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记

后 记

十岁那年冬天,我无端添了一个毛病。每天晚上钻进被窝后我会再爬起来,站在床上,开灯,居高临下慢慢环视一周,看着光线洒满每一个角落,躺下,睡觉。

爸妈说,这孩子真是毛病大。其实不是毛病,是怕,怕闭了眼之后再也睁不开。说白了,是怕死。

大人也许会说,小孩子嘛,哪里知道什么生死。可是生死我是见过的呀。

在妈妈当年工作的“扫产料”(我儿时对妇产科三字的误识),我见过新生儿的出生,见过病人的离世,见过护士用手术盘端着皮球大的瘤子穿过走廊,见过我的玩伴笑着闹着轮流躺在医院敞着盖的棺材里。阳光强烈,我觉得冷。

我不知道这种恐惧为什么会在十岁那年发作,也不敢对人说。白天疯玩,晚上烦恼,我把家里放药的抽屉翻个底朝天,把一切看上去似乎对症的药吃下去,包括龙胆泻肝丸。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当时的那个龙胆泻肝丸对肾脏有损害。

好在少年不知愁滋味,这种困扰并没有持续太久。

若干年后,当我的博士论文终于选定汉代墓葬及其信仰,探究死与重生的研究方向时,我有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

在重新整理论文的日子里,我不时忆起当年在山东大学宗教所读书的情景,痛是真的,快乐也是真的。对我来说,读书乃一乐事,可是一想到还有一个叫作“毕业论文”的东西等着,心下就觉得烦躁。写不出论文的日子当然有,可是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吧,姜老师常说,我们是研究道教的。

王小波曾说,一个人活在世上,无非是要明白些道理,遇到些有趣的事,倘能如人所愿就算成功。我想再加一句,那就是读自己想读的书,做自己想做的人,不因旁人的好恶、环境的变迁违背自己的心意,对未知、有趣、激动人心的知识和生命抱有温暖的好奇心,用生命去开花。

最后,要感谢我的导师姜生教授从论文选题到撰写给予的支持与帮助。先生总是不疾不徐,循循善诱,那些似乎脱口而出实则引人深思的言语常常令我惊叹,然而最令我惊叹的是他一语道破素常现象之后本质的睿智。

感谢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我的这本小书,感谢本书的策划冯渝杰兄与封龙老师,以及责任编辑冯珺老师的辛勤工作。

是为记。

李虹

201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