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我我很漂亮
［英国］南希·米切尔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丑的，我不记得了。上六年级的时候，我把自信放错了位置，我自查之后，把自己框进“苗条”和“金发”的类型，深信自己起码还属于过得去的有吸引力的类型。上七年级的时候，我如梦方醒，可能是在一个同班同学的帮助下。人都知道，初中生是最促狭的。
那段时间我情绪低落。可是，我的内心还抱有希望，希望到了高中会峰回路转。以对《斯威特瓦利高中》和《十七岁》杂志的细读为依据，这似乎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在初中和高中之间的那个假期，我以为我的外貌有了改善，等我上了高中一年级，我再一次陷入了绝望。我的新同学个个身材高挑，皮肤晒成了棕褐色，看起来像小大人。而我呢？还是那么丑。
我心烦意乱地回了家。我妈妈感觉到了，问我出了什么问题。“没人愿意做我的朋友，”我告诉她，“我不好看。”
“哦，南希，”我妈妈说，“你当然很漂亮。我觉得你很漂亮。”
我哭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因为这是真的——我妈妈当然认为我很漂亮——但我想让其他人认为我很漂亮，因为十四岁的我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当你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其他人认为你是不是很漂亮，这很重要。这几乎就是一切。
现在，我希望时光倒流，对当年十四岁的我说：“不是你看起来像什么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而是你做什么决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对于漂亮这个问题你几乎无能为力，尤其是你在十四岁的时候，你既迟钝又笨拙，皮肤油腻。但是你可以改变你所做的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改变。
我想起了我花在镜子前的时间，希望我的青春痘能消失。希望我的屁股小些，因为尽管我体重距离标准体重还差十五磅，我还是觉得自己很胖。我母亲说的是真的，尽管我不想听她说话，而且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已经明白了这一点。青春痘只是暂时性的，我认为是缺点的东西在对的人眼里变成了财富。漂亮并非只有一种样态。
认识到这一点对我而言是巨大的解脱，真希望这不是真的。我恨自己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来希望自己变得更漂亮，那些时间我应该用来跟家人在一起，或骑自行车、拉中提琴、给朋友写有趣的便条，蜷缩在地图册上记一记非洲海岸上的种种。可当时我在《十七岁》《斯威特瓦利高中》上看到的、在教会的青年小组的男孩子那里听到的，都是同样的话：“你只要漂亮就行。”只有漂亮才会有人注意你。我信了他们，因为人们都是那么想的，但这是一个谎言，我现在意识到了，我恨这个谎言。
如果我现在有个小女儿，我想对她说：“你很善良。你很聪明，你很重要。你跟人家说的话重要，你对待别人的方式重要，你的话有治愈的力量，也有伤害人的力量，你要明智地使用这些力量。你要爱别人，爱学习。”我有时还要告诉她，她很漂亮，但不能让漂亮来定义她，也许她会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有时候，跟我一起出去约会的男人会说我漂亮。前几次听了感觉还不错，但听多了就会觉得是老生常谈，很难感到心满意足。我想，你们就不能说些更悦耳的话？若有人经常告诉一个男人他有多漂亮，男人也很难心满意足。我想知道，你们认为我是可爱的，不过，你们认为我还有其他优点吗？告诉我，我能让你们开怀大笑，你们爱我的创造力，爱我的理想。告诉我，除了我，没有谁让你这么快乐过。
但不要告诉我，我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