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地区军用无人机发展及对地区安全局势的影响

中东地区军用无人机发展及对地区安全局势的影响

马小东

  

摘要:近年来,无人机已成为中东冲突乃至国际冲突的重要组成部分。无人机的战略价值在于它结合了“低成本”和“高威胁”两个重要特性。无人机的使用具有较低的经济成本、生命成本和政治成本。与此同时,无人机对整体地区安全环境所构成的威胁不断增加。2015年以来,无人机在中东地区快速发展,呈现出从美以垄断到多国相互竞争的趋势。以色列是地区内传统的无人机大国,土耳其和伊朗从国内需求出发,在无人机的研发和使用上突飞猛进,部分阿拉伯国家则在引进的基础上尝试自主研发。无人机在中东地区的发展给地区安全环境带来显著影响,增强了非国家行为体的空中实力和与国家行为体僵持的能力,加剧地区安全碎片化。同时,以无人机为工具和手段的定点清除和政治暗杀不断增多,无人机在一定程度上还会加剧地区军备竞赛,成为影响地区安全新的不确定因素。

关键词:军用无人机 中东安全 中东政治

无人机的使用已成为一个重大的地区安全乃至国际安全问题。 (1) 过去20年来,无人机技术作为一种“颠覆性技术”和力量在全球军事和政治中迅速崛起。据新美国(New America)网站世界无人机数据库统计,截至2020年,至少有102个国家的军队拥有武装无人机,35个国家拥有大型致命的无人机 (2) ,63个非国家行为体拥有武装无人机。 (3) 过去十年里,使用军用无人机的国家数量增加了58%。 (4) 世界正在进入“第二个无人机时代” (5) ,在这个时代里,高端无人机不再为少数国家所垄断。无人机正日益成为各国军队常规装备的一部分,以至于有学者预测无人机会成为现代冲突的核心。 (6) 无人机也正逐渐成为中东冲突的重要组成部分。中东地区常年各类冲突不断,恐怖袭击、反恐战争、内战和代理人战争等轮番上演,导致中东地区正沦为各种无人机和新型武器实战化的理想实验场。无人机在中东的使用主体日益复杂化,应用场景愈加多样化,对地区安全局势和地缘政治的影响与日俱增。

学界对无人机的研究也随之深入。目前学界对无人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领域:一是影响无人机在全球范围内扩散进程的因素分析,面临冲突的紧迫性、国家的政体形式、国家的经济水平和技术能力等是影响无人机扩散快慢的主要原因 (7) 。二是探讨无人机扩散对战争形态以及国际安全环境的影响,有人认为无人机是一项革命性的军事技术,会降低发动战争的门槛,改变威慑方式以及战争形态 (8) ,对区域和国际安全环境产生重大影响。 (9) 也有人持完全相反的观点,认为无人机的扩散对区域和国际安全来说微不足道 (10) ,折中主义者则认为无人机有其适用范围,在争议领土监测、国内反政府武装团体打击等长时间、低烈度冲突方面卓有成效,但对国家间战争的影响甚微 (11) 。三是从道德和法律的角度分析无人机的影响,认为无人机的使用对传统道德、战争规范和国际法产生冲击。 (12) 四是考察利用无人机打击恐怖主义的功效问题,有学者认为无人机打击精确,能够高效清除恐怖分子,有效降低平民死亡率 (13) ,但也有观点针锋相对地认为无人机打击的随意性不仅不能降低平民的死亡率,反而会增加对平民的误伤,导致“越反越恐”,更为严重的是他国长期反恐会对所在国的国家能力建设和合法性造成损害,在政治和长期战略成本上损害大于收益。 (14) 关于中东地区无人机的研究方兴未艾,已有成果主要关注到以下几方面:一是中东国家对无人机高需求的归因分析,无人机低风险、高可靠性和难溯源等特点促使其成为受到冲突不断、没有安全感的中东各国青睐的主要原因之一。 (15) 二是考察无人机在中东扩散对中东地区安全的影响,有观点认为无人机在中东地区的扩散不可逆,增加本已复杂的地区安全局势的不确定性。 (16) 三是片面强调土耳其和伊朗两国无人机的崛起对中东地区安全局势的负面影响。 (17) 然而,对于无人机在中东地区发展对中东安全环境较为全面和客观的研究比较缺乏。基于此,本文在探究近年来无人机在中东地区快速发展动因的基础上尝试回答这一新型高科技武器对中东安全环境有哪些影响。

低成本和高威胁:无人机的军事及战略价值

作为一种新型远程空中力量,无人机的战略价值及所能带来的安全和政治影响力建立在有别于其他武器的独特军事性能上。从战术层面而言,无人机的功能可以概括为情报搜集、监视、目标捕获和侦察(ISTR)。部分高端无人机兼具察打一体两种功能。察打一体机大大降低了从发现目标到打击目标的时延,可以在发现目标的瞬间进行打击。无人机的独特之处在于能够将以上诸多特点同时以低成本的形式将速度、精度、适应性和远程性等特性整合到单一技术中。 (18) 这一特性足以影响无人机使用者的战略抉择。

使用无人机具有较低的经济成本、生命成本和政治成本。首先,相比于载人战斗机,无人机的经济成本大幅降低,成为一般国家都能负担得起的“高科技武器”。俄罗斯无人系统领域首席专家丹尼斯·费杜季诺夫认为无人机是政治上受限或者预算能力不足的国家在无法获得技术更先进解决方案情况下采用的一种折中方案。一架 F⁃35 战斗机为约1亿美元,且每年运营和维护成本超过1亿美元,而顶级无人机收割者的单价仅2000万美元左右,维护成本每年500万美元。 (19) 中小型无人机价格仅有几十万美元。恐怖分子甚至仅用几百美元改装简易无人机作为飞行炸弹使用。低成本的无人机可以在有限国防预算内相对地提高飞行器的拥有量,且能够承担在战争中的损耗。相较于昂贵的载人战斗机,无人机几乎可以成为空中“快销品”。其次,就生命成本而言,无人驾驶将飞行员的伤亡率降到几乎为零,这也是无人机被创造的核心价值所在。冲突中,所谓“风险”几乎完全是由飞行员或其他人员的生命损失来定义的。随着无人机打击能力的发展,无人机不仅能部分替代载人战斗机,也能部分替代地面部队,有效地减少战争伤亡,这对进行战争的国家国内政治、观众成本具有重要影响。最后,使用无人机的政治成本较低。无人机的难溯源性和无飞行员伤亡风险使得利用无人机跨境作战具有较低的政治风险。支持战争的领导者的政治风险降低了,民众厌战的反弹可能性也会降低。正如大卫·邓恩 (David Dunn) 指出,无人机似乎是一种无形的威胁,它们的使用不受国内政治惩罚、国际反应最小且政治水平低风险和成本。 (20)

无人机各方面成本较低,却具有较高的威胁性。首先,无人机具有易扩散性。高端的中长空无人机技术难以被大多数行为体掌握,但中小型无人机体积较小,易拆卸,零件易通过商业渠道获得,制造和组装技术难度较低,相关管理和溯源的法律法规尚不健全,具有很强的扩散性,导致中东整体安全环境可预测性更低,更加碎片化和更加复杂,会使每个地区国家都感受到“威胁”,大大增加了潜在目标的安全担忧。其次,无人机降低了可信威胁的成本。正如也门胡塞武装不断用无人机、导弹等袭击沙特基础设施所显示,冲突一方可以向对方长时间、持续性地发射无人机,而自己不会遭受到太大风险,低成本的威胁变得可信、可持续、真实和有吸引力。

综上,低成本和高威胁是无人机的两大主要战略价值。无人机技术的本质会影响与之相关的风险计算。无人机经济、生命和政治成本的降低也意味着这种进攻性武器降低了战争的成本和发动战争的门槛。

军用无人机在中东地区的发展

长期以来,美以两家几乎垄断着无人机,尤其是高端无人机的制造、出口和使用。以色列早在第四次中东战争中就引入无人机。美国则在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也门和索马里等地广泛使用无人机。21世纪的前10年里,无人机的使用呈现出绝对的非对称性状态,美国几乎是中东地区唯一的大规模使用者。近十年来,中东国家正逐渐打破美以的绝对垄断。从无人机的研发能力、使用和出口能力等方面综合分析,可以将中东地区无人机拥有国家划分为四个梯队。以色列是世界上无人机研发能力最强、使用时间最久和最大无人机出口国家之一,处于第一梯队。土耳其和伊朗依托较强的国防工业能力在无人机研发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本土能够设计发展出Ⅲ级高端察打一体无人机,并在一定范围内出口且2015年以来部分机型经过了实战洗礼,积累了实战经验,处于第二梯队。埃及、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在通过进口组建无人机武装力量部队的同时也大力发展本土无人机军工业,不断提高无人机研发能力和本土制造能力,属于无人机技术的跟跑者。约旦、伊拉克、卡塔尔,以及北非的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等国则主要依靠进口组建无人机力量。

表1 中东各国无人机能力一览表

注:本表根据英国皇家联合研究所(RUSI)报告 (21) 和美国巴德学院无人机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数据统计报告 (22) 自制。

1. 美国在中东地区无人机反恐及其影响

无人机的兴起与美国的全球反恐战争密切相关。 (23) 无人机成规模地用于现代战争始于1991年海湾战争。在这次历时42天的战争中,空战进行了38天,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共动用了200多架无人机。 (24)  伊拉克战争中美军对无人机的运用更加成熟,战后美军总结说,无人机加速了伊拉克的惨败。 (25) 2001年后,无人机迅速成为反恐标志性武器。“9·11”前,美军装备的无人机不超过200架,而到2010年,在美国陆军服役的无人机数量已达到7000多架 (26) ,广泛用于阿富汗、伊拉克、巴基斯坦、也门和索马里等地执行多种任务。美国在中东塑造了一种新的以无人机为主的战斗形式和战争形态。小布什时期美国在中东动用无人机袭击的次数随着战事的深入缓慢增长,随着美国中东战略的调整和国内反战情绪的上升,奥巴马上台后扩大了无人机战争规模,大幅提升了出动无人机打击的次数,以降低美军伤亡人数,延缓美国国内的反战情绪。奥巴马在其任期内下令进行的反恐袭击是布什时期的十倍。 (27) 特朗普进一步扩大了中东地区无人机的使用范围,提升了使用无人机的随意度。特朗普总统 2017年发布的新总统政策指南 (PPG) 备忘录提到,美国政府就无人机的使用制定了新政策,放宽无人机空袭审批程序,将无人机空袭授权权从阿富汗总司令下放给了前线指挥军官。 (28)

美国利用武装无人机反恐也对地区安全局势带来了恶劣影响。第一,美国无人机袭击并未如美国军方所评估的那样因为能够精确识别和精确制导而降低对平民的伤亡,相反,美军无人机造成了大量平民和无辜人员的伤亡。特朗普甚至通过行政命令取消了奥巴马时代强制国防部每年报告其平民死亡人数估计数的授权,降低了无人机袭击的透明度。第二,美军的无人机给平民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阿富汗和也门等国的平民始终感觉生活在美军无人机的监视之下,而且随时有可能被无人机袭击。美军过度使用无人机进行打击正导致“无人机恐惧症”(dronephobia)的蔓延。第三,反恐战争极大地促进了无人机在中东的发展和扩散,地区国家效仿美国,将无人机作为反恐的首选空中力量。第四,美国在中东地区肆意发动无人机袭击最终反噬到自己,最突出的表现是美军在伊拉克的军事基地不断遭到反美武装团体的无人机袭击。

2. 以色列无人机:对抗长时期、低烈度战争的必备武器

以色是无人机技术的先驱之一,在无人机研发方面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以色列无人机研究始于70年代和埃及争夺西奈半岛控制权。 (29) 始建于1971年的以色列武装部队第200中队是世界上最早建立并持续运营至今的无人机部队。 (30) 以色列无人机一战成名是在1986年黎巴嫩战争中的“贝卡谷空战”,以方以无人机为诱饵,一举摧毁了叙利亚苦心经营10年耗资20亿美元的萨姆导弹阵地。20世纪90年代,以色列无人机技术取得突破性成果。2014年后,以色列的整体军事行动在精度上迅速提高。 (31) 以色列建国后战争不断,无人机始终是以防空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时刻提防来自加沙、黎巴嫩和叙利亚等国家和地区的攻击,对无人机有着高度需求。以色列在针对加沙的2008年“铸铅行动”、2012年特别行动和2014年“保护边缘行动”等规模冲突中都使用了无人机。以色列无人机的另一重要用途是打击真主党,如在1996年的“愤怒葡萄行动”和第二次黎巴嫩战争中等。近来有报告称,以色列无人机对黎巴嫩南部、埃及、叙利亚甚至苏丹的军事目标进行打击。 (32)

以色列也是世界上无人机最大的出口国之一。2014年之前以色列是世界主要的无人机出口国,占全球无人机出口的 61% 。 (33) 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出口以来,以色列已经向至少50个国家提供了无人机技术。 (34) 以色列预计每年出口5亿美元的无人机相关技术(包括反无人机技术),在2015年至2020年间每年增长5%—10%。 (35) 中东国家除土耳其外,没有任何其他国家得到以色列无人机。实际上,防范无人机及无人机技术流入中东其他国家是以色列无人机出口原则之一。但近年来,随着以色列和数个阿拉伯国家关系的缓和,无人机也逐渐出现在以色列与阿联酋和摩洛哥等国国防合作框架下武器交易的清单上。

3. 土耳其无人机的发展和崛起:从国内反恐到对外出口

土耳其对无人机的需求源于20世纪90年代打击国内反政府武装团体库尔德工人党(PKK)。库尔德工人党盘踞和出没之地多为靠近叙利亚和伊拉克的边境山地,需要用无人机进行长时期监视和侦察,配合地面部队清剿。土耳其早期从美国和以色列引进侦察无人机。2000年后土耳其决定自主研发本土无人机。2016年土耳其“旗手”TB2(Bayraktar TB2)无人机 (36) 开始用于实战。目前土耳其军队拥有大约 94架旗手无人机,部署在叙利亚边境及爱琴海和地中海沿岸的 9 个无人机空军基地中。 (37) 此外土耳其在伊拉克北部、高加索地区和伊朗边境等地都部署了无人机。

对土耳其来说,高端武装无人机是让土耳其在打击恐怖分子的行动中取得霸权的最重要的武器。 (38) “旗手”无人机改变了土耳其与库尔德工人党长达35年的冲突形态。土耳其在库尔德工人党活跃的土耳其南部至少已建立了六个无人机基地。 (39) 无人机扩大了土耳其政府军相对于库尔德工人党的军事优势,改变了以往政府军和武装反叛团体交战方式,库尔德工人党成员不能再像2011年那样大规模集体行动,无人机显著地缩小了工人党的机动范围。根据土耳其国防部提供的有关数据,2016年以来,至少有400人在涉及无人机的空袭中丧生。 (40) 土耳其还用无人机介入叙利亚局势,不仅跨境打击“伊斯兰国”恐怖分子,还遏制库尔德人武装和叙利亚政府军在叙北部的存在。在叙利亚冲突中,无人机行动将继续成为土耳其维持缓冲区以保持对伊德利卜及其边境其他领土的控制的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土耳其还将无人机部署到北塞浦路斯的空军基地 (41) ,监测与希腊存争议的领海。

土耳其不仅将无人机作为提高军事实力的主要手段,也将无人机作为赚取外汇的出口商品,对外输出影响力的“外交手段”。与“收割者”相比,TB2更轻,成本更低,性价比更高,品质堪比卡拉什尼科夫AK⁃47 步枪,是大多数国家都能配备得起的高端武器。因此,该无人机立即受到青睐,成为土耳其军火出口的明星产品,并对整个地区产生地缘政治影响。土耳其依靠无人机展示自己的威望和实力。土耳其无人机的崛起是土耳其不依附其西方盟友,走独立自主发展道路的“新土耳其”崛起的缩影。无人机的成功帮助土耳其以较小的风险扩大了地区影响力。

4. 伊朗无人机的发展和崛起:从两伊战争到武装海外代理人

伊朗从20世纪80年代起,在无人机研发和制造方面取得了长足进展。目前伊朗绝大多数无人机可以在国内完成整体设计和制造。伊朗的目标是建立一支独立的无人机编队。 (42) 两伊战争期间,伊朗开始制造无人机对抗拥有较强空军的伊拉克。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于1984年左右成立了专门的无人机部队。三十多年来伊朗无人机技术已有了长足发展,美国国防情报局 2019年的一份非机密报告称无伊朗人机是“伊朗发展最快的空中能力”。 (43) 截至2021年,伊朗已经拥有从小型、轻型短程无人机到具备ISR和精准打击能力的中重型、中高空长航时无人机。

伊朗无人机被广泛装备于伊朗陆海空国防军和伊斯兰革命卫队,用以监视边境地区和打击国内反政府武装等活动。伊朗已经在波斯湾和阿曼湾附近建立了至少四个无人机基地。 (44) 从 2015年开始,伊朗无人机开始监视并有时干扰美国海军在波斯湾的行动。2019年初,伊朗在波斯湾用多达 50 架 Shahed⁃123 和 Shahed⁃129 等型号无人机进行了演习。 (45) 伊朗无人机也用于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执行侦察监视的防渗透任务。在锡斯坦和俾路支省的西南部地区,伊斯兰革命卫队的无人机已被用于打击逊尼派分离主义分子的军事行动。巴基斯坦在2017年7月声称击落了一架误入边境的伊朗无人机。 (46) 伊朗无人机也已部署到伊朗与伊拉克的西部边境打击库尔德武装分子。 在地区层面,伊朗制造的无人机通过其代理人在中东有着非常广泛的应用。小型无人机易拆卸,易运输,具有较强的可流动性。从也门、黎巴嫩和伊拉克等地击落的残骸分析,伊朗无人机被胡塞武装、哈马斯和伊拉克“人民动员组织”等海外代理人使用。伊拉克亲伊朗武装团体利用伊朗造无人机袭击美军,胡塞用其对抗沙特联军,而在黎巴嫩则被用来打击以色列。伊朗可以通过海外代理人对无人机进行实战检验。伊朗还通过海外代理人深度参与了叙利亚战争,据信其部分成员在叙利亚内战中阵亡。 (47)

伊朗长期受到西方国家的制裁,现代化空中武装力量发展有限,但伊朗及其盟友对无人机的使用可大大弥补其空中武装力量的不足。在优先发展非对称打击手段的思路下,伊朗无人机反而得到了更多的资源保障。伊朗直接依靠无人机形成有威慑的战斗力,进而改变地区力量平衡的能力有限,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弥补常规空中力量的不足。伊朗无人机能使地区形势更加复杂化的原因在于海外代理人对伊朗无人机的应用。美以等国担心伊朗迅速提高的无人机研发和使用能力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中东地区力量平衡、安全平衡,美以联合部分阿拉伯国家联合遏制伊朗的无人机武装力量正成为除遏制伊朗核武器之外的另一重要领域。

5. 阿拉伯国家无人机发展:无人机技术的跟跑者

相比于地区大国土耳其和伊朗,阿拉伯国家在无人机的引进和研发上目前属于跟跑者。一方面是因为阿拉伯国家整体工业水平和军工行业能力有限,武器装备制造本土化程度低,长期大量依赖进口,对无人机的研发和运用也慢半拍。另一方面,阿拉伯国家对无人机的需求迫切性较低也导致这些国家对无人机的运用程度较低。无论出于何种动机,以沙特、阿联酋和埃及为代表的地区大国正在试图迎头赶上。卡塔尔、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等其他阿拉伯国家也在因不同的原因试图获得无人机。

中东地区,沙特拥有较为强大的空军,沙特皇家空军(RSAF)整体实力仅次于以色列。 (48) 伊朗和土耳其等国无人机的发展以及无人机本身独特的优势促使沙特越来越重视空军的无人机能力。在沙特推动国家经济转型的大背景下,军工产业本地化是沙特“2030愿景”所要实现的重要目标之一,沙特目标是至2030年将本地化水平从2%提升至50%。 (49) 因此,沙特更热衷于引进国外技术,在本土建厂制造无人机。沙特阿拉伯在也门针对胡塞组织的干预中部署了无人机,但截至目前,沙特并没有发动大规模无人机军事行动。 过去20年来,阿联酋致力于将阿联酋武装力量打造成中东地区最现代化、最有能力的军队之一,其空中实力也有了大幅提升。阿联酋也一直渴望成为地区高科技技术的领导者,迫切的军事需求和经济转型都促使阿联酋发展无人机技术。阿联酋也是直接购买和本地研发两条路同时进行。阿联酋对无人机的兴趣始于2013年,当时阿联酋从通用原子公司购买了数架“阉割版”的捕食者XP无人机系统。 (50) 美国拒绝向阿联酋出售武装无人机。阿联酋便转而向其他国家购买了两架无人机。阿联酋也致力于自主研发本土无人机。相比于沙特,阿联酋无人机的使用在中东更为活跃,运用更为广泛。无人机是阿联酋证明其军事能力,实现在该地实力投射的有力工具。阿联酋无人机在也门和利比亚两个战场进行过实战。埃及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从美国进口武装无人机。伊拉克空军2003年后重建。2014—2017年“伊斯兰国”猖獗的几年中,伊拉克急需空中打击力量,美国拒绝向伊拉克出售MQ⁃1或MQ⁃9无人机,因此伊拉克从其他国家购买武装无人机,以快速提升空军作战能力,打击恐怖分子。此外,卡塔尔、约旦、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等国也在通过不同方式寻求引进和掌握无人机技术。

综上,中东地区四个梯队的国家在使用无人机动因、策略、军售政策和对地区安全环境产生的影响等方面都有差异(如下表所示)。

表2 主要国家中东地区无人机使用情况简表

美以重点关注反恐,在无人机军售方面较为谨慎,严格防范高端无人机落入中东其他国家手中,即使对于阿拉伯盟友也不会出售打击功能健全的无人机。土耳其和伊朗两国对无人机的使用以本国需求为基点,不断向外延伸,尽可能地利用无人机获得更多政治影响力。阿拉伯国家对无人机的追求动机则更多来源于土耳其和伊朗两国的无人机压力和军工本土化的转型目标。这些国家不同的无人机使用策略相互叠加、激荡,共同塑造中东地区安全局势。

军用无人机对中东安全局势的影响

中东安全局势错综复杂,长期以来备受国际社会关注。传统上,影响中东安全局势的主要因素一般有能源、恐怖主义、民族矛盾、宗教矛盾和传统地缘政治等。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的发展,影响中东安全的因素在传统因素的基础上进一步多元化。无人机是科技发展在武器智能化领域的重要成果之一,世界正在进入一场无人机革命。 (51) 在地区安全环境脆弱和地区国家间竞争不断加深的背景下,无人机在中东地区的规模化应用产生了重要的军事和战略影响,深刻改变相关行为体的空中武装力量、军事实力分布、作战方式,改变地区军事平衡,进而深刻影响地区安全局势。

1. 无人机增强非国家行为体实力,加剧地区安全碎片化

中东越来越多的非国家、次国家武装团体在获得和使用各类武装无人机。据统计,中东目前已有16个非国家行为体拥有武装无人机。 (52) 黎巴嫩真主党和也门胡塞武已经装获得了军用级无人机系统。无人机之所以容易被非国家行为体掌握一是因为无人机技术壁垒相对较低,二是无人机技术及材料难以管控。“非国家行为体无人机”的出现标志着战争状况的重大变化,空中力量的不对称性得以该改变,天空更加“民主化”,制空权不再被政府空军所垄断。无人机的低边际成本也将有利于非国家行为者削弱政府拥有的优势。在冲突地区,非国家行为体能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观察战场,扩大目标打击范围。非国家行为体使用体积足够小,飞行高度很低,无法被普通雷达探测到的商业无人机进行军事行动。恐怖组织还利用无人机打击平民目标,甚至暗杀政治领导人。进行心理战和宣传战也是非国家行为体利用无人机的重要方式。

使用无人机最成功的武装组织是真主党,它是中东最有组织、最有纪律的非国家行为者之一。根据一些估计,真主党现在有200多个执行侦察和战斗任务的平台。有证据显示,至少到2015年,真主党在黎巴嫩贝卡山谷已建造了一个无人机机场。 (53) 真主党曾多次用无人机渗透以色列领土,支撑真主党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真主党还用无人机协助阿萨德政府打击叙利亚反政府武装和“伊斯兰国”恐怖分子。也门胡塞武装也是使用无人机的重要非国家行为体。在胡塞武装和沙特阿联酋长达五六年的对峙过程中,胡塞武装持续不断地使用装满炸药的无人机袭击沙特和阿联酋的机场、石油设备等基础设施,甚至摧毁沙特的导弹防御系统。 (54) 尽管沙特拥有强大的财政、军事和情报能力,但胡塞武装的袭击给沙特造成的损失与自己的损失根本不成比例,给沙特带来了无法应对的挑战。此类攻击不仅会破坏重要的经济基础设施,还会增加安全成本、扰乱市场并散布恐惧,加剧中东地区的动荡。非国家行为体对比他强大得多的国家的制空权提出挑战也再次被胡塞武装所印证。尽管“伊斯兰国”主体已被剿灭,但“伊斯兰国”恐怖分子自2016年以来运用无人机参战的案例足以警醒国际社会关注恐怖分子对无人机技术的掌握和运用。“伊斯兰国”恐怖分子利用无人机进行侦查、引导火炮,武装打击和宣传等任务。由于无法获得军用无人机,“伊斯兰国”集中精力采购固定翼型号。 (55) 2016年8月,美国陆军认定,在防空方面,装了炸药的小型四旋翼无人机是“陆军部队面临的最大挑战”。 (56) 此外,中东地区的哈马斯、努斯拉阵线(al⁃Nusra Front)和沙姆解放组织(Hayat Tahrir al⁃Sham (HTS))等非国家行为体都已在尝试掌握并使用无人机技术。无人机在对抗更强大、资源更丰富的政府时具有显著的成本效益。

越来越多的非国家行为体掌握无人机技术的后果之一是将会加剧中东地区安全格局的碎片化,加剧地区地缘政治冲突和动荡。随着美国在中东地区战略投入的减少,塑造地区安全格局的责任会越来越多由地区国家,尤其是地区大国承担,由此而来的可能会是地区国家间竞争的加剧,地区安全格局已经在走向碎片化。非国家行为体实力的增强会加剧这种趋势。无人机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战争环境,降低了参战门槛,从根本上使非国家行为者成为伊拉克、叙利亚和也门冲突的一个因素。面对像以色列、沙特和美国这样装备精良的对手,真主党和胡塞武装等非国家行为体手中的无人机虽然难以改变战略平衡,但可能会让他们在与“国家”的竞争和冲突中更有效。“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对无人机的大规模运用预示着无人机在未来可能不仅仅是政府的“反恐利器”,也将称为可怕的“恐怖武器”。

2. 无人机成为定点清除和政治暗杀的重要工具

无人机不仅可以是“反恐利器”,也会成为定点清除和政治暗杀的工具。无人机不仅能够方便地定点清除恐怖分子,也可能会被用于暗杀政治领导人。美国第一次定点清除发生在2002年11月 (57) ,美国在中东的定点清除计划的最初目的是针对基地组织和“相关部队”,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不仅开始使用无人机摧毁基地组织及其直接盟友,还打击世界各地的一系列其他伊斯兰组织,甚至开始参与消除这些国家政府的部落敌人。 (58) 奥巴马在任期间,授权了数百起定点清除行动。 (59) 2017年上任以来,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延续了奥巴马总统的许多定点清除政策,甚至加大了打击力度。 (60) 特朗普还对目标选择标准进行了重大修改,放弃了目标必须对美国人构成持续或紧迫威胁的标准。美国无人机斩杀的对象不仅局限于领导人,打击范围逐步扩大到低级特工和普通士兵。 (61) 定点清除越来越成为一种不经审判处死“罪犯”的手段。

美国用无人机在中东进行“外科手术式”的定点清除的作战方式对其他行为体作战方式提供了效仿的“榜样”,产生深远影响。美国开创了无人机作战“有罪不罚”的先例。正是无人机技术的兴起为定点清除的全球扩张打开了大门。其他国家——如英国、尼日利亚、伊拉克和巴基斯坦——开始效仿美国使用定点清除。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获得无人机,它们正在试验自己的定点清除,并侵蚀传统的非战时杀人壁垒。最先进的无人飞机已经具备隐身能力,而且速度更快、体积更小,比前几代飞机的定点杀伤能力更强。 (62) 随着无人机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致命,它们将使暗杀任务对更广泛的群体可用。正如刺杀伊拉克总理事件显示的那样,在政治局势动乱的时期,不择手段暗杀国家领导人往往会成为政敌清除对手的方式。频繁使用定点清除将打破对使用武力的传统法律和道德约束。无人机对反恐有效,但不能滥用,甚至认为无人机就是对付恐怖分子的“万灵药”。

当下,各国对无人机的监管不足,对无人机使用尚未达成规则和共识。加之无人机使用缺乏透明度,缺乏相关机构和法律监督,无人机的使用者,尤其是非国家行为体可能会不遵守战争法和国际人道主义法。无人机很可能被非国家行为体作为暗杀政治领导人的工具而破坏地区安全稳定。

3. 无人机加剧地区军备竞赛

美国在中东的战略收缩是中东地缘政治的最大变量,可能会引发中东地区新一轮洗牌。大国的退出导致地区大国可能承担更多的地区安全责任。中东地区国家之间的军备竞赛可能加剧。 (63) 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2021年的一份报告显示,世界十大武器进口国名单中,阿拉伯国家占据一半,即沙特阿拉伯、埃及、阿尔及利亚、卡塔尔和阿联酋。 (64) 阿拉伯国家购买的大多数武器并不一定为了备战,但能够加强在地缘政治和地区竞争中的地位。无人机是地区国家武器研发和进口的新的“增长点”,对无人机的研发和使用可能会引起新一轮的军备竞赛。在土耳其和伊朗无人机研发领先的状况下,埃及、沙特和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企图通过引进和本地化生产追赶土伊两国。以色列和数个阿拉伯国家关系的缓和加速双方在无人机等高科技武器领域的贸易。2021年11月以色列国防部长访问摩洛哥期间,两国签署协议,以色列将向摩洛哥提供包括无人机在内的先进军事武器。而与摩洛哥有冲突的阿尔及利亚则完全依赖中国的无人机。无人机也是以色列和阿联酋国防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另外,无人机在中东地区的大规模扩散这又会刺激反无人机技术和武器的研发。寻找有效的反无人机技术是一场重要的竞赛。最近以色列分别和摩洛哥及阿联酋签署协议,与两国合作开发无人机反击系统。

结 语

全球范围内无人机的大规模应用仍然处于起步阶段。无人机对战争的形态、对国家间关系所带来的影响仍然有诸多的不确定性。在中东各类冲突中,无人机的作用已经越来越显著,已经突破了作为“反恐利器”的局限而在多种类型的冲突中发挥作用。无人机正在改变国家和叛乱分子在中东进行战争的方式。从伊拉克战场、叙利亚战场到也门战场,再到利比亚战场,有冲突的地方必有无人机的身影。无人机对于中东安全局势和国家间关系而言是把双刃剑。无人机的正面影响主要在于无人机在反恐战争中的效用,而其负面作用也在渐渐凸显,如成为政治暗杀的利器,增强了非国家行为体的空中优势和僵持能力,降低了发动战争的成本,加剧了军备竞赛等,无人机拥有国将以无人机为代表的远程操作军事技术作为国家权力的先锋,成为诱发中东冲突新的不确定因素,使本已脆弱的中东安全环境更加脆弱。无人机在中东的迅速扩散,尤其是在非国家行为体中的扩散警示国际社会,需要加强对无人机研发、销售和使用的制度建设和立法工作,尤其要防范无人机大国滥用无人机造成平民的伤亡以及避免致命无人机落入恐怖分子的手中。

作者简介:马小东,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

(1)  Michael C. Horowitz,Sarah E. Kreps and Matthew Fuhrmann,“Separating Fact from Fiction in the Debate over Drone Proliferation,”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 41,No. 2(Fall 2016),pp. 7—42.

(2) 美国巴德学院无人机研究中心(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将无人机按质量分为三类:I级无人机质量小于150千克,Ⅱ级无人机质量在150—600千克之间,Ⅲ级无人机质量大于600千克,通常而言,无人机质量越大,有效载荷越大、能携带的武器和传感设备越多,攻击性和侦查能力就越强,连续飞行时间越长,飞行高度越高。

(3) Peter Bergen,Melissa Salyk⁃Virk and David Sterman,“World of Drones”,New America,Last updated on July 30th,2020,https://thebulletin.org/2020/12/we⁃need⁃a⁃new⁃international⁃accord⁃to⁃control⁃drone⁃proliferation/,2021⁃10⁃09.

(4)  Dan Gettinger,“The Drone Databook,”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https://dronecenter.bard.edu/projects/drone⁃proliferation/databook/,2022⁃08⁃10.

(5)  Umar Farooq,“The Second Drone age,”The Intercept,May 14,2019. https://theintercept.com/2019/05/14/turkey⁃second⁃drone⁃age/?comments=1,2021⁃10⁃09.

(6)  J.Rogers,Michel A. Holland,“Drone Warfare:Distant Targets and Remote Killings,”in S.Romaniuk,M.Thapa,P.Marton,eds.,The Palgrave Encyclopedia of Global Security Studies,Cham:Palgrave Macmillan. 2020. 

(7)  Matthew Fuhrmann and Michael C. Horowitz,“Droning On:Explaining the Proliferation of Unmanned Aerial Vehicles,”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Vol. 71,No. 2(Spring 2017),pp. 397—418. 

(8)  Amy Zegart(2020),“Cheap fights,credible threats:The future of armed drones and coercion,”Journal of Strategic Studies,Vol.46,No.1,pp.6—46,

(9)  J.Rogers J,Michel A. Holland,“Drone Warfare:Distant Targets and Remote Killings,”in S.Romaniuk,M.Thapa,P.Marton,eds.,The Palgrave Encyclopedia of Global Security Studies.

(10)  Mark Moyar,“Drones-An Evolution,Not a Revolution,in Warfare,”Strategika,January 2014,pp. 11—13;Megan Braun,“Predator Effect:A Phenomenon Unique to the War on Terror,”in Peter L. Bergen and Daniel Rothenberg,eds.,Drone Wars:Transforming Conflict,Law,and Polic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4,pp. 253—284;

(11)  Michael C. Horowitz,Sarah E. Kreps,Matthew Fuhrmann,“Separating Fact from Fiction in the Debate over Drone Proliferation,”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41,No.2(Fall 2016),pp. 7—42.

(12) “Use of armed drones for targeted killings⁃Report of the Special Rapporteur on extrajudicial,summary or arbitrary executions,”Human Rights Council,United Nations,15 August 2020,https://previous.ohchr.org/EN/Issues/Executions/Pages/report⁃drone⁃killings.aspx,2022⁃10⁃09. And Kevin Jon Heller,“One Hell of a Killing Machine:Signature Strikes and International Law”,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Criminal Justice,Vol.11,No.1(2013),pp.89—119;And AllenBuchanan and Robert O. Keohane,“Toward a Drone Accountability Regime”,Ethics & International Affairs,Vol.29,No.1(March 2015),pp.15⁃37;And Rosa Brooks,“Drones and the International Rule of Law”,Ethics & International Affairs,Vol.28,No.1(March 2014)pp. 83—103.

(13) “Text of John Brennan's Speech on Drone Strikes Today at the Wilson Center,”Wilson Center,30 April 2012,https://www.lawfareblog.com/text⁃john⁃brennans⁃speech⁃drone⁃strikes⁃todaywilson⁃center,2021⁃10⁃10.

(14)  Michael J. Boyle,“The Costs and Consequences of Drone Warfare,”Internat.onal Affairs,vol. 89,no. 1(2013),pp. 1—29. And Terrorism Monitor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War on Terror,Washington,DC:Jamestown Foundation,2003.

(15)  Francesco F. Milan,and Bassiri Tabrizi,“Armed,unmanned,and in high demand:the drivers behind combat drones proliferation in the Middle East,”Small Wars and Insurgencies,Vol. 31,No. 4(2020),pp. 730—750.

(16) Federico Borsari,“The Middle East's Game of Drones:The Race to Lethal UAVs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the Region's Security Landscape”,Italia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tudies,15 January,2021,https://www.ispionline.it/en/publication/middle⁃easts⁃game⁃drones⁃race⁃lethal⁃uavs⁃and⁃its⁃implications⁃regions⁃security⁃landscape⁃28902,2021⁃10⁃09.

(17)  James Marson,“Armed Low⁃Cost Drones,Made by Turkey,Reshape Battlefields and Geopolitics,”The Wall Street Journal,June 3,2021,https://www.wsj.com/articles/armed⁃low⁃cost⁃drones⁃made⁃by⁃turkey⁃reshape⁃battlefields⁃and⁃geopolitics⁃11622727370?mod=article_inline,2021⁃11⁃18. And Benoit Faucon and Dion Nissenbaum,“Iran's Armed⁃Drone Prowess Reshapes Security in Middle East,”The Wall Street Journal,Oct. 6,2021,https://www.wsj.com/articles/irans⁃armed⁃drone⁃prowess⁃reshapes⁃security⁃in⁃middle⁃east⁃11633530266,2021⁃11⁃26.

(18)  Michael J. Boyle,The Drone Age:How Drone Technology Will Change War and Peace,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20,p.10.

(19)  Jon Harper,“More Drones Needed to Fight Two⁃Front War,”National Defense,3/10/2020,https://www.nationaldefensemagazine.org/articles/2020/3/10/more⁃drones⁃needed⁃to⁃fight⁃two⁃front⁃war,2021⁃11⁃19.

(20)  David Hastings Dunn,“Drones:Disembodied Aerial Warfare and the Unarticulated Threat,”International Affairs,Vol.89,Issue 5(September 2013),pp.1237—1246.

(21)  Aniseh Bassiri Tabrizi and Justin Bronk,“Armed Drones in the Middle East,”RUSI,2018.

(22)  Dan Gettinger,“The Drone Databook,”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2019,https://dronecenter.bard.edu/projects/drone⁃proliferation/databook/,2021⁃08⁃10.

(23)  Seth J. Frantzman,Drone Wars:Pioneers,Killing Machines,Artificial Intelligence,and the Battle for the Future,New York:Bombardier Books,2021,p.10.

(24) “Gulf War episode,weapons,”PBS Frontlines,https://www.pbs.org/wgbh/pages/frontline/gulf/weapons/drones.html,2021⁃11⁃20.

(25)  Seth J. Frantzman,Drone Wars:Pioneers,Killing Machines,Artificial Intelligence,and the Battle for the Future,p.39.

(26)  Peter Finn,“Rise of the drone:From Calif. garage to multibillion⁃dollar defense industry”,The Washington Post,December 23,2011,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al/national⁃security/rise⁃of⁃the⁃drone⁃from⁃calif⁃garage⁃to⁃multibillion⁃dollar⁃defense⁃industry/2011/12/22/gIQACG8UEP_story.html,2021⁃11⁃25.

(27) “History of drone warfare”,The Bureau of Investigative Journalism,https://www.thebureauinvestigates.com/explainers/history⁃of⁃drone⁃warfare,2021⁃11⁃18.

(28) Ibid. 

(29) Michael J. Boyle,The Drone Age:How Drone Technology Will Change War and Peace,p.47.

(30)  Dan Gettinger,“The Drone Databook,”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2019,https://dronecenter.bard.edu/projects/drone⁃proliferation/databook/,2021⁃08⁃10.

(31)  Seth J. Frantzman,Drone Wars:Pioneers,Killing Machines,Artificial Intelligence,and the Battle for the Future,p.68.

(32)  Aniseh Bassiri Tabrizi and Justin Bronk,“Armed Drones in the Middle East”,RUSI,2018,https://drones.rusi.org/,2021⁃09⁃08.

(33)  George Nacouzi etc,Assessment of the Proliferation of Certain Remotely Piloted Aircraft Systems:Response to Section 1276 of the 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17,RAND Corporation,2018,p.15,https://www.rand.org/pubs/research_reports/RR2369.html,2021⁃08⁃09.

(34)  Mary Dobbing and Chris Cole,“Israel and the Drone Wars:Examining Israel's Production,Use and Proliferation of UAVs,”Drone Wars UK,January 2014,https://dronewars.net/2014/01/10/israel⁃and⁃the⁃drone⁃wars⁃new⁃briefing⁃from⁃drone⁃wars⁃uk/,2021⁃08⁃09.

(35)  Uri Sadot,“A Perspective on Israel,”Center for New American Security,Proliferated Drones Series,2015,https://drones.cnas.org/reports/a⁃perspective⁃on⁃israel/,2021⁃10⁃01. 

(36) “旗手”无人机可在7000米的海拔高度持续飞行24小时,有效荷载150公斤。

(37)  Gettinger,D.,“Turkey's military drones:an export product that's disrupting NATO”,Bulletin of the Atomic Scientists,16 December 2019. https://thebulletin.org/2019/12/turkeys⁃military⁃drones⁃an⁃export⁃product⁃thats⁃disrupting⁃nato/#:~:text=/,2021⁃11⁃25.

(38) “Bayraktar TB2 UAVs make first flight for Turkish Naval Forces,”Daily Sabah,17 December 2018,https://www.dailysabah.com/defense/2018/12/17/bayraktar⁃tb2⁃uavs⁃make⁃first⁃flight⁃for⁃turkish⁃naval⁃forces,2021⁃11⁃25.

(39)  Dan Gettinger,“The Drone Databook,”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2019,https://dronecenter.bard.edu/projects/drone⁃proliferation/databook/,2021⁃08⁃10.

(40)  Umar Farooq,“How Turkey Defied the U.S. and Became a Killer Drone Power”,The intercept,May 14 2019,https://theintercept.com/2019/05/14/turkey⁃second⁃drone⁃age/,2021⁃11⁃19.

(41)  Michael Rubin,“Turkey's new drone base is a problem,”AEI,May 30,2021,https://www.aei.org/op⁃eds/turkeys⁃new⁃drone⁃base⁃is⁃a⁃problem/,2021⁃11⁃30.

(42)  Seth J. Frantzman,Drone Wars:Pioneers,Killing Machines,Artificial Intelligence,and the Battle for the Future,p.94.

(43) “Iran Military Power,”U.S. Intelligence Defence Agency Report,August 2019,p.67,https://www.dia.mil/Portals/27/Documents/News/Military%20Power%20Publications/Iran_Military_Power_V13b_LR.pdf,2021⁃10⁃08.

(44)  Dan Gettinger,“The Drone Databook”,The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the Drone at Bard College,2019,https://dronecenter.bard.edu/projects/drone⁃proliferation/databook/,2021⁃08⁃10.

(45)  Sean Gallagher,“Iran pumps up‘massive’offensive exercise with as many as 50 drones,”Ars Technica,14 March 2019,https://arstechnica.com/information⁃technology/2019/03/iran⁃pumps⁃up⁃massive⁃offensive⁃exercise⁃withover⁃50⁃drones⁃maybe/,2021⁃12⁃02.

(46) “Pakistan confirms shooting down Iranian drone,”The Express Tribune,22 June 2017,https://tribune.com.pk/story/1441595/violating⁃airspace⁃fo⁃confirms⁃shooting⁃iranian⁃drone,2021⁃12⁃02.

(47)  Amir Toumaj,“Israel kills Iranian Guard Corps members in Syria,”Long War Journal(blog),9 April 2018,https://www.longwarjournal.org/archives/2018/04/israel⁃kills⁃iranian⁃guard⁃corps⁃members⁃in⁃syria.php,2021⁃12⁃03.

(48) “Global Air Powers Ranking(2021)”,World Directory of Modern Military Aircraft,https://www.wdmma.org/ranking.php,2021⁃12⁃01.

(49)  Saudi Vision 2030,https://www.vision2030.gov.sa/,2021⁃11⁃05.

(50)  Stanley Carvalho,“UAE Signs $1.4 Billion Defense Contracts,Including Drones,”Reuters,18 February 2013,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emirates⁃drones⁃idUSBRE91H0AY20130218,2021⁃11⁃01.

(51)  Seth J. Frantzman,Drone Wars:Pioneers,Killing Machines,Artificial Intelligence,and the Battle for the Future,p.94.

(52)  Peter Bergen,Melissa Salyk⁃Virk and David Sterman,“World of Drones”,New America,Last updated on July 30th,2020,https://thebulletin.org/2020/12/we⁃need⁃a⁃new⁃international⁃accord⁃to⁃control⁃drone⁃proliferation/,2021⁃11⁃18.

(53)  Chris Abbott,“Hostile Drones:The Hostile Use of Drones by Non⁃State Actors Against British Targets,”Remote Control,January 2016,p.11,https://www.openbriefing.org/publications/report⁃and⁃articles/hostile⁃drones⁃the⁃hostile⁃use⁃of⁃drones⁃by⁃non⁃state⁃actors⁃against⁃british⁃targets/,2021⁃11⁃01.

(54)  Thomas Gibbons⁃Neff,“Houthi Forces Appear to Be Using Iranian⁃Made Drones to Ram Saudi Air Defenses in Yemen,Report Says,”Washington Post,22 March 2017.

(55)  And R. J.Bunker,Terrorist and Insurgent Unmanned Aerial Vehicles:Use,Potentials,and Military Implications,Carlisle,PA:Strategic Studies Institute,U.S. Army War College,2015,p.12.

(56)  Joseph Trevithick,“New U.S. Army Manual Warns About Small Drones,”War Is Boring,18 August 2016,https://warisboring.com/new⁃u⁃s⁃army⁃manual⁃warns⁃troops⁃about⁃small⁃drones/,2021⁃10⁃20.

(57)  Gregory D. Johnsen,The Last Refuge:Yemen,al Qaeda and America's War in Arabia,New York:W.W. Norton,2013,pp. 119—123.

(58)  Michael J. Boyle,“The Costs and Consequences of Drone Warfare,”Internat.onal Affairs,vol. 89,no. 1(2013)pp. 1—29.

(59)  Michael J. Boyle,“The Costs and Consequences of Drone Warfare.”Internat.onal Affairs,vol. 89,no. 1(2013),p.6.

(60)  Spencer Ackerman,“Trump Ramped Up Drone Strikes in America's Shadow Wars,”Daily Beast,26 November 2018.

(61)  Peter Bergen,“DroneIs Obama's Weapon of Choice,”CNN,19,September 2012,https://www.cnn.com/2012/09/05/opinion/bergen⁃obama⁃drone,2021⁃11⁃10.

(62)  Agnes Callamard,James Rogers,“We need a new international accord to control drone proliferation”,Bulletin of the Atomic Scientiests,December 1,2020,https://thebulletin.org/2020/12/we⁃need⁃a⁃new⁃international⁃accord⁃to⁃control⁃drone⁃proliferation/,2021⁃12⁃15.

(63)  Pieter D. Wezeman,Alexandra Kuimova and Siemon T. Wezeman,“Trends in International Arms Transfers,2020”,SIPRI,March 2021,https://www.sipri.org/sites/default/files/2021⁃03/fs_2103_at_2020.pdf,2021⁃12⁃15.

(64)  Ib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