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夜庆典

17.死亡之夜庆典

小嗝嗝和卡米卡琪急匆匆地奔跑着,沿着田螺小路在索桥的迷宫中穿行,无牙则稍显悠闲地跟在他们身后,因为它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吃光他们身后所有的田螺了。

当小嗝嗝的脚踏着那一块块有些腐朽又长满青苔的索桥木板时,内心确实有微微的不安。好在一切顺利。随着他们离狂怒村越来越近,小嗝嗝不再像刚才那么满怀希望了,因为再过一小会儿,死亡之夜庆典就要开始了。

满月洒下银辉,树龙们闹喳喳地喊叫着,连蜜蜂这些在过去几个小时一直沉睡着的家伙们也再次急迫又兴奋地“嗡嗡嗡”叫了起来,好比在预告某件事正要发生一样。

“赶快,赶快!”小嗝嗝冲卡米卡琪喊道,“我们还来得及……”

他们真的来得及吗?好像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吧?

就在小嗝嗝和卡米卡琪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地到达通往狂怒村的那座索桥时,一群惊吓龙出现了,它们惊天动地地狂叫着:

“醒醒!醒醒!这是死亡之夜!这是死亡之夜!”

如果提前五分钟到达的话,小嗝嗝就能打开所有的笼子,他们也就能偷偷逃走了。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小嗝嗝猛地跳上最后那道索桥,滑过通向笼子的那个布满青苔的木板平台。此时,还在那儿的虎莽豪侠、鱼腿斯和其他未婚夫们都已经醒了。

未婚夫1号:“瞧!好像是最新那任未婚夫!他回来了!”

未婚夫3号:“别过来,孩子!那些疯子就要醒来了!趁还来得及,你赶紧逃命吧!”

未婚夫1号:“你说得对!”

未婚夫3号:“太对了……”

未婚夫9号:“没错,先生!”

“小嗝嗝,是你吗?你居然回来了!”虎莽豪侠大声叫道。

“小嗝嗝,难道你有了妙计?一个真的真的很妙的计划……”在笼子里的鱼腿斯急切地问道。惊吓龙团团围住了他所在的笼子,让它看上去好像是活的而且身上还长满了浅灰色的毛一样。

小嗝嗝看到很多树屋都亮起了灯,纷纷传出“来人啊!”的叫声和锁链“咣当咣当”的撞击声,狂怒族人纷纷走出树屋拥了过来。

“没时间去给鱼腿斯他们开锁了!”小嗝嗝心里想,便对卡米卡琪喊道:“卡米卡琪!马上回家去!”

“让我错过这些好玩的事?你觉得你在命令谁啊!”卡米卡琪任性地回嘴道,“你自己才回家去呢!”

“好吧,那你找一棵树爬上去!”小嗝嗝说。

卡米卡琪像只猫一样敏捷地爬上了离她最近的那棵树。小嗝嗝跳回到自己的笼子里,用那把万能钥匙给门上了锁。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理会无牙的警告——“你这么干是错——错——错的!”

小嗝嗝挥手赶走趴在他的笼子上的那些惊吓龙,往自己身上套上锁链。无牙急躁地在他的脑袋旁边飞边喊:“你应该逃——逃——逃跑的!这不是逃跑!逃跑是从笼子里面出来,不是进到笼子里面去!”

逃跑的时机已经过了,因为所有的狂怒族人已经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身形臃肿、肥胖过度的家伙身上挂满了锁链——重得他都快迈不动步子了,他“嘟嘟嘟”地吹响了三英尺长的弯角号,然后大喊道:

“死亡之夜庆典……现在开始!”

狂怒村是在森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建起来的。索桥环绕着这片空地一整圈,形成了一座圆形丛林竞技场,这样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的视角来观看庆典。

“哗啦哗啦”“咣当咣当”,数百名狂怒族人在索桥上行进着,最终来到未婚夫们被囚禁的地方。其中夹杂着一个很特别的声音:脚步声、敲击声、“咣当”声……脚步声、敲击声、“咣当”声……奸诈艾尔文靠近了笼子。“把未婚夫们准备好!”狂怒族首领喊道。

而此时,小嗝嗝已经得意扬扬地坐得笔直,锁链把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让他看上去就像个小小的金属木乃伊。

“啊呀!”奸诈艾尔文尖叫道,他好像见鬼了似的向后一跳,眼睛暴突出来,“什么……你是怎么……是什么时候……你应该……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嗝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地说:“哦,我在附近逛了逛,然后就回来了,等着你们在那个有点吓人的死亡之夜庆典上把我杀掉,事情就是这样啦!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下象棋?找鸟蛋?练习蛙泳?被锁在这样的笼子里,我可做不了多少事。”

“可是……可是……”奸诈艾尔文结结巴巴地说,他看着小嗝嗝就好比在看一个鬼魂。

“快点,阿方斯!把第一个犯人带上来!”狂怒族首领喊道。

击鼓开始了,这跟小嗝嗝之前在心碎海滩上听到的鼓声一模一样。一晚上经历了这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让小嗝嗝感觉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狂怒族人倾巢而出,都来观赏庆典。他们列队站在作为过道的索桥上,兴奋地晃动着身上的锁链,仰头向天呼喊,那真是惊天动地的号叫声。他们已经开始表现出狂怒族人巅峰状态时的失控模样,其中一两个人兴奋过度已经彻底癫狂了,他们手舞足蹈一脚踏空跌入深渊,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他人继续号叫。

他们开始在索桥上整齐划一地大踏步,齐声高唱:

“死亡之夜!死亡之夜!死亡之夜!”

歌声与鼓声的节奏很一致。

之后声音更大了:“死亡之夜!死亡之夜!死亡之夜!”最后直接变成了尖叫:“死亡之夜!喂野兽!死亡之夜!喂野兽!”

不过,最让人惊悚的不是狂怒族人的喊叫声,而是从下面的繁密树丛中发出的低沉怨怒的吼声,这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贪婪的叫唤声,其中夹杂着凶狠的鼻息声,藏身于密林深处的它知道自己饕餮的时间到了。

小嗝嗝的那颗小心脏在胸中翻起了跟斗,因为他意识到,虽然自己不想被送去喂野兽,可是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狂怒族首领为了庆祝这一时刻,除掉了身上的一些锁链,举起手示意安静。

“无所不能的托尔神啊!”这个老疯子喊道,“听听我们这些尘世中狂人的声音吧!现在是您的仆人——丛林深处那只野兽的进食时间,请接受这份可怜的祭品,让我们在战场上像您一样勇猛和疯狂!感谢您!”

接着,所有的狂怒族人向皎洁的满月举起杯来,杯中盛着狂怒族蜜蜂所酿的蜂蜜酒。喝干了酒,狂怒族首领命令他的首席法兰西厨师阿方斯去挑选未婚夫。

未婚夫们决定相互较量下勇气,看谁能视死如归,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他们没法举手,只能情绪激动地拼命撞笼子,争先恐后地想第一个出场。

未婚夫3号:“我先来!哦,我先来!”

未婚夫1号:“要按顺序来,我是第一个被抓到的!”

未婚夫10号:“这说明你表现得最差,所以我应该第一个去!我的心真的快碎了,为赢得昙春公主的爱,做鬼也不怕!”

未婚夫1号:“哦,闭嘴吧!就懂得显摆……”

……

大家都说着差不多的话。

“住嘴!”

艾尔文喊道,愤怒之中他忘了自己应该用法语说话。

艾尔文喜欢那种又哭又闹的犯人,而不是十三个鲁莽冒进又自命风流的未婚夫,这些人居然吵吵嚷嚷地争着送死。

“那个男孩先来!”艾尔文冷笑道,“因为这一次我得确保这只‘小老鼠’真的死掉。”

小嗝嗝被拖出来押往另一个笼子。这个笼子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绑在一辆简易绞车上,那是用木头支架和滑轮系统做成的。他被牢牢地绑了起来,倒吊在笼子里,随后艾尔文亲自关上笼子的门并上了锁,他可不会给小嗝嗝任何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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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小嗝嗝·霍兰德斯·黑线鳕三世!”奸诈艾尔文轻声说道,向倒吊着的小嗝嗝挥手作别。

“我本想说,让我们在英烈祠[1]再会吧,”小嗝嗝咬牙切齿地答道,“可是我不认为你能到那里去。”

艾尔文放声大笑,猛地一拍笼子:“放下去!”

在围观人群的欢呼声中,狂怒族人通过绞车把笼子缓缓吊起来,然后又移送到索桥下的密林上空,停在了那里。

狂怒族人开始有节奏地摆动身体,齐声哼唱起来。慢慢地,慢慢地,笼子降落到下面的丛林中。

“哦,看在托尔神的分上……”卡米卡琪倒吸了口冷气,她像只小黑猫一样灵巧地攀住了一根树枝,“他究竟打算怎么逃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鱼腿斯喊道。他的笼子上密密麻麻地扑满了惊吓龙,使他没法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的事。

“好哇!”大英雄虎莽豪侠喊道。

“他逃出去啦?”鱼腿斯焦急地问,心中升起了希望。

“不,没有!”虎莽豪侠说,“可是他是那么勇敢,真是个大英雄!能认识他真是我的荣幸!”

笼子向下降,向下降,向下降。他们能看到小嗝嗝倒吊着的小小身影在笼子里晃来晃去,就像一只被牢牢地绑在栖木上的可怜小鸟儿一样。无牙在一旁飞着,想要阻挠笼子下降。惊吓龙则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向下降,向下降,向下降……

笼子在那片随风摆荡的绿色林海上空荡悠着,就像一只诱人的小虫子在一条潜藏于绿海中的野兽的鼻子上头晃来晃去。

它轻摇慢晃着来吸引野兽。

“喂野兽!喂野兽!喂野兽!”狂怒族人齐声高喊。此刻,鼓声如雷鸣,喊声四起,他们都伸长了脖子来观察下面那片绿海。

卡米卡琪也从她所栖身的树枝上探出头去看。

“加油!小嗝嗝加油!”她兴奋地大喊,完全忘记自己正身处险境。她非常信任小嗝嗝,坚信他能逃脱任何险境。

另外,还有双眼睛也在看着。

是女巫,她藏身在黑暗中,警惕地看着周围,现在她的眼已经适应了月光,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笼子往下放了不多久,里面的小嗝嗝就摆弄起锁链来,开始用那把万能钥匙来解它们,可是他因为恐惧而手心直出汗,手指变得黏黏的,难以对准锁眼。

而且被倒吊着开锁有点难——他之前可没练习过——下面那头饥饿的野兽发出的咆哮声严重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而且无牙还在一旁扑棱着翅膀喋喋不休地尖叫着:“危机!危——危——危机!这是场危机!”

总之,在笼子进入树丛深处时,小嗝嗝只解开了一半的锁链,这可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先前小嗝嗝已经计算好了,到这个时候他必须解开所有锁链,那样他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打开笼子以保活命。

但是人生就是不完美的,笼子一直在向下降,小嗝嗝则疯狂地一串接一串地解除锁链。

“这是个很糟——糟——糟糕的计划!”无牙喊道。

“太迟了!”小嗝嗝真心同意无牙的话,喃喃自语道,“太迟了!”

“别忘了,所有的龙都有弱点!”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他能听到卡米卡琪的喊声,“打它的眼睛!咬它的鼻子!所有龙的鼻子都非常敏感!”

“或者装死!”卡米卡琪喊道,“我知道那样做很管用!”

“哦,非常有用,卡米卡琪,非常有用……”小嗝嗝在心里默念着,“如果它很不友好地抓着我往它的嘴巴上凑,怎么办?如果我唯一能靠近的是它的牙齿,又该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死了,怎么办?”

笼子还在向下降……这一把锁的构造有点复杂,钥匙在里面卡了一秒钟……拜托!拜托!拜托!锁头一动不动,小嗝嗝挫败得差点就要哭了。

“咔嗒!”锁弹开了,锁链“咣当咣当”掉到了笼子的底板上。

就剩最后一个了!小嗝嗝的心跳得特别的快。

砰!

那片绿海猛然间发生了爆炸,是那头巨大无比的野兽把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站在索桥上的观众纷纷向后跳开。

小嗝嗝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感觉到了一股狂烈震撼的冲击力从下而来,它击中了笼子,让它像张皱巴巴的纸一样向上拱起来。

“哎哟!”无牙害怕地尖叫着。

“咣当咣当”,最后一根锁链也掉了下来。小嗝嗝从一大堆锁链中爬起来,手哆哆嗦嗦地拿着钥匙插进笼子的门锁里……

砰!!

笼子又一次被击中了,剧烈地向左边摆去。小嗝嗝拼命地想稳住身体用钥匙开门,却只能在空中摇来晃去。

他知道那头野兽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之前多次见过龙有着类似的行为。它们会在吃掉猎物之前先玩弄一番,就像虎鲸在吃掉海豹之前会用鼻子将它向上抛一样。

它“砰”的一声再次张开了嘴,二十英尺长的獠牙把笼子咬得“嘎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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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索桥上的狂怒族人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向下望去,只见下方的丛林剧烈地起伏着,犹如波涛汹涌的绿色海洋一般。

野兽再次咆哮起来。

随后四下一片鸦雀无声。

面对眼前这幅壮观的场景,狂怒族人发出了满意的惊叹声。

鱼腿斯喃喃地说:“哦,我肯定他不会有事的……到最后他总是安然无恙的……”

“感谢您,伟大的托尔神!感谢您,丛林岛屿和万物的王!”疯癫的狂怒族首领喊道,“把笼子拉上来!”

在围观人群雷鸣般的欢呼声中,狂怒族人开始向上拉绳子。

绳子越升越高,当它完全被拉出丛林时,众人的欢呼声变得更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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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在它末梢的那个原本完整的笼子,此时就只剩下几块碎片可怜兮兮地挂在钩子上了。

卡米卡琪呆住了!

“准备好下一个未婚夫!”狂怒族首领喊道。

“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鱼腿斯急切地问,他没法望穿附在笼子上的“厚毯子”,它是由层层惊吓龙构成的。“他没有出来吗?”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狂怒族人正把他的笼子装上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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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英烈祠:北欧神话中死亡之神奥丁款待阵亡将士英灵的殿堂,也被称为瓦尔哈拉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