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队伍
刘秀、谢躬两路人马连着攻打了一个多月,还不能把巨鹿城打下来。前将军耿纯(就是带棺材的那个人)说:“何必在这儿多费日子呢?不如直接去打邯郸。打下了邯郸,杀了王郎,巨鹿必然投降。”刘秀听了耿纯的话,留下一部分人马继续围攻巨鹿,自己带领大军去打邯郸。汉军接连打了几个胜仗,打得王郎支持不住。他派大夫杜威来求和,还说王郎实在是汉成帝的儿子。刘秀说:“就是成帝再活转来,今天也得不到天下了,何况是个假子舆呢!”杜威又要求说:“那么封他一个万户侯吧。”刘秀说:“让他留着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杜威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刘秀知道王郎等人是不肯投降的,就叫将士们加紧攻打。汉军一连攻打了二十几天,王郎的少傅李立开了城门,汉军拥进城去,占领了邯郸。王郎、刘林连夜逃跑,刘秀的将军王霸、臧宫、傅俊率兵紧紧地追着。王霸赶上王郎,一刀把他劈死,割下他的脑袋。刘林可逃得不知去向。王霸、臧宫和傅俊都是颍川人。三个人又是同乡又是朋友,编在一个营里。这次都立了大功,王霸还封了侯。
刘秀进了邯郸宫殿,检点公文,都是各郡县的官吏和大户人家跟王郎来往的文书,其中大多是奉承王郎、毁谤刘秀的。刘秀特意在将士们面前把这些文书全都烧了。有的说:“哎呀,反对咱们的人都在这里面哪,现在连人名都查不到了。”刘秀说:“既往不咎。烧了这些文书,好让这些睡不着觉的人安心!”大伙儿这才明白过来,全都佩服刘秀。
汉军越来越多了。刘秀重新编排人马,整顿队伍,在可能的范围内让士兵们自愿地分配到各营里去。士兵们都说:“愿意拨在‘大树将军’的部下。”刘秀还不知道谁是“大树将军”。
原来“大树将军”是偏将军冯异的外号。冯异为人谦逊,从来不说自己的长处。上阵打仗,他跑在头里;平时行军或者不受敌人攻击的时候,他老落在各营的后面。将士儿郎们每次休息的时候,免不了要聊聊自己打仗的经过。就是将军们也会团团坐着谈谈自己是怎么样打败敌人的。打仗的次数越多,话就越长。有时候为了争功,甚至于闹得脸红脖子粗地各不相让。偏将军冯异听到将士们争功,就偷偷地溜了,坐在大树底下躲着。因为他不止一次地躲在大树底下,军队里就都称他为“大树将军”。刘秀听了将士们的话,对“大树将军”冯异就更加尊敬。
军队编好,阵容更强了。护军朱祐对刘秀说:“长安政治混乱(长安指更始朝廷,公元24年二月,更始迁都到长安),百姓失望;人心所归就是天命,请您别耽误了自己。”朱祐是南阳宛城人,刘、刘秀哥儿俩一向跟他很要好。刘
做大司徒的时候,就派他为护军。刘秀进攻河北的时候,也派他为护军,还老跟他在一起,好像一家人似的。朱祐看出更始刘玄的朝廷眼光小,不能成大事。这会儿看到刘秀烧毁文书,更觉得他确有雄心,就向他说了这么几句话。
刘秀可不让他说下去。他说:“召刺奸将军把护军逮了去!”可是刘秀的口气并不严厉,好像就这么说说算了。因此,谁也没真去叫刺奸将军来。“大树将军”的称号已经够新鲜了,那“刺奸将军”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将军呢?
“刺奸将军”是颍川人,名叫祭(zhài)遵,从小喜欢读书。他家里很有钱,可是他非常节俭,不讲究穿衣吃食,对待别人十分恭敬。刘秀在昆阳打败王寻、王邑以后,路过颍川,碰到了祭遵。刘秀因为他名气大,又喜欢他的风度,就把他收在部下,叫他管理有关军营里法令的事。有个伺候刘秀的小郎犯了法,祭遵把他杀了。俗语说,打狗要看主人面,刘秀的小郎就算犯了法,也该让刘秀自己去办,至少得向他请示一下。现在祭遵自作主张地把他杀了,这就难怪刘秀发了脾气。他叫左右去把祭遵抓来。当时就有人拦住他,说:“您一直吩咐我们奉公守法。现在祭遵不顾利害,执行法令,这是他执行您的命令,怎么能把他办罪呢?”刘秀给他们这么一提醒,不但不把祭遵办罪,还拜他为“刺奸将军”。他对将士们说:“你们都得防备着祭遵哪。我身边的小郎犯了法,都给他杀了。他这么铁面无私的,一定不肯袒护谁的。”将士们听了,有些平日不大重视纪律的,都偷偷地擦了一把冷汗。
这会儿朱祐一听到刘秀要召刺奸将军来,他就不作声了。可是劝刘秀及早脱离更始的,不光是朱祐一个人。别看耿弇才二十一岁,他就有这个心。刘秀攻下邯郸,消灭了王郎以后,更始刘玄的朝廷封他为萧王,吩咐他撤兵回去,耿弇急得什么似的,非把刘秀留住不可。他一直跑到刘秀睡午觉的地方,站在床边,向他央告,说:“请大王让我回到上谷去招兵。”刘秀说:“河北已经平定了,还招兵干什么?”耿弇说:“王郎虽然灭了,天下还正乱着呐。更始不能成大事,非失败不可。我看他长不了。”刘秀坐起来,说:“你说什么?我应当把你斩了。”耿弇说:“大王平日对待我像对待儿子一样,我才敢赤胆忠心地替大王打算。”刘秀一瞧,没有别人,就笑了一下,说:“我跟你开玩笑。你说吧。”
耿弇说:“当初天下百姓因为受不了新朝的残酷统治,才想念着汉室。一听到汉兵起义,各地纷纷响应。现在更始君臣只知道享乐,不知道处理朝政;皇亲国戚在京都里欺压百姓,横行霸道;将士们在各地掳掠财物、强抢妇女。以前人心思汉,现在回过头来又想念着王莽了。再加上铜马、赤眉、青犊、大彤等几十处,每一处有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马,更始没法对付他们。所以我说他长不了。大王您呢,在南阳首先起义,在昆阳消灭了敌人的百万大军。现在平定了河北,巨鹿也投降了,天下归心。只要大王登高一呼,准能天下响应。为什么把天下让给别人呢?听说更始打发使者来,要大王撤兵回去。大王千万别听他们的。”
萧王刘秀听着,不说话。虎牙将军铫期也进来了。他说:“河北接近边界,壮士都能打仗,原来是出精兵的地方。只要大王能够顺从万民的心愿,谁敢不听指挥?”刘秀说:“你别瞎说。”
刘秀出去对更始的使者说:“王郎虽然灭了,河北还没平静,我一时动身不了。”他就留在河北,还拜耿弇为大将军,派他跟吴汉往北去征调各郡的兵马。有几个郡守抗拒命令,都被耿弇和吴汉杀了。赶到这两个将军带领着北方的大军回来,萧王刘秀的兵力更强了。他亲自带领大军打败了另一支农民起义军铜马。可是除了铜马以外,还有十几处起义的军队。他们在各地杀了王莽的官吏,推翻了王莽的政权,但是他们大多继续用抢掠财物的手段来维持生活,因此,纪律很差,不符合人民的愿望。这就给萧王刘秀一个有利条件。他的军队中也有掳掠的行为,但是他尽力整顿纪律,争取民心。这时候,他以平定海内、恢复秩序的统治者自居,毫不留情地镇压和消灭各地的农民起义军。
刘秀又到了蓟城,派耿弇、吴汉、景丹、盖延、朱祐、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等十四个将军彻底消灭了铜马这一伙儿。投降的人就有几十万。刘秀把这一支起义军接过来,把几个归顺他的头子封为列侯。尽管如此,投降的人还是怀着鬼胎,放不下心去。刘秀了解了他们的心情,叫他们各归各营,各位头领照样带着自己的兵马,然后他自己骑着马,带着几个随从人员,好像老朋友串门子似的到各营去看看他们。这些投降的人大受感动。他们彼此之间很诚恳地说:“萧王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搁在咱们的胸膛里,咱们还不该跟着他同生共死吗?”打这儿起,他们服了刘秀,愿意听他的指挥,愿意重新编队,分配在各将军的营里。这一来,刘秀的军队扩充到了几十万人,关西一带只知道有铜马,就管刘秀叫“铜马皇帝”。接着,刘秀进了河内,还想去进攻燕、赵。
北方还没平定,东边的赤眉军反倒越来越强大。赤眉兵大多是朴实的农民。他们虽然屡次打了胜仗,可是并不想割据地盘,他们的首领樊崇压根儿没有要做皇帝的打算,只要推翻残暴的政权,渡过灾荒,能够回家安心生产就是了。因此,他们占领了濮阳和颍川以后,一听到刘玄做了皇帝,恢复了汉朝,就按兵不动。更始从宛城迁都到洛阳的时候,派使者去叫赤眉归顺。樊崇愿意率领赤眉的二十万大军去和更始合作,他就带着二十几个首领跟着使者到了洛阳。更始认为樊崇等人不是自己人,就敷衍了一下,把他们封为列侯,可是光有个空名,没有封地,二十万赤眉兵也不供应粮饷。樊崇和他同去的二十多个首领大失所望,他们找个机会都逃回来了。他们担心要再这么待下去,军心必散,因此决定跟更始干一下子。
公元24年(更始二年)二月,更始迁都到长安。樊崇就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往西去进攻长安。他们很顺利地进了函谷关。萧王刘秀一得到报告,就知道更始敌不过樊崇,长安一定保不住,就打算派邓禹往西边去打樊崇。可是更始的大将朱鲔和李轶还在洛阳,随时可以打到河内来。刘秀自己又想去进攻燕、赵,那么叫谁守在这儿呢?他就问邓禹。邓禹说:“从前高帝信任萧何,嘱咐他守住关中,供应军粮,高帝才能够一心一意地去收服山东,终于成了大事。现在河内地势险要,物产富庶,北通上党,南近洛阳,要挑个文武全才的人守在这儿,再没有比寇恂更合适的了。”
刘秀听了邓禹的话,拜寇恂为河内太守,对他说:“从前高帝派萧何镇守关中,我现在把河内托给你。你也要像萧何那样供应军粮,鼓励士兵防备着别的兵马进来。”他又拜“大树将军”冯异为孟津将军,统领河上的兵马,防备着洛阳那边。他这么布置完了,就拜邓禹为前将军,分给他三万兵马,向关内进攻,自己带着吴汉、耿弇、耿纯等人,率领着大军去进攻燕、赵。
河内太守寇恂吩咐各县练兵,尤其是练习射箭。他用竹子做了一百多万支箭,养马两千匹,收租谷四百万斛作为军粮,源源不绝地运到前方去。他真是个“赛萧何”。孟津将军冯异这会儿独当一面,也不能再躲在大树底下了。果然,镇守洛阳的朱鲔、李轶一打听到萧王往北去了,就趁着机会去进攻河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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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异跟随刘秀上阵打仗,总是跑在前面。在征战间隙,休息的时候将领们常常聚在一起聊天,话题无非是聊聊打仗的经过,那些将领喜欢自述战功,胡吹乱侃,有时候为了争功互不相让,甚至闹得脸红脖子粗。每到这个时候,冯异总是偷偷走开,一个人默默地躲到大树下面。于是,士兵们便给他起了个“大树将军”的雅号。“大树将军”一词后用来指代不居功自傲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