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密
刘律平在我班年龄最小,同学们皆称她为“小妹”。她的父亲是西师音乐系教师,家就住在学校。由于从小受家庭艺术氛围的熏陶,她喜欢音乐,弹得一手好琵琶,每遇班和系有文娱活动,她的琵琶独奏必不可少。她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奶声奶气的,在我眼中总觉得很幼稚。不过,她在课堂上看到我与郭永华关于“鸡和蛋”的争论后,对我说了一番话,却让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她对我说:“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只会弹琵琶,其实我知道学业的重要性。你们的争论我也在思考,我喜欢你们的成熟和毅力,愿意与你们结伴同努力、未来共探讨。我们交个朋友好吗?”这话哪里幼稚?明明就是一个有志向、有作为的人说的话。我说当然行,互相学习吧。
彼此交心过后,感情逐渐加深,她常邀我去她家做客。果然是音乐之家,父亲是琵琶教授,女儿是琵琶爱好者,母亲是小学音乐教师。他们对女儿的同学奉若上宾,恳切希望我们携手并进。我和小妹也推心置腹、畅所欲言,感觉又多了一个知己。后来我把永华介绍给她认识,我们三人遂成为在大学期间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虽然我的年龄居中,但由于我有主见,她俩总喜欢听我的。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这段纯真的友谊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西师校园地处北碚。森林环绕、风景秀丽的北碚,人称重庆主城的后花园。缙云山蜿蜒连绵,负氧离子空气清新;北温泉闻名遐迩,天然浴池强身健体。合适的时候,我们三人常一起去北碚逛街,玩够了就去吃一家老字号的刀削面,两角钱一碗。这儿的刀削面风味独特,有几次我还专门跑进后厨,观看其制作过程:大厨把揉好的面团放在左手,右手挥舞锋利的弧形刀子,将左手的面团削成条状。在“唰唰”的声响之中,面条沿抛物线直飞入沸水翻滚的锅中。待面煮至半熟,用漏瓢舀起,立即放进油锅中和着肉末翻炒,再加上秘制的作料,最后盛入碗中端上餐桌。看起来,色泽诱人;吃进嘴,爽口味鲜。这样,星期天上街吃刀削面成为我们的首选,这对当时的学生来说,堪称价廉物美的午餐。
有一天艳阳高照,我突发奇想,何不到泳池留一张别致的泳装照?我悄悄对她俩“命令”道:“准备好泳装,课后有急用。”她俩一脸茫然,问有何用?我神秘地一笑。
下午一上完课,我拉住同寝室的“业余摄影师”郭长容,让她为我们来一场艺术摄影,她欣然允诺。到了游泳池边,我才对小妹、永华说明真相,一时她俩惊讶不已。那个年代时兴艰苦朴素,反对奇装异服,她俩有点胆怯,但在我的大胆带头之下,她们也只得忸怩地换好泳装。
三个模特儿出场了,引来不少同学的围观。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我们一会儿站成一排勾肩搭背,一会儿并坐池边尽情戏水,随心所欲,乐不可支。围观同学有的面露羞涩,有的赞赏有加,不过大家都很开心。
十多张泳装照片洗印出来了。三人的脸上洋溢着青春活力,显现出婀娜多姿的风采。可不知是谁告密,很快被学校得知,说是学生照泳装,有损校园文明。为此,我们四人受到系里的批评。不管如何,这些难得的黑白照片是我大学生活的一部分,是对美的向往和期盼。我细心地把它们保存下来,至今还珍藏在我的影集中。
快毕业时,永华的妈妈来了,我们当然得尽地主之谊,于是三个好友利用星期天陪着她到北温泉游玩。郭妈妈虽只有六十多岁,但已是一头白发、满脸皱纹。这是因为郭妈妈的丈夫去世较早,她独自抚育四个子女,可见其间的艰辛和操劳。我在外读书少有回家,看到好友的妈妈就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我们和她一起在公园散步,上坡下坎不忘搀扶一把。郭妈妈玩得很高兴,看得出她也喜欢女儿的这两个朋友。
我的大学生活紧张有序,特殊时期造成的文化知识薄弱,促使我发奋学习、刻苦钻研。我们既要补基础,又要把四年的课程三年学完,于是一天到晚都在忙着读书学习,绝对不想耽误时间,但偶遇学校停电,我们也不气恼,抓住时机放松一刻,为更好地学习养精蓄锐。
一天晚自习,明亮的教室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停电了。才八点多,不可能这么早就回宿舍,有几个同学建议就到相隔不远的西南农学院走一趟,顺便参观参观。
那边没有停电,远看一片灯火辉煌。西农与西师中间隔着一个部队营地,从西师后门走出去一会儿就到了。看到西农的校门,我们就感到得意——与有四座高大立柱、雄伟壮观的西师校门相比,西农的校门的确逊色不少。
在西南农学院内,我们漫无目的地边走边聊,感觉特别悠闲和惬意。也许是偏爱自己学校的缘故,有的同学说西师校园优美,西农没法比,不过也有同学另有观点:“看问题不能只顾表面,如果从毕业生分配去向来说,西农可能略胜一筹哦。他们的工作比我们好,可以留在城里进农业局,至少也是农科站一级,而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到学校当教师。况且现在社来社去,说不定就分到乡镇去了。”大家连声说“是”。
返回西师,望着校门上“西南师范学院”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吴雪微同学说:“要是把师范学院改成工学院就好了,我喜欢工科。”我接过话头:“改成医学院最好,白衣天使治病救人。”其实我最喜欢的职业是医生,而给我们填的推荐表只有师范院校,别无选择。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能上大学就不错了,个人理想服从祖国需要吧!
我有想当医生的愿望,源于中学的一次体育课。那节课的活动是跳远,我好胜心强,总想一次比一次跳得远。就在第三次起跳时用力过猛,导致下肢严重扭伤。同学们扶我到校医务室,这里对治疗跌打损伤只配备松节油、红花油之类的外用药。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校医叮嘱我最好去医院做进一步治疗。
第二天,我忍着下肢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来到医院。一位女医生看了看我红肿的足踝,结合我对伤情的描述,断定并没有骨折,决定对我进行针灸治疗。我很配合地躺在床上,看着医生把几根长长的银针扎向我的腿和脚,一时感到痛胀得难受。医生让我忍着点,说胀是有疗效的表现。
半个多小时后治疗完毕,她叫我站起来慢慢走走看。效果还真不错,我试着走了几步,的确比刚来时好多了。我问医生明天还来吗?她回答说:“当然要来,做三次一个疗程就能痊愈了。”当时我觉得医生太神奇了,这就是所谓的“妙手回春”吧!于是有了长大后当一名医生的愿望。
我们从西农回到学校,电还没有来,于是各自回到宿舍,摸黑洗漱上床。一次不寻常的晚自习让我思绪万千,没有一丝睡意。寝室的聊天活动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