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厥阴病脉证并治 第十二
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
邪传厥阴,则热已深也。邪自太阳传至太阴,则腹满而嗌干,未成渴也;邪至少阴者,口燥舌干而渴,未成消也。至厥阴成消渴者,热甚能消水故也。饮水多而小便少者,谓之消渴。木生于火,肝气通心,厥阴客热,气上撞心,心中疼热。伤寒六七日,厥阴受病之时,为传经尽,则当入腑,胃虚客热,饥不欲食,蛔在胃中,无食则动,闻食臭而出,得食吐蛔,此热在厥阴经也。若便下之,虚其胃气,厥阴木邪相乘,必吐下不止。[26]
厥阴中风,脉微浮,为欲愈;不浮,为未愈。
经曰:阴病见阳脉而生。浮者,阳也。厥阴中风,脉微浮,为邪气还表,向汗之时,故云欲愈。
厥阴病,欲解时,从丑至卯上。
厥阴,木也。旺于卯丑寅,向旺,故为解时。
厥阴病,渴欲饮水者,少少与之,愈。
邪至厥阴,为传经尽,欲汗之时,渴欲得水者,少少与之,胃气得润则愈。
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虚家亦然。
四逆者,四肢不温也。厥者,手足冷也。皆阳气少而阴气多,故不可下,虚家亦然。下之是为重虚,《金匮玉函》曰:虚者十补,勿一泻之。
伤寒先厥,后发热而利者,必自止。见厥复利。
阴气胜,则厥逆而利;阳气复,则发热,利必自止。见厥则阴气还胜而复利也。
伤寒始发热,六日,厥反九日而利。凡厥利者,当不能食,今反能食者,恐为除中。食以索饼,不发热者,知胃气尚在,必愈。恐暴热来出而复去也。后三日脉之,其热续在者,期之旦日夜半愈。所以然者,本发热六日,厥反九日,复发热三日,并前六日,亦为九日,与厥相应,故期之旦日夜半愈。后三日脉之,而脉数,其热不罢者,此为热气有余,必发痈脓也。
始发热,邪在表也。至六日,邪传厥阴,阴气胜者,作厥而利,厥反九日,阴寒气多,当不能食,而反能食者,恐为除中。除,去也;中,胃气也。言邪气太甚,除去胃气,胃欲引食自救,故暴能食,此欲胜也。食以索饼试之,若胃气绝,得面则必发热;若不发热者,胃气尚在也。恐是寒极变热,因暴热来而复去,使之能食,非除中也。《金匮要略》曰:病人素不能食,而反暴思之,必发热。后三日脉之,其热续在者,阳气胜也,期之旦日夜半愈,若旦日不愈,后三日脉数而热不罢者,为热气有余,必发痈脉。经曰:数脉不时,则生恶疮。[27]
伤寒脉迟,六七日,而反与黄芩汤彻其热。脉迟为寒,今与黄芩汤,复除其热,腹中应冷,当不能食,今反能食,此名除中,必死。
伤寒脉迟六七日,为寒气已深,反与黄芩汤寒药,两寒相搏,腹中当冷,冷不消谷,则不能食;反能食者,除中也。四时皆以胃气为本,胃气已绝,故云必死。
伤寒先厥后发热,下利必自止,而反汗出,咽中痛者,其喉为痹。发热无汗而利必自止,若不止,必便脓血,便脓血者,其喉不痹。
伤寒先厥而利,阴寒气胜也。寒极变热后发热,下利必自止,而反汗出,咽中痛,其喉为痹者,热气上行也。发热无汗而利必自止,利不止,必便脓血者,热气下行也。热气下而不上,其喉亦不痹也。
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而厥者,必发热,前热者,后必厥,厥深者热亦深,厥微者热亦微,厥应下之,而反发汗者,必口伤烂赤。
前厥后发热者,寒极生热也;前热后厥者,阳气内陷也。厥深热深,厥微热微,随阳气陷之深浅也。热之伏深,必须下去之,反发汗者,引热上行,必口伤烂赤。《内经》曰:火气内发,上为口糜。[28]
伤寒病,厥五日,热亦五日,设六日当复厥,不厥者,自愈。厥终不过五日,以热五日,故知自愈。
阴胜则厥,阳胜则热。先厥五日为阴胜,至六日阳复胜,热亦五日,后复厥者,阴复胜,若不厥为阳全胜,故自愈。经曰:发热四日,厥反三日,复热四日,厥少热多,其病为愈。
凡厥者,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者是也。
手之三阴三阳,相接于手十指;足之三阴三阳,相接于足趾。阳气内陷,阳不与阴相顺接,故手足为之厥冷[29]也。
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非为蛔厥也。蛔厥者,其人当吐蛔。今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脏寒,蛔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当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脏厥者死,阳气绝也。蛔厥,虽厥而烦,吐蛔已则静,不若脏厥而躁,无暂安时也。病人脏寒胃虚,蛔动上膈,闻食臭出,因而吐蛔,与乌梅丸,温脏安虫。
乌梅丸方[30]
乌梅三百枚,味酸温 细辛六两,辛热 干姜十两,辛热 黄连一斤,苦寒 当归四两,辛温 附子六两,炮,去皮,辛热 蜀椒四两,去子,辛热 桂枝六两,辛热 人参六两,甘温 黄柏六两,苦寒
肺主气,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乌梅之酸,以收肺气;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人参之甘,以缓脾气;寒淫于内,以辛润之,以苦坚之,当归、桂、椒、细辛之辛,以润内寒;寒淫所胜,平以辛热,姜、附之辛热,以胜寒;蛔得甘则动,得苦则安,黄连、黄柏之苦,以安蛔。
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伤寒,热少厥微,指头寒,默默不欲食,烦躁数日,小便利,色白者,此热除也。欲得食,其病为愈;若厥而呕,胸胁烦满者,其后必便血。
指头寒者,是厥微热少也。默默不欲食,烦躁者,邪热初传里也。数日之后,小便色白,里热去,欲得食,为胃气已和,其病为愈。厥阴之脉,挟胃贯膈,布胁肋,厥而呕,胸胁烦满者,传邪之热,甚于里也。厥阴肝主血,后数日热不去,又不得外泄,迫血下行,必致便血。
病者手足厥冷,言我不结胸,小腹满,按之痛者,此冷结在膀胱关元也。
手足厥不结胸者,无热也;小腹满,按之痛,下焦冷结也。
【案例犀烛】
老医李骏伯者。病旬日,舌黑如煤,唇焦声哑,躁烦,下利,不省人事,群医却走,遑遑治木。审为汗多亡阳,下多亡阴,阴阳欲厥,邪火内炽,因以乌梅丸三钱与之,神稍清舌稍润,再进三钱,遂能言视听,连四五服,而危困复苏矣。可见大法已定,经权在人,学者须细心体认,方不视人命如草芥也。(摘自《伤寒论三注》,作者周扬俊)
伤寒发热四日,厥反三日,复热四日,厥少热多,其病当愈。四日至七日,热不除者,其后必便脓血。
先热后厥者,阳气邪传里也。发热为邪气在表,至四日后厥者,传之阴也。后三日复传阳经,则复热。厥少则邪微,热多为阳胜,其病为愈。至七日传经尽,热除则愈;热不除者,为热气有余,内搏厥阴之血,其后必大便脓血。[31]
伤寒厥四日,热反三日,复厥五日,其病为进,寒多热少,阳气退,故为进也。
伤寒阴胜者先厥,至四日邪传里,重阴必阳,却热三日,七日传经尽,当愈。若不愈而复厥者,传作再经,至四日则当复热;若不复热,至五日厥不除者,阴胜于阳,其病进也。
伤寒六七日,脉微,手足厥冷,烦躁灸厥阴,厥不还者,死。
伤寒六七日,则正气当复,邪气当罢,脉浮身热为欲解;若反脉微而厥,则阴胜阳也。烦躁者,阳虚而争也。灸厥阴,以复其阳;厥不还,则阳气已绝,不能复正而死。[32]
伤寒发热,下利,厥逆,躁不得卧者,死。
伤寒发热,邪在表也;下利厥逆,阳气虚也。躁不得卧者,病胜脏也,故死。
伤寒发热,下利至甚,厥不止者,死。
《金匮要略》曰:六腑气绝于外者,手足寒;五脏气绝于内者,利下不禁。伤寒发热,为邪气独甚;下利至甚,厥不止,为腑脏气绝,故死。
伤寒六七日不利,便发热而利,其人汗出不止者,死,有阴无阳故也。
伤寒至七日,为邪正争之时,正胜则生,邪胜则死。始不下利,而暴忽发热,下利汗出不止者,邪气胜,正阳气脱也,故死。
伤寒五六日,不结胸,腹濡,脉虚,复厥者,不可下,此为亡血,下之死。[33]
伤寒五六日,邪气当作里实之时。若不结胸,而腹濡者,里无热也;脉虚者,亡血也;复厥者,阳气少也。不可下,下之为重虚,故死。《金匮玉函》曰:虚者重泻,真气乃绝。
发热而厥,七日,下利者,为难治。
发热而厥,邪传里也。至七日传经尽,则正气胜邪,当汗出而解,反下利,则邪气胜,里气虚,则为难治。
伤寒脉促,手足厥逆者,可灸之。[34]
脉促则为阳虚不相续,厥逆则为阳虚不相接,灸之以助阳气。
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也,白虎汤主之。
滑为阳厥,气内陷,是里热也,与白虎汤以散里热也。
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当归四逆汤主之。
手足厥寒者,阳气外虚不温四末;脉细欲绝者,阴血内弱,脉行不利。与当归四逆汤,助阳生阴也。
当归四逆汤方[35]
当归三两,辛温 桂枝三两,去皮,辛热 芍药三两,酸寒 细辛三两,辛热 大枣二十五枚,擘,甘温 甘草二两,炙,甘平 通草二两,甘平
《内经》曰:脉者,血之府也。诸血者,皆属心。通脉者,必先补心益血。苦先入心,当归之苦,以助心血;心苦缓,急食酸以收之,芍药之酸,以收心气;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大枣、甘草、通草之甘,以缓阴血。
上七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若其人内有久寒者,宜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主之。
茱萸辛温,以散久寒;生姜辛温,以行阳气。
大汗出,热不去,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者,四逆汤主之。
大汗出,则热当去;热反不去者,亡阳也。内拘急下利者,寒甚于里。四肢疼,厥逆而恶寒者,寒甚于表,与四逆汤复阳散寒。
大汗,若大下利而厥冷者,四逆汤主之。
大汗,若大下利,内外虽殊,其亡津液、损阳气则一也。阳虚阴胜,故生厥逆,与四逆汤,固阳退阴。
病人手足厥冷,脉乍紧者,邪结在胸中。心下满而烦,饥不能食者,病在胸中,当须吐之,宜瓜蒂散。
手足厥冷者,邪气内陷也。脉紧牢者,为实;邪气入府则脉沉。今脉乍紧,知邪结在胸中为实,故心下满而烦;胃中无邪则喜饥。以病在胸中,虽饥而不能食,与瓜蒂散,以吐胸中之邪。[36]
伤寒厥而心下悸者,宜先治水,当服茯苓甘草汤,却治其厥。不尔,水渍入胃,必作利也。
《金匮要略》曰:水停心下,甚者则悸,厥虽寒胜,然以心下悸,为水饮内甚,先与茯苓甘草汤治其水,而后治其厥;若先治厥,则水饮浸渍入胃,必作下利。
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咽喉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
伤寒六七日,邪传厥阴之时。大下之后,下焦气虚,阳气内陷,寸脉迟而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厥阴之脉,贯膈上注肺,循喉咙,在厥阴随经射肺,因亡津液,遂成肺痿,咽喉不利而唾脓血也。《金匮要略》曰:肺痿之病,从何得之?被快药下利,重亡津液,故得之。若泄利不止者,为里气大虚,故云难治。与麻黄升麻汤,以调肝肺之气。[37]
麻黄升麻汤方
麻黄二两半,去节,甘温 升麻一两一分,甘平 当归一两一分,辛温 知母十八铢,苦寒 黄芩十八铢,苦寒 葳蕤十八铢,甘平 石膏六铢,碎绵裹,甘寒 白术六铢,甘温 干姜六铢,辛热 芍药六铢,酸平 天门冬六铢,去心,甘平 桂枝六铢,去皮,辛热茯苓六铢,甘平 甘草六铢,炙,甘平
《玉函》曰:大热之气,寒以取之;甚热之气,以汗发之。麻黄、升麻之甘,以发浮热;正气虚者,以辛润之,当归、桂、姜之辛,以散寒;上热者以苦泄之,知母、黄芩之苦,凉心去热;津液少者,以甘润之,茯苓、白术之甘,缓脾生津;肺燥气热,以酸收之,以甘缓之,芍药之酸,以敛逆气,葳蕤、天门冬、石膏、甘草之甘,润肺除热。[38]
上十四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一两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相去如炊三斗米顷,令尽,汗出愈。
伤寒四五日,腹中痛,若转气下趋少腹者,此欲自利也。
伤寒四五日,邪气传里之时。腹中痛,转气下趋少腹者,里虚遇寒,寒气下行,欲作自利也。
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寒格,更逆吐下。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主之。
伤寒邪自传表,为本自寒下,医反吐下,损伤正气,寒气内为格拒。经曰:格则吐逆。食入口即吐,谓之寒格,更复吐下,则重虚而死,是更逆吐下,与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以通寒格。[39]
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方
干姜辛热 黄连苦寒 黄芩苦寒 人参各三两,甘温
辛以散之,甘以缓之,干姜、人参之甘辛,以补正气;苦以泄之,黄连、黄芩之苦,以通寒格。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下利,有微热而渴,脉弱者,今自愈。
下利阴寒之疾,反大热者逆。有微热而渴,里气方温也。经曰:诸弱发热,脉弱者,阳气得复也。今必自愈。
下利,脉数,有微热汗出,今自愈;设复紧,为未解。
下利,阴病也;脉数,阳脉也。阴病见阳脉者生。微热汗出,阳气得通也,利必自愈。诸紧为寒,设复脉紧,阴气犹胜,故云未解。
下利,手足厥冷无脉者,灸之不温,若脉不还,反微喘者,死。
下利,手足厥逆无脉者,阴气独胜,阳气大虚也。灸之,阳气复,手足温而脉还,为欲愈;若手足不温,脉不还者,阳已绝也。反微喘者,阳气脱也。
少阴负趺阳者,为顺也。[40]
少阴肾水,趺阳脾土。下利,为肾邪干脾,水不胜土,则为微邪,故为顺也。
下利,寸脉反浮数,尺中自涩者,必清脓血。
下利者,脉当沉而迟,反浮数者,里有热也。涩为无血,尺中自涩者,肠胃血散也,随利下,必便脓血,清与囿通。脉经曰:圊者厕也。
下利清谷,不可攻表,汗出,必胀满。
下利者,脾胃虚也。胃为津液之主,发汗亡津液,则胃气愈虚,必胀满。
下利,脉沉弦者,下重也;脉大者,为未止;脉微弱数者,为欲自止,虽发热不死。
沉为在里,弦为拘急,里气不足,是主下重;大则病进,此利未止;脉微弱数者,邪气微而阳气复,为欲自止,虽发热止。由阳胜,非大逆也。
下利,脉沉而迟,其人面少赤,身有微热,下利清谷者,必郁冒,汗出而解,病人必微厥。所以然者,其面戴阳,下虚故也。
下利清谷,脉沉而迟,里有寒也。面少赤,身有微热,表未解也。病人微厥,《针经》曰:下虚则厥。表邪欲解,临汗之时,以里先虚,必郁冒,然后汗出而解也。[41]
下利,脉数而渴者,今自愈;设不瘥,必圊脓血,以有热故也。
《经》曰:脉数不解,而下不止,必协热便脓血也。
下利后,脉绝,手足厥冷,晬时脉还,手足温者生,脉不还者死。
下利后,脉绝,手足厥冷者,无阳也。晬时,周时也。周时厥愈,脉出,为阳气复则生;若手足不温,脉不还者,为阳气绝则死。
伤寒下利,日十余行,脉反实者,死。
下利者,里虚也,脉当微弱反实者,病胜脏也,故死。《难经》曰:脉不应病,病不应脉,是为死病。
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脉四逆汤主之。
下利清谷,为里寒;身热不解,为外热。汗出阳气通行于外,则未当厥;其汗出而厥者,阳气大虚也。与通脉四逆汤,以固阳气。
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
利则津液少,热则伤气,气虚下利,致后重也,与白头翁汤,散热厚肠。
白头翁汤方[42]
白头翁二两,苦寒 黄柏苦寒 黄连苦寒 秦皮各三两,苦寒
《内经》曰: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利则下焦虚,是以纯苦之剂坚之。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不愈,更服一升。
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
下利腹满者,里有虚寒,先与四逆汤温里;身疼痛,为表未解,利止里和,与桂枝汤攻表。
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
自利不渴,为脏寒,与四逆汤以温脏,下利饮水为有热,与白头翁汤以凉中。
下利,谵语者,有燥屎也,宜小承气汤。
《经》曰:实则谵语。有燥屎为胃实,下利为肠虚,与小承气汤,以下燥屎。[43]
下利后更烦,按之心下濡者,为虚烦也,宜栀子豉汤。,
下利后不烦,为欲解;若更烦而心下坚者,恐为谷烦。此烦而心下濡者,是邪热乘虚客于胸中,为虚烦也,与栀子豉汤,吐之则愈。
呕家有痈脓者,不可治,呕脓尽自愈。
胃脘有痈,则呕而吐脓,不可治呕,得脓尽,呕亦自愈。
呕而脉弱,小便复利,身有微热,见厥者难治,四逆汤主之。
呕而脉弱,为邪气传里。呕则气上逆,而小便当不利,小便复利者,里虚也。身有微热见厥者,阴胜阳也,为难治。与四逆汤,温里助阳。
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
干呕,吐涎沫者,里寒也。头痛者,寒气上攻也。与吴茱萸汤,温里散寒。
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
《经》曰:呕而发热者,柴胡证具。[44]
伤寒大吐大下之,极虚,复极汗出者,以其人外气怫郁,复与之水,以发其汗因得哕。所以然者,胃中寒冷故也。
大吐大下,胃气极虚,复极发汗,又亡阳气。外邪怫郁于表,则身热,医与之水,以发其汗,胃虚得水,虚寒相搏成哕也。
伤寒,哕而腹满,视其前后,知何部不利,利之则愈。
哕而腹满,气上而不下也。视其前后部,有不利者即利之,以降其气。前部,小便也;后部,大便也。
【注释】
[1]【注文浅释】本条明确提出病“属太阴”,注家大多注为两解表里,这是误认桂枝汤为解表方剂,于是引伸成为外解太阳之表。因方中芍药酸苦微寒,大黄苦寒泻下,因而又主张腹满痛为热,并认为加大黄是泻阳明之实,不着眼于整个方剂的性味功能,只据单味药物去断定寒热,都是不恰当的。
[2]【案例犀烛】王某,男,46岁。患细菌性痢疾,当时经治已减,后又复发,缠绵不愈,变成慢性菌痢。每日少则三四次,多则五六次,排便甚急,不及入厕,则污衣裤,然登厕后又排便不爽,下重难通,大便状不成形,有红白黏液。据病人自诉:下痢之前,则觉有一物往肠子里下坠,这时就必排便,急不可耐,伴有腹痛肠鸣等症。脉象沉弦而滑,舌红苔白。观其所服之方,寒必芩连,热必姜附,补以参术,涩如梅诃,尝之殆遍,迄无所效。辨证:此乃脾胃阴阳不和,肝气郁而乘之之证。治法:调和脾胃阴阳,并于土中平木。方药:桂枝9克,白芍18克,炙甘草9克,生姜9克,大枣12枚。服二剂,下痢减至一二次,照方又服二剂而痊愈。(摘自《山东中医学院学报》,1977年第1期:27)按:本案以慢性菌痢属脾胃阴阳不和而兼肝木乘脾之证,而以桂枝加芍药汤治之,正所以用阴和阳、通阳和脾,且芍药于土中泻木,于理甚合,至于有谓桂枝加芍药汤为太阳表未解而邪陷太阴,以桂枝汤解表,加芍药以和里者,当从本案得到启悟。
[3]【注文浅释】本条承上条而来,举例说明临床用药,必须注意病人体质,体质弱的,攻伐药应慎用,或减轻用量。太阴病,脉弱,为中气虚弱的现象其人续自便利,是推测之词,因脾虚气陷而清阳不升,最易发生腹泻,暂时虽然便硬,其后大多会续自发生腹泻。凡是寒性攻伐之药,均宜慎重使用,即使有腹满时痛或大实痛而需要使用大黄芍药者,亦必须减轻其用量,因中气虚弱,则易致下利,否则必致更虚而下利不止。
[4]【医理探微】脉微细,是指脉形细而搏动微弱,一般说来,营血虚而脉道不充则脉细,阳气虚而鼓动无力则脉微,脉微细主气血两虚。然而果真是气血两虚,就应当温阳补血并用。但是就主治少阴病的四逆诸方,都是温阳驱寒,而没有兼用补血药味,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须知脉微细并提,重点在于微,因为微脉的形状必细,王叔和在《脉经·脉形状指下秘诀》中指出“微脉极细而软,或欲绝,若有若无”,“细脉大于微,常有,但细耳”,即微脉与细脉的区别和联系。就是说,细脉主血虚少,不一定兼微;微脉主阳气虚,而其形必细,因此,脉微细,是心肾阳虚的本质反映。正由于心肾阳虚,阳气不振,所以神疲而但欲寐。临床上如果见到微细的脉象,与但欲寐的病情,那就提示心肾之阳大虚,应该急进温阳之剂,才能避免亡阳厥脱的危险。少阴病首条所以举出这一脉证作为审证提纲,实寓有“见微知著”的积极意义。当然,这脉证提纲,仅限于少阴寒化证,而不是全部少阴病。
[5]【注文浅释】成氏运用仲景擅长的对比写法,分析太阴与少阴异同,深入辨证,这对认识和把握少阴寒化证的病机及辨证思路,大有裨益。
[6]【注文浅释】少阴病虚寒证的预后,取决于阳气的盛衰。以上三节论述少阴病阳虚阴盛证,若阳气得复,病可自愈或可治。
[7]【注文浅释】此节从脉象测知少阴中风欲愈。成氏从阳脉微是表邪缓,阴脉浮是里气和,阴阳调和,故为欲愈角度解读,比较中肯,符合“阴阳自和者,必自愈”的基本精神。
[8]【注文浅释】此节论述强发少阴汗而致动血之变证少阴病有寒化、热化两大证型。成氏从误发少阴热证之汗导致迫血妄行立论,有理有据。因为少阴热化,热邪深伏,阳不外达,则四肢厥冷;阴津匮乏,无津作汗,故无汗。治疗只需育阴清热。若逆其病机强发其汗,热邪不得外出,必迫血妄行,变成坏证。这和阳衰阴盛的但厥无汗,虽然症状相似,但因病理截然不同,误汗的结果就不一样。阳虚者误汗则亡阳,阴虚者误汗则伤阴,甚则动血。恰如《医宗金鉴·订正仲景全书伤寒论注》所说:“此条明强发少阴热邪之汗,则有动血之变也。”
[9]【注文浅释】恶寒身蜷而利、手足冷、吐利躁烦、四逆、下利止而头眩、时时自冒、脉不至、息高、不烦而躁等,或为阳气虚脱或为阴阳俱亡,或为脏气衰竭,故多预后不良。
[10]【案例犀烛】某少妇,32岁。于5月26日晨突感左肢不遂,言语蹇涩,经某医院按病毒性脑炎治疗无效,又经某精神病防治院诊断为脑干脑炎,加用激素亦无效。后经某市三家大医院检查:两目视乳头欠清,咽反射消失,左侧肢体轻偏瘫,左锥体束征,脑电图波形正常。无药可用,转中医院诊治。起病迄今已经50余日,根据面色苍白,流涎肢冷,左肢不遂,口不能张,舌不能伸,欲语无声,饮水即呛,舌淡苔白滑,脉沉微细,断为寒邪直中少阴,阳虚失展,寒痰阻络,治以温经通阳,化痰和络,方选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炙麻黄6克,熟附片6克,北细辛3克,制半夏10克,白芥子6克,桂枝10克,九节菖蒲6克,全蝎3克。服3剂,四肢回温,流涎减少,左肢略能活动,但饮水仍呛,前方加制南星6克,续服5剂,饮水不呛,能扶杖行走,能讲话,尚欠清楚,主诉舌萎无力,不能咀嚼,再于前方去南星、全蝎,加入补肾之熟地仙灵脾、巴戟天、骨碎补,连服15剂,全部恢复正常。还曾遇到一流脑患儿,血压迅速下降,虽用升压药,但血压仍不稳定,加服麻黄附子细辛汤(制附片9克,炙麻黄3克,细辛2克),采用小量频服法,约2小时头煎服完,血压恢复、稳定,转危为安。实践证明,麻黄附子细辛汤的作用主要是温经通阳,而不一定发汗,也决不限于主治少阴太阳两感。(摘自《伤寒论求是》,作者陈亦人)按:针对炎症性疾病,迄今仍有首选清热解毒治法的惯性思维,本例应用温阳法治疗病毒性脑炎,有针砭时弊、振聋发聩之用。
[11]②【临证薪传】关于麻黄细辛附子汤,陈亦人认为,“该方临床运用范围很广,并不限于少阴兼表证,当然也不一定有发热。应用该方可以温经通阳、散寒除痹。例如反复发作的风寒头痛、风寒齿痛、关节痛、嗜睡症等使用本方均有良效。”对扩宽麻黄细辛附子汤的临床应用颇有启迪。
[12]【医理探微】本证心烦不得卧,与栀子豉汤证的虚烦不得眠不同。栀子豉汤证,为热扰胸膈而肾水不虚,其舌苔多见黄白,并有反复颠倒、心中懊、胸中窒、心中结痛等症;黄连阿胶汤证,为阴虚阳亢而有热,其舌质必是化绛,且干燥乏津,并无热扰胸膈之症。
[13]【注文浅释】本节“口中和”三字,是着眼点。因为背恶寒必须是口中和,才是阳虚确据,才可用灸法和热药。如口中燥渴而背恶寒,则属于热盛津伤阳郁,千万不能误作阳虚治疗。由于本证附于阳虚阴盛,所以在治疗时以附子汤温经散寒,补益阳气,同时可以用灸法回阳急救,壮元阳,驱阴寒,灸法与汤药配合使用,可加强药物温经散寒的作用。至于灸何穴位,一般认为可灸大椎、关元、气海等穴。
[14]【医理探微】此节所述与前文中“少阴病,吐利,躁烦,四逆者,死”在字面上颇为接近,然一者用吴茱萸汤,一者曰死。何故?成氏用“吐利手足厥冷,则阴寒气甚;烦躁欲死者,阳气内争”来阐释本证,有一定道理。说明阴寒之邪虽盛,但阳虚尚未至甚,尚能与阴寒之邪剧争,所以表现为“烦躁欲死”。吴茱萸汤证在《伤寒论》凡三见,除了本节外,还见于阳明病篇:“食谷欲呕,属阳明也,吴茱萸汤主之”;厥阴病篇:“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把三节内容联系起来认识吴茱萸证的病机十分必要。如陈亦人先生从“中虚肝逆”立论,谓:“吴茱萸汤证以呕吐为主证,下利、厥冷不是必备的症状,可能因呕吐而伴见。与四逆汤证相比,病机为中虚肝逆、浊阴上犯,即使出现下利,也并不太严重。而烦躁欲死,是因阴阳剧争所致,绝非阴虚亡阳、虚阳外越,所以用吴茱萸汤温降肝胃,泄浊通阳即可。”(摘自《伤寒论译释》,作者陈亦人)
[15]【临证薪传】甘草汤仅用一味生甘草,以清热解毒利咽。桔梗汤即甘草加桔梗。对于桔梗汤方义,成氏谓:“桔梗辛温以散寒,甘草味甘平以除热,甘梗相合,以调寒热”,用于治疗“若寒热相搏为咽痛者”。李时珍在《本草纲目》第十二卷草部加以补充,谓:“仲景治肺痈唾脓,用桔梗甘草,取其苦辛清肺,又能排脓血补内漏也。其治少阴病二三日咽痛,亦用桔梗甘草,取其苦辛散寒,甘平除热,合而用之,能调寒热也。后人易名甘桔汤,通治咽喉口舌诸痛。”后世治疗咽痛等咽喉疾病的诸多方剂多由本方加味而成。
[16]【注文浅释】此节论述咽中疮伤,声不得出的证治。苦酒汤由半夏、鸡子白、苦酒组成,其功用为“解络热,愈咽疮”。成氏对方义的解释比较合理,唯对方中“半夏之辛,以发声音”之释义,显得笼统。钱天来言其“开上焦痰热之结邪”,可参。
[17]【临证薪传】本方用人尿、猪胆汁,大多认为是取其从治,使无格拒之患。但成氏解释通脉加猪胆汁汤的方义时,有“胆苦入心而通脉,胆寒补肝而和阴”的说法,可见还有补益作用,应相互参考。关于人尿的医疗作用,载之医册典籍者,彰彰可考,病当危急之际,苟有益于治疗,不应以秽物而去之,惟应用时,当取无病之人新鲜尿液,得童子小便尤佳。
[18]【案例犀烛】吴孚先治赵太学,患水气咳嗽而喘,误作伤风,概投风药,面目尽肿,喘逆愈甚。曰:风起则水涌,药之误也,以真武汤温中镇水,诸恙悉平。(摘自《名医类案》,作者江瓘)
[19]【注文浅释】成氏用“阴盛于内,格阳于外,不相通也”对其加以阐释,可谓确切精准。里寒为阳虚阴寒内盛,是真寒;外热是为虚阳被格于外,属假热。阴盛格阳,虚阳外越,甚是危重。故治以通脉四逆汤破阴回阳,通达内外。通脉四逆汤即四逆汤重用附子、倍用干姜而成,其回阳破阴之力较四逆汤更强。其加减方中,若“腹中痛者,去葱,加芍药二两”,成注以“腹中痛,为气不通”释之,欠妥。陈修园在《长沙方歌括·少阴方》释为“腹中痛者,脾络不通也,去葱白加芍药以通脾络”,较为贴切。
[20]【案例犀烛】喻嘉言治徐国祯。伤寒六七日,身热目赤,索水到前,复置不饮,异常大躁,门牖洞启,身卧地上,展转不快,更求入井。一医即治承气将服,喻诊其脉洪大无伦,重按无力。乃曰,是为阳虚欲脱,外显假热,内有真寒,观其得水不欲饮,而尚可大黄、芒硝乎,天气懊蒸,必有大雨;此证顷刻一身大汗,不可救矣。即以附子、干姜各五钱,人参三钱,甘草二钱,煎成冷服,服后寒战,戛齿有声,以重绵和头裹之,缩手不肯与诊,阳微之状始著,再与前者一剂,微汗,热退而安。(摘自《古今医案按》,作者俞震)按:此案中索水看似是热证,但又见复置不饮,实非热证;又见脉洪大无伦,亦似阳明热证,但又见重按无力,确非实证。喻嘉言正是抓住这两点,才没有被一些看似实热证实为加热证的症状所迷惑,如异常大躁,门牖洞启、展转不快、要求入井等。最终诊断为真寒假热,投以大剂量回阳救逆的药物,并采用热药冷服防治格拒的方法而获效。
[21]【案例犀烛】圆通和尚。腹痛下利,里急后重,痢下赤白,湿热痢疾也。清浊淆乱,升降失常故尔。柴胡二钱,白芍二钱,甘草二钱,枳实二钱,薤白一两。二诊:痢下见瘥,续原方,而获痊愈。(摘自《上海中医药杂志》1983年第7期:7)按:本案辨证要点主要是里急后重,此属下焦气滞,故加薤白以泄之,所谓气和则后重自除。范文虎经验,四逆散加薤白,多用于暴利初起,其症轻浅者,及下痢里急后重明显之证,倘泄泻而见下重者,用之亦能取效。
[22]【医理探微】少阴病见四逆,多为阳虚寒盛所致。本节叙证过简,只写“少阴病,四逆”一个主证,后面是一系列的或然证,仅仅据此是难以辨明其病机的。然从以方测证的原则来分析,方用四逆散,药用柴胡、枳实、芍药,甘草,可见本节所述四逆,其性质与阳虚寒盛之四逆显然有别。成氏从“传经为热”立论,认为“至少阴则邪热渐深,故四肢逆而不温也四逆散以散传阴之热也。”成氏传经之说对后世影响较大,如徐大椿《伤寒论类方》亦云:“此乃少阴传经之热邪”。然而,成氏对一系列或然证的注释显然与“邪热渐深”这一病机难以契合,如“肺寒气逆则咳”,“里虚遇邪则痛,加附子以补虚” 等。以方测证,目前比较集中的认识是本证四逆重在阳郁于里,不能达于四末。如《医宗金鉴·订正仲景全书》谓:“凡少阴四逆,虽属阴盛不能外温,然亦有阳为 阴郁,不得宣达,而令四肢逆冷者……今但四逆而无诸寒热证,是既无可温之寒,又无可下之热,惟宜疏畅其阳,故用四逆散主之。”四逆散方中柴胡疏肝解郁, 枳实行气散结,芍药和营而调肝脾,甘草甘缓调和诸药。全方具疏肝理气,通阳解郁之功。
[23]【注文浅释】对少阴三急下的认识,后世医者每多滋生疑窦。成氏在此三条分别强调用大承气汤是“以全肾水”“以救肾水”“以下实邪”,点明了大承气汤之目的所在,突出了他“祛邪扶正”的学术思想。
[24]【注文浅释】少阴病,仅言脉沉,即治以“急温之”,是本节着眼点。其关键在于病入少阴,涉及根本,阳亡迅速。提示病入少阴,必须及早救治,以免贻误病机。所以成氏提出:“此初头脉沉,未有形证,不知邪气所之,将发何病,是急与四逆汤温之。”本节体现了中医见微知著的“治未病”的预防治疗思想,值得重视。
[25]【医理探微】胸中有实邪,则郁遏胸中阳气,故见手足寒,饮食入口即吐,脉弦迟等,“病在上者,因而越之”,故当吐,不宜下。而少阴阳虚,胸阳不振,膈上有寒饮,干呕者,则不可用吐法,宜四逆汤温少阴之阳以化寒饮之邪。成注对两证加以鉴别分析,有一定启发作用。
[26]【医理探微】此节论述厥阴病的提纲证。成氏一是从传经为热立论,二是从厥阴属肝立论。其实“厥阴”包括两个不同的系统,其一是基于厥阴所属脏腑、经络及其生理功能而言,包括足厥阴肝、手厥阴心包在内;其二是本于阴阳学说立论,厥阴即尽阴,是阴之尽头之意,所谓“厥者,尽也”,概指阴阳之间互为交通、阴极阳复这种如环无端相互连接、阴极阳生相互转化的特殊关系。基于上述不同认识,对厥阴病内容的把握可依照下述两种不同的途径:一是,从脏腑、经络及其生理功能失常的角度分析,所述厥阴病证应包括厥阴肝、心包所属脏腑、经络的病理变化在内,从《伤寒论》固有内容来看,又更多侧重于足厥阴肝经所属脏腑、经络病理改变及其诊治的描述,诸如肝郁气滞、肝邪乘犯脾胃、肝热下迫大肠、肝血不足复受寒凝等;二是,若基于阴阳学说厥阴而论,则厥阴病证包含由阴阳失去正常交通而致阴阳阻隔的厥证及阴阳消长、阴极阳复而致的厥热胜复证。当然,上述两类病证并非互不相干,其间又存在相互联系,如由肝气郁滞或肝血不足复受寒邪凝滞导致阴阳阻隔的厥证,其性质又属于阴阳学说厥阴病范畴。
[27]【注文浅释】本条整个精神,说明了三方面的问题:一是,说明当厥多于热的时候,反而能食,可能是胃阳垂绝的除中证。二是,说明用食以索饼的试探方法和观察发热的情况,以鉴别是否为除中证,并借以测知预后的吉凶。三是,说明厥热胜复的向愈机制是厥热相等,阴阳平衡,假如阳复太过,热气偏亢,亦能发生变证。《医宗金鉴》认为食索饼以后不发热的“不”字,当是“若”字,若是“不”字,即是除中。此说未免过于武断。应知“不发热”是与暴热相对而言,含有不发暴热,食后安然的意思。
[28]【医理探微】与寒厥的先厥后发热不同,热厥是先热后厥,其病机关键在于“阳气内陷”,所以成氏指出:“厥深热深,厥微热微,随阳气陷之深浅也。”热厥的治疗原则是清下里热。若误辛温发汗,必助热伤津,火邪上炎,而“伤烂赤”。
[29]【医理探微】成氏对阴阳气不相顺接,专责之阳气内陷,不够全面。所谓“阴阳气”,大多注家据经络循行解释,认为手足三阴三阳相接于手足末端,不能顺接则手足逆冷。也有据邪正解释,也有从阴阳升降解释,皆不如陈平伯所述“阳受气于四肢,阴受气于五脏,阴阳之气相接,如环无端”立论。阴阳意指表里,比较容易理解,阴阳气不相顺接实际指表里之气不相顺接。而关键是在里之阳气不能外达,寒厥是寒盛而阳虚于里,不能外温手足,为阴阳气不相顺接;热厥为热盛而阳郁于里,亦不能外达手足,同样是阴阳气不相顺接。
[30]【注文浅释】由于本方在蛔厥条下,因而长期视为治蛔的专方,注家解释方义也大多注重于治蛔作用,未免缩小主治范围,局限了组方意义。从本方的药味来看,酸苦辛甘寒热并用,酸甘既能滋阴,酸苦又能泄热,辛甘既能通阳,辛苦又能通降,因此,不仅能平肝泄肝,而且能滋肝散肝,并能广泛用于肝胃不调,肝脾不和的许多病证。吴鞠通曾强调指出:“乌梅丸寒热刚柔同用,为治厥阴,防少阳,护阳明之全剂。”颇能纠正传统专治厥的偏见。柯韵伯、章虚谷、陈灵石等解释方义,都能不囿于传统说法,对于深入理解配伍意义和扩大本方的运用,极有帮助高学山对本方又主久利的分析,亦富有新意。
[31]【注文浅释】本条以阴胜阳变及阳变太过解释其病势之进退,较为允当。本条未出治法,恽铁樵认为便脓血即是痢,为转属病,当用白头翁汤,可作参考。(摘自《伤寒论译释》,作者陈亦人)
[32]【注文浅释】伤寒六七日,脉微,手足厥冷,为阴盛阳衰,烦躁乃虚阳勉与邪争。证势相当严重,是时恐汤药缓不济急,所以用灸法急救回阳,以散阴邪而复阳气。灸后手足转温,表明阳气来复,尚有生机;若手足仍不温暖,则是阳气已经断绝,故为死候。此条只出灸法,未及汤剂,若论药物治疗,当不外温经回阳,如四逆汤之类。在用灸法的同时,加服汤药,更有助于阳气的回复。
[33]【注文浅释】本证的病理症结,在于血液亏虚,故治当养血补中,如归芪建中一类方剂,才为合拍,所谓“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虚家亦然”,就是指的这一类病例。若妄用攻下,则必犯虚虚之误,故文中指出“下之死”,以告诫后人。
[34]【案例犀烛】燕都王湛六,以脾泄求治,神疲色瘁,诊得促脉,或十四五动一止,或十七八动一止,是真元败绝,阴阳交穷,而促脉呈形,与稽留凝注而见促者,大不侔矣,法在不治,一日果殁。(摘自《名医类案》,作者江瓘)按:此案见脾虚泄泻甚,神疲色瘁,断为不治,却又见脉促,其原因是真元败绝,阴阳交尽,从而可证促脉并不都属阳盛。
[35]【案例犀烛】治一人。少腹久痛未痊,手足挛急而痛,舌苔灰浊,面色不华,脉象弦急,此寒湿挟痰,内壅于肝经,而外攻于经络也。现在四肢厥冷,宜当归四逆汤加减,当归(小茴香炒)、白芍(肉桂炒)、木通、半夏、苡仁、防风、茯苓、橘红。(摘自《曹仁伯医案论》,作者曹存心) 按:此案以少腹痛、手足厥冷为主证,病属寒湿挟痰,内壅肝经,而营血亦虚,故用当归四逆汤加减。去大枣、甘草,嫌其腻滞;桂枝改为肉桂。以温下焦之寒,加半夏、橘红、茯苓、苡仁以化痰利湿;去细辛之辛散,以免损及营阴。方服后,少腹痛止,惟手冷挛急未愈,因而转方专理上焦,以蠲痹汤去防风合指迷茯苓丸而获全效。
[36]【案例犀烛】秦景明素有痰饮,每岁必四五发,发即呕吐不能食,此病久结成窠囊,非大涌之,弗愈也。须先进补中益气,十日后,以瓜蒂散频投,涌如赤豆沙者数升,已而复得水晶色者升许。如是者七补之,七涌之,百日而窠囊始尽。专服六君子、八味丸,经年不辍。(摘自《古今医案按》,作者俞震)按:《金匮要略》指出,痰饮病当以温药和之。但这一病案中用吐法,因为有发作及呕吐的表现,从而因势利导。这一病案论证并不复杂,但治疗具有深意。患者素患痰饮,其体必虚,本不宜吐法,而窠囊为病,非吐不去。若只着手祛邪,则易犯虚虚之戒,若吐中兼补,亦会牵制攻邪的力度。因此先补虚,后攻邪,即先安内,再攘外。不会因吐法伤正,频补频吐,使补正与祛邪各得其所,最终邪尽病愈。
[37]【医理探微】关于本证的“寸脉沉而迟”,成氏指出“阳气内陷”,具有参考价值。然本证实非厥阴病,如高学山所言“亦太阳误下之坏病,而非厥阴之症”。本证的病情虽属于虚实混淆,寒热错杂,但仍可分其次,这可与方药结合起来讨论,假使以虚为主,或者以寒为主,麻黄升麻汤绝不能用。若见正伤邪陷,阳郁络痹,肺热脾虚的情况,麻黄升麻汤才对证。
[38]【临证薪传】如上所述,本方主要作用是发越郁阳,所以麻黄用量最终,伍以石膏、炙甘草,含越婢汤之意。又有升麻、当归各取一两一分,升麻佐麻黄升清散郁,配伍天冬、黄芩、知母又能解毒清肺;当归配伍葳蕤滋阴养血,同时可防止发越太过耗伤津液。还有桂枝芍药和营解肌;白术茯苓运脾助阳;干姜炙甘草温中散寒。然这些药物用量只有六铢,皆非主药,均为佐使。因此,统观全方,药味多但主次有别,结构严谨。
[39]【医理探微】本自寒下,是追溯之前的病情。从条文中“寒格,更逆吐下”来看,正说明致误的原因,然而,成氏单就下寒来解释是不确切的。“若食入口即吐”,是辨证的关键,王太仆说:“食入即吐,是有火也。”据此可见此证不仅肠寒下利,而胃热气逆尤重,所以治取苦寒重于辛温的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本证实质为上真热下真寒之证。
[40]【注文浅释】趺阳脉为胃之经脉,属土,主后天;太溪脉为肾之经脉,属水,主先天。成氏从五行说,下利时见少阴脉负趺阳脉,为水邪干土,水不胜土,则为微邪。从临床看,少阴脉负于趺阳脉,表明胃气尚可,所谓“有胃气则生”,中焦生化尚有源头。对于危重病人,诊察足部趺阳脉,对决断生死有重要意义。
[41]【医理探微】下利清谷,脉沉而迟,很显然是虚寒证。但不见脉微细,手足尚为微厥,都提示阳虚但还不甚,结合面少赤、身微热,可知兼有轻微的表邪,还有汗出而解的可能。然而阳气已虚,汗解前发生郁冒是正气不足以一鼓作气祛邪外出,两者交争剧烈的反映。“其面戴阳,下虚故也”就是对郁冒汗解机制的说明。从整条内容来看,戴阳自是指面少赤,但是,因微邪郁表而面有热色,亦不能排除,否则,单纯的阴盛而虚阳被格于上于外,决不会汗解,从而可见,成氏等里虚兼表的论述,比较符合实际。
[42]【案例犀烛】朱右,年高七十有八,而体气壮实,热利下重而脉大,苔黄,夜不安寝,宜白头翁汤为主方。白头翁三钱,秦皮三钱,川连五分,黄柏三钱,生军三钱(次下),枳实一钱,桃仁泥三钱,芒硝二钱(另冲)。(摘自《经方实验录》,作者曹颖甫)按:尽管患者年事已高,但身体健壮,脉证均实,不仅选用白头翁汤,更配以承气汤,收到显著效果。
[43]【医理探微】下利又有燥屎,此为热结旁流,所泻下粪便,为臭秽难闻的清水。此处指提出谵语一症作为辨证眼目不够全面。需脉证合参如脉沉实,腹部胀痛,潮热,舌苔黄燥,小便黄赤等,因证势尚不太急,所以治以小承气汤。里实一去而谵语下利自止。
[44]【医理探微】此条体现了厥阴与少阳相表里的关系。少阳病进会转入厥阴,厥阴病退,也可转出少阳。此条见于厥阴病篇,又证件呕而发热,属少阳,是从厥阴转出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