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弹劾

第十章 生死弹劾

雍正七年(1729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新疆阿勒泰的清军驻地,两个朝廷命犯正被套上鲜红的死囚囚衣,被绑赴法场。两个死囚犯一位叫陆生柟,一位是原浙江道监察御史谢济世。此前,谢济世在清军军营的受业者十数人听到消息,都从各营中出来,要哭送恩师最后一程,他们购买香烛、酒肉设祭。但祭品尚未买回,提卒已到,谢济世从容地洗漱整容,辞别众人步行来到法场。

法场之上,谢济世的仆人戆子跪在地上,哭着呈上酒肉,谢济世冷冷地拒绝了:“我不饮迷魂汤。”这时,主刑官将军王宣读圣旨:“将陆生柟于军前正法,让那些怀怨诬讪的人臣们引以为戒!”在这苦寒之地、天涯尽头,谢济世亲眼看到自己军中唯一的朋友,带着绝望的笑,人头滚落地上。他惨笑着,忍不住一声叹息。

《雍正帝行乐图》之五

雍正四年(1726年)十二月,谢济世上疏题参了当朝宠臣田文镜“营私负国、贪虐不法”等十大罪状。雍正把他的奏章掷还,不让他参劾,谢济世却偏要坚持弹劾,雍正由此大怒。谢济世的弹劾为当朝“两大宠臣”李绂与田文镜之间的互参案火上浇油,他所奏的内容,与直隶总督李绂参劾的内容完全一致,两人显然公然结党,扰乱国政,颠倒是非。

雍正二年(1724年)四月,李绂任广西巡抚,他到任轻车简从,深入民间;修建书院,训课诸生,开启文明;增加武备,严明赏罚,熟练阵法;安边柔远,招安少数民族的叛民,平息事端。

雍正三年(1725年)九月,广西修仁的十排、天河的三疃两地的瑶族人经常进行劫掠,李绂派兵深入十排抓获了其首领;三疃在万山丛中,难以用兵,李绂便在秋收之际派人看守他们的田地,断其收获;于是莫东旺等部落首领出来归顺,李绂则宽仁地免除其死刑。凭借这些成绩,李绂很快被提拔为直隶总督。不想,这位众所注目的大儒,在上任途中,路过河南境内时,却沾惹到困扰他一生的霉运。

雍正四年(1726年)三月,在广西往北京的官道上,众家仆簇拥着当朝宠臣李绂入京。李绂是当年雍正在雍王府时就招揽的亲信,也是当代的理学领袖,少年读书时便一目五行而下。康熙一朝的大学士李光地曾说,六百年以来,没人能超过欧阳修和曾巩,而李绂大有希望。诗坛领袖王士禛也说:通观当时的文士,没有一个顶得上李绂。

当时,田文镜主持的河南吏政,轻视士人,虐待科甲出身的官员。雍正身为皇子之时,满朝文臣对胤禩极度青睐,儒学名臣李光地更认为“诸王之中,胤禩最贤”。雍正早就敏锐地发现,这些科甲出身的官员已经蔓延到整个官场里,满朝大臣虽有官衔,私下里却自称师生,文人结党造成了各类腐败。又是田文镜,最早跟上了雍正的思路。早在雍正二年(1724年),田文镜就因为防止官员以师生关系朋比庇护,公开打击“科甲朋党”。雍正四年(1726年),田文镜已题参了信阳知州黄振国,次年正月密参汝宁府知府张玢、息县知县邵言纶、固始县的汪知县、陈州知州蔡维翰等人。

哪有如此凑巧,黄振国、张玢、邵言纶和汪知县都是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的进士。河南的读书人愤怒地看到,仅仅是监生的田文镜,竟然不能容纳科甲出身之人在河南做官。由于河南带头形成的压制科甲人的风气,雍正王朝已渐渐形成了“天下方轻读书人,不齿举人进士”的局面。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李绂也是康熙四十八年的进士,当他路过河南,当地最高长官田文镜对他进行礼节上的迎送时,李绂责问他何以蹂躏读书人,老吏田文镜当然能够举出四位进士所犯的各类罪过。两个封疆大吏的交谈遂不欢而散。

李绂的脚步还没有踏进北京,田文镜的奏折已经送到了雍正处,而皇帝雍正不动声色地等待李绂。进京陛见时,李绂受到雍正的热烈欢迎,雍正赐宴内廷,赏李绂四团龙褂、五爪龙袍,赐对联。很快李绂便进入正题,他向雍正述说了田文镜种种苛刻严酷的行为,君臣一席话一直谈至午夜。李绂随后上疏弹劾田文镜,参劾田文镜“任用佥邪,贤否倒置”;信任“本属市井无赖”的署理知州张球。四进士之案的真正原因,在于张球向邵言纶勒索未成,竟然向田文镜诬告此四人。如今,田文镜把黄振国害死在狱中,以杀人灭口。

此时,雍正陷入两难境地之中,他曾经对李绂说过:“你与田文镜二人,实难辜负朕恩也。”雍正进一步解释过:“你们都不是由旁人荐举,都是朕特选、特用之人。”雍正一朝官员们互相弹劾已成风气,但两位“特用”的宠臣竟然狭路相逢了。

雍正把李绂的折子裁去头尾发给田文镜,要他审查张球。田文镜回奏说张球是贤能之员,才具操守均有足取。田文镜话里有话地说,看看疏内斥张球为“市井无赖”,可知此人必为进士。他的潜台词便是:此人必是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的进士,同年科第不无徇私袒护之处。并借题发挥说,将来科甲自多,他们一旦被参便群起妄议,如此一来,科甲之员如有贪污苟且之事,督抚诸臣断不敢题参弹劾了。

田文镜果然是一代酷吏的本色,此番说辞,一举击中了雍正心中的最禁忌处。不过,雍正仍然派遣刑部侍郎海寿、工部侍郎史贻直为钦差大臣,到河南审理黄振国等案。钦差们到河南,证实黄振国虽没有被田文镜害死,却也被折磨得“血流不止,饮食不进”。黄振国原是兵部尚书蔡珽的旧部,本来考核政绩时已被参革,由于蔡珽的推荐才得任知州,李绂与蔡珽的关系向来密切,在雍正看来,这无疑是朋党庇护的铁证了。海寿等查明张球贪污不法之事,证明田文镜确实是在袒护张球,却又揣摩雍正的意思,把李绂对田文镜的参劾视为是朋党行为,反之,田文镜打击科甲官员则是打击朋党。

清人绘《李绂画像》旧照
李绂被称为清代陆王心学的“第一重镇”。

钦差们于是确定了庇护田文镜的结论。老吏田文镜却抢先向皇帝虔诚谢罪,而且是“羞愧无地,悚惕难安”地谢罪,雍正则和颜悦色地安慰道:“何罪之有?……此等人此等事阅历一番,对为官为人也有益处。”随后雍正特地赐给田文镜风羊、荔枝。河南通省的臣民看到,这个得罪了天下臣民的巡抚,竟然再次屹立不倒,简直是官场中不可多见的异数。

田文镜的“武器”就是他的孤独。在全部的从政历程中,田文镜没有结党营私,他出身草根,心中只有皇帝。雍正在批给田文镜的奏折中说:“你主子是个真正明镜铁汉,你若信得过自己,放心又放心,就是金刚不能撼动朕丝毫,妖怪不能惑朕一点。你自己若不是了,就是佛爷也救不下你来……”

带着书呆气的李绂,却仍在喋喋不休地辩解。他说田文镜讲他袒护同年进士,是“立说甚巧,而实未合”,还说自己也曾题参过自己的同年……此时,雍正已经把密探王守国等人安插到了李绂的身边,已经不耐烦再听到李绂苍白的置辩。经过此番苍白的辩论,李绂彻底地失宠了,开始了多灾多难的宦海生涯。

此案尚未平息,谢济世弹劾田文镜的奏折再生波澜。雍正一怒之下把谢济世革职,并且令大学士、九卿、科道三堂会审。刑部尚书励杜讷担任主审,喝问谢济世谁是指使者。谢济世从容地回答说:“有两个人。”励杜讷问是哪两个,谢济世答道:“孔子、孟子。”励尚书闻言大怒,谢济世继续从容答道:“田文镜的恶名,中外皆知。我从小读孔孟之书,粗识大义。见奸弗击,就是不忠,你必欲究问指使者,不是孔孟又是谁?”励杜讷下令大刑伺候,严刑拷打太厉害时,谢济世就大呼雍正父亲康熙皇帝的庙号,弄得满朝大臣面面相觑。清廷的传统,只要一听到皇帝的庙号,所有大臣均要下跪。谢济世凄厉的呼喊让所有的大臣双膝发软。

就在这时,监察御史陈学海挺身而出,主动供认自己就是谢济世幕后的“主谋”。此案峰回路转,众审官皆愕然,原来陈学海是谢济世的舅舅——通政使蒋肇担任考官时的门生,他曾陪同钦差刑部侍郎海寿等人审理田文镜一案,并将真实的内情告知谢济世。陈学海的义举并未救出谢济世,雍正还是将谢济世发配到新疆的阿勒泰军前效力,将蔡珽降为奉天府尹,李绂调为工部侍郎。互参案的始作俑者黄振国被处斩,张球被判处死缓。

面对如此偏袒的判处,陈学海随后借病退以示抗议。结果,他被雍正派出的官医突然袭击检查身体,被验出无病,故被夺官,并与谢济世一道充军。在充军的队伍中,还有一位比谢济世更木讷的书生囚犯陆生柟。这位举人出身的工部主事,因为在奏折又写有“五经四书中如‘惠迪吉’‘从逆凶’,何以异于佛老?”等句,让雍正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进而联想到陆生柟是广西人,与谢济世是同乡,而李绂原先做过广西巡抚,“平日必有与李绂、谢济世结为党援之处”。于是把陆生柟革职,也发配到阿勒泰。

雍正五年(1727年)二月,在北京通向广西的漫长的官道上,李绂一人一骑,在刺骨的寒风中赶路。为何?就在此月,雍正发布上谕,要把官场中科甲人的自“唐宋元明积染的习气,尽行洗涤”。几乎同时,广西代理巡抚韩良辅上疏:天河县牢中所关押的莫东旺,原是李绂批令结案的罪犯,但是迟迟没有发落,以至瑶族壮汉们竟然闯进监狱,把莫东旺劫持而去。按理说来,罪犯在新任手中逃脱,责在新任,不想韩良辅却反说前任措施不善。雍正听罢,刻意刁难李绂,要他重回广西,不带一吏一卒,单身捕拿莫东旺归案。

满朝文武都为李绂的身家性命担心,李绂却要义无反顾地远赴广西,他的背囊中只有笔墨书籍,却要单身擒拿莫东旺。当他行至中途时,莫东旺在广西得知李绂因他受牵连,心中愧疚,毅然自首。当巡抚审问他何以如此时,这个耿直的瑶族汉子回答道:“我不可以负李公。”

李绂还没有认识到此举的危险:他的声望越高,雍正猜忌之心便越重。雍正七年(1729年)春季,一个满族将军带着特殊的使命来到阿勒泰的大营,他带着雍正最新的指示。那年,雍正在上谕中说,科举进身官员以“科甲流品相夸尚,其风自唐宋以来就有之,至前明而流弊已极”。又说:“科甲之习一日不革,则天下之公理一日不著。”刹那之间,雍正甚至有废掉科举的意思。就在那年五月,驻守阿勒泰的顺承郡王锡保发现,自己辖地上的案犯陆生柟写了一部作品《通鉴论》,在这十七篇文章之中,多为慷慨激昂、愤愤不平之语,而且论及国家大政,语锋之处,显然在抨击时政。锡保同时发现,谢济世也写了一部著作《古本大学注》,书中毁谤当朝引为圣贤的程子朱子。众臣会审后作出判决,谢济世与陆生柟一同处死。

在阿勒泰军营的法场之上,谢济世亲眼看到,陆生柟被砍掉的人头上写满恨意。此时,行刑官问谢济世:“你看得清楚吗?”谢济世从容地回答道:“吾见矣!”就在此刻,将军王又宣读雍正圣旨:“谢济世从宽免死,交与顺承王锡保,令当苦差效力赎罪。”原来,雍正判处谢济世的仅仅是陪斩。

谢济世从刀下捡得一条性命,回到住处取行李,见受业者设置的祭坛烛香未烬,酒还温热,他的心中刹那间涌起关羽温酒斩华雄的掌故。他文质彬彬地向设祭者作揖道:“生受可乎?”弟子们非常感慨,向他敬酒说:“先生难道真的不动心吗?为何绑赴刑场时,没有半点惧容?”谢济世长叹一声道:我近半年来对死这一关,已经深思熟虑了,“论逍遥自在,生不如死;论痛楚,病不如刑。尸解而去,何惧之有?”

数日之后,王锡保给雍正上了一封疑点重重的奏折,奏折中声称谢济世在阿勒泰供认,他弹劾田文镜是受李绂指使。没有人知道,已经把生死都看开的谢济世,为什么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后竟然诬陷李绂。在紫禁城内,陈年的旧案似乎终于被查清,雍正当着王公大臣们的面,把李绂痛骂一顿,随后将他投入死牢。

在等待砍头的日子里,在那些绝望死囚的叹息声中,李绂照常能吃能睡,并抓紧时间看书。他的狱友、甘肃巡抚胡期恒赞道:“你是真正的铁汉子也。”刑部侍郎杨某听到此事时满腹狐疑,他根本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的“铁汉”。在行刑的当天,囚车押送到菜市口时,他还专门贴近李绂身边,问李绂一些经史的疑义,李绂应答流利如平常。杨某呆呆地对旁人说,“李公真铁胎人也”。刽子手的刀架到了李绂的脖子上,刑审官没有问他遗言,却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现在认为田文镜是好是坏?”李绂从容答道:“臣虽死,而不知田文镜好处。”行刑官突然掏出雍正的圣旨,宣布免李绂一死,让其在八旗志书馆效力行走。

在河南的总督府里,田文镜仍然坚持着对士人的厌恶。他题参进士出身的知县周知非“顽废不职”。雍正认为这是科甲入仕者怨恨田文镜而废弛政事,下令将其革职拿问,以使科目出身之员知所儆戒。此时,田文镜已经弹劾士人出身的各类官员数十人,他甚至对自己的邬师爷的孤傲性格开始厌烦,并对这个士人风气十足的幕僚冷淡下来,邬先生是个明白人,随后便愤然离去。

不料,邬先生这么一走,田文镜给朝廷的折子总不达上意,经常被雍正斥责。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里,监生出身的田文镜头一次感受到士人的重要,他恐惧地意识到,失去了邬先生他便失去了和雍正沟通的语言。田文镜只好派人多方寻访,好言好语地将邬先生重金请回。邬先生开始不肯回去,后来摆起了文人的臭架子,提出说要每日五十两银子。一向对文人施以铁腕的田文镜,只能尴尬地答应下来。

邬先生回来后,学会了文人所有的臭毛病。他再也不像其他幕僚那样恭敬地遵守督抚衙门里的时间。每日日上三竿,他才进抚衙办事,见到桌上有纹银五十两,便欣然命笔,要是哪天没有放银子,他就翩然离去。田文镜也不敢怪他,毕竟邬先生回来后,雍正没有因为折子的问题责怪他了。邬先生的名气越来越大,连雍正都知道田文镜幕中有个邬先生,也知道折子是邬先生所写。有一次,田文镜的请安帖到,雍正在上面批道:“朕安好,邬先生可好?”

在北京八旗志书馆这个清静的衙门里,李绂开始静心于自己的学术生涯。脱离了那些官场学术,这位铁汉,终于看清了雍正这位“明镜铁汉”的秘密。自古以来,儒臣与酷吏之斗是宫廷争宠的永恒一幕,此番雍正有计划地打击科甲官员,不过是要打击相权,打击儒臣们的权力。科甲出身的谢济世、陈学海等官员与李绂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说到底都是向皇帝为儒臣争地位,鸣不平。“武死战,文死谏。”雍正就是要打掉这些科甲官员们的风骨,以及儒臣们抑制膨胀君权的传统。在书桌前,他开始认真地梳理从明代的东林党,从清初的黄宗羲那里提倡的限制君权的理论,感慨天下士人自甘堕落到训诂之中,将心学传统一直追溯到南宗的陆九渊。多年以后,人们称赞李绂为清代陆(九渊)王(阳明)心学的“第一重镇”。

雍正十年(1732年),在黄河水灾中,田文镜彻底陷入了孤独。他知道,这种孤独曾是他最骄傲的资本,曾带来雍正对他无限的信任;曾让他赢得了与朝臣间相互弹劾的几十次胜利,曾给他带来无数次的恩宠。如今,在湿漉漉的衙门里,孤独却成为这个衰老了的官吏的囚牢。

在得罪了河南几乎所有的官员、百姓以后,他无比渴望离开河南这个是非之地。雍正十年(1732年),直隶总督刘于义改署陕甘总督。当过直隶总督的李绂知道,直隶总督是一个高处不胜寒之位,蔡珽、李维钧等总督都不得善终。此番田文镜却想方设法讨好雍正,想从河南调到直隶当总督。此时邬先生已经急流勇退,向他不辞而别了,他只能以残存的所有经验,谋求这个位置。这时,从北京传来消息,闽浙总督李卫上调到直隶任总督。

六十九岁的田文镜,终于感觉到恩宠将永远不再了。他曾经写了不少弹劾李卫的密折,在雍正面前说尽了李卫的坏话,但雍正竟不为所动。李卫调到直隶总督日子不久,就赶上了母亲的七十大寿,总督衙署里好一番热闹。田文镜竟然破天荒地派差官带了好多珍贵礼物专程来到保定。没想到李卫出堂一见,立即就火冒三丈,把礼单一撕,扔在地上,指着摆在地上的礼物喝道:“快把这些肮脏的东西给我扔出去,我直隶总督的大堂绝不是他田文镜的河南衙门。”并将田文镜送来的东西丢进了猪圈。

田文镜做梦也没想到,他唯一的一次结党行为,竟然遭受到如此的耻辱。

不久以后,雍正皇帝发布上谕:“田文镜近来年老多病,精神不济,为属员欺诳……”此时田文镜其实没病,雍正皇帝实际上是劝他知难而退。十一月,田文镜奏请解任,雍正皇帝迅速地批准了他的奏请,他怜悯地想到,这位兢兢业业的官吏终于脱去了一生的重负。田文镜很快便收拾起清贫的行囊。尽管做了近十年的封疆大吏,他的家境却还是极为贫寒,子女亲属几乎清一色都是布衣。他此刻发现,除了雍正的恩赐,自己实际上一无所有。

雍正十年(1732年)十一月的一天,谢济世突然梦见陈学海来到阿勒泰军营。他很奇怪,陈学海早就被赦,回了北京,梦中陈学海拍手大笑,说是“恶人去也”,说罢又大笑而去。

谢济世在醒后便将此事记下。两个月后,北京传来消息:田文镜在解职后的几天内郁闷去世。谢济世当时甚感奇怪。三年之后,谢济世被乾隆皇帝召回北京,即派仆人去探听陈学海的消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学海在给他送梦的那天夜里便已作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