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厨房故事会

1 厨房故事会

凌晨4点,寻找咻的队伍在芒草山谷的北角集合。他们一共有九名成员:东、南、西、北风各二位,还有就是奔奔。

队长是西风,他叫嘭,是个个子高高、一脸严肃的大哥哥,整个小队都听从他的指挥。副队长是北风嚯,一个说话柔声细语的大姐姐,大大的眼睛像凝着清露,扎起的麻花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和妈妈说的一样,嘭先给奔奔的脚施了魔法——他朝奔奔的双脚吹一口气,奔奔就像披上了羽衣一样脚底离地,飘了起来。

出发前,每一位风都变作了白色的鸟儿,长鸣一声,围着奔奔扑扇翅膀飞腾起来。

一个人类的孩子在鸟儿的护送下飞上天空,多像妈妈的故事书里的景象啊,奔奔觉得有趣极了。

妈妈一路送他们到山林的尽头,最后又反复叮嘱奔奔几句“听话,别给大伙儿添麻烦”,才恋恋不舍地拍拍他的肩,朝队伍挥手告别。

奔奔也很卖力地冲妈妈挥着手,第一次出门远行的新鲜感冲刷着他的心,让他一时间除了兴奋,再感觉不到其他情绪。

“妈妈,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奔奔在心里说。

第一站果然是风的旅馆。

听嘭说,那儿离芒草山谷很远很远,几乎就在大陆的另一头,即使是风,最快也要用上三天三夜才能赶到。

他们前进得飞快,云彩在脚下连成了片。本来奔奔还想好好打量打量人类的世界,这样一来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连成灰褐色一片的城镇屋顶,呼呼啦啦从眼前一晃就过去了。

三天后的下午,一行人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风的旅馆在山林深处。

春天刚刚来过,整座山林都覆盖着一层嫩绿色。从空中往下看,奶白色的旅馆藏在树林中,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动物——看到旅馆的第一眼,奔奔就喜欢上了它。

他们落在旅馆前的空地上,风们从鸟儿变回人的模样,向旅馆大门走去。

从正面看,这是一栋漆成白色的木头房子,在树林的映衬下,显得既精致又气派。旅馆一共三层楼高,带阁楼的屋顶尖尖的,方形的窗格后挂着玫红色的窗帘,一楼的露台边围着一圈漂亮的白色栅栏。

几只麻雀停在栅栏上,和打阳伞的人类太太热络地交谈着。野猪在露台的角落里悠然地哼着小曲。旅馆的右边,刺猬夫妇和狸子一家似乎刚结束了散步,从林间小道上慢慢地踱出来。

旅馆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头招牌,写着“风的旅馆”四个字,边上缀着小小的音符。

不像奔奔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风们甚至连头都没歪一下,就径直走上台阶,踏进了敞开的大门里。奔奔赶紧加快步伐,跟上他们。

“欢迎光临——”

一踏进旅馆,一个快活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奔奔抬起头,费力地越过一个个身影,看到了一个浅褐色的柜台,柜台后站起来一个扎蓝色方格头巾的少女,笑眯眯地招呼着他们。

嘭向少女简单说明了来意。奔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被一旁的餐厅吸引了过去。

餐厅里整齐地摆放着小圆桌,桌上是浅绿色的格子桌布,酢浆草的黄色小花装点在白色的小花瓶里,让人看着就没来由地高兴起来。椅子的颜色和柜台一样,是高处的树枝那样的一种浅褐色。

每张圆桌边几乎都有客人:披着蓝底白碎花披风,正在看书的人类老奶奶;把椅子搬到边上,直接站着的鹿一家;刚坐下来,往水杯里倒茶的黄鼠狼夫妇;还有一刻不停地说着话的花仙子们,点了一桌子的点心……

“呀——”

看到那些点心,奔奔忍不住叫了一声。糖水铃兰花、艾草团子、桃花酥、蕨饼、炸花椒叶……全是风的点心。

“这里本来就是风开的旅馆,有什么好奇怪的。”奔奔马上又对自己说。

“……这下怎么办?”

“不知道,线索断了,接下来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等奔奔把注意力收回来,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风们都露出了一筹莫展的表情,听他们的讨论,这里并没有他们想要的情报。

“你确定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是在一个月前吗?”嘭又问了柜台后的少女一句。

少女很肯定地点点头。

“嗯。那天是鹿先生的生日宴会——二月十八日。咻先生的心情很好,喝了整整一瓶葡萄酒,拉着白头翁先生陪他跳舞跳到天亮。随后他住了两天,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信也没有写过。”

“好的,谢谢。”嘭说。

“接下来怎么办?”嚯紧跟着问,她看向嘭。

“那个,不好意思……”说话的是柜台后的少女,她依旧用快活的声音说,“都已经这个点了,诸位不妨先在这里住一晚。你们是咻先生的家人和朋友,旅馆免费向你们开放。”

听了少女的话,嘭点点头,转身对所有的风说道:“她说得对,今晚我们先住下来吧。有必要开会讨论一下今后寻找的方向。”

没有风表示出异议,少女从墙上取下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走到柜台外,对着风们说:“你们的房间在三楼,请跟我来。”

奔奔特别留意了一下,少女有影子,她是人类,不是风。

奔奔和嘭住同一个房间,接下来直到晚饭前,所有的风都聚集在这个房间里,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奔奔听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在得到嘭的准许后,悄悄出了房间,一个人下楼去玩。

路过柜台的时候,没想到被柜台后的少女叫住了。

“嘿,小朋友!”

奔奔转过头,用眼神问:“你叫我?”

“你是人类的孩子吧,怎么会在风的队伍里?”少女走到奔奔面前蹲下,和他面对面地说话。

“我的妈妈是风,我从小就和风生活在一起。”奔奔说。

“这样啊,还真是稀奇。”少女微笑道。

她的笑容里似乎有一种别样的生命力,像迎着阳光盛开的花儿一样,没有一丝阴影,只有扑面而来的亲切。

“给,这个给你。”少女说着,把一个东西放在了奔奔手里。

是一块小石头,正好可以让奔奔握在手心里的大小。

奔奔盯着石头,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的困惑全写在脸上,少女看到了,解释说:“这是这间旅馆的特色——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都能拿到一块石头。”

奔奔还是没说话,他的表情在问:“石头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石头里藏着风的魔法,也就是咻先生的魔法。”少女笑着说,“你把石头随身带着,不用多久,几个小时吧,再把它放到耳朵上,静静地听,你会听到一首歌,那首歌就是藏在你心中的歌。”

顿了顿,少女又补充道: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首歌。如果你听不到,那就是时间还未到,那首歌还没有被完全谱写出来。”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奔奔不由自主地把石头贴在耳朵上,可什么都没听见。

“我都说啦,要把它随身带着,几个小时后才能听到声音。”少女点一下奔奔的额头,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妈妈。

“好了,我要忙啦,账本还有好些没核对完呢。”少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自己随便去玩吧。”

“谢谢姐姐!”奔奔说。

“哎,真乖。”少女嘻嘻笑着,走到了柜台后。

奔奔把石头放进口袋里,一个人沿着旅馆的栅栏绕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正准备去林子里走走,忽然瞥见旅馆后头开着一扇白色的小门,从门后传来了依稀的鸟叫声。

他好奇地走过去,透过门缝一看,原来是旅馆的厨房。十几只麻雀正合力叼起筛子筛面粉,烹饪台上好几只松鼠在忙忙碌碌地剥榛子、核桃,挑拣花椒叶和豆芽。

奔奔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走掉,这时,他听一个声音说:

“……果然咻先生在风里算是特别的。你们看那些风,全都板着一张脸,看着就叫人没法接近。只有咻先生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对谁都很亲切。”

说话的,是在挑花椒叶的松鼠太太。

“就是呀,孩子们可能都还不知道,这片林子能恢复到今天这个样子,也全是咻先生的功劳呢。”挑蕨菜的另一位松鼠太太也说。

“什么什么?”

“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剥榛子、核桃的几只小松鼠都好奇地问。

“听我奶奶说,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她都计划搬走了,幸好咻先生来了……”挑花椒叶的松鼠太太说。

“妈妈,你和我们说说吧,我们想听这个故事。”一只小松鼠央求道。

没等松鼠太太回话,奔奔推门走了进来,说:“我也想听……可以让我一起听这个故事吗?”

动物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吃惊地看着奔奔。麻雀们差点没抓稳筛面粉的筛子。

还是挑蕨菜的松鼠太太第一个回过神来:“你是……那几位风带来的孩子吧?”

“嗯。”奔奔点点头,“让我一起听这个故事吧,我来帮你们的忙,在家里我就常常帮妈妈干活儿。”

“不错,是个好孩子。”

挑花椒叶的松鼠太太点点头说。

“行啊,今天要干的活儿可多了,晚上是刺猬先生的婚礼呢。你先帮我们洗干净萝卜和蘑菇吧,就在那边,等会儿我要检查哦。”

奔奔走上前,解开一袋子白萝卜,放进水池里,马上开始了工作。

松鼠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留神自己面前的花椒叶,一边开始了讲述。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啦,这片树林曾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任何声音。你们不知道吧,那时候,小葵是不会说话的……”

一只小松鼠提醒奔奔,小葵就是柜台后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