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是谁

鲁迅是谁

1945年,在鲁迅先生逝世九周年之际,鲁迅先生的侄女周晔女士用满怀深情的笔触,写下了一篇纪念文章——《我的伯父鲁迅先生》,后来成为各个版本小学语文教材的经典篇目。文章以亲人的视角,通过“谈读书”“谈‘碰壁’”“救助车夫”“关心女佣”等几件往事描写了记忆中的伯父——鲁迅先生。很明显,这是一篇极为典型的写人文章,即写鲁迅的文章。那么,帮助学生了解文章中的人物——鲁迅先生,了解作者通过叙事表现人物的写作手法,就成为教学这个文本的要义所在。

大学时代,我就读过不少鲁迅的作品。为了上这节课,我又查阅了不少与鲁迅有关的文章,观摩了不少教师执教《我的伯父鲁迅先生》的课堂——

有的老师把鲁迅定位于一个崇高的“爱的大使”:从“谈读书”看出他对少年儿童的爱;从“救助车夫”和“关心女佣”看出他对底层人民的爱;从“谈‘碰壁’”看出他对国家的爱……

有的老师把鲁迅扮成一个幽默的“小品演员”:在处理“谈‘碰壁’”这部分文本时,不去带领学生透过风趣的人物对话感受鲁迅的精神,不去结合相关的历史背景体悟鲁迅的人格,而是带领学生一起演起了小品节目。一时间,课堂上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看到这样的课堂,我越来越迷惑了——鲁迅究竟是谁?

读到了鲁迅先生的儿子周海婴的文章——《鲁迅是谁》。他认为“意识形态化”掩盖了真实的鲁迅形象。他充满忧虑地谈道:“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的时间里,鲁迅受到了来自政治意识形态的特别重视,鲁迅的革命性开始逾越他的文学家和思想家的身份而得到了特别的强调。以往很多描述鲁迅的文字也把他刻画成了一个喋喋不休、拿着匕首和投枪的战士形象,形象是双眉紧蹙严峻凝重的,思想是革命化战斗化的,没有个性和生活,其他方面似乎都淡化掉了,只剩这么一个壳,甚至在对这个壳的描述中,也忽略了他作为思想家、文学家的存在,离开了他作为一个最根本的文学家这样一个位置。”

读到了著名学者陈丹青先生的文章——《鲁迅是谁》。他更是认为:“七十年历史,是我们与鲁迅成为彼此的异类的历史。今天不论怎样谈论鲁迅、阅读鲁迅,我们的感知系统或研究手段,其实都很难真的奏效。”

那么,在今天的课堂上,我们应该怎样“教”鲁迅?当大家都在为“鲁迅是谁”而感到困惑时,当教师自己对鲁迅尚没有一个相对比较清晰的认识时,我们应该怎样帮助孩子理解《我的伯父鲁迅先生》这一文本所展现的鲁迅形象?尤其是对于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我们的教学应该走到哪一步才是适宜的?诚然,鲁迅是周晔女士的伯父,但他更是中华民族的鲁迅。至于领悟人物形象背后的某种写作方法,那应该是第二步的问题了。

我苦苦地思索着,在浩如烟海的资料里沉浮,在错综复杂的历史背景中寻觅。在这个过程中,我对鲁迅先生的认识逐渐丰满起来。但我明白,我还远远没有能力——实际上我们都没有这个能力——去还原一个真正的鲁迅先生。

但我们只有一个鲁迅。郁达夫先生在《怀鲁迅》一文中曾经这样写道:“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那么,既然我们不能不说鲁迅,既然鲁迅不可能“还原”,我们能不能试着在孩子们面前打开一个认识鲁迅的窗口——仅仅是打开一个窗口?即通过深入地研读文本,通过相关资料的链接,把孩子们带到鲁迅文化的语境中去,为他们今后认识鲁迅指出一些途径?

于是,我确定了对这个文本的教学定位——在鲁迅文化的语境中“教”鲁迅。从“不能不说鲁迅”“周晔眼中的鲁迅”“别人眼中的鲁迅”“鲁迅留下的”等几个主要教学板块在学生面前打开了一扇认识鲁迅的窗口,而不是把一个被“意识形态化”和“单一化”的鲁迅形象“告诉”孩子。

毕竟,认识鲁迅是一辈子的事情。任何一种试图还原鲁迅的想法,皆属虚妄。毕竟,教学的意义在于激发和唤醒,而不在于灌输和“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