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尘禅师

一刹那间,盘腿打坐的天慧禅师走了神。他一下子慌张地站了起来:雍正皇帝是真的会杀了我,还是对我的智慧加以考验?在紫禁城的这所禅房内,天慧禅师不免一阵焦灼:如果破不掉这道心魔,他自己掉脑袋事小,更重要的是他“救拔群迷”的宏愿将会就此结终。这位大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平复了心境,周身的浮躁渐渐地消退下去。他知道,雍正皇帝是位大禅师,他应该是帮助自己看破最后一道心魔。只是,想要捅破心里最后一层窗纸,到底应当如何着力呢?
这是雍正十一年(1733年)的一个宁静的白天。天慧透过窗棂向外看去,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青天下闪耀着光芒。
在窗外的红尘之中,禅宗的发展已经流弊日炽,早期禅宗那种大破大立的气象已很难见到。在禅宗丛林中,一些无知的徒众,只得到了点宗师的唾涕,便专以呵佛骂祖为能事,几乎与市井无赖无异。更为可怕的是,还有许多以“教外别传”为名的胡作非为之徒。
明代中晚期,时人以“圣人满街走,贤人多如狗”来形容儒家的衰落。这种颓废之风也很快地吹进了禅宗之中。儒学大师王阳明理学一系的兴起,将禅宗“明心见性”的宗旨归入儒学的知见,以孔孟之教的良知良能作为禅宗开悟的极则。结果儒林之中,人人自认为圣人,士子敢于篡改四书五经;禅林之中,狂禅流荡,野狐遍地,禅宗的真精神几乎荡然无存。故时人改用“佛祖满街走,圣僧多如狗”来形容禅宗的衰弱。
当时,有一个名儒削发为僧,法号法藏,在江苏建一寺名为“三峰”,又名“汉月”。他师从当世大德高僧密云禅师,又融合了王学末流,非常适合儒家士人的口味,一时间,有进士、举人功名的士子,纷纷归到法藏门下,尊称他为“汉月藏”或“三峰藏”禅师。
“汉月”一派的野狐禅学者众多,而且在儒林中传播很广。论及佛法,就拿出简简单单的“○”,作为法的本相,把禅宗的修行简化为平常着衣吃饭、即知即行等。师祖密云大师了解此风,发现这些禅学人士充其量只有“发烧友”的水准,距离禅和佛已愈行愈远,便写文章来批驳他们。没想到,“汉月藏”的弟子们谈禅外行,写书论战均属内行,他们一连写出《五宗救》《辟妄》《辟妄救》一系列著作,反驳师祖密云。
清军入关后,“汉月藏”的弟子越来越多,大量“反清复明”的读书人进入这个门派,有的以出家为僧作掩护,有的则以居士身份,住在禅林寺院,以其作为伺机而动的据点。明末有名的诗僧苍雪大师,就与“汉月藏”弟子和“反清复明”分子来往密切,以诗文交谊、不涉世务作为挡箭牌。像方以智、吕留良这样的前朝大儒也纷纷躲入佛门。

清宫廷画家绘《雍正帝行乐图》之十六
对此,雍正以禅师兼帝王的立场下令尽毁“汉月藏”一派著作,并命“汉月藏”的出家僧众,统统要重新改投临济宗的门下。雍正在威严管束的同时,也声称自己是个明眼禅师,天下如果有老和尚认为他的见地有错误,尽管进京找他面谈对错,他绝不以皇帝的权威压人,而是以出家衲僧的立场,与老和尚对问佛法。
六天前,天慧禅师面见雍正,还没等到他请安,雍正便开口了,而且是锋利的禅机:“你既是国师的嫡嗣,还记得国师的宗旨吗?”
天慧禅师头上遍长疵痢,就随口道:“我有疵痢头在。”
雍正听此,随手抄起宝剑,厉声追问道:“我现在割掉你的疵痢头如何?”
天慧禅师见此威慑,惊恐万分,无言以对。
雍正厉声说道:“君无戏言,宫中自有禅堂,限你七日内道出此语,若道不出来,必割却你这疵痢头。”
百年修得同船渡。天慧禅师的心静下来时,则会把他与雍正的此次见面之缘,体会得一清二楚。
天慧禅师十九岁出家,遍历禅席达三十年之久,后来投到灵鹫诚禅师的座下,自觉悟明心性。这时,紫禁城中传下圣旨,当朝雍正皇帝要亲自为玉林琇禅师选择合适的嗣法弟子。玉林琇禅师是顺治朝的国师,对顺治皇帝有着深远的影响。如今雍正在禅林中独树玉林琇一派,正是希望能够借此涤清禅林。
诸山大德一致认为天慧禅师可堪接法,也是苏州著名的高旻寺的住持人选。雍正在看过天慧禅师的偈语后,深为赞叹,但是认为天慧还有那么一层未捅破,犹如明月底下的一层薄纱。于是,雍正皇帝竟以紫禁城为寺院,以自己为渡人的禅师,为天慧专设此关障。
在紫禁城的禅堂里,雍正特意用大锁锁住大门,并把棒喝天慧禅师的那把宝剑悬挂在了门口,派专人守候大门,每日只从视窗送天慧禅师一个包子吃。雍正还特意安排人每日在门口报时:“已过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起初,天慧禅师还能沉住气,整日打坐静心参禅。偶尔听到侍卫们大声地倒报时后,才发觉日子已如流水逝去,看着门口的尚方宝剑,他心急如焚。人的这身皮囊,存毁只在旦夕,到了第六天的晚上,天慧禅师实在是有点怕了,他焦急得在地上直跑圈圈,而越跑则越焦急。
到了后夜时分,他实在是身困力乏,欲倒床养息,头还未着枕头,忽闻三更钟声,天就快亮了……他惊得一伸头,头正撞在柱子上,撞得柱子作响。这一刹那,他豁然大悟,自见本真。
天慧禅师什么也不顾了,一脚便破门而出,在漆黑的紫禁城中直奔雍正的住处。他连门都来不及敲,再一脚踹开了宫门,把还未起床的雍正帝一把扯下了床。雍正从梦中惊醒,看着天慧禅师的表情哈哈大笑,连声说道:“恭喜禅师识得了国师宗旨。”

《圆明园图咏册·九州清晏》
天慧禅师随即呈偈曰:“拳头不唤作拳头,换却时人眼里眸。一切圣贤如电拂,大千世界海中沤。”
雍正听了偈颂,知晓天慧禅师已经见性成佛,于是赐予他紫衣袈裟,让他主持江苏扬州一带的持磬、高旻、资福、崇福四寺。
雍正试探天慧禅师,就像德山禅师的“大棒”、临济禅师的“断喝”一样,已经成为禅宗一段著名的公案。而在苏州高旻寺等寺院的禅堂中,天慧禅师则把香板做成宝剑的形状,用来警策自己的门徒。后来的僧人效天慧禅师开悟之因缘,便创造了禅堂的跑香制度。自此,天慧禅师的法席盛极一时,禅风大震。
雍正十一年(1733年)以后,雍正试探过多位大德高僧,并把他们派到杭州的净慈寺、嵩山的少林寺等禅寺丛林担任住持。同时,雍正命督抚以下各官员多加照应,作为佛门的护法。经费或由地方财政的盈余中划拨,或募集功德所得,或由皇室支付,统报由雍正自行核定。
雍正十一年(1733年),雍正与几位大臣在圆明园九州清宴殿闲坐。曾自号为“圆明居士”的雍正以禅师的方式,不动声色地提出一个“话头”:“历代佛祖中有一人超佛越祖,且道是哪一人?”“澄怀居士”大学士张廷玉略微沉思了一下,答曰“佛”,“坦然居士”大学士鄂尔泰回答说是“无名氏”,“如心居士”多罗平郡王福彭的回答是“土块”,而“爱月居士”庄亲王允禄的答案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不远人”。
雍正微微一笑,品味出几位大臣的禅宗三味:张廷玉的答案最为粗浅,鄂尔泰、允禄的答案已入皮毛,只有福彭的答案最得禅宗的精髓。这一年春至夏,雍正在处理政务之暇,多次与内廷王公大臣探讨禅机、禅理。他一共问出一百个“话头”出来,让众位大臣们参对。一时间,圆明园里,君臣成为古今禅侣。
一股焦煳的味道,一阵阵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声……就在雍正与大臣们乘兴答对的时候,天慧禅师则在寺院里主持着为僧人烧戒疤的仪式,他看到粗大的香火炙烧着每一位和尚的头顶,寺院里飘散着人皮的煳味。雍正在位的十三年中,为了缓和满汉之争的冲突,施行仁政,雍正曾经两次在夏天盛暑之际,命令清除刑狱,释放一部分罪犯。如罪犯诚心愿意忏悔改过,则准许入佛门出家修行。为了防止始终心存“反清复明”思想的人先以和尚的身份逃脱罪责,再蓄发还俗,继续从事反清复明之举,雍正吩咐他派往江南一带寺院的住持们,根据《法华经》等佛经的说法,在僧侣们身体最宝贵的头顶上“燃灯”,以表志诚。
在烧疤仪式以后,天慧禅师会紧紧盯住每位僧人,尤其是年轻的小沙弥。如果小沙弥抵挡不了烧疤带来沉沉的睡意,躺下来睡着了,很可能造成头部肿胀,视力减弱,甚至失明。为帮助沙弥对抗睡意,天慧禅师允许这些年轻的小沙弥随意游走于寺庙的各个角落,可以窥见各色善男信女,利用天生的好奇心,帮助这些痛苦中的小沙弥们保持清醒。
烧疤的戒律果然清净了禅林中的凡心,所有逃儒入禅的前明遗老和遗少们,在雍正这位自号“破尘禅师”的棒喝之下,几乎无立锥之地,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了。
雍正十一年(1733年),一个宁静的夏日,在圆明园的九州清宴殿里,张廷玉看着波光潋滟的水面,看得入神。
那湖面大致呈现出大清疆域的形状,九个岛屿象征着天下的九州,团团簇拥在明丽的湖面上,一派“一统九州,天下升平”的怡人气象。除了紫禁城外,这里是帝国的另外一个心脏,雍正每每在这里向天下发号施令,而经过了十一年孜孜不倦的勤政,雍正终于有空闲可以在这里谈玄论道。
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的大悟开始,一直到雍正十一年(1733年),在这漫长的二十年之中,雍正从没有涉及禅之一字。不过,雍正的为政为人,却总有禅机的影子相随。雍正即位之初,翰林院检讨孙嘉淦便上书言事,要求雍正亲近兄弟、停止官场上的捐纳、罢黜西北的用兵。如果说停止花钱买官的捐纳尚可讨论,其余两件事却大大地触怒了圣意。翰林院检讨只不过是文学侍从之臣,孙嘉淦的官位只有七品,但是这个七品小官居然跳出来找皇上的茬,对雍正的大政方针指指点点。雍正不禁龙颜大怒,责问孙嘉淦的上司怎敢容纳此等狂生。在一旁,太子太傅朱轼只说了一句话:“这个人虽然狂妄,但臣很佩服他的胆量。”
雍正瞪着眼睛看着朱轼,突然扑哧一笑说:“便是朕,也不能不佩服他的胆量。”于是立即提升孙嘉淦为国子监司业。以后,孙嘉淦又不断提意见。意见虽不被采纳,他却步步高升。
雍正四年(1726年)末,黄河有一次奇特的“澄清”景观。从雍正四年十二月上旬末开始,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和江苏五省的河水渐清,次年年初仍可见到。得到“河清”的奏报之后,雍正喜不自胜地升迁了一大批官员,还命河道总督田文镜在江南清口树立“御制黄河澄清碑”,刊刻《黄河澄清碑记》。中原人有句俗话“黄河清,圣人出”,雍正对此仍不满足。当蒙古王公请求诵经祈福、以庆祥瑞时,雍正对信奉佛教的蒙古王公说,若蒙古地区因做福事而人畜兴旺,是受他之赐。雍正进而不无狂妄地表示:“朕亦即是释主。”
“九州”一片安宁,湖水波平浪静,这个小小的“神州天下”,似乎永恒太平。但是,张廷玉永远记得,雍正八年(1730年)八月十九日那一天,山河变色,“九州”战栗,大地撕裂,就在那一天,张廷玉看到了这位自信的帝王,有生以来最脆弱的一刻。
八月十九日上午,北京发生了一场六点五级的大地震,紫禁城各宫殿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损,畅春园、圆明园以及附近的宫殿别墅几乎全部震毁,北京的死难者达到七万四千人。
地震发生的刹那间,雍正正在圆明园中。这里地面开裂,冒出烟雾,遍地黄水……大地剧烈的摇晃让他心神不定,他长跪在地,虔诚地祈祷上天。此时,在恐惧与战栗中,他总会想到刚刚去世三个月的弟弟允祥。他回忆起他教允祥学习算术的情景;回忆起青年时,允祥送他随着康熙出巡的情景:太阳西落,黑夜将允祥的身影吞噬……
他会无端地想雍正二年(1724年)的夏天,怡亲王允祥兴致勃勃对他说,京中有一个姓刘的道士,很有些名声,自称已活了几百岁,究竟有多大年纪,谁也无从知道。好奇之下,允祥派人找来了这个道士,刘道士大谈人的前生,并说怡亲王前生也是个道士。雍正听后大笑说:“这是你和刘道士生前的缘法,但是我要问你,你是道士,我是和尚,你这个道士为什么为我这个和尚出力?”
允祥一时听不明白,雍正又笑着说:“你我都不是什么真佛、真仙、真圣人,只不过有幸为利益众生而栽培福田。若做得不好,还不如回去做和尚、当道士。”如今想来,允祥是臣子?是道士,还是自己的弟弟?在雍正王朝中,只有允祥才对皇兄雍正帝极为了解,对如何为人、做官、处事到了近乎大彻大悟的境界。允祥一生节俭,从来不以地位隆崇而奢华。早在康熙的皇子时代,他就安分自守,以至家中显得空空荡荡。后来,他成为雍正最信赖的亲王大臣时,依然朴素节俭,以至年羹尧曾怀疑过允祥:“怡亲王的住宅外表看来宏敞,内部装修却草率不堪,这种矫情违意之中,可能藏有夺位的野心。”
允祥为政鞠躬尽瘁,不遗余力地支持会考府、推行摊丁入亩、实行火耗归公等一系列政策。雍正即位之时,皇十七子允礼闻讯后曾疯狂地奔回府宅,雍正据此认为允礼是允禩党人,差他去河北遵化守陵。允祥却坚决举荐允礼,雍正乃逐渐发现允礼大方历练、临事通达,后晋果亲王,成为显赫的亲王大臣。在允祥的力劝下,雍正连用二十弟、二十一弟、二十二弟、二十三弟、二十四弟,这些亲兄弟在王朝的政坛上迅速崛起;允祥还重点推荐了李卫,李卫最终官至直隶总督。

清人绘《果亲王允礼像》轴,故宫博物院藏
在大地剧烈的摇晃稍稍停息时,雍正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奔向环绕九州清宴殿的后海,在那里登上一条船,这条小船代替了威仪万方的金銮宝殿。就在这条船上,雍正与张廷玉等人在一起,发出了成百上千条军机谕旨,指挥着改土归流、西北用兵等国家大事。当此消息传到邻国朝鲜,朝鲜国王英宗忍不住笑话起雍正来:“以万乘之尊,避地震设幕泛舟而居,举措可谓骇异矣!”
朝鲜的国王臣僚们进而浮想联翩,有的说:“胡虏”无百年之运,堂堂皇宫中的皇极殿都颓压了一角,这明明是亡国之兆啊!“天人交感之事,实在呼吸相同,只以敬慎人事,勉力召感和气,以迎合上苍之垂佑。”
在这条小船上,雍正看到北京城的烟雾,他再次想到自己的弟弟允祥。几年前,他还得意扬扬地宣布:怡亲王敬诚事君,公忠体国,自古贤王,罕与伦比。雍正曾经留心观察,每次遇到允祥的生日、迁移府第等重大日期,天气必暄和爽朗,风和日暖。他一度深信,这是因为允祥纯一恪恭的人格,感动得上苍也眷顾于他。
此时,他会想到允祥吞吃自己陵寝泥土时的情景。雍正四年(1726年),雍正将自己陵寝选址的工程交给了允祥。允祥开始在遵化一带寻找吉地。允祥跋山涉水,披星戴月,仔细寻觅,直到第二年四月,终于在九凤朝阳山看中了一块陵地,雍正帝也点头同意。谁知开工后,发现穴中之土竟杂有砂石。
以后,允祥考察过东北皇太极的福陵,踏勘过房山县一带的吉地。经过精心勘察,在易县泰宁山太平峪找到一块上好陵地。这块地“实乾坤聚秀之区,为阴阳和会之所,龙穴砂水,无美不收,形势理气,诸吉咸备”。在漫长的勘测风水的过程中,允祥每次都往来审视,足迹踏遍数省。他害怕进出府宅烦扰百姓,每次都凌晨出府,至暮方归,星夜回家后才有时间吃一顿饭。雍正以允祥经营吉地居有首功为由,把易县万年吉地附近的一块“中吉”之地赐给允祥。
允祥听后竟然惊悚色变:这块地只有大富大贵之人能够享用,自己身为臣子,绝不能在属于帝后们的陵地上修建陵墓。为了打消皇兄的善意,允祥在河北涞水县找了一块平善之地作为墓址。雍正帝知道他铁了心,不得不同意他的请求。允祥得旨后竟然高兴得像孩子一样跳起来,连连说皇上对待自己隆恩异数。第二天,允祥便派护卫前往涞水县起土,护卫们呈回陵寝的土样时,允祥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竟然取来一块泥土捧而吞之。
这位兄弟,是雍正人世间最大的眷恋,是“忠敬诚直勤慎廉明”俱全的臣子,是雍正王朝完美臣子的化身。可就在北京地震的这年五月,允祥病重,他为自己绘制了坟茔图一幅,告诉家属,修建他的坟茔,以图为准;死后的殡殓,只用常服,一切金玉珠宝之用,概不可用。病危之时,雍正坐着软轿火速赶往怡亲王府,当他赶到时,允祥已经溘然长逝。在怡亲王府中,雍正出钱为允祥设立仪式,祭神祈祷,并派去心腹大臣设立道场,昼夜祈福。

(清)冯照、蒋和绘《允祥像》轴。故宫博物院藏
允祥一生政务繁忙,如画中闲暇时光不多。
按照当年的刘道士所言,道士已去,和尚还会在人世间流连吗?允祥去世的一个月后,京城出现日食,雍正也一度病危。如果允祥的生,是上天给雍正的眷顾,那么他的死呢,是否是上天对他的报应?
日食意味着苍天的天谴,地震则表达出大地的愤怒,允祥去世则意味着爱新觉罗祖先的意志。一向迷信的雍正知道,他已经被天地先祖抛弃,天地神明随时随地会结束他的生命……
地震后的一天,雍正偷偷地召见了宋君荣、戴进贤等八位来自欧洲的传教士,问地震的起因、欧洲人如何看待地震、欧洲是否也有地震。在圆明园的那条船上,传教士们大说欧洲现代科技,根本没有注意到雍正的恐惧。雍正虚弱的身体正不断地战栗。不过,他必须竖起耳朵,尽力去理解欧洲人所说的地震波等概念,以便暂时摆脱那日夜折磨他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