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决战黄帝岭
1934年11月30日拂晓,湘军人喊马嘶,对脚山铺阻击阵地上的红军开始了进攻行动。时任红一军团第二师第四团团长的耿飚与政委杨成武对部队进行了再动员,准备迎击敌人。这时,红一师急行军赶来,在红四团左侧进入阵地。部队非常疲劳,队伍一停下,有些战士站在那里就睡着了。但军情紧急,部队立即紧急动员,调整部署,马上进入阵地。红一军团军团领导林彪和聂荣臻带着一部电台,指挥红一师占领米花山、怀中抱子山一线。
国民党军新增的大炮、飞机对红军阵地狂轰滥炸,战斗空前激烈。激战中,第一营营长罗有保跳到耿飚身边,大声地问道:“还要顶多长时间?”耿飚正用一支步枪射击着,回答他:“不知道,反正得顶住。”
罗有保愣了一下,又回到了指挥位置上。后来罗有保告诉耿飚,他根本没听见团长的话,因为耳朵被震聋了,但却明白,一定要拼死顶住。
30日下午,左翼的米花山阵地上,枪声突然减弱,山头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国民党部队。红一师的米花山阵地失守了。红一军团指挥所转移到红四团阵地右侧。国民党军利用米花山做跳板,向美女梳头岭以东各山头发炮,并频频发起集团式碾压性进攻。不久,红一师不得不向怀中抱子山收拢,放弃了美女梳头岭。耿飚阵地的右翼,一下子成了前沿火线。
敌人的后续部队源源赶来,右翼红五团阵地的几个小山头,枪声相继停止了—那里的红军战士已全部阵亡。国民党军集中了绝对优势的兵力,向红二师的主阵地压过来。这时,守卫先锋岭的红五团,已经放弃了第一、第二道工事,退到山顶上最后一道工事里拼死阻击。很快,先锋岭失守。
全州脚山铺阻击战发生地(欧松 供图)
先锋岭失守,红四团处于三面包围之中。敌人直接从侧翼的公路上宽大的正面展开突击。红四团一营与敌人厮杀成一团,本来在阵地中间的团指挥所变成了前沿。七八个敌兵利用一道土坎作掩体,直接窜到了指挥所前面。耿飚组织团部人员猛甩手榴弹,敌人如蚂蚁一般,打退一批又钻出一批。警卫员杨力一边用身体护住耿飚,一边向敌人射击,连声叫“团长快走”。耿飚大喊一声:“拿马刀来!”率领战士们扑过去格斗,刀光闪闪,硝烟弥漫。收拾完这股敌人后,耿飚的全身溅满了血浆。
就在第一营阵地危急之时,正在第二营指挥战斗的杨成武见情况紧急,立即率通信排从公路右侧向团长耿飚这里增援。这时,一颗流弹击中了杨成武的右膝盖,血流如注。敌兵一见,立即从四处围过来,疯狂地喊“抓活的”。赶来救援的战士也负了伤,杨成武只好就地用短枪还击。
红五团五连指导员陈坊仁一见杨成武负伤,顾不得自己正在敌人火网下,马上组织火力拼死封锁包围杨成武的敌人。二营副营长黄古文见状,也立即组织营救。他连续派出三名战士,都不幸中弹倒下。最后,黄古文愤怒得眼都红了,自己滚进火网,向杨成武靠拢,把他营救下来。
救出杨成武后,刚才围上来的敌军一下子成了红军集中歼灭的目标。几挺机枪从两面一阵猛扫,迅速肃清了这股敌人。
这时,红四团连副担架都没有了,因为伤员太多。幸好团部书记匡汉谋在路上截住一副红五团的担架,才把杨成武从火线上撤下来。
当团参谋长李英华向耿飚报告杨成武负伤的消息时,耿飚心急如焚,一方面担心杨成武的伤势,另一方面为大战之中折将而忧虑。然而急也无用,耿飚命令把杨成武送到后方。
这时,红二师师长陈光也冲到耿飚阵地上,命令他们且战且退,向黄帝岭收拢。耿飚问:“军委纵队渡江现在怎么样了?”陈光说:“才渡过一半。”
耿飚与李英华把部队分成三批,交替掩护着向后收拢。这时,全团伤亡三分之一,战斗力损耗很大,每坚持一分钟,都得付出血的代价。
在耿飚退守黄帝岭时,红一师也只留有怀中抱子山了。红一、红二师完全被国民党军隔断。国民党军占领几个山头后,更加猖獗,以重赏组织了敢死队,企图全歼红军。
耿飚的团指挥所已经没有具体位置了,跟在耿飚身边的只有警卫员杨力、通信部主任潘峰两人。他们基本上是围着山头转,只要有几个战士或一挺机枪,便下令“往这边打!”“往右突!”战士们也仅仅从耿飚所背的一个图袋上,辨认出他是指挥员。大家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睛却闪耀着坚毅的光芒。
在半山腰一堆乱石后,耿飚看到一挺重机枪,副射手浑身是血,伤得不轻,只能躺着辅助射击。正射手看到耿飚,边对敌开火边喊:“你们快一点儿,往东边去!”耿飚一愣,往东边去干什么?机枪手说是团长的命令。仔细一看,原来他是红五团的,杀红了眼,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耿飚对他们说:“东边已经由第四团顶住了,你们就在这里坚持,我去叫援兵。”耿飚走后不久,那地方落下一排炮弹。从此,耿飚再也没见到这两名骁勇的正、副机枪手。
黄帝岭终于守住了。晚上,师部令红四团突围。此时红一师已经撤出,红四团成了孤军。师长通知耿飚殿后。等最后撤出黄帝岭时,耿飚留下的一个掩护排被打散了,几天后才陆续归队。
(节选改编自《耿飚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1年版,耿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