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顿加入的雁群来自芬兰最北端的拉普兰省。领头雁是大雪山的阿卡,她已经一百多岁了,在雁群中颇有威名。每年这个时候,阿卡会带领她的雁群飞越波罗的海,从国外返回瑞典。瑞典最南端的斯科耐省是他们飞回故乡的第一站。依照惯例,他们会在这块平原上来回飞行巡礼。今年也不例外。这群大雁在斯科耐平原上空盘旋翱翔,向每一个农庄问候致意。莫顿紧跟在雁群身后,一边奋力展翅飞行,一边注视着身下的平原,不停地赞叹:“肥美的土地!肥美的土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鹅背的尼尔斯就不是那么高兴了,“这世上还找得出比我更倒霉的人吗?变成拇指小人不说,还飞上了天,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唉!”只是他的懊恼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是第一次遨游空中,新奇的事儿太多了。他很快就被地面吸引了。“奇怪,土地怎么变方格子布啦?那些色彩斑斓、形状方正的东西是什么啊?”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仔细观察身下的土地,看了好久才发现,原来斯科耐平原就像一张方格子布,平原上的一切,包括农庄、耕地、牧场、森林等,全是四四方方的,就像格子布上的小方块,多有意思啊!

飞行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莫顿渐渐体力不支,开始跟不上雁群了。领头雁阿卡也不打算等他,他们还得赶到维姆布湖呢。她回头毫不客气地对莫顿说:“你还是掉头回家去吧!”阿卡蔑视的语气令他大为光火:“哼!这群自以为是的大雁,我要让他们知道,白鹅也能飞到拉普兰。”谁知,骑在他背上的尼尔斯也来添乱:“亲爱的莫顿,我们回家吧!你还是别做梦了,你到不了拉普兰。”岂有此理!这可怜鬼竟也瞧不起他。莫顿气鼓鼓地大吼:“你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尼尔斯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什么。而莫顿一气之下却长了不少力气,勉强跟得上雁群了。

当最后一缕太阳光消失在天际时,阿卡他们也顺利地降落在了维姆布湖畔的松林边。维姆布湖畔仍残留着冬天的气息,湖面浮动着大块大块的浮冰,松林更是顽固地拉着冬天的手不放。即使它的四周早已化去白雪,露出地面,它却依然白雪皑皑,不见一丝冰雪消融的痕迹。尼尔斯当即看傻了眼,今晚就睡在这冰天雪地里?真是太糟糕了。要是再碰上野兽,岂不是更可怕?他惶惶不安地看着莫顿,想从他那儿获得依靠。

然而,莫顿的境况比他还糟。打一落地,他就瘫软在地,根本没动弹过,看上去好像要断气了一样。尼尔斯害怕了,莫顿可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他赶紧跑过去,使劲把莫顿往水边推。在他的帮助下,莫顿进到湖里,埋头休息了半晌,才恢复元气。而那群大雁早已经快活地跳下水觅食嬉戏,完全不管莫顿的死活。

雁群的自大与自负令莫顿恼怒,他不甘心被他们小瞧。在为尼尔斯衔来一条鲈鱼,暂且解了他的饥饿后,莫顿恳求尼尔斯陪他一起去拉普兰,他想向雁群证明,一只白鹅也能干出轰轰烈烈的事儿。尼尔斯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刚想答应莫顿,阿卡却带着雁群朝他们走了过来。

阿卡神气活现地询问莫顿来自哪儿,家里可曾出过什么名人。莫顿的回答令她嗤之以鼻,农庄来的白鹅也想飞到拉普兰,简直是白日做梦嘛。“你还是回去吧。”可莫顿坚持要留下来。“你真是勇气十足啊!我喜欢有勇气的人,他们通常能成为很好的旅伴。”阿卡说,“你就多待几天,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吧。”

随即她又询问起尼尔斯的姓名来历,莫顿吞吞吐吐,似乎不愿意说出尼尔斯的姓名。这让尼尔斯非常生气。“我不想隐瞒我是谁,”他说,“我叫尼尔斯·豪格尔森,直到今天以前我还是个人……”一听说他是人,阿卡猛然后退三步,别的大雁退得更远,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暴怒地鸣叫起来。阿卡叫嚷着:“你马上从这里滚开!我们不欢迎人!”阿卡对人的厌恶与恐惧是有原因的。每年她总有几个同伴丧命在人的猎枪下。幸得莫顿居中调解,阿卡才勉强同意尼尔斯留下来过夜,但第二天一早必须离开。尼尔斯有点难过,他的拉普兰之行泡汤了。

寂静的深夜,雁群在湖面的浮冰上安然入睡,尼尔斯也躺在莫顿暖和的翅膀下睡着了。然而移动的浮冰是靠不住的。那晚,维姆布湖面上一块大浮冰四处漂移,有一边竟然同湖岸连接了起来。恰巧这时,一只叫斯密尔的狐狸出来觅食,发现了这个连接处。他欣喜地踏上浮冰,悄悄朝睡在最外面的领头大雁阿卡靠近。眼看阿卡就要葬身狐口,斯密尔却脚下一滑,爪子在冰上刮出声响,惊醒了沉睡的大雁。他们纷纷拍动翅膀冲天而起。可斯密尔的动作太快了,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笔直往前跳过去,一口咬住阿卡的一只翅膀,叼起就往回跑。

这场骚乱也惊醒了尼尔斯。变成小人的他,拥有一双小精灵的夜视眼,即使在黑暗的夜里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一只短腿的大尾巴“狗”叼着大雁从冰上跑掉后,立即追了上去。他一心想从“狗”嘴里夺回大雁,向阿卡他们显示一下他的能耐,洗刷所受的耻辱。因此,他完全忘记了危险,追着狐狸进了山毛榉树林。他一边追,一边大喊:“不要脸的臭狗,把大雁放下。”

堂堂一只狐狸居然被当作一条狗,斯密尔觉得十分可笑。要知道,他在这一带可是恶名昭著,就是农庄里的人也怕他呢,居然还有人把他当狗。哪来的笨蛋啊?斯密尔忍不住放慢速度,回头瞧了瞧。尼尔斯却趁机追了上来,抓住了斯密尔的大尾巴。哦,原来是个小不点啊!斯密尔放心了,决定戏弄一下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他放下阿卡,用爪子按着,挑衅地说:“你快滚!小心我把你也吃掉。”

原本见着这尖鼻子“狗”,尼尔斯已经害怕了。可斯密尔的话太让人生气了,他一脚蹬着旁边一棵山毛榉树树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斯密尔没提防,噔噔后退了两三步,到嘴的阿卡飞了!然而阿卡的翅膀受伤了,她顾不上叼起尼尔斯,就歪歪斜斜地飞走了。斯密尔气坏了,恶狠狠地朝尼尔斯扑来:“既然大雁飞了,那就吃你好了。”吓坏了的尼尔斯放开斯密尔的尾巴,爬上旁边一株小山毛榉树。斯密尔心有不甘地等在树下。他就不信,狡诈的斯密尔会斗不过一个小人儿。于是一人一狐就这么你望着我,我看着你,直到东方发白,太阳升空。

清晨的树林本该是寂静的,可今天却有点反常,一只接一只的大雁在阿卡的指挥下就像赶趟儿似的,你去我来,络绎不绝地飞进树林,而且他们都飞得很低,很慢。斯密尔瞧着飞来的大雁,早忘了树上的拇指小人,离开小山毛榉树下,向大雁扑去。只是,斯密尔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次次都让大雁逃脱了。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扑空了多少次,二十次?三十次?他只觉得无比惋惜,他曾有好几次碰到了这些肥美的大雁,却抓不着一只来解解腹中的饥饿。

突然,树林变安静了,没有大雁再飞进来。斯密尔又想起了那个小人,抬头朝小山毛榉树望去,小人不见了!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大雁又飞来了。斯密尔振作精神再次向大雁扑去,扑空了!又来一只,又扑;再来一只,再扑……这场追逐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大雁们不知疲倦地飞呀,飞呀,斯密尔追得眼花缭乱,扑得筋疲力尽,最后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一大堆干树叶上。

“臭狐狸,大雪山来的阿卡可不是那么好惹的!”眼见斯密尔已被戏弄得半死不活,大雁们才撂下话,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