乡的外来者,由于缺乏对澳大利亚这块土地的情感,肆意地掠夺和剥削,对澳大利亚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面对严峻的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的灾难,莱特反思这一历史并积极寻求出路,强调情感对于建立人与周边环境和谐关系的重要性,并极力反对霸权主义、激进民族主义和工具理性,反思这些激进的做法给人类带来的破坏性后果。莱特认为过度的理性功效思想和对感性情感的压制,必将导致现代社会的崩溃,而艺术,正是治疗这种疾病的良药,只有注入更多情感,社会才会健康发展。在莱特看来,澳大利亚白人经历了身在澳洲心向往英伦并肆意掠夺侵占澳洲资源的早期殖民阶段和逐渐认同自己的澳洲人身份,并积极建设新澳洲,把澳洲看作是希望之地的两个主要阶段。从对澳洲一草一木和一花一鸟的赞美开始,是爱,让新的澳洲人开始对其殖民历史进行反思,对土著文化艺术和澳洲白人艺术的历史开始挖掘、整理、保护、传播,并积极创造新的澳大利亚文化艺术风格和人文精神。站在欧裔白人定居澳洲的角度来看,从艰辛的开拓之路到倾注情感的建设之路,无疑将“丛林人”树立为“典型的澳大利亚人”是一种充满自豪感的结论,但莱特并不认同,关于文学艺术,莱特既反对对欧洲文学传统不假思索的模仿,也反对一味地追求“澳大利亚性”,主张兼收并蓄的文艺发展观,主张调和理性与感性、艺术和现实、白人和土著、历史与当代等等关系,在各种极端对立面之间取得平衡(毕宙嫔,“‘诗性智者’——澳大利亚诗人朱迪思.赖特研究”,苏州大学博士论文,2010年,第23 页)。

243 与格里菲斯大学昆士兰美术学院院长保罗·克莱维兰德教授的合影

244 格里菲斯大学昆士兰美术学院院长保罗·克莱维兰德教授
拍摄者 张学忠

245 保罗·克莱维兰德
《树》,数字媒体,2011年
图片来源:《Drawing and Animation》,Gympie Regional Gallery,2011,p16
莱特的艺术生态观对我们无疑具有积极的启示意义。
首先,从美术及其教育创新的角度来说,异质文化的交流、互鉴,是美术创新的契机,是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审美文化多元共存繁荣的基础,是个性释放、优化的必要条件,是美术生态良性发展的必要条件;当代化创新是传统民间美术新活化的途径,也是艺术生活化的必由之路,是基础教育美术教学目标实现的有效策略。其次是关于区域化和国际化,在“地球村”的语境里,艺术创作的国际化是不可避免的一个趋势,但其间也包含了猎奇、炒作的视觉游戏规则;区域化或民族化虽然在民族和解、融合,在身份认同、民族国家形象等方面可以发挥积极的影响,但也可能使艺术创作偏离其本质和初衷,使艺术创作庸俗化或工具化。也就是说,不论国际化、区域化还是民族化,并不是艺术家应该关注的核心问题,核心问题是关于艺术的大爱逻辑。是爱,让艺术成为人性向善的光辉,是爱让艺术回归生命的精神,是爱让艺术成为自信自强的文化符号。这种爱的对象是自然,艺术创作则就成为“田园诗人”般的自然生态系统的守护行为;这种爱的对象是周边的人,艺术创作则就成为公共艺术或探索“关联”与“救赎”等人文精神的塑造行为;这种爱的对象是家园或国家,艺术创作则就成为区域或国家精神意志的代言者。
美术及其教育的创新发展,离不开美术生态系统的支撑。生态(Eco-)一词源于古希腊,意思是指家或者我们的环境,当代美术的生态系统与我们的生存环境、国家的进步与发展息息相关,主体意识的自觉和真诚面对艺术的勇气是本土艺术兴盛的前提,艺术应该是情感和精神历程中的我们自己,而不应成为追随视觉形象创造形式和技巧的他者。
澳大利亚土著美术的当代化创新,是澳大利亚当代美术生态系统中不断发展变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人能够对此做出完整、客观的描述,当然,无法做到并不意味着无事可做,自己坚信哪怕有类似盲人摸象的谬误和偏见,对于逐渐形成完整客观的结论也是有意义的,其中不可避免的谬误和偏见供专家批评指正,也算是自己在美术对比研究和美术教育创新研究领域进步成长的一个机会。
在研究澳大利亚土著美术当代化创新的过程中,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悉尼大学聆听了马丁·雅克关于《当中国统治世界:中国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Martin Jacques,2009年首次发表,之后被翻译成11 国语言全球发行)的演讲,演讲的内容作为一家之言或许有待商榷,但当时联想到的一个问题却一直留在记忆中:我们辉煌灿烂的民间传统美术能否在创新的美术教育中实现当代化,并影响全世界?

246 与土著艺术画廊经营者交流

247 马丁·雅克著《当中国统治世界》
图片来自豆瓣读书https://img3.doubanio.com/view/subject/l/public/s4247626.jpg

248 马丁·雅克的学术讲座
拍摄者 张学忠,悉尼大学

249 艺术让生命延续
拍摄者 张学忠

250 昆士兰州布里斯班南岸公园袋鼠角的当代雕塑艺术
拍摄者 张学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