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巴塔基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尼尔斯心底，让他喘不过气来。趁着大家休息觅食时，他迫不及待地问阿卡，巴塔基所说是否属实，阿卡没有否认。尼尔斯难过极了，可他仍不忘叮咛阿卡不要把这个条件告诉莫顿。他担心这事要传到莫顿耳中，这个勇敢又重义气的朋友会主动飞回斯科耐，爬上屠宰凳，等着被宰。
这以后，尼尔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一声不吭，闷闷不乐地坐在鹅背上，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周围的景物，一门心思想着怎样才能阻止莫顿回斯科耐。“如果变回人意味着我得牺牲莫顿，那我宁可一辈子当小人。”他左思右想，觉得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跟着大雁们飞越波罗的海，到外国去。
“莫顿，经过这么一趟奇妙的旅程，你能忍受白天只能在一个小院子奔跑，夜晚只能睡在牛棚的生活吗？我一想到这种生活就觉得无聊、单调、乏味。你觉得我们继续跟着大雁们去国外，怎么样？”
“大拇指儿，你不想回去吗？我可是整个夏天都盼望着能回家啊！想想，我去了拉普兰，还娶了邓芬，有了六个孩子。家里那些鹅啊、鸡啊、奶牛啊肯定羡慕死了。”莫顿一脸傻笑，那该是多么值得骄傲和自豪的谈资啊。
“可是，如果我们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身下这些美丽的土地了，你不觉得很可惜吗？”尼尔斯仍不放弃劝说莫顿。
“我以为，你很想回家见你的爸爸妈妈呢！”莫顿说，“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去国外，我一定会陪着你。”
“太好了，莫顿。谢谢你！”尼尔斯如释重负，即使变不回人，他有莫顿做伴，能欣赏风格各异的美丽景致，体验许多的惊险刺激。“我该知足点，这种生活还是很不错的。”尼尔斯对自己说。
夜色降临，大雁们选择了海边一个小岛休息。解决了莫顿的问题，尼尔斯也没什么忧心事儿，很快就睡着了。“大拇指儿，大拇指儿。”蒙眬中，似乎有人在叫他。尼尔斯睁眼一看，阿卡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用嘴轻轻地啄着他的身子。
“阿卡大婶，出什么事儿了吗？”尼尔斯紧张地问。
“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只是想邀请你跟我们几个上年纪的大雁去海上逛一逛。”阿卡说。
这显然是一个蹩脚的借口。大雁可是一到夜晚都得睡觉的。看来，阿卡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了。尼尔斯二话没说就坐到阿卡背上。大雁们就径直朝西飞去，一直飞到了离海岸最远的大群岛维德尔群岛。大雁们在一个最小的岛上降落。那个岛只不过是一块高低不平的大花岗岩，中间有一条很宽的裂缝，里面积满了海水冲上来的白色细沙和少数贝壳。
尼尔斯刚滑下雁背，就看见一个熟悉的朋友朝他们走来。“高尔果，你怎么在这儿？”尼尔斯惊喜地大喊。
阿卡也说话了：“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比我们先到。你来这儿多久啦？”看来阿卡和高尔果早就约好在这儿见面了。
“我也是今晚才到这儿的。”高尔果说，“我不想让你们等待，尤其是你交给我办的事儿，我也没办好。”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很不错，你只是不想炫耀罢了。但在你讲述旅途中发生的事儿之前，我想先让大拇指儿帮忙找点东西。”接着，阿卡又看向尼尔斯，说，“大拇指儿，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小岛，是吧？”
尼尔斯点点头，说：“我的确感到奇怪，但我知道，你做任何事情都有充足的理由，所以我也就没问。”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大拇指儿。”阿卡说，“但现在我也不敢肯定，也许我们这趟飞行会一无所获。”
“很多年以前，我们这几只大雁在一次春季迁徙中遇上了风暴，狂风把我们卷到了这个小岛，迫使我们在这个小岛停留了很多天。这个小岛就像现在一样，荒芜一片，连草根都找不到。可我们却在这条裂缝里发现了几个扎得很紧的布袋，半埋在沙土里。我们希望里面装的是粮食，便拼命拉扯着布袋，好不容易将它们撕破了，里面滚出来的却不是粮食而是金币。金币对我们而言毫无用处，于是我们把它们留在了原地。现在，我想让你找找看这些金币还在不在。”
尼尔斯跳进裂缝，两手不停地扒沙子，直到挖出一个深坑时，他才挖到了一枚金币。于是尼尔斯把手在沙土里来回移动，感觉沙土里埋了很多圆圆的金币，他朝阿卡大喊：“金币还在，可是袋子坏了。”
“好极了。”阿卡说，“你把坑填好就上来吧。”
尼尔斯刚爬出裂缝，就看见阿卡领着其他几只大雁严肃地向他走来。他们郑重其事地向尼尔斯点头鞠躬，惊得尼尔斯手足无措，只得不停地鞠躬回礼。
“大拇指儿，我相信，如果你在人类中间，也像在我们中间一样，做了这么多好事，人们一定会感谢你，给你报酬。”
“可我觉得，这一路上都是你们在照顾我，帮助我啊！”尼尔斯说。
“我们觉得，当一个同我们共过患难，并无数次帮助我们的旅伴要离开时，我们不能让他一无所有地离开。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些没人要的金币送给你。”
“可我还没打算离开啊！我还想跟着你们去国外呢！”尼尔斯说。
大雁们一个个惊得伸长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阿卡最先平静下来，说：“难道你不想回斯科耐，不想见见你的爸爸妈妈？这样，你先听听高尔果讲的事儿，再做决定吧。他去了一趟斯科耐，找了那个小精灵，想为你争取更好的条件。”
尼尔斯看向高尔果，他摇摇头，遗憾地说：“大拇指儿，我很抱歉，这事儿我没办好。小精灵坚持他原先说的条件。即使我威胁要挖掉他的眼睛，他仍然坚持原来的条件。
“不过，他要我转告你，你最好尽快和莫顿回家，再晚点，你可能就找不到你的爸爸妈妈了。因为你的爸爸替你叔叔做担保，结果你叔叔还不出钱来，他不得不替你叔叔还债。他还借钱买了一匹马，可他把马赶回家的当天，马的腿就瘸了，根本没法干活。你的爸爸没办法，只好卖掉了两头奶牛，但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完全不能偿还那笔债务。现在，他可能只有卖掉房子，背井离乡了。”
尼尔斯听着高尔果的讲述，似乎看到了爸爸摇头叹气、悲伤难过的样子。他多希望时间重来，那他一定会做个体贴父母的好孩子。可现在他要怎么做呢？不顾莫顿的性命，回去帮助自己的父母，还是为了莫顿，永远不回家？
尼尔斯捏紧小拳头，恨恨地说：“那个残忍无情的小精灵，立下这么过分的条件，就想让我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意的。我相信，我的父母也不愿意看到我为了帮助他们而做出这种不讲信义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