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梦的遗忘

第一节 梦的遗忘

我给出一点建议,首先,我们有必要把注意力转到这样一个主题上来,因为这个主题使得我们将一种反对意见直接忽视了,而它很有可能会不断削弱我们曾努力建立起来的解梦基础。不少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对于我们想要解析的梦其实并不是真的十分了解,也就是有时候,我们甚至都无法知道梦是否真的发生过。

首先,那些没有忠实再现的记忆将我们对梦的记忆和解析方法搞得支离破碎,因为我们的记忆在梦的保留这一点上好像欠缺能力,而且,令人头疼的是,它遗漏的经常是显梦里最为重要的部分。因为每当我们努力集中精神去思考那些梦时,我们便常常抱怨说,我们记住的,远比做梦的内容少很多。不幸的是,我们似乎只了解这一小片段,甚至连对这个片段的记忆也变得逐渐模糊、不确定了。还有,早已被证明的是,当在我们的记忆中再现时,梦已经变得不全面、不真实,甚至完全歪曲事实了。一方面,我们也许会怀疑梦中发生的事是否真的像我们记忆中的那样残缺不全;另一方面,我们也可能怀疑,一个梦是否如同我们描述的那样前后一致。在努力将梦再现时,我们是否曾经用一些随意挑选的新材料来填补那些真实存在的或者因健忘出现的空隙;我们是否曾对这个梦进行加工、修饰过,从而丢失了它的真正的内容,导致我们无法给予任何结论了。

在为患者们进行梦的解析时,我使用了下面这一从来都会成功的主张进行检验,假如我们很难理解一个梦的第一次报告,那么,我就会告诉做梦者再叙述一遍,我们会发现,在叙述同一个梦时,做梦者很少使用完全相同的文字。但是,从他改变的描述中,我们更容易发现梦伪装的弱点,这就好比齐格飞衣服上的绣记代表的哈根的意义一样。这些可能就是分析的起点。我要求患者重述,就是想让他知道我想对这部分的梦进行着重解析,为了顺应抵抗的驱使作用,他马上又会推翻之前那种靠不住的表达,而采用更不切题的描述方式。这样做,还是为了保护梦伪装的那些弱点。于是,原先那些被他抛弃的表达,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从做梦者极力想避开对这个梦的解析的行为,我反而能将梦企图伪装的部分推断出来。

然而,我曾经提到过的那些作者,我们会在判断梦的关系时极力强调怀疑的作用,这根本找不到什么正当的理由,因为这种怀疑根本不存在理性层面的依据。尽管在我们的记忆中,已经无法找到任何的保证,但我们还是必须要相信它给予的描述。无论是对梦的高精确度的再现,还是对梦里个别材料的怀疑,都只是梦的审查机制的又一产物而已,也就是梦念进入意识出现的阻力。这种阻力并不会因为已经产生的移植和取代而自行耗尽,所以,它依旧会用一种怀疑的方式附着在允许出现的材料上。它会更容易被我们辨析出来,因为它格外小心,从来不对梦中那些加强的元素采取攻击,而是只攻击那些看起来十分微弱的元素。不过,我们已经明白的是,在梦念和梦之间,已经发生了所有精神价值的转换,也就是,变形的发生只有在贬低精神价值后才有,它经常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呈现自己,不过有时候也会对这样的现状感到满足。假如显梦中的一个不清晰的元素再次被质疑,从这一指示出发,我们也许能在这个元素中找到其中一个违抗梦念的直接派生物。所以,我必须坚持一点,在为一个梦进行解析时,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尽量避免那些可靠性标准的一切尺度,假如其中某一元素在梦中有任何出现的可能,我们就要认为这是绝对的可能。在对那些梦的元素进行追根溯源时,对于其表层的东西,我们必须要懂得排除,否则,任何分析都不可能有进展。如果对于有关元素具有的精神效果不予理会的话,那么,在这一元素背后的那些原本不想要的相关观念,也就不会被他的脑海纳入。其实,这一结果并不是没经过证明而自动呈现的。这一说法——“对于梦里的这点或那点,是我拿不准的部分,但我还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是合乎情理的。然而,一直都未曾有人说过。怀疑正是分析的干扰因素,使其变成了精神阻力的一种衍生物和工具。心理分析的猜疑的理由是正当的,而在其中就有这样一个规则:只要是会对分析工作产生干扰的都被看成是一种阻力。

除非我们努力从精神审查机制这一力量进行解释,不然,我们仍然无法理解梦的遗忘。在很多的例子里,做梦者感觉自己在睡着的情况下看到了许多东西,但最后能记起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也许还有一层含义:它也许表明梦的工作通过一种能被感知的方式持续了一夜,只不过最终留下的只是一个短梦而已。然而,一个梦在做梦者清醒的状态下被遗忘也绝不是不可能,尽管他努力想回忆起来,但常常记不起来。然而,在我看来,这就像对这种遗忘程度过高估计了一样,对于梦的遗忘对我们理解梦的限制程度,我们同样也高估了。经常,我们都能通过分析工作将那些被忘掉的显梦恢复过来。无论如何,在很多的梦例中,我们能从某个剩余的片段中挖掘出来的肯定不是梦(这不重要),而是整个梦念,这对我们的分析工作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我们要付出更大的注意力和自制力。但是,这也表明,梦的遗忘并不缺少敌对的意图。

经过对遗忘初级阶段的研究分析,我们手头得到的证据是令人信服和满意的,那就是梦的遗忘不是毫无章法的,而是有倾向性的,是服务于抵抗的目的的。在解析中,我们发现,原本一个已经被遗忘的梦的片段却突然出现,我们称之为先前的遗忘。从遗忘中我们费尽心机获得的这一部分往往在梦中也是最重要的。它与最终我们要获得的梦的解析只有一步之遥,因此,遇到的阻力也最大。

在梦里的自我纠错对于某些做梦者来说可能显得十分奇妙,但其实我们不必多虑。经过亲眼目睹,我发现一点,可以说,梦的遗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抵抗起了作用。同样,在我们已经将分析工作进行到一定程度时,原先患者在三四天或者更久之前就快忘记的梦也许能回忆起来。

我们从心理分析经验中,又找到了另一个证据,这一点再次证明,梦的遗忘是因为阻力的作用,而不是如其他作者所说的那样,是出于清醒状态和睡眠状态之间互不相容的性质。我、其他梦的解析工作者还有那些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都一致认为,我们被一个梦从睡眠中惊醒后,就如我们所说的那样,会立即运用自己已有的心理学知识和本领来把这个梦解析出来。这种情况下,我在未能将这个梦理解之前是不休息的,而一旦我睡着后再醒来,原先的解析结果,甚至连同显梦本身,也会被我忘记得一干二净,即便我自己也做过这样的梦,并对其做了分析。理性的存在不但没有成功地将梦留在记忆里,甚至还连其结果也忘记了。然而,即便如此,也并不是如其他作者试图解释的那样,在这个解析工作和清醒思想之间,那道精神鸿沟也不存在。对于梦遗忘的解释,莫顿·普林斯持有的是反对意见,他的观点是,我的解释符合的只不过是分解精神状态导致记忆缺失的一种特殊情况,因此,它并不能被应用到其他种类的记忆缺失上,所以,即便从眼前的角度看,我的解释也是一文不值的。他也同时告诫那些读者,在关于分解状态的所有描述中,他从来没有尝试挖掘这些现象背后的动力学原因,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能发现,压抑以及由此产生的阻力不但是导致这些分裂的原因,还是导致精神内容遗忘的原因。

解梦时,难度最大的事就是让那些初学者认识到这一事实。也就是说,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对那些巧妙连贯的梦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并且认为自己已经详细了解了所有梦的元素,但真正的任务并没有完成。除此以外,同一个梦也许还存在另外一种解析,也就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梦的多重性解析。的确,要想形成那些丰富的潜意识思想一点也不简单,或者我们要相信梦的工作能以一种关系不明的巧妙方式同时将几种含义表达出来,这就好比童话故事中小裁缝一下打死7只苍蝇那样。作者会经常被那些读者批评说这样展示灵活度绝对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但是,有丰富的解梦经历的人其实知道要做的更多。

可能一些人会问,是否每个人都能解决解析梦这个问题呢?不能!我们要记住的是,在对梦进行解析的过程中,我们会受到造成梦变形的精神力量的驳斥。我们是否可通过自己的智力、兴趣、自制力、心理学知识和解梦经验来解除内心的阻力,还是要看相反力量的强弱。这样,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能取得一定的进展的,最起码这能让我们引起对梦的意义的重视,而且,一般的情况下,这足以让我们认识到它的某些意义。经常出现的第二个梦,能让我们确信并对第一个梦进行假定的解析的继续。如果一个或者一系列梦持续了几周或者几个月的时间,那么,也许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基础,对此,我们应将其解析为一种连续性。在彼此连接的两个梦中,我们经常观察到,第一个梦的中心点,在第二个梦中仅仅是处于边缘而已,反过来亦是如此。因此,两个梦也是互为补充的。我们已经证明一点,在同一天夜里做的不同的梦,我们应将其视为一个整体。

现在,让我们把焦点重新放回到那些被梦遗忘的事实上。当然,截止到目前,从那些事实中,我们并未得出任何意义重大的结论。我们的清醒生活向我们表达了一种明确无误的意图,那就是忘掉在夜里做过的梦,或者是醒过来后马上忘掉,再或者是在白天的时间内逐一忘掉。我们发现,之所以会产生遗忘,还是因为梦的精神阻力的作用,在夜间,它曾尽力反对过这个梦,于是,问题出现了:既然这种阻力存在,那么,到最后为什么梦还是形成了呢?我们不妨来考虑一下这个最鲜明的情况,就是人在清醒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做梦的。而假如我们将精神力量的作用考虑在内,那么,我们就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阻力还是强大到像白天一样,那么,梦是不会形成的。因此,我们得出结论,在夜间,阻力的部分力量将失效。我们明白,它的作用之所以没有被完全剥夺,是因为它还必须要参与梦的形成——变形工作。因此,我们必须明白,在夜间,阻力只是被减弱了,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梦的形成有了可能性。我们也很容易明白的是,在清醒时刻,阻力的全部力量就会恢复,就会立即拒绝它在虚弱时被迫接受的一切。描述心理学向我们表明一点,之所以会形成梦,主要的决定因素是心灵的睡眠状态,对此,我们还可以给出一点添加的解释:睡眠状态通过降低内心的审查作用,使得梦的形成变成一种可能。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希望能把这一点当做是从梦遗忘那些事实得出的唯一可能的结论,并从这个结论开始做出进一步的推论:睡眠状态和清醒状态具有发挥效能的差别不大的能力。然而,此处,我们还是需要暂停脚步,只要我们稍微深入研究梦心理学,就会发现,对于梦的起源这一问题,我们考虑的角度应该是多方面的。也许,防止梦念进入意识的阻力是可以回避的,力量不会减弱,而利于梦的形成似乎包含阻力的减弱、回避这两种因素,它们能同时进入梦并存在。不过,这里我们还是要暂停一下,稍后再继续分析这一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