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芒草山谷

3 再见了,芒草山谷

关于那个困难的选择,奔奔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要留在芒草山谷。

回来的这些天,在芒草山谷待得越久,奔奔就越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属于这儿,属于风的世界。

刚回来不久,北风嚯姐姐就用风的名册找过奔奔一次,还不许奔奔的妈妈在一旁听,说有悄悄话要单独对奔奔说。

嚯告诉了奔奔一件事。

原来妈妈之前给他的羽衣里,藏着她一半的法力。

正因为那件羽衣里有一位风一半的法力,才能在危急时刻施展出那样大的法术,化作一阵风拂灭了山火,救下了白鸟和图力家族的人。

但把那么多的法力交给一个人类,是无论如何不符合风的规矩的。虽然羽衣里的法术救下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啸还是为此发了怒,惩罚奔奔的妈妈在守护芒草山谷期间,每天都要面壁沉思一小时。

“奔奔,你妈妈真的很爱你,一定要对她好。”最后,嚯对他说。

怪不得妈妈不让他在其他的风面前拿出羽衣,奔奔一下子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已经有一个这样爱他的妈妈了,或许,他并不需要另一个。听了嚯对他说的话,奔奔时常这样想。

“对不起了,妈妈。”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有一天晚上,到了说睡前故事的时候,妈妈忽然对奔奔说,她有话要对他说。

“我听咻先生说了你在故事工坊拿到的故事。”妈妈说,“我托其他的风去看了你的人类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奔奔没有应声,他好像隐隐地意识到了妈妈要说什么。

“奔奔,就算没有听到这个故事,从很早以前,我就在想了,你是人类的孩子,人类的世界才是你真正的归属,总有一天你要回去。现在,是时候了。”

奔奔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憋不住了,眼泪和声音一起掉了下来。

“你不想要我了吗?”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伸手抹掉奔奔脸上的泪珠。

“妈妈也舍不得奔奔,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总能和我们期待的一样,总要有选择和取舍,我们要做应该做的事情,而不只是我们想做的事情。奔奔,你应该回到人类的世界去……”

“我不要,我要留下来,留在芒草山谷。”

奔奔呜呜地说。

“去了人类的世界,你也一样可以来芒草山谷,只要你想,妈妈马上就找其他的风去接你。”

“我不要!”

奔奔把头缩进被子里,不再说话。

“奔奔……”

妈妈又叫了他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以后,奔奔就像和妈妈赌气一样,每当妈妈要和他说什么,他就任性地用手把耳朵堵住,边摇头边大声说:“我不听,我不听!”

可他虽然嘴上是这样说,其实心里也乱得要命。

他和以前一样在芒草地里游荡,在山里和动物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总有一件事梗在了心里,让他难受得发慌。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比如想知道老树精爷爷又捣鼓了什么新东西,比如不知道该拿林野提的要求怎么办……可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样。奔奔自己也很清楚,这一次,无论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感到完全的高兴了。

一个人的时候,奔奔会忍不住拿出挂坠里的石头,放在耳边静静地听。

咻先生又送给了他一块石头,放进了他藏在心里的歌。

奔奔听着那个温柔的女人的歌声,听她为他唱着动听的摇篮曲。他不禁想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牵着他的手,也会像妈妈的一样温暖吗?她说话的声音,也会像妈妈一样温柔吗?……

“奔奔——”

远远地,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你再听我说——”

奔奔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可妈妈已经走得很近了,附近实在没有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奔奔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小把戏。

他在芒草地里一连打了三个滚,变成了一棵小小的芒草。这是小时候,小兔子教给他的法术,通常在春天最有效,但有时候夏天也可以。

小时候,奔奔用同样的办法骗过妈妈。

可这一次,妈妈没有径直从他身边穿过,而是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对变成了芒草的奔奔说:“奔奔,你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妈妈都会找到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是我把你带大的呀……”

三十秒过了,奔奔又变回了一个小男孩,坐在芒草地里,眼泪又掉下来了。

妈妈也在奔奔身边坐下,把他揽到怀里,摸摸他的头。

“妈妈知道你舍不得,妈妈也舍不得。可你应该回去的,你要在人类的世界里长大,学习、上课、找工作、遇见喜欢的人……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当你想回到芒草山谷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来,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你永远是我的孩子,是在风的世界长大的孩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奔奔在芒草山谷度过了最后一段日子,他决定去人类的世界了。

启程的时间定在夏天的末尾,咻先生来接他走。

附近山里的动物们又一次全部聚集在了芒草山谷,他们来给奔奔送别。

松鼠妈妈的果酱、小松鼠们的坚果铃铛、狐狸妈妈织的围巾和手套、小狐狸们珍藏的树叶、熊妹妹的蒲公英手链,还有老树精爷爷为奔奔做的各种玩具……通通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妈妈为他准备的布背包里。

奔奔觉得他差不多塞进了一栋屋子的东西,可背包看起来还是没装满的样子。

其桑也来了,他说要把灯笼还给奔奔。

“我不要,”奔奔说,“你还要为你的爸爸妈妈点亮这盏灯。而且,我还会回来芒草山谷的,到时候如果是晚上,有你的灯笼在,我就不怕走差路了。”

“那好吧。”其桑点点头,往奔奔的背包里塞进了好多野果子。

“那就再见啦——”

最后一次拥抱完妈妈,奔奔让咻先生牵着,向身后的芒草山谷道别。

“我很快还会回来的——!”

奔奔说,他在心里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奔奔是个有些特别的孩子。

他能听懂动物们的话,能和精灵交流,他曾经随着风游历过许多地方,化解过一个国家的危机,解救过一座山林的动物……

如果你遇上了什么和自然、和动物们有关的难题,不妨来问一问他吧,也许,他能帮你想出解决的办法。

因为,他是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