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和范畴]
[82]
所谓的客观辩证法是在整个自然界中起支配作用的,而所谓的主观辩证法,即辩证的思维,不过是在自然界中到处发生作用的、对立中的运动的反映,这些对立通过自身的不断的斗争和最终的互相转化或向更高形式的转化,来制约自然界的生活。吸引和排斥。磁,开始有了两极性,这种两极性在同一物体中显现出来;就电而言,这种两极性分配到两个或两个以上带有相反的电荷的物体上。一切化学过程都归结为化学的吸引和排斥的过程。最后,在有机生命中,细胞核的形成同样应看做活的蛋白质的极化,而且进化论证明了,从简单的细胞开始,怎样由于遗传和适应的不断斗争而一步一步地前进,一方面进化到最复杂的植物,另一方面进化到人。同时还表明,像“肯定”和“否定”这样的范畴是多么不适用于这种进化形式。我们可以把遗传看做肯定的、起保存作用的方面,把适应看做否定的、不断破坏遗传的东西的方面;但是,我们同样也可以把适应看做创造性的、主动的、肯定的活动,把遗传看做抗拒的、被动的、否定的活动。但是,正像在历史上进步表现为现存事物的否定一样,在这里——从纯粹实践的理由来考虑——把适应看做否定的活动比较好。在历史上,对立中的运动在主导民族的一切危机时期表现得尤为明显。在这样的时刻,一个民族只能在两难中择其一:“非此即彼!”而且问题的提法总是迥然不同于一切时代谈论政治的庸人们所期望的提法。甚至1848年的德国自由派庸人,在1849年也突然地、意外地和违反本愿地发现自己遇到这样一个问题:或者是倒退到具有更加尖锐的形式的旧的反动中去,或者是继续革命,一直达到共和国,甚至也许是一个有社会主义背景的统一的和不可分的共和国。他们没有考虑多久,便帮助建立了作为德国自由主义花朵的曼托伊费尔反动统治83。同样,1851年法国资产者也陷入了他们确实没有料到的两难择一的局面:或者是帝制和近卫军制的滑稽可笑的临摹画和一帮流氓对法国的剥削,或者是社会主义的民主共和国——结果是他们俯伏在这帮流氓面前,为的是在后者的庇护下继续剥削工人。84
[81]
僵硬和固定的界线是和进化论不相容的——甚至脊椎动物和无脊椎动物之间的界线也不再是固定的了,鱼和两栖动物之间的界线也是一样。鸟和爬行动物之间的界线正日益消失。细颚龙85和始祖鸟24之间只缺少几个中间环节,而有牙齿的鸟喙在两半球都出现了。“非此即彼!”是越来越不够用了。在低等动物中,个体的概念简直不能严格地确定。不仅就这一动物是个体还是群体这一问题来说是如此,而且就进化过程中何时一个个体终止而另一个个体(“褓母虫体”)开始86这一问题来说也是如此。——一切差异都在中间阶段融合,一切对立都经过中间环节而互相转移,对自然观的这样的发展阶段来说,旧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不再够用了。辩证的思维方法同样不承认什么僵硬和固定的界线,不承认什么普遍绝对有效的“非此即彼!”,它使固定的形而上学的差异互相转移,除了“非此即彼!”,又在恰当的地方承认“亦此亦彼!”,并使对立的各方相互联系起来。这样的辩证思维方法是唯一在最高程度上适合于自然观的这一发展阶段的思维方法。当然,对于日常应用,对于科学上的细小研究,形而上学的范畴仍然是有效的。
[103]
傅立叶(《经济的和协作的新世界》)。[5]
不平等的因素:“因为人本能地就是平等的敌人”(第59页)。
“这种人们称之为文明的欺诈机构”(第81页)。
“人们应该避免像在我们这里看到的那样让她们〈妇女〉屈从于哲学所指定给她们的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任务,屈从于仆从的角色,这种哲学宣称,妇女之所以被创造出来,仅仅是为了刷锅洗碗和缝衣补裤。”(第141页)
“上帝只赋予工场手工业劳动一定量的吸引力,这个量仅仅相当于社会的人能够花费在劳动上的时间的四分之一。”因此,其余的时间应该归农业、畜牧业、烹调、产业大军。(第152页)
“温情的道德——贸易的善良而纯洁的朋友”(第161页),“道德的批判”(第162页及以下几页)。
在今天的社会里,“在文明化的机构中”,充满了“行动的两面性,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的对立”;这是“个人对群众所进行的一场普遍的斗争。而我们的政治科学还敢于谈论行动的一致性!”(第172页)
“因为现代人不知道关于例外或者过渡的理论,即关于杂种的理论,所以他们在研究自然的时候到处碰壁。”(“杂种”的例子:“榅桲,油桃,鳗鱼,蝙蝠等等”。)(第191页)
[14]
知性的思维规定的对立性:两极化。正如电、磁等等出现两极化,在对立中运动一样,思想也是如此。正如在涉及电、磁等等的时候不能固执片面性,而且也没有一位自然科学家想这样做,同样,对于思想来说也是如此。
[107]
两极性。把一块磁石切断,中性的中央便两极化,但是原先的两极仍旧不变。相反,把一条蠕虫切断,它的正极仍保持着一个摄取食物的口,而另一端则形成一个新的负极,上面有排泄废物的肛门;但是原先的负极(肛门)现在变成了正极,即变成了口,而带伤的一端形成为新的肛门或负极。这就是正转化为负。
[108]
在海克尔那里,还有两极性的另一个例子:机械论=一元论,而活力论或目的论=二元论。早在康德和黑格尔那里,就有了内在的目的,而且反对二元论。应用到生命上的机械论是一个无济于事的范畴,如果我们不想放弃命名的全部智慧,那么我们最多只能说化学论。目的:黑格尔,第5卷第205页[6]:
“由于机械论企图把自为的自然界看做一个在自己的概念上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的整体,所以机械论本身就表现为一种对整体性的追求,而这一整体性不可能存在于目的中以及同目的相联系的世界以外的知性中。”
然而,关键在于:机械论(18世纪的唯物主义也是如此)摆脱不了抽象的必然性,因而也摆脱不了偶然性。物质从自身中发展出了能思维的人脑,这对机械论来说,是纯粹偶然的事件,虽然事情的发生是逐步地必然地决定了的。但是事实上,进一步发展出能思维的生物,是物质的本性,因而凡在具备了条件(这些条件并非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必然是一样的)的地方是必然要发生的。
其次,黑格尔,第5卷第206页:
“因此,和目的论相反,这个〈机械论的〉原理在其和外部必然性的联系中提供了无限自由的意识;目的论则把自身内容中的微不足道的和甚至可鄙的东西当做绝对的东西,而较为一般的思想在其中只能无限地受到束缚,甚至令人感到讨厌。”
同时还有自然界的物质和运动的巨大浪费。在太阳系中,能够存在生命和能思维的生物的行星,在今天的条件下也许最多只有三个。而这整个庞杂的机构就是为了它们而存在!
根据黑格尔(第5卷第244页)[7],机体中的内在目的是通过本能来实现的。这是不太令人信服的。按照这种说法,是本能或多或少地将单个的有生命的东西同它的概念协调起来。由此可以看出,整个内在目的本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意识形态的规定。而这恰恰是拉马克的立足点。
[106]
两极化。在雅·格林看来,下述论点是确定的:一种德意志方言不是高地德语,就必定是低地德语。同时,法兰克方言在他看来是完全消失了。87因为加洛林王朝末期的书面的法兰克语是高地德语(因为高地德语的辅音音变波及法兰克的东南地区),所以按照他的看法,法兰克语在一些地方已经融合在古高地德语中,而在另一些地方已经融合在法兰西语中。但是这种说法仍然完全没有讲清楚尼德兰语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到古萨利克语区的。只是在格林死后法兰克语才重新被发现:萨利克语经过革新成为尼德兰语,里普利安语经过革新成为中莱茵和下莱茵的方言,这些方言有一部分以不同的程度转变为高地德语,有一部分依然是低地德语,所以法兰克语是一种既是高地德意志的又是低地德意志的方言。
[17]
“本质”的各个规定的真实本性,黑格尔自己已经说明了(《全书》第1部[8]第111节,附释):“在本质中一切都是相对的”(例如正和负,只是在它们的关系中才有意义,每一方独自来说都没有意义)。
[121]
把正和负看做一样的东西,随便把哪一方看做正,哪一方看做负都无所谓,这不仅适用于解析几何,更适用于物理学(见克劳修斯,第87页及以下几页)[9]。
[21]
正和负。也可以颠倒过来称呼,在电等等中。北和南也一样,如果颠倒过来,并且把其余的名称也相应地加以改变,那么一切仍然是正确的。这时,我们称西为东,称东为西。太阳从西边升起,行星从东向西旋转等等,这只是名称的变更而已。此外,受地磁的北极吸引的磁石的真正南极,我们在物理学中称做北极,这丝毫无碍于事。
[19]
例如,部分和整体在有机自然界中已经是不够用的范畴了。种子的萌发——胚胎和生出来的动物,不能看做是从“整体”中分出来的“部分”,如果这样看,就是错误解释。只是在尸体中才有部分(《全书》第1部第268页)。88
[25]
单一的和复合的:这对范畴在有机自然界中也早已失去意义,不适用了。无论是骨、血、肌肉、细胞纤维组织等等的机械组合,或是各种元素的化学组合,都不表示某个动物(黑格尔《全书》第1部第256页)。89有机体既不是单一的也不是复合的,不管它是多么复杂。
[179]
同一和差异——必然性和偶然性——原因和结果——这是两个主要的对立[10],当它们被分开来考察时,都互相转化。于是必须求助于“根据”。
[20]
同一性——抽象的,a=a;否定的说法:a不能同时既等于a又不等于a——这在有机自然界中同样是不适用的。植物,动物,每一个细胞,在其生存的每一瞬间,都和自身同一而又和自身相区别,这是由于各种物质的吸收和排泄,由于呼吸,由于细胞的形成和死亡,由于循环过程的进行,一句话,由于全部无休止的分子变化,而这些分子变化便形成生命,其累积的结果一目了然地显现在各个生命阶段上——胚胎生命,少年,性成熟,繁殖过程,老年,死亡。生理学越向前发展,这种无休止的、无限小的变化对于它就越重要,因而对同一性内部的差异的考察也越重要[11],而旧的、抽象的、形式上的同一性观点,即把有机物看做只和自身同一的东西、看做固定不变的东西的观点过时了。尽管如此,以这种同一性观点为基础的思维方式及其范畴仍然继续存在。但是,就是在无机自然界中,这样的同一性实际上也是不存在的。每一个物体都不断地受到力学的、物理的、化学的作用,这些作用不断使它们发生变化,使它们的同一性变形。只是在数学中,即在一种研究思想之物(不管它们是不是现实的摹本)的抽象科学中,才有抽象的同一性及其与差异的对立,而且甚至在这里也不断地被扬弃(黑格尔《全书》第1部第235页)。90同一性自身中包含着差异,这一事实在每一个命题中都表现出来,因为在命题中谓词必须不同于主词。百合花是一种植物,玫瑰花是红的。这里不论是在主词中还是在谓词中,总有点什么东西是谓词或主词所涵盖不了的(黑格尔,第1部第231页)。91与自身的同一,从一开始就必须有与一切他物的差异作为补充,这是不言而喻的。
[24]
同一性。补充。不断的变化,即与自身的抽象的同一性的扬弃,在所谓无机界中也是存在的。地质学就是这种变化的历史。在地表上是机械的变化(冲蚀,冰冻)、化学的变化(风化),在地球内部是机械的变化(压力)、热(火山的热)、化学的变化(水、酸、胶合物),属于大规模的变化的是地壳隆起、地震等等。今天的页岩根本不同于构成它的沉积物;白垩土根本不同于构成它的松散的、用显微镜才能观察到的甲壳;石灰石更是这样,根据某些人的看法,石灰石完全是从有机物产生的;沙岩根本不同于松散的海沙;海沙又产生于被磨碎的花岗石等等;至于煤,就不必说了。
[55]
旧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同一律是旧世界观的基本定律:a=a,每一事物都与自身同一。一切都是永恒的,太阳系、星体、有机体都是如此。这个定律在每一个别场合下都被自然研究一件一件地驳倒了,但是在理论上还保留着,仍被旧事物的拥护者用来抵制新事物:一件事物不能同时既是自身又是他物。但是新近自然研究从细节上证明了这样的事实:真实的具体的同一性自身包含着差异、变化(见前面)。——抽象的同一性,像形而上学的一切范畴一样,足以满足日常应用,在这种场合涉及的只是狭小的环境或很短的时间;它所能适用的范围差不多在每一场合都是不相同的,并且是由对象的性质所决定的;在一个行星系中,可以采用椭圆为基本形式来进行寻常的天文学计算,这不会导致实践上的错误,在这里这种抽象的同一性的适用范围就比在几周内完成变态的昆虫那里要宽广得多。(还可以举其他的例子,例如以若干千年为尺度来计算的物种变异。)但是,对综合性自然科学来说,即使在每一单个部门中,抽象的同一性也是完全不够用的,而且,虽然总的说来在实践中现在已经排除这种抽象的同一性,但它在理论上仍然支配着人们的头脑,大多数自然科学家还以为同一和差异是不可调和的对立物,而不是各占一边的两极,这两极只是由于相互作用,由于把差异性纳入同一性之中,才具有真理性。
[145]
偶然性和必然性
束缚形而上学的另一对立,是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对立。还有什么能比这两个思维规定更尖锐地相互矛盾呢?这两者怎么可能是同一的,偶然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必然的,而必然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偶然的?常识和具有这种常识的大多数自然科学家都把必然性和偶然性看做永远互相排斥的两个规定。一个事物、一种关系、一个过程,不是偶然的,就是必然的,但是不能既是偶然的,又是必然的。所以两者是并存于自然界中;自然界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对象和过程,其中有些是偶然的,另一些是必然的,在这里重要的只是不要把这两类混淆起来。例如,人们把种的有决定意义的性状看做必然的,而把同一个种的各个个体的其他的差异称做偶然的,这一点适用于植物和动物,也适用于结晶体。于是较低的群体对较高的来说又被看做偶然的,这样一来,猫属或马属里有多少不同的种,或一个纲里有多少属和目,这些种里各有多少个体,或某一地区的动物有多少不同的种类,或动物区系和植物区系的一般状况如何——所有这些都被说成是偶然的。于是,必然被说成是科学上唯一值得注意的东西,而偶然被说成是对科学无足轻重的东西。这就是说:凡是人们可以纳入规律、因而是人们认识的东西,都是值得注意的;凡是人们不能纳入规律、因而是人们不认识的东西,都是无足轻重的,都是可以不予理睬的。这样一来,一切科学便停滞不前了,因为科学就是要研究我们不认识的东西。这就是说:凡是可以纳入普遍规律的东西都被看成是必然的,凡是不能纳入的都被看成是偶然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就成了这样一种科学,它把它能解释的东西称为自然的东西,而把它解释不了的东西归之于超自然的原因。我把解释不了的东西的原因叫做偶然还是叫做上帝,这对事情本身来说是完全无关紧要的。这两者无非以不同的方式表示,我对此没有认识,因此它们不属于科学的范围。在必然的联系不起作用的地方,科学便停滞不前了。
与此对立的是决定论,它从法国唯物主义中移入自然科学,并且力图用根本否认偶然性的办法来对付偶然性。按照这种观点,在自然界中占统治地位的,只是单纯的直接的必然性。这个豌豆荚中有五粒豌豆,而不是四粒或六粒;这条狗的尾巴是五英寸长,丝毫不长,也丝毫不短;这朵苜蓿花今年已由一只蜜蜂授粉,而那一朵却没有,而且这朵花是由这只特定的蜜蜂在这一特定的时间内授粉的;这粒被风吹来的特定的蒲公英种子发了芽,而那一粒却没有;今天清晨四点钟一只跳蚤咬了我一口,而不是三点钟或五点钟,而且是咬在右肩上,而不是咬在左腿上——这一切都是由一条不可移易的因果链,由一种不可动摇的必然性造成的事实,而且产生太阳系的气团早就被安排得使这些事情只能这样发生,而不能以另外的方式发生。承认这样一种必然性,我们还是没有摆脱神学的自然观。无论我们是用奥古斯丁和加尔文的说法把这叫做上帝的永恒的意旨,或者是用土耳其人的说法把这称做天数92,还是把这就叫做必然性,这对科学来说差不多是一样的。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场合下都谈不上对因果链的探索,因此,我们在一个场合下并不比在另一场合下更聪明一些,所谓必然性仍旧是一句空话,因而偶然性依然如故。只要我们不能证明豌豆荚中豌豆的粒数是由什么原因决定的,豌豆的粒数就依旧是偶然的,而且,即使断言这件事情在太阳系的原始构造中是早就预先安排好了的,我们也没有前进一步。不仅如此,科学如果老是从因果链中去追溯这一个个的豌豆荚事例,那就不再成其为科学,而成了纯粹的游戏,因为单是这同一个豌豆荚就还具有其他无数的、独具的、表现为偶然的特性:色彩的浓淡,豆壳的厚薄和软硬,豆粒的大小,更不必说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那些独具的特点了。因此,这一个豌豆荚所要求探索的因果联系,已经多得连全世界的全体植物学家都解决不了。可见,偶然性在这里并没有从必然性得到说明,而是反倒把必然性降低为纯粹偶然性的产物。如果某个豆荚中有六粒豌豆而不是五粒或七粒这一事实,与太阳系的运动规律或能量转化规律是处于同一等级的,那实际上就不是把偶然性提高为必然性,而是反倒把必然性降低为偶然性。不仅如此。某一地区内并存的各个有机的和无机的种和个体的多样性,即使可以说是立足在坚不可摧的必然性之上的,但是就个别的种和个体来说,这种多样性依然如故,仍是偶然的。就个别的动物来说,它生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什么敌人和多少敌人威胁着它,这都是偶然的。一粒种子被风吹到什么地方去,这对于母株是偶然的;这粒种子在什么地方找到发芽的土壤,从而使子株成长起来,这对于子株也是偶然的;确信在这里一切也都是立足在坚不可摧的必然性之上,这是一种可怜的安慰。在一定的地域,甚至在整个地球上,即使有种种永恒的原初决定,各种自然对象的纷然杂陈依旧是偶然的。
同这两种观点相对立,黑格尔提出了前所未闻的命题:偶然的东西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有某种根据,而且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也就没有根据;偶然的东西是必然的;必然性自我规定为偶然性,而另一方面,这种偶然性又宁可说是绝对的必然性(《逻辑学》第2编第3部分第2章:《现实》)。自然科学把这些命题当做悖理的文字游戏、当做自相矛盾的胡说而根本不予理睬,并且在理论上一方面坚持沃尔弗那种思想贫乏的形而上学,认为一个事物不是偶然的,就是必然的,但是不能同时既是偶然的,又是必然的;另一方面,又坚持同样思想贫乏的机械的决定论,在口头上笼统地否认偶然性,而在每一特定场合实际上又承认这种偶然性。
当自然研究依然这样进行思考的时候,在达尔文这个人那里,这种研究又做了些什么呢?
达尔文在他的划时代的著作[12]中,是从偶然性的现存的最广阔的基础出发的。各个种内部的各个个体之间存在着无限的偶然的差异,这些差异不断扩大,以至突破种的特性,而这种突破的近因也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才能得到证实(这期间积累起来的有关偶然性的材料,把关于必然性的旧观念压垮和冲破了)——正是这些偶然的差异迫使达尔文怀疑直到那时为止的生物学中的一切规律性的基础,怀疑直到那时为止的形而上学的固定不变的种概念。但是,没有种概念,整个科学就会化为乌有。科学的所有部门都曾需要有种概念作为基础:人体解剖学和比较解剖学、胚胎学、动物学、古生物学、植物学等等,离开种概念还成什么东西呢?这些科学部门的一切成果不仅会发生问题,而且会干脆被废弃。偶然性推翻人们至今所理解的必然性。迄今为止的必然性观念失灵了。坚持这种观念,就等于把人的自相矛盾的并且和现实相矛盾的任意规定当做规律强加给自然界,因而就等于否定有生命的自然界中的一切内在必然性,等于把偶然性的混沌王国普遍宣布为有生命的自然界的唯一规律。“连《泰斯维斯-钟托夫》都不再适用了!”93——旧学派的生物学家们异口同声地喊叫起来。
达尔文。
[36]
相互作用是我们从现今自然科学的观点出发在整体上考察运动着的物质时首先遇到的东西[13]。我们看到一系列的运动形式,机械运动、热、光、电、磁、化合和分解、聚集状态的转化、有机的生命,如果我们暂且把有机的生命排除在外,那么,这一切都是互相转化、互相制约的,在这里是原因,在那里就是结果,运动尽管有种种不断变换的形式,但是运动的总和始终不变。机械运动转化为热、电、磁、光等等,反之亦然。因此,自然科学证实了黑格尔曾经说过的话(在什么地方?[14]):相互作用是事物的真正的终极原因。我们不能比对这种相互作用的认识追溯得更远了,因为在这之后没有什么要认识的东西了。我们认识了物质的运动形式(由于自然科学存在的时间并不长,我们在这方面的认识的确还有很多缺陷),也就认识了物质本身,因而我们的认识就完备了(格罗夫对因果性的全部误解,就在于他没有形成相互作用这一范畴。他只看到事物,但是没有抽象的思想,所以陷入混乱。第10—14页[15])。只有从这种普遍的相互作用出发,我们才能认识现实的因果关系。为了了解单个的现象,我们必须把它们从普遍的联系中抽出来,孤立地考察它们,而在这里出现的就是不断变换的运动,一个表现为原因,另一个表现为结果。
[33]
因果性。我们在观察运动着的物质时,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单个物体的单个运动间的相互联系,它们的相互制约。但是,我们不仅发现某一个运动后面跟随着另一个运动,而且我们也发现,只要我们造成某个运动在自然界中发生时所必需的那些条件,我们就能引起这个运动,甚至我们还能引起自然界中根本不发生的运动(工业),至少不是以这种方式发生的运动,并且我们能赋予这些运动以预先规定的方向和范围。因此,由于人的活动,因果观念即一个运动是另一个运动的原因这样一种观念得到确证。的确,单是某些自然现象的有规则的前后相继,就能造成因果观念:热和光随太阳而来;但是这里不存在任何证明,而且就这个意义来说,休谟的怀疑论也许说得对:有规则的post hoc[在此之后]决不能为propter hoc[因此]提供根据[16]。但是人的活动对因果性作出验证。如果我们用一面凹镜把太阳光集中在焦点上,造成像普通的火光一样的效果,那么我们因此就证明了热是从太阳来的。如果我们把引信、炸药和弹丸放进枪膛里面,然后发射,那么我们可以期待事先从经验已经知道的效果,因为我们能够在所有的细节上探究包括发火、燃烧、由于突然变为气体而产生的爆炸,以及气体对弹丸的压挤在内的全部过程。在这里甚至怀疑论者都不能说,从以往的经验中不能得出下一次将出现同样情形的结论。确实有时候并不发生同样的情形,引信或火药失效,枪筒破裂等等。但是这正好证明了因果性,而不是推翻了因果性,因为我们对这样偏离常规的每一件事情加以适当的研究之后,都可以找出它的原因,如引信发生化学分解,火药受潮等等,枪筒损坏等等,因此在这里可以说是对因果性作了双重的验证。自然科学和哲学一样,直到今天还全然忽视人的活动对人的思维的影响;它们在一方面只知道自然界,在另一方面又只知道思想。但是,人的思维的最本质的和最切近的基础,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变化,而不仅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样的程度上学会改变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样的程度上发展起来。因此,自然主义的历史观,如德雷帕[17]和其他一些自然科学家或多或少持有的这种历史观是片面的,它认为只是自然界作用于人,只是自然条件到处决定人的历史发展,它忘记了人也反作用于自然界,改变自然界,为自己创造新的生存条件。日耳曼人移入时期的德意志的“自然界”,现在剩下的已经微乎其微了。地球的表面、气候、植物界、动物界以及人本身都发生了无限的变化,并且这一切都是由于人的活动,而德意志的自然界在这一期间未经人的干预而发生的变化,简直微小得无法计算。
[150]
单凭观察所得的经验,是决不能充分证明必然性的。而post hoc[在此之后]并不是propter hoc[因此](《全书》第1部第84页)95。非常正确,不能从太阳总是在早晨升起便推断它明天会再升起,而且事实上我们今天已经知道,总有一天太阳在早晨再也不升起。但是必然性的证明寓于人的活动中,寓于实验中,寓于劳动中:如果我能够造成post hoc,那么它便和propter hoc等同了。[18]
[15]
对于否认因果性的人来说,任何自然规律都是假说,连用三棱镜的光谱对天体进行的化学分析也同样是假说。如果停在这里不动,那思维是何等的浅薄!
[43]
终极的原因和起作用的原因被海克尔(第89—90页)变成了合目的地起作用的原因和机械地起作用的原因,因为对他来说,终极的原因等于上帝!同样,对他来说,不假思索地按照康德的意思,“机械的”等于一元的,而不等于力学意义上的机械的。用语如此混乱,谬论不可避免。海克尔在这里就康德的《判断力批判》所说的话,同黑格尔不一致(《哲学史》第603页)。96
[102]
黑格尔《逻辑学》第1卷[19]。
“和某物相对立的无,任何某物的无,是某个特定的无。”(第74页)
“鉴于〈世界〉整体的相互规定的联系,形而上学可能提出下述——实质上是同义反复的——论断:如果一粒尘埃破灭了,整个宇宙就会崩溃。”(第78页)
关于否定的一段重要的话。《导论》第38页:
“自相矛盾的东西,不是化为零,化为抽象的无,而是化为对自己的特定内容的否定……”
否定的否定。《现象学》的《序言》第4页:蓓蕾、花、果等等。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