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博物馆里的画
从城镇的另一边出来后不久,奔奔就找到了一片真正的山林。
有繁茂的树林,有生活其中的动物们——他还担心万一周围的山全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样光秃秃一片,那该怎么办呢!
这天晚上,他住在了田鼠家。在餐桌上,奔奔听说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一座山林……凭空消失了?”
奔奔问,他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是呀,就在一夜之间,整座山的树林就这么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地皮,风吹过来那黄沙哟,啧啧啧。”
田鼠太太激动地说道,停下来喝了一口玉米浓汤。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奔奔问。
“没有人知道。”田鼠先生耸耸肩,“只听说人类早就看中了那块地皮,准备把林子推倒了盖房子。”
田鼠太太叹口气,接着说:“也许,是哪位好心的魔法师想帮一帮林子里那群可怜的动物们……”
等一下,奔奔像被点醒了一般,突然想道:莫非,阿冬他们住着的那幅画,就是“凭空消失的山林”?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一定有一位魔法师帮助他们,把山林“搬”到了画里去了!
奔奔为自己偶然发现的秘密感到一阵兴奋,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几天后,在河狸太太的下午茶会上,一只浅绿色的鸟儿忽然盘旋着,朝河狸太太的小花园落了下来。
着陆前的一瞬,鸟儿倏地扑腾着翅膀,变成了一个披着长长头发、绿色半透明的少女,她看着奔奔,迟疑又焦急地问了一声:“你……是奔奔吗?”
是风!
奔奔惊喜地叫道:“我是!我是奔奔!”
“总算找到你了,整片大陆上的风都在找你!”
眼前的风说完,急急忙忙伸手一挥,变出了一本风的名册。她翻到写有“喻”字的一折,吹一口气。
“喻”字泛起了淡淡的白色荧光,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呓,有什么事吗?”
不等身边的风答话,奔奔就抢先道:“妈妈!”
“奔奔?是奔奔?!奔奔你在哪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和妈妈说说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妈妈的声音像一团交织着各种情绪的云,乱哄哄地响着。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奔奔简单说了一遍他这些天的经历。
“没事就好,我去通知其他的风,让嘭来找你。”听妈妈的语气,她像是完全放心了,“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啸取消了被风遗忘的国度的禁令,风又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国家了。”
“真的吗?!为什么?”奔奔问。
“为了救白鸟,不少村民不顾生命危险冲进火海。啸看到了,他说既然有人已经知道悔改,那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太好了!”
奔奔想象着卡嘉听到这个消息,会露出怎样开心的表情。
“你就乖乖待在呓姐姐身边,别乱跑。帮妈妈把名册给呓姐姐……”
原来找到他的风名字叫呓。
呓带奔奔去了她住的大樟树,太阳下山前,嘭和小队的风就赶来了。
“奔奔!”
“奔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
降落的鸟儿们扑扇着翅膀,陆续变回人的模样,聚拢到奔奔面前,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欣喜又宽慰的表情。
嘭半蹲下来,对奔奔说:“之前在被风遗忘的国度你做得很好,啸已经收回禁令,所有的风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国家了。”
“奔奔,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嚯问。
奔奔正犹豫该从哪里说起,呓笑着招呼所有人道:“晚饭准备好了,不如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眨眼的工夫,呓已经用法术在樟树下摆出了一张长桌、十把椅子,还有一桌子菜。
坐在饭桌边,奔奔一点一点开始了讲述。
当说到阿冬带他离开他们的“秘密宝地”时,奔奔犹豫了一下,还是撒了谎:他说等眼睛能看见时,他已经站在了大街上。
不过,他把凭空消失的山林当作路上听来的一件奇闻说了出来。
“凭空消失的山林?这倒是闻所未闻。一定要有非常高强的法力,才能把整座山的树木和动物移到其他地方去……”嘭沉吟着说。
“即使在风之中,也只有四位首领能做到吧?”餐桌另一头的一位风说。
“而且这么做,确实很像咻先生的作风。”嚯对嘭说。
嘭点点头:“我认为这件事可以调查一下。”
如果是和咻先生有关,那就不能不说了。这时,奔奔回忆起来,在看那幅画时,有一瞬间他从画里感受到了风的气息,他还以为是错觉,如果不是的话……
“会不会,阿冬他们的‘宝地’,就是那座消失了的山林?”一位风说。
“那个……”奔奔迟疑地插嘴道,“我、我可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看向奔奔。
奔奔红着脸,把他从林子里出来后被人撞到,发现自己在博物馆里和看到那幅画的事说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有很短的一瞬间,等回过神来就没有了。”奔奔老实地说。
风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嘭说:“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这幅画。”
博物馆已经闭馆了,寻找咻的队伍加上呓,从窗台跳进黑漆漆的展厅里。嘭打了一个响指,指尖腾地冒出一团火焰,照亮了奔奔指出的那幅画。
嘭把手放在玻璃框前,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错不了,里边有咻先生的魔法。”
“咻先生现在可能就在画里?”嚯问。
嘭点点头:“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他一挥手,挡在画前的玻璃框顿时不见了,他又抬手对着画的正中央,同时扭头对奔奔说:“奔奔,你过来,我和你一起进去。”
奔奔走到嘭身边,嘭握住他的一只手。
刹那间,奔奔只觉得一阵风刮来,他仿佛缩小成了一片落叶,被风不由分说地卷进了眼前的画里。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踩在了铺满落叶的土地上,此刻山林里正是黑夜。
奔奔蓦地想到,很可能画里的白天和黑夜,和博物馆展厅里的灯光有关。
嘭就站在奔奔身边,向四周张望着,其他的风也都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来。不等风们有什么行动,奔奔看到,一些动物已经躲在了不远处的树丛后,正向他们投来好奇又警觉的目光。
“你们好。”嘭率先说道,“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休息了。我们是风,和咻先生一样,你们一定认识咻先生吧,是他把山林迁到了这幅画里。能告诉我们他现在在哪里吗?我们正在找他。”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是阿冬。
“这幅画……”阿冬艰难地说,“就是咻先生。”
“这幅画?”嘭惊讶道。
“对。”阿冬点点头,“咻先生把自己变成了一幅画,山林就藏在这幅画里。不过,施法之后他好像太累了,告诉我们进出山林的办法后,就像陷入了沉睡一样,只有很少的时候,会醒过来和我们说说话。”
“怪不得我们一直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嚯喃喃地说。
“看来这个法术消耗了他太多力量。”嘭转向嚯,“只有把法术解除,才能让咻先生醒过来了——”
“你们要解除法术?”阿冬紧跟着问。
嘭点头:“我们可以把你们和山林一起迁到安全的地方去,怎么样,可以吗?”
“我们……”阿冬无奈地摊一摊手,说,“我们想留下来,留在山丘市附近的山里。这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地方,可人类偏要夺走这片土地……”
“和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嚯说。
阿冬点点头。
和奔奔想的差不多:山丘市想在这座山林原本在的地方建一片城区,于是开始大规模地砍伐树木、推土挖山。有些人趁此机会,在山林里布下了陷阱,凶残地捕猎动物……
动物们都害怕极了,可对他们来说,这座山林就是唯一的家乡,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离开这里。
这时候,阿冬想到了咻先生。
咻先生是他们的老朋友了。之前很偶然地,咻先生路过这座山林,听到阿冬的乐队演奏的音乐,他觉得很有意思,还提了一些建议。后来,时不时地,咻先生就会绕到这座山林,听听乐队的新歌。
听了阿冬的请求,咻先生决定去找山丘市的市长。可这位市长丝毫不肯让步,西风的首领都拿他没办法。
“和这些人真是没法讲道理!”阿冬还记得那天咻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咻先生说,“那就让我来施个法,叫这些人尝尝破坏自然的恶果!”
他说,他要把整座山的树林都完整地搬到另一个地方去,只剩下地皮,扬起的沙尘足以让人们叫苦连天。
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幅画,把整座山的树林都藏进了画里。
没想到,即使整座山林都消失不见了,山丘市里每天都黄沙漫天,人们照样没有停止施工。
而咻先生自己反倒因为消耗了太多法力,陷入沉睡中,很少有醒过来的时候。
听到这儿,奔奔想,白天动物们都尽量变成人的样子,到画的外面,到城里去,是不是都是为了减轻咻先生的负担呢?
“如果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我们……”最后,阿冬叹一口气说,“还是搬到其他地方去吧。咻先生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不能再拖累他了。”
风们都没有应声,他们相互看看,表情似乎都在说:有没有其他办法呢?
这时,一个很小的声音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大家一齐看了过来,是奔奔。
“什么主意?”嘭问。
“山丘市的人们砍伐山里的树木,还抓走了动物们,我想……”奔奔顿一顿,说,“他们是怎样对待我们的,我们也怎样对待他们,这不过分吧?”
他慢慢道出了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