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简三:关于她动身远行

书简三:关于她动身远行

(1942年4月16日)

神父:

若无意外的事,过一周我们将最后一次会面。月底,我将动身。

如果您有办法安排一下,我们能随意地谈一下文章的选择,那就太好了。可是我想这不太可能。

我一点儿也不想动身。我忧心忡忡,走已成定局。我对让我做出决定的那些判断没有多少把握,它们并不能支持我。指点我的那种思想好像多年以来已在我脑中扎根,以至我不敢抛弃它。尽管实现的机遇甚少。这种思想同数月前您不厌其烦地帮助我去实现而未获成功的计划比较相近。

实际上,促使我动身的重要原因是:鉴于事态发展的迅速和具体的处境,我觉得留在原地的决定也许是我本身意愿的一种活动。然而,我最大的愿望不仅是丢掉任何意愿,而且是丢掉整个自身的存在。

我觉得有某种事情要我动身。由于我确信这并非出于感伤,我便顺其自然。

我希望顺其自然,即使我弄错了。最后,我也将会被引向善终。我称之为善终的,您知道,就是十字架殉难。如果我不配在某一天上基督的十字架,那也至少要上善盗(bon larron)的十字架。在《福音书》中谈到的基督以外的其他一切人中,善盗是我最钦羡的。站在基督一边,与他一起受难,我觉得是一种令人羡慕的特权,远胜过站在他右边分享他的荣耀。

尽管动身日期已近,我的决定并非完全不可更改。因此,如果您有什么建议,还来得及提。但是,不必过分在意。您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一旦动身,我想再见到您的机会就会很少。至于来世相会,您知道我并不这样看问题。但这无关紧要。我对您的友谊只需您的存在。

我会不由自主地怀着不安的心情想念依然留在法国的人们,尤其是想念您。但这也无关紧要。我相信您是这样一种人,任何风云变幻都不会对您有什么伤害。

遥远的距离并不能减轻我对您的负债心理,它正与日俱增。因为它不能使我不想念您。想念您而不想念上帝是不可能的。

请相信我的一片忠心。

S·薇依

又及:您知道,这次出走对于我来说完全不是为了逃避现实。我担心的是我的出走会在无意中不知不觉地造成我特别想避免的后果,即逃避。至今为止,生活十分平静。如果这种平静在我动身后正好消失的话,那会令我心寒。如果我能肯定这一点,我想我会留下的。如果您知道什么可供推断之事,盼能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