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的节日
“过年？过年是什么意思？”
这是奔奔成为小团体的一员后，一个阳光照耀的冬日下午。
林野他们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养大的缘故，奔奔没觉得有多冷，他还穿着单件的长袖长裤，玩起游戏来比其他人都轻盈不少。
这会儿，他们正说起马上要过年的事情。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林野说，语气里丝毫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奔奔知道他已经完全把自己视作好朋友了。
奔奔吐吐舌头，妈妈的故事书里没有提到，他当然就不知道啦。
“过年就是过春节，是一个节日。过年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回到家里，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看春节联欢晚会，还要去亲戚家拜年……”宣宣解释说。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听宣宣说完，小雨插嘴道，“我们每年都有很多节日，像元宵节要舞龙舞狮，清明节要去山上扫墓，端午节吃粽子……奔奔，你们的世界也有不同的节日吗？”
既然已经是好朋友，当然要无话不谈了。更何况，奔奔总能找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像永远不会枯萎的花、永远玩不腻的游戏，林野他们早就怀疑他不是一般人了。
奔奔告诉他们，他真的住在山里，不过他的妈妈是风，他从小和动物们一起长大。
林野他们也都很好地为他保守着秘密，从未说出去过。
“有啊。”
奔奔点点头，山里一样有各种各样的节日。
“动物们的节日，像松果日、树叶节、瑞雪节啊……我都和妈妈一起过风的节日。‘春节’我们也有，还有夏节、秋节和冬节。”
“你们都怎么过节？”林野问。
“春节要在家门口挂上一串铃铛，吃‘春铃铛’——那是一种点心。夏节要往手腕上戴草编的手环，往南方吹一朵蒲公英，许一个愿望。秋节是出门野炊，喝枫叶茶。冬节最有意思，把红色的梅花揉出汁来，点在耳朵上、手上、脚上——我妈妈说这样冬天就不会被冻伤了。”
“风的节日真好玩。”宣宣不无向往地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奔奔喜欢过节，过节就能做一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事。他听妈妈说，明年的春节会很特别。
每隔十二年，都会有这样一个很特别的春节，到时候，整片大陆上的风都会回到芒草山谷，举行盛大的庆典。
那一定特别好玩！听妈妈说着，奔奔就已经无比期待了。
长这么大，奔奔还只见过妈妈一位风，不知道其他的风——妈妈的亲戚们——是什么样子。他们都像妈妈一样温柔、一样美丽吗？
妈妈还告诉奔奔，每隔六十年，风们都会选出一位风留下来守护芒草山谷，妈妈就是这一次留下来的风。按照惯例，这六十年间，春节的庆典都由她来筹备，所以明年春天妈妈会很忙很忙，奔奔要帮妈妈做些事情。
“这是当然的啦。”奔奔一口应承下来。
“等客人来了以后，还要把你的羽衣收起来。”妈妈说。
“为什么？”
“你的羽衣太漂亮啦，别的风看见了如果也想要，老树精爷爷那么大的年纪，肯定做不过来。”妈妈说，“奔奔也不想让老树精爷爷太辛苦，对不对？”
奔奔想一想，觉得有道理，就点点头答应了。
人类世界的年刚过去不久，妈妈就要为风的春节忙碌了。
奔奔看到她变出了风的名册。妈妈总是能凭空变出一些东西，像是糖果啊，花啊，还有她的故事书。他猜这也是风的魔法，他们有一个平常人看不见的大口袋，里头装满了各种东西，可以随时随地取出来。
这本风的名册奔奔很熟悉了，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向他介绍过。
名册差不多是大人的手掌大小，古朴的木质封面和封底，封面上有一个镂空的、龙飞凤舞的“风”字。
打开来，它不像平时常见到的那种簿子，可以一页一页翻动，而是需要拉开的、完整的一页长纸，一折一折地叠起来。
名册上一共有120位风的名字。
在这片大陆上，一共有120位风。
在名册的第一折，白底撒着碎金的纸面上，是一个圈起来的红色大字——东。
奔奔记得妈妈说过：“风一共分为四种，东风、南风、西风和北风。每种风都各有一位首领，他们分别掌管着春、夏、秋、冬四季的风。”
翻过东字，下一折就是用黑色墨水写的风的名字了。
第一个字是“喃”，奔奔知道，这是东风的首领的名字。南风的首领是咣，西风的首领叫咻，北风的首领是啸。
喃之后的名字是：叮、叩、呐、呢、唤……
风的名字只有一个字，而且都带有口字旁。很小的时候，奔奔就知道妈妈的名字是喻，她是北风，也就是冬天的风。
每位风都有一本名册，他们就是通过名册互相联系的。
奔奔看见过好多回了，妈妈对着名册上的一个字吹出一口气，过一会儿，那个字就会泛起淡淡的白色荧光，传出一个声音和妈妈说话。有时候妈妈走在路上，忽然手一挥，变出名册来翻到其中一折，就是有别的风来找她了。
眼下，妈妈就在和另一位风说话。
“……好，明早见。你们一路小心。”
已经爬上床的奔奔只迷迷糊糊听到了几句话。
明天，会有客人来吗？带着这个疑问，奔奔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是在一阵悠远的风声里醒来的。
睁开眼睛，天还没亮，妈妈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听见门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好奇地爬起来，走到门边向外望去。
他看见了好多人——不对，那是风。
虽然乍一看都是人类的模样，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身形是半透明的，透过他们，可以依稀看到晨曦中的芒草山谷。
这就是妈妈的亲戚——其他的风。奔奔在心里悄悄想。
风果然都长得很漂亮啊，纤长挺拔的身形，让人联想到轻盈纯洁的羽毛。他们都披着羽衣，应该是在清晨赶路而来，羽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奔奔，快过来呀。”
忽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奔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妈妈叫他了。
那些风都朝他看了过来。
奔奔有些不好意思，蹭到妈妈背后。妈妈把他从身后拉出来，推到身前，介绍说：“就是这个孩子。”
“你好呀，奔奔。”
“奔奔，你好……”
……
风们温柔地和他打招呼。
“这是提前来帮我们准备春日大典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来，快谢谢他们。”妈妈笑盈盈地说。
“谢、谢谢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奔奔的舌头有点打结。
“不用客气。”
“应该的。”
……
风们笑了起来，笑声温和地拂过芒草。
真正忙碌的日子开始了。
食物归南风咛姐姐管。她的帮手有自发来帮忙的松鼠妈妈、狐狸妈妈、兔子妈妈，以及各位妈妈的孩子们，还有奔奔——他是妈妈指派来的。
奔奔扫了一眼要准备的食物清单，惊得吐了吐舌头：
春铃铛…………1000份
糖水铃兰花……1000份
艾草团子………500份
花瓣饭…………500份
桃花酥…………300份
蕨饼……………300份
蜜豆饼…………300份
炸花椒叶………300份
豆芽春卷………300份
……
长长的单子提起来，快赶上奔奔的个头儿了。奔奔的脑海中一下冒出了堆成一座一座小山的春铃铛、花瓣饭……
芒草地的边缘，开辟出了一块专门准备食物的地带。
大大的炉灶列队似的排开，边上是小山丘一样连绵起伏的烤炉，一层层笼屉架起来了，还有无数草叶编成的碗碟高高地垒在一起——这些都是用风的魔法，从他们“看不见的大口袋”里掏出来的吧，奔奔想。
奔奔很乐意和小伙伴们一起做好吃的。他最喜欢做春铃铛。
每年风的春节，他都给妈妈打下手。把鸡蛋、砂糖、面粉等等和到一起，搅拌啊搅拌，往烤架上挤出鼓鼓的半圆的形状，像一个个小帽子；再送进烤炉里，烤得喷香酥脆，变成金黄色，就成了半个铃铛；拿两个中间夹上甜豆沙粘起来，就做好了一个完整的金色春铃铛。
还可以在搅拌的时候，加入鼠曲草的汁，把铃铛染成绿色，这样就能做出绿色的春铃铛，还有一半金黄一半嫩绿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春铃铛看着酥脆，其实送进嘴里就变得软软的，和甜豆沙一起组成绵密的口感。奔奔喜欢极了，只比鸡蛋小一点的春铃铛，他一次都要吃三个！
就在奔奔他们为长长的食物清单忙碌的时候，一个宽敞的木质舞台在芒草湖边上搭了起来。舞台前的芒草地里，修整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作为游行的主要通道。
同时出现的，还有在芒草山谷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立起的四根柱子。柱子顶端都挂上了一串古朴的金色铃铛，铃声清澈而厚重，柱子底下，各有一面比奔奔还要高的红色大鼓。
“东风、南风、西风、北风会分成四支队伍，降临在各个方向的柱子下。抵达时，就由首领敲响柱子底下的大鼓。”
晚上在家里，妈妈向奔奔解释说。
“除了风，我们还会邀请与风交好的山神、精灵们一起来参加春日大典。到时候他们都会在芒草山谷里住下，不分白天黑夜地唱歌、跳舞，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