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风的归来
就像风们说的那样，这片树林并不大，不到半小时奔奔就走到了边缘。边缘外是一片夕阳下的山坡，一条还算平坦的小路通往不远处的城镇。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离城镇很近了，奔奔才猛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没有风的国度：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来的烟，铅笔一样直筒筒地朝天空飘去，直到消失在淡淡的天光里。
他拿手在耳边扇了扇，真的，一丁点风都没有。
城镇的街边没有什么人，路过的几个身影也都低着头神色匆匆。奔奔望见一个坐在水果摊后的大叔，跑上去，拿出咻的画像，问道：
“叔叔，请问一下，您见过这个人吗？”
大叔仔细端详了一下画像上的人，摇头道：“没有。”
“那您最近，有听说和、和……”
嘭嘱咐过奔奔，提到“风”这个词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这让奔奔反而更加犯怵了。
“和什么？”
大叔的语气有点凶，吓得奔奔一口气说道：“和风有关的事情吗？”
“风？”大叔冷笑一声，“你是从哪来的小毛孩？不知道这个国家是不被风祝福的吗？去，不买水果就别来烦我。”
一开始就碰了壁，不过奔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风们告诉他，收集情报不能心急，要慢慢来。
“在这个国家，只要是和风有关的消息都必然是特大新闻。咻先生如果真的来过这里，不怕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嚯这样对他说。
晚上，奔奔用风们给他的钱住在旅馆里。他给旅馆的主人、同住的客人们看过了咻的画像，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一天、两天……一周时间过去了，奔奔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风的国度和其他地方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天气比较热。这才是春天，还是大陆的最北端，到了中午，奔奔常常热出一身汗。每到这时候，他都希望能有一阵凉凉的风拂到脸上，一点点就好。
还有就是，这里似乎比别的地方安静很多。
没有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没有风掠过大海的声音，即使是集市里人们的嘈杂声，也往往聚集在一起，因为没有风把它们带向远方。到了晚上，周围总是安静得让奔奔心里一阵阵发慌。
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已经完全习惯了没有风的日子。
眼看着时间不断流逝，奔奔开始调整起自己的行动计划来。
他拿出了羽衣，白天在不同的城镇打听消息，傍晚穿上羽衣赶往下一个城镇，这样能省下不少时间。
然而这天夜里，当奔奔飞跃一座山林时，发生了一场意外。
他听见了一声尖叫，是个女孩。
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冲过去，就要到达时，没想到从林子里窜出好几只白色的鸟儿。他飞得太快，鸟儿受到惊吓，不顾方向地乱飞，和他撞到了一起。
一时间，耳边都是扑棱翅膀的声音，奔奔只有猛地刹住。可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中寒光一闪，有什么朝他，不对，是朝一只鸟儿射了过来——
危险！！
奔奔条件反射地把身前的鸟儿搂进怀里，而那道寒光也闪到身前——
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道寒光原来是一支箭，奔奔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扎入他身上的羽衣，然后像刺穿一道瀑布那样，穿过他的身体，射向了他背后的远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箭往身后射去后，奔奔以为自己已经停止的心跳，突然“咚！咚！”地在胸口炸开，浑身的冷汗让他一阵战栗，他哆嗦了一下，松开怀抱，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是风——！”这时，他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喊道，“是风！！风回来了！风来解救我们了——”
“不好，快走！”
“走！快！”
……
隐隐地，能听出一伙人离开的声音。
奔奔低下头，望见树林中一团火光向着远处离去。
他仔细寻找着，终于在林子里看到了一个少女，少女也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好奇，奔奔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缓缓地落在地上，向少女走去。
“你，您是风？”少女小声问道，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一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的孩子行礼。
“我不是风。”奔奔摇摇头，指一指地上，“你看，我有影子。”
少女低下头，看到了奔奔脚边让月光投下的影子，眼里闪出一丝失落，但她很快又问：“可你身上的，难道不是风的羽衣吗？”
“算是吧。”奔奔说，“我的妈妈是风，这件羽衣施了她的魔法。”
“你的妈妈是风？”少女的嘴角又浮现出了笑意，“太好了，你一定是风派来的使者！”
“我不是——”奔奔刚要解释，却被少女一把拉住了。
“我叫卡嘉·图力，你可以叫我卡嘉。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吗？”
“我叫奔奔。”
奔奔一边说，一边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图力，图力是故事里那个家族的姓氏，也就是说，刚才那些鸟儿……
“这么晚了，你去我们的营地住一宿吧，好吗？”卡嘉发出了邀请。
“嗯……”
见奔奔答应了，卡嘉高兴得一把拉住他的手。
随后，她抬起头，把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很快，从头顶上传来了拍打翅膀的声音，几只白色的鸟儿低低地落下来，在林中飞行着。
近距离地观察这些鸟儿后，奔奔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各地的商人不惜高价也要买到它们：真美，纯白无瑕的羽毛笼罩着细腻的光泽，优雅的身形仿佛一个个玲珑剔透的梦一般，在夜色下轻盈地穿梭着。
去营地的路上，奔奔向卡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拿出了咻的画像，卡嘉摇摇头，同样困惑地说：“没有，我从没见过这个人。会不会是他秘密行动，或者换了一副样子呢？要知道在我们国家，任何有关风的消息，都会在一夜间传遍各个角落。”
也有这个可能，可这样一来，找起来就更费劲了，奔奔沮丧地想。
“不过……”卡嘉犹豫了一下，说，“你既然来了，能不能请你转告风们，我们已经悔改了，请他们回来，好吗？”
“我……”奔奔迟疑地说，“我问一问他们。”
其实他是害怕啸，一想到提出这个建议会被啸大骂一顿，他就紧张得咽好几口唾沫。
“啊，到了。”
卡嘉说着，向前迈出几步，再转回身，一本正经地对奔奔说：“欢迎你，风的使者。这就是我们白鸟家族的营地。”
卡嘉的身后，露出了火光照映下的营地一角。老实说，这处营地根本配不上她郑重其事的介绍，奔奔看了看，比春日大典时芒草地里最简单的住处都要差。
简直就像临时搭起来的避难所。
中央的空地上，只亮起了一处篝火，围绕着篝火的，是一圈低矮的三角形帐篷。帐篷是墨绿色的，看起来破破烂烂。黑色的人影在营地里走动、低声交谈，有人看到卡嘉，喊了一声，随即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卡嘉——！”
一个长发绾起的女人跑了过来，把卡嘉一把搂在怀里。
“妈——”卡嘉小声说，“对不起，我没能找回那只白鸟……”
“没关系，没关系……”女人紧紧搂住卡嘉，重复着同一句话。
奔奔移开视线，朝四周望去。唯一使这片营地与众不同的是，帐篷附近的树林间，远远近近地栖息着梦幻一般的白色身影。
“卡嘉！”
奔奔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摸摸卡嘉的头。
“爸！”卡嘉大声说，“你们猜我遇到了谁？我遇到了风的使者！他是风的孩子，他有风的羽衣！”
顺着卡嘉所指，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奔奔身上。
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手攥紧了羽衣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