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默尼德
曹聪 译
克法洛斯[1] [126a]就在我们从家、从克拉左美奈[2]抵达雅典时,一下到市场,就把阿德曼托斯和格劳孔都遇上了。阿德曼托斯还握住我的一只手,“欢迎,”他说,“克法洛斯啊,要是你们在这儿所需的任何东西是我们给得了的,就只管说吧。”
[a5]“可不是吗,”我说,“眼下就为着一件事儿,我正准备去请求你。”
“那就说说这个请求吧。”他说。
[126b]于是我说:“你那同母异父的兄弟叫什么名字?我实在记不得了。我上次从克拉左美奈来到这里逗留时,他还是个孩子;自打那时起,已经过了好久。不过我想,他父亲名叫毕里兰佩斯[3]。”
[b5]“不错。”他说。
“那他自己呢?”
“安提丰。你到底最想打听什么呢?”
“这些人,”我说,“是我的同乡,热切的爱智者,他们听说这安提丰与那毕托多罗斯[4]——就是芝诺的[126c]那个友伴——交往甚密,他可以凭记忆复述苏格拉底、芝诺和帕默尼德有一次聚会谈到的那些话,他曾多次从毕托多罗斯那儿听说过。”
他说:“你说得没错。”
[c5]“那么这些话,”我说,“我们现在必须听上一遍。”
“这倒也不难,”他说,“他少年时曾很好地精心练习过它们,只不过如今和他的同名祖父一样,把大把时间都花费在了马术上。不过,如有必要,就去他那儿吧,他不久前刚从这儿回去,他住得近,[c10 ]就在梅里特[5]。”
[127a]说完,我们就出发了,到府上把安提丰逮了个正着,他当时正在把一个马辔头之类的东西交付给铜匠去装配。他一打发走那人,兄弟二人就向他表明我们的来意,他凭着上次的[a5]停留认出了我,还热情地欢迎我。于是,我们就请求他细细讲一遍那些话,他先是推脱了一下——说这项劳作实在是太繁重了——可是他随后又原原本本地讲了起来。
于是,安提丰说,毕托多罗斯曾经说过,[127b]芝诺和帕默尼德结伴是为了泛雅典娜大节[6]而来。帕默尼德已经是位长者了,苍苍银发,洵美且仁,至多不超过六十五岁。芝诺那时候年近四十,[b5]看起来身量颀长,傥傥自得,据说已经成了帕默尼德的宠儿[7]。
他说,他们落脚在[127c]毕托多罗斯那儿,就在城墙外面的克拉枚寇[8]。于是,苏格拉底和其他几个[9]一道的人相伴而往,想去听听芝诺的文章——毕竟那个时候他们首次带过来——苏格拉底那个时候还[c5]特别年轻。于是,芝诺本人诵读起来,当时帕默尼德恰好在外面。[127d]毕托多罗斯说,他进来的时候,只余下很短的一段话还没有读完,他和帕默尼德本人,还有后来成为三十僭主之一的那个亚里士多德从外面进来,只听到文章的一小段。[10] 不过,他自己先前已经在[d5]芝诺那儿听过了。
苏格拉底听罢,催芝诺重新读第一段的第一假设,读完之后,[127e]他就说:“芝诺啊,你说这些东西想干什么?如果诸存在者是多,那么它们就必须得既相似又不相似,这却根本不可能。因为,不相似的诸物不可能相似,相似的诸物也不可能不相似。你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e5]“正是这样。”芝诺说。
“相应地,若是不相似的诸物相似以及相似的诸物不相似均不可能,那么,它们也就不可能是多?如果它们是多,它们必定遭遇这些不可能。那么,你的那些论证想谋求的,不正是抛弃所有[e10]旧说,去主张‘不是多’吗?可你不认为你的每句话都是这一点的明证吗?你想想看,你写下了多少个论证作为证明[128a]‘不是多’的证据?你是这样说吗?或者我没很好地探明?”
“不,相反,”芝诺说,“你美妙地把握了我通篇论著的意图。”
“我明白了,”苏格拉底说,“帕默尼德啊,这位芝诺[a5]可不止想让自己在别的情事上与你和鸣,还想在写作上呢。他的笔法奇诡,这一点与你一模一样,他试着稍作变换就彻底蒙过了我们,以为他说的是另一回事。你在诗里说,‘整全是一’,[128b]你对这一点还做过瑰伟的论证,这个人就从另一面表明‘不是多’,他也给出了诡谲的证明。而今,一人论‘是一’,一人辩‘不是多’,二人说的似乎不是一回事,[b5]实际上说的几乎是同一回事。你们的话似乎都说得来超越了我们其他人。”
“对,苏格拉底啊。”芝诺说,“不过,你尚未探明这篇文章的全部真相。但[128c]你就像一只斯巴达猎犬,善于追踪与捕获说出的话。可是,你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一点:这篇文章根本没有装腔作势,像你说你对我所写的东西理解的那样,要去蒙蔽众人,[c5]好像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不过,你说中了结果,它们是真正的辅助,对于帕默尼德的逻各斯来讲,它们迎战了那些试图[128d]嘲讽它的人:如果‘是一’,[11]论证可以推导出许多荒诞卮言与自相矛盾。所以,这篇文章冲着那些多的鼓吹者去辩驳,并双倍奉还。它意欲彰显,[d5]他们的假设‘如果是多’相较于‘是一’这个,会遭受更多的荒诞结论,倘若对它也加以充分考察的话。年轻时的我出于争强好辩写下了它,写成之后就被人盗取了。所以容不得我自己决定是否[128e]让它见光。正是这一点逃脱了你的注意,苏格拉底啊:你揣测我写它不是出于年轻人好争辩,而是出于成年人好荣誉。尽管如我所说,你说得很不错。”
[e5]“我接受,”苏格拉底说,“我也相信你说的话。不过,你跟我说说:你难道不相信存在着[129a]某个相似之形相,其自身所是,[12]以及与之相对的另一个,即不相似者:我和你,以及我们说是多的其他东西参有此二者?而且有了相似就变得相似,[a5]程度有拥有它的那么大,[有了]不相似则不相似,[有了]兼具则就兼具。可若这些东西全都参有了对立存在的此二者,还因为参有[13]了此二者就既像又不像它们[129b]自己,有什么可惊异?倘若有谁宣称,诸相似者自身变得不相似[14]、或不相似者[变得]相似,我会认为这是奇事。可是,如果他宣称,分有此两者之物同时经历两种情况,那么,芝诺,在我看来,[b5]这显得毫不离奇。这样也不离奇,倘若他宣称,所有东西因分有了一是一,同样的东西也分有了多就是多。不过,若是有人证明,那一之所是自身是多,而这多其实是[129c]一——我当然会惊异于此。所以关于其他所有的情况也一样:假如有人宣称诸类和诸形相在其自身经历相反的这些情况,就值得惊异。可倘若有谁证明,我既是一、又是多,又有什么可惊异的呢?当他想要证明多时,[c5]说的是,我的右边是一个,左边是另一个,前面一个,后面另一个,上面下面也是如此——我就认为我分有了多——但是当他想证明我是一时,他会说[129d]我们是七个,我是一个且分有了一。他说明的两种情况皆属实情。[d5]那么,若有谁开始说明,一些石块、木头以及诸如此类之物自身既是一又是多,我们就说他在说某个东西既是一又是多,而一不是多,多也不是一,他说的那些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反倒只不过是我们其实都那样说的。但是,有谁像我说过的那样,先单独[15]分出诸形相自身,诸如相似与不相似,多[129e]与一,静止与运动,以及所有此类东西,接着又宣称这些东西在它们自己之间能够结合与分离,那么我,至于我,也惊异地佩服他。”他说,“芝诺啊,我确信你相当勇敢地完成了这些,如我所说,[e5]我会更加感佩,若谁论证在诸形相自身中也有同一个错综复杂的困境[16],[130a]正如同你俩所展示的,在可见物之中,也在那些靠推理把握的东西之中。”
毕托多罗斯说,当苏格拉底这么说着时,他自己揣摩着帕[a5]默尼德和芝诺随处都可能大为光火;但他们二人都对苏格拉底很重视,还时不时地相视而笑,仿佛赞赏苏格拉底似的。苏格拉底停下来时,帕默尼德其实说了这番话。
“苏格拉底啊,”他说,“你值得[130b]赞赏,因为你对论证的这股热情。且说给我听,你自己也如你所说的那样做区分吗?一边分离出形相自身,另一边分离出它们的分有者?在你看来,相似自身与我们有的那种相似也要分离开吗?还有,[b5]一与多,以及你已经从芝诺那儿听到的所有东西?”
“我是这么看的。”苏格拉底称。
“还有这些东西,”帕默尼德说,“好比正义之形相自身,还有美之形相与好之形相,以及所有这类?”
[b10]“是的。”他表示。
[130c]“这类又如何呢,人之形相分离于我们、以及和我们类似的所有东西吗?人、火、水也有个形相吗?”
他说:“帕默尼德啊,关于它们,我其实屡屡陷于困境——得说它们和那些一样呢,还是不一样呢?”
[c5]“苏格拉底啊,还有这些荒诞无用之物呢,诸如毫末、尘垢、恶浊,或至轻至贱者,你是否在困惑于必须或不必称这其中每个都有独立的形相、[130d]那些异于我们可触及的东西呢?”
“绝不会,”苏格拉底说,“恰恰相反,那些东西只是我们所见之物;要相信存在着它们的某个形相恐怕太过离奇。搞不好所有这些也都一样,这倒是令我时常忧心忡忡。所以,每当我陷于此境,就仓皇逃走,唯恐堕于无稽之谈而自毁。[d5]于是,我跑到这儿来,跑到我们刚才说的一定有形相的那些东西,在这些东西上花费时间。”
[130e]“因为你还太过年轻,”帕默尼德说,“苏格拉底啊,热爱智慧尚未如我所料,如它必将吸引你的那般吸引你,待到那时,你就不会看轻它们中的任何一个了;可现在,你由于年纪的缘故,还是注重众人的意见。[e5]你可会认为,如你所说,存在诸形相,其他那些东西因参有了它们而获得各自之名称,[131a]比如,由于参有了相似就变得相似,参有了大就大了,参有了美和正义就正义了、美了?”
“当然。”苏格拉底说。
[a5]“每个参有者不是要么参有形相之整体,要么参有[形相之]部分吗?还是说,会出现其他某种这之外的参有?”
“怎么会呢?”他说。
“那么,照你看,究竟是形相是个整一,寓于多之中的每一个呢,还是别的什么情况呢?”
[a10]苏格拉底说:“帕默尼德啊,有什么妨碍它是一呢?”
[131b]“因为,既然是一且同一,形相整体将会同时存在于许多个独立之物中,那么它就会自我分裂。”
“不会,”他说,“至少,就好比说,它就像是时日[17],是一且同一,既能同时存在于各处,又绝不会[b5]自我分裂,若是这样,每个形相就能既是一,寓于一切之中,还都同一。”
“干得漂亮,”他说,“苏格拉底,你把是一且同一的东西同时置于许多地方,就好似你用一张帆布覆盖住许多个人,你会说多上之一是完整的。还是,你不打算这么说吗?”
[131c]“也许吧。”他说。
“那么,在每一个[人]之上的是帆布的整体,还是它的个别部分呢?”
“部分。”
[c5]“那么,”他说,“苏格拉底,诸形相自身就是可分的,而且这些分有者们分有了它们的某个部分,不是形相整体,是每个形相的个别部分,存在于每个[分有者]之中。”
“看起来是这样。”
“那么,苏格拉底啊,你愿意说,一个形相对我们来说[c10]确实可分割,它却还仍然是一吗?”
“绝不会。”他说。
“因为,你看,”他说,“倘若你分割了‘大自身’,[131d]许多大的东西当中的每一个,就都是凭着小于‘大自身’的一个部分而是大的,这看上去不就不合理了吗?”
“当然。”他说。
“这又怎么说?每个东西若取得‘相等’的一小部分,[d5]是否就凭这小于‘相等自身’的部分能与任何事物相等?”
“不可能。”
“还有,倘若我们中谁有了‘小’的一个部分,由于这东西是它自己的一个部分,‘小’就大于它的这个[部分],这样一来,‘小自身’就会比较大;无论这个被取走的[部分]被加诸什么东西[131e],这个东西都会比原先更小,而不是更大。”
他说:“肯定不能发生这种事。”
“那么,”他说,“苏格拉底啊,其他东西还会怎么参有你的那些形相呢,既然它们既不能部分地、也不能整体地[e5]参有?”
“凭宙斯之名,”他说,“照我看,要明辨这些绝非易事。”
“那么,这个呢?你怎么看这个?”
“哪个?”
[132a]“我想,你相信每个形相是一,乃是由于这么一回事:当你认为很多东西大的时候,观看全体时,兴许你觉得有一个共同的理念[18],所以你揣测大是一。”
[a5]“说得对。”他说。
“但‘大自身’和其他大的东西呢,倘若你再这样凭灵魂观看这全体,岂不又该显现出某个‘大’吗,这全体因它才显得大?”
“似乎是。”
[a10]“于是,另一个‘大之形相’就出现了,产生于‘大自身’及其分有者旁;在这全体外再次[132b]出现另一个,这些全体再次因它而大;这些形相的每一个,于你而言,就不再是一,而是无限多。”
“可是,”苏格拉底说,“帕默尼德啊,每个形相恐怕都是一种思想,除灵魂中,无处适宜它[b5]产生;如此一来,每个形相就是一,还不会遭受你方才所言。”
“是吗?”他说,“每种思想都是一,却无所思?”
[b10]“这不可能。”他说。
“那就是有所思吗?”
“对。”
[132c]“[思考]存在的东西?还是不存在的东西?”
“存在的东西。”
“是不是那一个东西,思想把它思考为全体之上,为某一个理念?”
[c5]“对。”
“那么,这个被思考为一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形相吗,它永远寓于全体之中,又是它自身?”
“看来必然如此。”
“但是,”帕默尼德说,“你说过,其他东西必然分有形相,那么,你岂不就是认为,每个东西都由思想构成,万物都在思考?还是说,尽管它们是思,却不思?”
“可这讲不通,”他说,“相反,帕默尼德啊,[132d]照我看,这样才最能讲得通:这些理念像模型般立于自然之中,其他东西则作为相似者与之相似,在其他东西那儿出现的对形相的这种分有,无非就是作为它们的相似者而已。”
[d5]他说:“那么,假如某个东西与一个形相相似,既然它是参照着形相模仿出来的,这个形相能不与这个相似者相似吗?还是说,另有什么手段,相似者倒不必与它所似之物相似?”
“没有。”
“那么,相似者不就极为必然地与它所似之物[132e]分有同一形相吗?”
“必然。”
“可是,相似者因分有了某个东西才会相似,这东西不就是形相自己吗?”
[e5]“完全正确。”
“那么,某个东西就不能与形相相似,形相也不能与其他东西相似,如若不然,在这形相旁总是会出现另一形相,[133a]而且,若这形相与某物相似,复又会出现另一形相,新形相之产生将永无止尽——倘若形相变得与分有它的东西相似的话。”
“说得对极了。”
[a5]“那么,其他东西就不是通过相似而参有诸形相,我们倒是应该找出它们通过别的什么来参有。”
“似乎是。”
“那么,”他说,“苏格拉底啊,如果有谁要区分诸形相,其自身之所是,你看到有多么困难了吧?”
[a10]“很难。”
“好好认识这一点,”他说,“这么说吧,你还是没有把握到[133b]这个困难有多么大,倘若你总是试着通过某种分离让每个形相为一,与诸存在者分开。”
“怎讲?”他说。
“虽说还有许多其他困难,”他说,“最大的是这个:[b5]假如有人说,诸形相如果必定像我们所说的那样,它们就根本不适宜被认识。谁都无法对说这话的人挑出他的错处,除非这位反驳者碰巧既经验丰富,又不愚蠢,还得很喜欢不厌其烦地搞论证,[133c]否则这个硬要说它们不可认识的人不会信服。”
“怎么讲,帕默尼德?”苏格拉底说。
“因为,苏格拉底啊,我相信你和其他那些认为每个东西之‘存在’[19]是自在的人,首先都会同意,[c5]它们没有一个在我们之中。”
“不然它还怎么是自在的呢?”苏格拉底说。
“说得好,”他说,“那么,一切诸理念自身彼此相关,其‘存在’只关乎自身,不关乎我们身边的事物,[133d]人们要么把这些东西设定为相似者,要么采用别的方式。我们分有它们,获得各种名称,我们的东西与它们同名。同样地,我们的东西与自己相关,而不是与诸形相相关,以这种方式获得名称的所有东西都是与它们自己在一边儿,[d5]而不是与诸形相在一边儿。”
“怎么讲?”苏格拉底说。
“比方说,”帕默尼德说,“假如我们当中有人是某个人的主人或奴隶,他显然不是主人自身、主人之所是的[133e ]奴隶,也不是这种主人——奴隶自身、奴隶之所是的主人;相反,作为一个人,他是一个人的主人或奴隶。统治自身其所是,是相对于服从自身的,服从[自身]也同样是对统治自身的服从。[e5]我们这边的东西对于那些东西无能为力,那些东西对我们同样如此,毋宁说,我这样说,那些东西在它们自己那边,与自身相关,而[134a]我们身边的东西也是与自身相关。或者,你没听懂我说的吗?”
“很懂。”苏格拉底说。
“那么,再来说说知识自身,”他说,“知识自身之所是是关于真理自身的知识,即关于真理之所是[的知识]吧?”
[a5]“当然。”
“再者,每门知识之所是是关于每样东西之所是的知识吧。或者不是吗?”
“是。”
“可是,属于我们的知识不就是关于属于我们的那些真理的知识吗?[a10]还有,继而每门属于我们的知识不就是关于[134b]属于我们的每样东西的知识吗?”
“必然。”
“不仅如此,正如你也同意,我们既不拥有诸形相自身,它们也不属于我们。”
[b5]“确实不。”
“无论如何,诸类自身,每个之所是,都得凭知识自身的形相去认识吧?”
“是的。”
“我们肯定没有那个东西。”
“对。”
“那么,无任一个形相可被我们认识,既然我们不分有知识自身。”
[b10]“似乎如此。”
“那么,美自身其所是,还有[134c]善,还有所有我们假设为诸理念自身的东西,我们都不能在下面取得。”
“恐怕是这样。”
“再看比这更令人震惊的吧。”
[c5]“怎样的呢?”
“你大概会说,倘若确实存在知识自身的某个类,它就比属于我们的知识精确得多。美和其他所有东西也是这样。”
“对。”
[c10]“那么,倘若有哪种存在者确实分有知识自身的话,你难道不会说,比起任何人,神[最有资格]有最精确的知识吗?”
“必然会。”
[134d]“那么,还有,拥有知识自身的神能认识属于我们的东西吗?”
“怎么不能呢?”
“因为,”帕默尼德说,“我们都已经同意,苏格拉底啊,[d5]诸形相对属于我们的东西无能为力,属于我们的东西对诸形相也一样,双方中任何一方都是自己与自己相关。”
“确实同意过。”
“那么,倘若这最精确的[d10]统治和这最精确的知识在神那儿,不但他们的统治不会统治我们,[他们的]知识也不会[134e]认识我们或其他属于我们的东西,但是,正如我们不凭借我们的统治来统治他们,凭借我们的知识我们也无法认识任何属神的东西,因而,还是依照同样的道理,他们作为神,既[e5]不是我们的主人,也不认识属人事物。”
“但是,”他说,“这套论证太惊人了,倘若有人要剥夺神的知识的话。”
“可是,苏格拉底啊,”帕默尼德说,“形相必会有这些麻烦,[135a]此外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倘若存在事物的诸理念,且人们将每个形相划分为‘某自身’的话;最终听了这话的人会殆于困境,还得争论这些东西是否存在,而且就算假设它们存在,人之自然也很显然无法认识它们。说这话的人显得言之凿凿,况且,正如我们所说,要去说服他呀,困难得惊人。[a5]天性极其卓越的人才能理解每个事物都有某个类和‘存在’自身;[135b]卓越之士才能发现,且有能力教给他人,并充分地详查这全部。”
“我同意你的话,帕默尼德,”苏格拉底说,“你说得正合我意。”
[b5]“当然,”帕默尼德说,“可是另一方面,苏格拉底啊,倘若有人思考过我们刚才说的所有这些,以及其他的,他就会不承认事物的形相存在。但不为每样东西划分出形相,也就不能把思想转向任何地方,因为他不承认[135c]每种存在者永远有同一个理念。这样一来,他将会彻底毁掉思辨[20]能力。不过我觉得,你对这种事看得很清楚。”
“说得对。”他说。
[c5]“那么,关于热爱智慧你会做些什么?倘若这些东西不可认识,你将转向何处呢?”
“我觉得我压根儿看不出来,至少在眼下。”
“因为,”他说,“在接受训练以前,苏格拉底啊,你就过早地着手划分出某个美、正义、好,以及[135d]诸形相的每一个。因为,当我此前听到你在这里与这位亚里士多德交谈[21]时,我早就留意到了。你得知道,那个你使之朝向论证的冲动[d5]既美又神圣。[22] 可是,在你还年轻的时候,你得锻炼自己,多加训练,参与那种看起来没用、许多人口中所谓的闲谈,否则,真理就会躲着你。”
他说:“帕默尼德啊,哪种训练方法呢?”
他说:“就是你在芝诺那儿听到的这种。除此而外,[135e]我也佩服你对他说的,那就是,你不允许停留在可见物中,或针对它们进行观察,而是针对一个人尤其得凭推理把握,且相信它们是诸形相的那些。”
[e5]“照我看,”他说,“至少这样,在可见物当中,要表明事物既相似又不相似,以及它们遇到其他什么情况丝毫不难。”
“很好,”他说,“不过除此而外,你还得做这件事,不仅要去假设,假如每个东西存在,探究[136a]这个假设的结论,相反,还要去假设,假如这同一个东西不存在——如果你愿意更多地训练自己的话。”
“怎么讲?”他说。
“比如,”他说,“倘若你愿意,拿[a5]芝诺假设的这个假设来说:‘若是多,[23]相对于自身、相对于一,关于多自身必会是何种结果?以及,对于一来说,相对于自身和相对于多[又如何]?’
“那么反过来,若不是多,也要探究相对于自身、[136b]相对于他者,一与多又将会有何结果。再者,倘若你又假设说,‘若是相似’又或不是,在每个假设之下,被假设的东西自身与他者会产生什么,即相对自身与他者?
“关于不相似,[b5]关于运动、静止,关于生成与消逝,以及关于存在自身与非存在,也是同样道理。一言以蔽之,关于任何东西,无论你假设了是或非,无论它还经受什么其他的,你都必须在它与自身和它与所有他者的关系中[136c]探究其结果,无论你如何选择,都要相对于一些和相对于全体,全都一样。再到他者,相对于自身、相对于任何其他你选择了的东西,无论你要假设这被假设的东西存在或不存在——[c5]假如你想彻底训练自己并可靠地洞见真理的话。”
“你说得太玄了,”他说,“帕默尼德啊,我不太明白。但是,你何不作个假设向我讲清楚这一点呢,以便我更好地领会?”
[136d]他说:“苏格拉底啊,你给我这把年纪的人派了个艰巨的任务啊。”
“那么,你,”苏格拉底说,“芝诺,何不来向我们讲讲清楚呢?”
毕托多罗斯说,芝诺笑着说:[d5]“苏格拉底啊,我们得请求帕默尼德本人,因为他讲的不是件小事。或者,你没看出来你派下来一件什么任务?倘若我们人再多些,就不应该这样请求了。因为,尤其对他这个岁数的人来说,不再适合对着一大群人讲这些东西。[136e]因为,大多数人不懂,不详尽地对待和探究这全部,就不可能收获遇见真理的心智。那么,我嘛,帕默尼德哦,跟苏格拉底一起请求,以便我一会儿也听一听。”
[e5]安提丰说,毕托多罗斯说,芝诺一说完这些,就和亚里士多德及其他人一起请求帕默尼德解释他说的话,别再做其他事情了。
帕默尼德就说:“那么,就服从你们的要求吧。可是,我看到,我似乎遇到了伊比科斯[24]那匹马儿的境况。[137a]这匹马作为老迈的赛马,即将投入竞赛,凭经验对这事儿感到瑟瑟发抖。他就把自己也比喻成这匹马,说自己年事已高,情非得已,却被迫投身爱欲。而我看自己仿佛也怕得很,[a5]想来我这个岁数的人了,必得怎么游过论证的苍茫溟海啊! 纵然如此,我仍要答应下来,既然芝诺说,我们都是自己人。那么,从哪儿[137b]开始呢?首先来假设什么呢?或者,既然这看起来是在玩费力的游戏,你们是否愿意,我不妨从自己和自己的假设开始,拿“一自身”当假设,若“一”存在或不存在,必定会生出什么来?”
[b5]“当然。”芝诺说。
“那么,”他说,“谁来与我问答呢?要不然就是那位最年轻的吧?因为他麻烦最少,最能直抒己见;同时,对我来说,他的回答兴许是个休息。”
[137c]“我等着你呢,帕默尼德啊,”亚里士多德说,“因为,最年轻的就是指我。你问吧,我来回答。”
“好吧,”他说,“假如是一,‘一’就不是多,不是吗?”
[c5]“不是,怎么会是呢?”
“那么,它必定没有部分,自身也不是个整体。”
“为什么呢?”
“部分在某种程度上是整体之部分。”
“是啊。”
“一个整体又如何呢?整体不就是那不缺少部分的东西吗?”
“当然啦。”
“在此两种情况下,‘一’必由部分组成——即它是一个整体、它有许多个部分。”
“必然。”
[137d]“那么,在这两种情况下,‘一’都会是多,不是一。”
“确实。”
“但是,它当然必须是一,不是多。”
“必须[是这样]。”
“那么,它不是一个整体,也没有诸部分——如果一是一的话。”
“当然不。”
“那么,如果它没有部分,也就没有起点、终点、[d5]中心,因为,这些都会是它的部分。”
“对。”
“何况,对于每个东西而言,起点与终点都是界限。”
“怎么不是?”
“那么,‘一’就是无限,如果它无始无终。”
“无限。”
“它也就没有形状,因为,[137e]它既不分有圆也不分有直。”
“怎么说?”
“圆呢,当然是每个方向的终点都与中心距离相等的东西。”
“是啊。”
“直线则是[e5]其中心在两端前方的东西。”
“是这样。”
“于是,‘一’就会有诸部分,且会是多,假如它分有了或直或圆的形状。”
“完全如此。”
“因此,它非直非圆,[138a]因为,事实上,它没有部分。”
“对。”
“而且,既是如此,它也不能在任何地方。因为,它既不能在他者内,也不能在自身内。”
“怎么回事?”
“假如它寓于他者内,当然会被它所处其中的那东西包围一圈,[a5]还会在多处、以自身的多个部分与之接触;但是,由于它是一,且无部分,也不分有圆圈,它就不能在多处被接触一圈。”
“不能。”
“另一方面,假如它寓于自身内,它而非他者就会包围它自身,倘若它确实能[138b]在自身内。因为,一个东西不能存在于一个不包围它的东西内。”
“确实不能。”
“因为,包围者是一个,被包围者是另一个,而同一个东西不能在整体上同时施与受。否则,‘一’就不再是一个,[b5]而是两个。”
“当然不是。”
“因此,‘一’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既不在其自身内,也不在他者内。”
“不存在。”
“那么,照你看,如果这样,它能静止或运动吗?”
“为什么不能?”
“因为,假如要运动,要么移动,[138c]要么变动。因为,只有这些运动。”
“对。”
“可是,如果‘一’改变自身,它当然不可能仍是一。”
“不能。”
“所以,它绝不能因改变而运动。”
“它显得不能。”
[c5]“难道却因移动吗?”
“也许吧。”
“然而,假如‘一’要移动,它要么在原地旋转,要么从一处位移至另一处。”
“必定。”
“那么,若它要旋转,它必然得倚靠一个中心点,还要有多个部分,围绕自己的中心部分。[138d]可是,它既无中心,也无部分,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围绕中心运动吗?”
“根本没有。”
“那么,它是否发生位移,在不同时间变化到不同地方,从而动起来?”
“如果确实要运动的话。”
“可是,如果这样,它总应该得在某个东西内——这不已[d5]被表明不可能了吗?”
“对。”
“那么,它要生成也就更不可能了?”
“我不懂为何。”
“假如某个东西产生于某个东西中,由于它在生成,它不就必定尚未在其内吗?但是,由于它已于其内在生成,也就不完全在其外?”
“必然。”
[138e]“所以,若有任何东西要经历这种状况,它就只能是某个有部分的东西。因为,它的一些部分已在这东西内,但同时有些部分仍在外。可是,一个没有部分的东西,当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整体上同时在某个东西的内外。”
“确实。”
“没有[e5]部分,也不是整体的那个东西,不就更加不可能生成于某个东西的某个地方之内吗,倘若它既无法部分地又无法整体地生成于其内?”
“显得如此。”
[139a]“那么,它就不能凭去到某地或生成于某物来位移,也不能原地旋转,也不能改变。”
“它显得不。”
“那么,就所有运动来说,‘一’都不运动。”
“不动。”
“不过,更进一步,我们说过,它不可能存在于任何东西内。”
“我们确实说过。”
[a5]“那么,它也就不存在于同一个[东西]内。”
“为什么?”
“因为,它就会存在于那个是同一个的东西内。”
“完全如此。”
“可是,它既不能存在于自身内,也不能存在于他者内。”
“当然不能。”
“那么,‘一’从不在同一个[东西]内。”
[139b]“似乎不。”
“可是,永远不待在同一个地方的东西即不休不止。”
“是的,它不。”
“于是,‘一’就显得既不静止,也不运动。”
“是的,它当然显得绝不。”
“它不与异者相同,也不与自己相同,[b5]反之,它不能与异者相异,也不能与自己相异。”
“怎么会呢?”
“假如它异于自身,就是异于‘一’,那么,也就不再是一。”
“确实。”
“而假如它与异者相同,它就是那个东西,[139c]而不是它自己。所以,倘若如此,它就不会是它所是的那个一,而是异于一。”
“当然不是。”
“所以,它既不同于异者,也不异于自己。”
“确实不。”
“但也不异于异者,只要它[c5]是一。因为,‘一’不适宜异于任何东西,唯独异者,别无他者,才彼此相异。”
“所以,由于它是‘一’,就不会是‘异’。你觉得它会吗?”
“不会。”
“但是,假如不因这个,不因自身[而异];而若不因自身[而异],就不是自身[异];而它若作为自身,就绝非异的,就将异于无哪个。”
“对啊。”
[139d]“它也不会同于自己。”
“为什么不?”
“‘一’之特定自然与‘同’[之自然]不同。”
“为什么呢?”
“因为,当一个东西[d5]变得与什么东西相同时,就不能成为一。”
“那是什么呢?”
“当它变得与‘多’相同时,它必定成为多,而非一。”
“确实。”
“假如‘一’与‘同’毫无区分,当某东西变成‘同’的时候,它就总变成一,当‘一’时,则同。”
“当然。”
“那么,若[139e]‘一’与自己相同,它和自己不是一个。而尽管作为‘一’,却不是一。但这当然不可能。所以,‘一’也就不可能异于异者,或同于自身。”
“不可能。”
[e5]“‘一’显然不会与自身或与异者相异或相同。”
“当然不会。”
“它也不会与什么东西相似或不相似,无论它自身还是异者。”
“怎么讲?”
“因为,相似就是以某种方式有着‘同’。”
“对。”
“但是,‘同’之自然与‘一’[之自然]显得截然分离。”
[140a]“显得确实如此。”
“可是,假如‘一’有除了是一之外的任何东西,它就有了多于一,但这不可能。”
“对啊。”
“那么,绝不可能让‘一’与他者或与自身相同。”
“显得不可能。”
“也就[a5]不可能与他者或与自身相似了。”
“看来不可能。”
“‘一’也不能有‘异’;因为,这样一来,它也要有多于一。”
“确实多于。”
“有着‘异于自身’或‘异于他者’的东西将会与自身或与[140b]他者不相似,正如有着‘同’就会相似。”
“准确无误。”
“可是‘一’,正如其所显现的那样,绝不能有‘异’,也就无论如何不与自身或不与异者不相似。”
“确实不。”
“因此,‘一’就既不与异者也不与自身相似或不相似。”
[b5]“显得不。”
“再来,倘若如此,它就既非等于也非不等于自身或他者。”
“怎么讲?”
“假如相等,它将和它等于的那个东西在量上相同。”
“对呀。”
“而假如大于、或[140c]小于与它同量的那些东西,它就要有多于较小者、少于较大者的量。”
“对呀。”
“但是,相较于与它不同量的那些东西,在一些情况下,它的[单位]量较小,在另一些情况下,较大。”
“怎么不是?”
“这也不可能,[c5]若一物未分有同,就不能有同量或其他哪种同?”
“不可能。”
“由于它没有同量,就不会等于自身,或等于他者。”
“它当然显得不。”
“可是,假如它有或多或少的量组成,它有多少量,就要有多少部分。[140d]这样一来,它就不再是一,而是和它的量一样多。”
“正确。”
“但假如它确实也可以是一个量,就可以等于这个量了。可是,这显得不可能:即,让它等于任何东西。”
“确实显得如此。”
“所以,由于它[d5]既不分有一个量,或多个或少个量,又由于它也绝不分有同,所以,它就显得绝不等同于自身或他者。那么,它也不会比自身或异者更大或更小。”
“完全如此!”
[140e]“可是,这样又如何呢?‘一’有可能看似较年老、较年轻或年龄相同吗?”
“为什么不能?”
“因为,当然地,要和自身或他者是相同的年龄,它就会分有时间上的相等和相似,我们说过,‘一’[e5]不分有那些东西,无论是‘相似’,还是‘相等’。”
“我们确实说过。”
“我们还说过,它不分有‘不相似’或‘不相等’。”
“当然了。”
[141a]“既然如此,作为这样的东西,能否是比什么更年老、或更年轻,或和什么年龄相同?”
“根本不可能。”
“那么,‘一’就不会是更年轻、或更年老、或同年龄,相较于自身或他者而言。”
“显得不是。”
[a5]“那么,实际上,如果是这个样子,‘一’就根本不能存在于时间中?倘若某物在时间中,难道不必然将变得比自己老吗?”
“必然咯。”
“那么,年老的难道不是总比年轻的更老吗?”
“怎么不?”
[141b]“那么,变得比自己更年老的东西同时也在变得比自己更年轻,如果它有着它与其相比变得更老的某个东西。”
“怎么论证?”
“这样:那异于异者的不必再变得有别于已经有区别的东西。相反,它必是有别于那已经有区别的东西,必已变得有别于已变得如此的东西,[b5]必将要是有别于将要是如此的东西;正在变得的东西尚未是,也不将是,也不是与某物有别的,相反,它必须变得[25]而非是任何其他什么。”
[141c]“确实必然如此。”
“可是,较年老者有别于较年轻者,而无任何他者。”
“确实是这样。”
“于是,变得比自己老的东西必同时变得比自己年轻。”
“似乎。”
“可是,当然,[c5]它不变成比自身时间更长或更短。相反,它必变成、是且已变成、将要是与它自身时间相等。”
“这也是必然的。”
“那么,这也是必然的,如其所显现,因为,一切在时间之中,且[141d]分有这类事物的东西,都和自己是同龄的,在相同时间变得比自身更年老和更年轻。”
“恐怕是这样。”
“但是,‘一’当然不会参与任一[d5]情况。”
“它不参与。”
“那么,它就不分属时间,也不存在于哪个时间中。”
“那就不是吧,至少按照这套论证所证。”
“这又如何?‘已是’与‘已变成’与‘已正变成’不是显得表示分有已生成的时间吗?”
“当然了。”
[141e]“这又如何?‘将是’及‘将变成’及‘将被变成’就表示分有一个以后将要到来的时间?”
“对。”
“‘是’与‘正变成’不是表示[分有]一个现在时间吗?”
“完全正确啊。”
“那么,假如‘一’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分有任何时间,[e5]那么,它就绝不会曾经已变成、已正变成或已是;它也不会现在已变成、正变成或是;它也不会以后将变成、将被变成,也不将是。”
“对极了。”
“那么,是否还存在某种分有‘存在’的方式,除了这些之中的任一个?”
“不存在。”
“那么,‘一’就[e10]绝不分有‘存在’。”
“似乎不。”
“因此,‘一’就绝不存在。”
“似乎不。”
“因此,甚至也不是像这样是一,否则,它就会是某种存在的东西,分有了‘存在’。但是,看起来,‘一’既不是一,也不存在——如果我们应该[142a]相信这套论证的话。”
“恐怕是这样。”
“那么,若某个东西不存在,还有什么能属于或关于这个不存在者吗?”
“怎么能呢?”
“那么,既没有关于它的名称、言说,也没有关于它的知识、感觉、意见。”
“显得没有。”
“因此,它既不被[a5]命名或言说,也不被臆测、或认识,也没有哪个存在者感觉得到它。”
“似乎不。”
“是否有可能,这些以这种方式就是关于‘一’的事情了?”
“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142b]“那么,你是否愿意我们从头回到这假设,兴许别的什么东西会在我们回头的时候显现出来?”
“非常愿意。”
“那么,‘一’若存在,不论它碰巧出现何种结果,我们都得承认[b5]那结果。不是这样吗?”
“对。”
“那么,你从头看:‘一’如若存在,它能够既存在,却不分有‘存在’吗?”
“不能。”
“那么,‘一’之‘存在’兴许存在,它与一不是同一个,因为,否则它就不是那个一的‘存在’,[142c]那个‘一’也不会分有它。相反,说‘若一存在’和说‘若一[是]一’就是相似的了。可是,现在不是这个假设——如若‘一[是]一’,一定有什么结果,而是,如若‘一存在’。不是这样吗?”
“那是当然。”
“那么,这‘存在’表示某个与[c5]‘一’不同的东西吗?”
“必然。”
“那么,不论何时,有人笼统地说‘一存在’,这除了是在说一分有‘存在’,还会是别的吗?”
“当然[不会]。”
“那就让我们再说一次,若一存在,有什么结果。那么,你想,这个假设不必然表示一是这样的,诸如[142d]有部分的东西?”
“为何?”
“是这样的:倘若论证存在属于‘一之存在’,一属于‘存在之一’,而‘存在’与‘一’不同,可是,都属于我们假设的那个东西,即‘存在的一’,那么,‘存在的一’自身岂不必是一个整体,[d5]‘一’与‘存在’变成它的部分?”
“必然。”
“那么,我们是把这些部分中的每一个仅仅称作部分,还是把这个部分称作整体的部分?”
“整体的。”
“那么,无论‘一’是什么东西,它是整体,也有部分。”
“当然。”
“那么,这样呢?‘存在的一’的每一个部分[142e],即‘一’与‘存在’,‘一’缺少‘存在’这部分、或‘存在’缺少‘一’这部分吗?”
“不会。”
“那么,每个部分都有‘一’和‘存在’,[e5]最小部分就变得包括两部分,同样的道理,总是如此,只要出现部分,它总有这两个部分,因为,‘一’与‘存在’都永远有‘存在’与‘一’。因此,它必然[143a]总是成为二,绝不是一。”
“完全如此。”
“那么,如此一来,‘存在的一’会在数量上无限吗?”
“似乎是。”
“你再这样做。”
“怎样做?”
“我们说‘一’分有‘存在’,[a5]所以它才存在?”
“对。”
“可是,由此‘存在的一’就显现为许多。”
“是这样。”
“这样呢?‘一’自身,我们说它分有‘存在’,倘若我们仅仅靠思、凭它自身把握它,撇开我们说它分有的东西,那么,它自身将会仅仅显现为一还是多?”
“一,我想。”
[143b]“那么,我们看到,其自身是一回事,其‘存在’却必是另一回事,倘若‘一’确实不是‘存在’,而是分有‘存在’。”
“必然。”
“那么,倘若‘存在’是一回事,而‘一’是另一回事,那么,‘一’不是因为是一才异于‘存在’,[b5]‘存在’也不是因为是‘存在’才别于‘一’,而是由于‘异’和‘别’才相异。”
“那当然。”
“所以,‘异’既不会与‘一’、也与不会与‘存在’相同。”
“怎么会呢?”
[143c]“这样呢?倘若我们从它们当中,随你愿意,要么选出‘存在’与‘异’,要么‘存在’与‘一’,要么‘一’与‘异’,那么,在每次选择中,我们不是选出了一对可被正确地称为‘两者皆’的东西?”
“怎么讲?”
“是这样,[c5]人们可以说‘存在’吗?”
“可以。”
“也说‘一’吗?”
“也说它。”
“那么,岂不是说了这两者中的每一个。”
“对。”
“可是,只要我说某个东西是‘存在’和‘一’,那么不是说了两者吗?”
“当然。”
“那么,倘若我说‘存在’和异,或异和一,这样,在每种情况下,我岂不总是说到两者?”
“对。”
[143d]“可是,那些正确地被称为两者的东西,它们能够是两者,而不是二吗?”
“不能。”
“那些是二的东西,有什么手法让其中每个不是‘一’吗?”
“没有。”
“那么,既然在这些之中它们恰好[d5]成双,那么每一个就是‘一’。”
“看起来是。”
“可是,倘若其中每一个是‘一’,[如果]有个‘一’被加到任一双上面,这整体的不就变成三了吗?”
“对。”
“三岂非奇数,二岂非偶数?”
“怎么不是呢?”
“这又如何?二存在,岂不就[143e]必然存在二倍,三存在,[就存在]三倍,倘若一的二倍可以是二,一的三倍就是三?”
“必然。”
“二和二倍存在,岂不就必然存在二的二倍;三和三倍[存在],岂不又必然存在三的三倍?”
“怎么[e5]不呢?”
“这又如何?三存在,二倍也存在,二存在,三倍也存在,岂不必然存在三的二倍和二的三倍?”
“十分必然。”
“那么,就存在偶数的偶数倍、[144a]奇数的奇数倍,以及偶数的奇数倍、奇数的偶数倍。”
“是这样。”
“那么,倘若是这样,你认为还剩余什么并不必然存在的数吗?”
“绝没有。”
“那么,若‘一’存在,数必存在。”
[a5]“必然。”
“但是,若数确实存在,多就存在,还有无限多的存在者;或者,数岂不变得数量无限,还分有‘存在’吗?”
“当然。”
“那么,倘若所有数都分有‘存在’,数的每个部分兴许也分有它吧?”
“对。”
[144b]“那么,‘存在’将被分配到全体诸多存在者,不会从任何一个缺席,既不从最小的,也不从最大的?还是说,这样问不合理?因为,‘存在’怎么会从诸存在者中的任何一个缺席呢?”
“绝不会。”
“那么,[b5]它就被切分为至大、至小、各色存在者,在全体之中是被切分得最多的,而且,[144c]‘存在’的部分是无限的。”
“是这样。”
“那么,它的部分最多。”
“确实最多。”
“这又如何?它们中的某一个,亦即‘存在’的一个部分,难道不就是部分吗?”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
“但是,倘若我认为它确实存在,[c5]只要它存在了,它必然是这样的:永远是某个东西,不可能什么都不是。”
“必然。”
“于是,‘一’就出现在‘存在’所有各个部分上,既不离开较小的,也不离开较大的或其他任何部分。”
“是这样。”
“既然是‘一’,这个整体同时在许多个地方吗?[144d ]想想这一点。”
“我想,我看这不可能。”
“那么,倘若不是整体,就是被分开,因为,否则它肯定不会同时在‘存在’的所有部分,除非被分开。”
“对。”
“被分开的[d5]必然像这些部分一样多。”
“必然。”
“那么,我们刚才说的就不对了:我们说‘存在’被分成最多的部分。因为,它不会被分得比‘一’多,相反,[144e]它似乎与‘一’相等;因为,‘存在’不离开‘一’,‘一’也不离开‘存在’,二者永远全部都相等。”
“看起来完全如此。”
“那么,‘一’自身就因‘存在’而被切分,就是多,[e5]且数量无限。”
“看来如此。”
“那么,不仅‘存在之一’是多,‘一’自身也因‘存在’的切分必然是多。”
“完全如此。”
“而且,既然部分确实是整体的部分,‘一’恐怕就整体而言会有止尽;或者,部分[145a]岂不被整体包围?”
“必然。”
“那个包围着的东西恐怕就是界限。”
“怎么不是呢?”
“那么,‘存在着的一’某种意义上既是一,也是多,既是整体,也是部分,既有限,也在数量上无限。”
“看来如此。”
“既然被限定,不就[a5]有端点了吗?”
“必然。”
“这样呢?倘若是整体,岂不有起点、中心和终点?或者,哪个整体可以脱离此三者而存在?如果其中任何一个脱离整体,整体还能存在吗?”
“不能。”
[145b]“看起来,‘一’或许也有起点、终点和中心。”
“有。”
“而中心与每个端点距离都相等,因为,若非如此,它就不是中心。”
“若非如此,就不是。”
“看起来,这样,‘存在着的一’或许分有某形状,肯定是直的或圆的,或者两者混合。”
[b5]“分有。”
“那么,这样一来,它岂不既在自己当中,又在他者中?”
“怎么呢?”
“每个部分肯定都在整体之中,绝不在整体之外。”
“是这样。”
“所有部分都被[145c]整体包围吗?”
“对。”
“而且,‘一’肯定是它自己的所有部分,绝不比所有[部分]多或少。”
“绝不。”
“于是,‘一’就是整体?”
“怎么不呢?”
“那么,倘若所有部分正好存在于整体中,且‘一’就既是[c5]所有部分,又是整体自身,而所有部分又被整体包围,‘一’恐怕就被‘一’包围,这样一来,‘一’自身恐怕已经在自身之中了。”
“看来如此。”
“但是,整体却反而不在诸部分中,既不在所有[145d]也不在某个[部分]中。因为,倘若在所有之中,必然在‘一’之中;因为,若不在某个中,恐怕也就一定无法在所有之中。倘若‘一’是所有这些之一,而整体不在‘一’之中,整体又如何在所有之中呢?”
“绝不在。”
[d5]“它也肯定不在某个部分中。因为,倘若整体在某个之中,较大的可就在较小的之中了,这不可能。”
“不可能。”
“可是,整体不在‘一’或‘多于一’或所有部分之中,岂不必然在异者之中,或者不再在任何地方?”
[145e]“必然。”
“那么,它无处所在,恐怕就是无。但它是个整体,由于它不在自身之中,它不就必在他者之中吗?”
“当然。”
“那么,就‘一’是整体而言,它在他者之中;可是,就它是所有部分而言,它在自身之中。这样一来,[e5]‘一’必然既存在于自身之中,又存在于异者之中。”
“必然。”
“可是,‘一’之自然是这样,它岂不必然既运动又静止?”
“怎么会呢?”
“倘若它在自身之中,它一定静止[146a]。因为,在‘一’之中,又不越出自身,它恐怕就在同一个东西中,在自身之中。”
“是。”
“而那永远存在于同一个东西中的,无疑肯定是静止的。”
“当然。”
“这样呢?反之,那永远存在于异者之中的,岂不必然从来不[a5]存在于同一个东西之中,从来不在同一个东西中,也就从来都不静止,不静止就应该运动?”
“是这样。”
“那么,它随时既在自身又在异者中,‘一’随时都既运动又静止。”
“看来如此。”
“而且,它必定既同于自身又异于[146b]自身,同样,既同于又异于他者,倘若它确实具有前面这些。”
“怎样呢?”
“所有东西与所有东西都是这样相关:要么相同,要么相异;或者,若是既不相同,也不相异,它可以是与它相关的那个东西的一个部分,也可以是关于部分的整体。
[b5]“显得如此。”
“那么,‘一’是它自身的部分吗?”
“绝不是。”
“那么,它与自身的关系就不是整体之于部分,进而在与自己的关系中作为一个部分。”
“不可[146c]能。”
“但是,‘一’就异于‘一’吗?”
“肯定不。”
“那么,它恐怕并不异于自身?”
“肯定不。”
“那么,倘若之于自身,它既非相异,又既非整体,也非部分,它岂不必已同于自身?”
“必然。”
“这样呢?[c5]在某异于自身者中的,而自身同于自身,岂不必然如此,它应异于自身,若它确实也应在异者中?”
“我看如此。”
“而‘一’已经显得是如此,既在自身之中,同时也在异者之中。”
“确实显得如此。”
“那么,看起来[d],‘一’由此恐怕就异于自身。”
“看起来是。”
“这样呢?若某物要异于某物,它岂不就是要异于他物吗?”
“必然。”
“那么,所有非一者都异于‘一’,‘一’异于诸非一者?”
“怎么不呢?”
“那么,‘一’异于[d5]他者?”
“异于。”
“你看:‘同’自身与‘异’不是互相对立的吗?”
“怎么不呢?”
“那么,‘同’能在‘异’之中,或‘异’能在‘同’之中吗?”
“不能。”
“那么,倘若‘异’永远不在‘同’之中,就没有任何东西可让‘异’存在于其内一段时间;[146e]因为,倘若它在某个东西之中存在了无论多少时间,看起来恐怕在这段时间里,‘异’就在‘同’之中了。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
“可是,既然它永远不在‘同’之中,‘异’恐怕就永远不在任何一个东西之中。”
“正确。”
“于是,‘异’既不[e5]在诸非一者之中,也不在‘一’之中。”
“不在。”
“那么,‘一’并非因‘异’而异于诸非一者,诸非一者也并非因‘异’而异于‘一’。”
“不是。”
“它们肯定不会因自身而相异,既然它们未分有[147a]‘异’。”
“怎么会呢?”
“可是,倘若既非因自身,又非因‘异’而相异,它们岂不完全已经避免了相异?”
“避免了。”
“但是,诸非一者肯定未分有‘一’;因为那样一来,它们就不是‘非一’,在某种意义上而是‘一’了。”
“正确。”
[a5]“那么,诸非一者绝不是可数的,因为否则它们就不是绝对‘非一’,因为有了数目。”
“确实不是。”
“这样呢?那么,诸非一者是‘一’的部分吗?或者说,这样一来,诸非一者分有‘一’吗?”
“分有。”
“那么,如若‘一’总存在,[147b]而诸非一者也存在,‘一’既不是诸非一者的部分,也不是以它们为部分的整体;同样,诸非一者既不是‘一’的部分,也不是以‘一’为其部分的整体。”
“确实不是。”
“但是,我们确实说过,那既不是部分、又不是整体、也不相异的东西将会相同。”
[b5]“确实说过。”
“那么,‘一’对于诸非一者正是如此,我们是要说,它与它们相同吗?”
“是要这样说。”
“那么,看起来,‘一’既异于他者及自身,又同于他者及自身?”
“恐怕至少从这套论证看起来是这样。”
[147c]“那么,与它自身和他者既相似又不相似吗?”
“差不多。”
“无论如何,既然它看起来异于他者,他者肯定异于它。”
“怎么不呢?”
“所以,这样它就异于他者,正如他者异于它那般,既[c5]不更多,也不更少?”
“怎么不呢?”
“那么,倘若不多不少,那就是相似地咯。”
“对。”
“所以,它与他者有多大差异,类似地,他者就与它有多大差异,故而,‘一’与他者、他者与‘一’也就有多么相同。”
[147d]“怎么讲?”
“是这样,你不是用名称指称东西吗?”
“是。”
“这样呢?你能够多次或一次说出同一个名称吗?”
“能。”
“那么,假如你说一次时是指具有这个名称的任何东西,假如多次的话[d5]难道就不是指那个东西了吗?还是说,不论你一次还是多次说同一个名称,毫无疑问,你总是在说同一个东西?”
“怎么会不是呢?”
“那么,‘异’这个名称也是关于某个东西的吗?”
[147e]“当然。”
“那么,当你说出它时,一次也好,多次也罢,你并没有把一个名称用在别的东西上,也没有命名不是这个名称的东西。”
“必然。”
“可是,当我们说‘他者’是异于‘一’的东西,‘一’是一个异于‘他者’的东西时,我们两次说到‘异’,我们绝不是说了别的自然,[e5]而总是指那个具有这名称的自然。”
“那当然。”
“那么,‘一’是异于他者[148a]的东西,他者也是异于‘一’的东西,于是因为有了‘差异’,‘一’就与他者有了共同点,而不是区别点。可是,有共同点的东西不就相似了吗?”
“对。”
“可是,就‘一’有着异于他者而言,根据这一点,它完全与它们全体相似。因为,它完全异于它们全体。”
[a5]“看起来是这样。”
“然而,相似一定与不相似相反。”
“对。”
“那么,异与同也是。”
“也是如此。”
“但是,这样看起来一定又是‘一’与他者[148b]相同。”
“看起来确实如此。”
“然而,同于他者和异于他者是相反情况。”
“当然。”
“就‘异’而言,它看上去相似。”
“对。”
“那么,就‘同’而言,它不相似,从那与造成相似的情况相反的情况来看。[b5]‘异’一定就造成了相似?”
“对。”
“那么,‘同’造成不相似,否则它就不能与‘异’相反了。”
[148c]“看起来是[这样]。”
“那么,‘一’与他者既相似,又不相似,因‘异’而相似,因‘同’而不相似。”
“看起来,确实有这种道理。”
“还有这一点。”
“什么?”
“由于它经受了同,就不经受异。不经受异,也就不是不相似。不是[c5]不相似,也就是相似。可是就它经受异而言,它就有了异,有了异就是不相似。”
“说得对。”
“那么,‘一’——就两者和分别就每个来说——同于他者,且又异于[他者],[148d]与他者就既相似又不相似。”
“当然。”
“那么,若它确实显得既异于自身,又同于自身,就两者和分别就每个来说,它岂以不相同方式显得与自身既相似又不相似?”
“必然。”
[d5]“这样呢?关于‘一’接触与不接触自身和他者,情况又如何,你来想想吧。”
“我想想。”
“‘一’自身已被表明必作为整体在自身中。”
“正确。”
“同样,‘一’也在他者之中?”
“对。”
“那么,就在他者之中而言,[148e]它会接触诸他者;就它在自身之中而言,它无法接触他者,在自身之中时,它接触自身。”
“看来如此。”
“这样,‘一’就会接触自身和他者。”
“接触。”
“这样又如何呢?任何东西[e5]要接触某个东西,岂不必须靠近它要接触者,占据那个位置,这个位置位于被接触物所处位置之后。”
“必然。”
“那么,若‘一’接触它自身,它就必须紧随自身之后,占据它所处其中的那个位置之后的地方。”
“必须。”
“那么,‘一’就是两个,要做到[149a]这一点,它得同时在两个地方;可是,只要是‘一’,就不能这样?”
“不能。”
“那么,‘一’不是二,也不接触它自身,这是同样必然的。”
“同样。”
“可它也不会接触他者。”
“为什么?”
“因为,我们说,[a5]一个独立的东西若要去接触,必须紧贴它要接触的那个东西,它们之间不应存在第三者。”
“正确。”
“那么,倘若要接触,必须至少存在两个东西。”
“必须。”
“可是,倘若第三者被紧贴这两个之上,它们就是[149b]三个,接触点是两个。”
“对。”
“而且这样,每增加一个[东西],总是会增加一个接触点,结果就是接触点比总数少一个。因为,最初的两个东西比接触点多几,[b5]总数就比接触点多几个。当[149c]后来的一个一被增加到总数上,就给这些接触点又增添一个接触点。”
“对。”
“无论数目有多少,接触点总比它们少一个。”
“确实。”
“那么,若只是一不是二,也就[c5]没有接触点了。”
“那又为什么?”
“这样,我们说‘一’之外的他者,既不是‘一’,也不分有‘一’,如若它们确实是他者的话。”
“确实不。”
“那么,在诸他者中不存在数,因为在它们之中不存在‘一’。”
“当然。”
“那么,他者就既不是‘一’,也不是‘二’,也不是[149d]有着另外名称的某个数。”
“不是。”
“‘一’就仅仅是一,而且不会是二。”
“显得不。”
“接触点也就不存在,由于二不存在。”
“不存在。”
“那么,‘一’也就不接触他者,他者也不接触‘一’,因为不存在接触点。”
[d5]“的确不。”
“因此,根据这一切,‘一’既接触又不接触他者与其自身。”
“似乎是。”
“那么,它是否既等于又不等于它自身以及他者呢?”
“怎么讲?”
“若‘一’比他者更大或更小,[149e]或者反过来,他者比‘一’更大或更小,并不是由‘一’作为‘一’、他者作为‘一’之外的其他东西,即不是由这些,由它们的‘存在’,而是由比较才更大或更小,不是吗?那么,在其所是之外,若二者的每一个都[e5]有了‘相等’,它们就会相等。若他者有了‘大’、‘一’[有了]‘小’,或‘一’[有了]‘大’而其他[有了]‘小’。那么,难道不是形相‘大’附着的那个就大些,‘小’附着的那个小些?”
“的确。”
“那么两个形相‘大’与‘小’不就存在了吗?否则,[e10]若在某种情况下不存在,它们就不能彼此对立,也不能生成于[150a]诸存在者中。”
“怎么能呢?”
“倘若‘小’生于‘一’,就要么于其整体,要么于其部分。”
“必然。”
“若生于整体会如何?它难道不是要么相等地遍布‘一’之整体,要么包围它[a5]吗?”
“显然。”
“那么,若是相等地,实际上‘小’就等于‘一’自身,若是包围,就大于?”
“怎么不呢?”
“‘小’是否可能等于或大于某物,实现大与相等,却[150b]不[实现]它自身呢?”
“不可能。”
“‘小’就不能在‘一’之整体中,可是,的确在部分中。”
“对。”
“也不会在这个完整的部分中,否则,与整体相同的情况又会出现:它将等于或大于那个它所在其中的部分。”
“必然地。”
“‘小’也就不会处于这些存在者中的任一个里,它既不会部分地也不会整体地生成于其中。”
“似乎不。”
“‘大’也将不在其中,某个其他的且[150c]异于它的东西将会更大——若‘大’自身出现在这个东西之中的话;而且,它也不存在‘小’,若它确实为‘大’,‘大’必然会超过‘小’。这却不可能,因为‘小’不在任何地方。”
“确实。”
“于是,‘大自身’除了‘小自身’之外,不大于他者;‘小’也不小于他者,除了‘大自身’之外。”
“确实不。”
“他者也就既不比‘一’更大,也不更小,既不具有‘大’,也不具有‘小’。[150d]此两者对于‘一’来说,也没有这种超过或被超过,但却在彼此之间有;‘一’不会较这两者也不会较他者更大或更小,它不具有‘大’,也不具有‘小’。”
“显得不。”
“那么,[d5]当然,若‘一’较他者而言,既不更大也不更小,它不就必然既不超过也不被超过吗?”
“必然地。”
“现在,这种既不超过也不被超过的情况必然就是达到相等,达到相等就是作为相等存在。”
“怎么[150e]不呢?”
“再来,‘一’之于其自身也是如此:由于它在自身中既不具有‘大’也不具有‘小’,它既不能被[自身]超过,也不能超过自身,可是,达到相等的话,它就会等于自身。”
“当然了。”
“‘一’也就会等于自身与那些[e5]他者了。”
“显得是这样。”
“而且,由于它确实存在于自身之中,且还会从外面围着它,且若包围它[151a]就会比它自身较大,被包围则较小,于是,‘一’将会比自身既大又小。”
“就是会这样。”
“那么现在,是否必然如此,没有任何东西外在于‘一’与他者?”
“怎么不呢?”
[a5]“可是,存在者总得在某个地方吧。”
“对。”
“现在,那个在某物中的东西将会作为较小的在较大的之中?否则一个就不能在另一个之中。”
“可不是嘛。”
“可是,由于除了他者与‘一’,别无他物,而它们又必须存在于某个东西中,那么不就必须得在彼此之中了吗,他者在‘一’之中,‘一’也在他者之中,[151b]又或者不在任何地方?”
“显得是这样。”
“由于‘一’在他者之中,他者就会比‘一’大、包围着它,‘一’就比他者小、被包围;由于他者在‘一’之中,按照同样的道理,‘一’就会比他者[b5]大,他者比‘一’小。”
“正是如此。”
“那么,‘一’相较于自身及他者,既相等,又更大,又更小。”
“显得是这样。”
“此外,若相较于自身及他者,确实更大和更小和相等,[151c]就会有相等和更大和更小的量,由于这个量,随即就有了部分。”
“怎么不呢?”
“那么,由于相等和更大和更小的量,于是,在数上就会比自身及他者更少或更多,也会与自身及他者相等,在[c5]这个方面。”
“如何?”
“比哪个更大,它就会在量上更多,这些量有多少,就有多少部分;比哪个更少也是如此;与哪个相等也是如此。”
“是这样。”
“于是,由于它相较于自身更大、更小与相等,它不就会有等于、[151d]多于、少于自身的量吗?且由于这些量,也就有了部分?”
“怎么不呢?”
“那么,由于它与自身有相等的部分,就会与自己一样多,由于[有]更多的部分,则比自己更多,由于[有]更少的部分,就在数上比自己更少。”
“显得是这样。”
“对‘一’而言,[d5]相对他者不也如此吗?由于显得比它们更大,必定在数上比它们更多。由于更小,则更少;由于同等大小,与他者相比就同样多。”
“必然地。”
“如此反过来看,则是这样[151e],‘一’自身将会在数上相比自身及诸他者相等、更多与更少。”
“它是这样。”
“那么,当然,‘一’也分有时间,它是否就是且变得比自身及他者更年轻且又更老,[e5]且又既不比自身、也不比他者更年轻又更老——由于分有时间?”
“为何?”
“在某种程度上,‘存在’属于它——如果‘一’存在。”
“对。”
“‘正在存在’不就是伴随现在时间分有‘存在’,同样地[152a]‘曾经存在’是伴随过去时间,而‘将要存在’是伴随将来时间与‘存在’的连接?”
“正是。”
“那么,若确实分有‘存在’,它就分有时间。”
“当然了。”
“那么,它随时间流逝。”
“对。”
“它就变得比自身老,[a5]倘若它确实与时俱进。”
“必然地。”
“我们还记得这个吗——年老的在更新的同时,变得更老了?”
“记得。”
“现在,由于‘一’变得比自己更老,它不就会因变得比自己更新,而[152b]变得更老吗?”
“必然地。”
“那么,就变得比它自身既更新又更老。”
“对。”
“它就更老了,不是吗,当它在现在时间——即,‘过去存在’与‘将来存在’之间的时间——中生成时?因为,当它从过去发展至未来时,不会跳过现在。”
“当然不。”
“它在那个时候难道不就不再变老了吗?一旦到达[152c]‘现在’这个点上,就不再变得,而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是老的了?当前进时,它从不会受制于现在。因为,前进的那个东西总是像这样能够触及‘现在’与‘此后’这两者:边放开‘现在’,边[c5]抓住‘此后’,当它于此二者之间变动时,即‘此后’与‘现在’。”
“确实。”
“如果确实必然地,所有‘生成者’都躲不开这个‘现在’,无论它何时在其中,[152d]它都将一直远离‘变成’、并且‘是’那个它碰巧将会变成的东西。”
“显得是这样。”
“而且‘一’,无论何时通过变老而遭遇‘现在’,那个时刻它都会远离‘变成’与‘是’更老的。”
“完全如此。”
“因此,无论它变得比哪个东西[d5]更老,它都老于这个东西——是否也就变得比自己老?”
“对。”
“是否较老的东西比较年轻的要老一些?”
“是。”
“那么,‘一’在变得更老的过程中,遇到这个‘现在’时,比它自身更年轻。”
“必然。”
“‘现在’[152e]却必然伴随着‘一’,贯穿于整个‘存在’。无论它在何时,都将是现在。”
“怎么不呢?”
“‘一’也就往往既‘是’又‘变得’比自己更老又更年轻。”
“它就是这样。”
“它‘是’又‘变成’比起自己更多的时间,抑或相等的?”
“相等的。”
[e5]“可是‘变成’或‘是’相等时间的东西具有相同年龄。”
“怎么不呢?”
“具有相同年龄的东西,就既不是更老,也不是更年轻。”
“确实不。”
“那么,‘一’,由于它既‘变得’又‘是’与自身时间相等,也就既‘是’又‘变得’比自身既不更年轻也不更年老。”
[e10]“我觉得不。”
“这又如何呢?相对他者而言?”
“我说不上来。”
[153a]“你当然至少可以这么讲,即‘一’之外的他者,其实是一些相异者,而不是一个相异者,就是多于‘一’。是一个相异者的就会是‘一’了,可由于它们是一些异者,它们就比‘一’多,也就有了‘多’”。
“确实会有。”
“是‘多’的东西就会分有比‘一’多的数。”
“怎么不呢?”
“这样呢?我们将会说,关于数,是较多的先生成且已生成,还是较少的呢?”
“较少的。”
“最少的就最先,这[153b]就是‘一’。不是吗?”
“对。”
“在所有具有数的东西里面,‘一’是最先生成的。他者也具有数,若它们是一些他者,而不是一个他者。”
“它们也有。”
“但是,我认为,先生成的就占先,其他则[b5]居后,可是,后生成的东西就比先生成的年轻,于是,他者就比‘一’年轻,但‘一’得比他者老。”
“它会是这样。”
“这一点又如何?‘一’能违逆自身之自然而生成吗,或是不能?”
[153c]“不能。”
“可是,当然已经证明,‘一’有着许多部分,若有了部分,也就有起点、终点、中心。”
“对。”
“全体——包括‘一’自身和每个他者——都是最先生成一个起点,继而[c5]所有其他东西,直到终点?”
“怎么不是?”
“此外,我们会说所有这些他者,其实都是这整一的碎片,而其自身,这整一,则在终点时刻生成为‘一’和整全[26]。”
“我们确实会这么说。”
“无论如何,我认为,终点最后生成,[153d]‘一’则同时随之自然地生长。于是,若‘一’必须不违背自然生成,那么,由于它与终点同时生成,它就会在他者之后自然地生长。”
“显得是这样。”
“那么,‘一’就比他者更年轻,他者则比‘一’更老。”
[d5]“确实这样向我显现。”
“这样呢?‘一’或他者的起点,或任何其他部分,若它确实是一个部分,而不是许多个部分,难道不就必须是‘一’了吗——由于是一个部分?”
“必须。”
“于是,‘一’就会与第一个的生成同时生成,[153e]也与第二个同时,没有哪个生成的他者会错过,它会将自身缚于它们之上,直至终点,一个整一生成,在其生成中,不会错失中心、原初者、终末者与他者。”
[e5]“确实。”
“那么,‘一’就与全体他者有着同样的年岁。若‘一’不违背自然生成,它将会既不在他者之前,也不在其之后生成,而是同时。[154a]而且,依据这同一套论证,‘一’比起他者而言,将会既不更老,也不更年轻,他者相较于‘一’也不会。”
“当然。”
“它就‘是’这样,且[a5]‘成为’这样。可是,反过来这又如何呢——它变得比其他那些‘一’之外的东西更老且更年轻,它们变得既不更年轻,也不更老?正如关于‘存在’,关于‘生成’是否也是这样,还是另外的呢?”
[154b]“我说不出。”
“可是,至少我可以这么说:即便一个年老的东西确实比他者老,它不能变老得多于它最初生成时[与他者]既有的那个年龄差;反之,那个是年轻的东西也不变得更年轻。[b5]因为,当相等的被加到不相等的时候,时间或其他东西,总是让差等于最初那么多的差。”
“怎么不呢?”
“那么,因为年岁的差异是相等,‘存在’则绝不会变得比‘存在之一’[154c]再老些或再年轻些:它是且变得更老,另一个较年轻,但不是变成这样。”
“确实。”
“而且,‘存在之一’也不会比‘存在之他者’变得再老些或再年轻些。”
[c5]“绝不会。”
“你看它们是否以这种方式变得更老或更年轻。”
“以什么方式?”
“就此而言,‘一’被展现得比他者老,它们也比它老。”
“什么意思?”
“当‘一’比他者老时,它当然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比[154d]他者生成了更多的时间。”
“对。”
“再考虑一下这个:若我们能给多的时间与少的时间增加一个等量时间,多的那个与少的那个差是因为一个相等的部分呢,还是因为一个更小的呢?”
“因为一个更小的。”
“那么,‘一’最初与他者的年龄[d5]差是多少,到后来也就是这么多;但是,由于它与他者获得等量时间,比起以前,它将在年龄上与它们的差距更小。不是吗?”
“对。”
“现在,一个东西与某个东西年龄差距[154e]较过去更小,相对于它较之更老的东西来说,比起过去,它将会变得更年轻?”
“更年轻。”
“那么,若这一个更年轻了,相对于‘一’,比起过去,那些他者难道不也更老了?”
“当然。”
[e5]“相对于生成得较早、是较年老的那个东西,较年轻的东西在变得更老;然而,它绝不是较老的,相反,它是比起那个东西,正在变得更老些的。因为,那一个在朝着更年轻前进,年轻的那个则朝着更老。[155a]同样地,比起较年轻的那个,较老的东西,就变得更年轻些了。因为,当它们两者朝对立的方向去时,它们变成彼此的对立者,比起较老的那个,较年轻的那个变得更年老些了,比起较年轻的那个,较老的那个更年轻些了。[a5]但是,它们不能够生成为这样。因为,若它们过去生成为这样,它们就不再会生成了,而会就是这样。但现在的状况是,它们正变得比彼此更老且更年轻。‘一’变得比他者更年轻些,因为显然它是更老的那个,且[155b]生成在先;而比起‘一’,他者变得更老,因为它们生成在后。但是,依据这同一套论证,他者之于‘一’也是这样,因为,它们已经被展现为比它较老且生成得更早。”
“确实显得是这样。”
“这样一来,[b5]没有任何东西变得比起另一东西更老或更年轻,因为,彼此相差总是相同数目,比起他者,‘一’既不会变得再老些,也不会再年轻些,比起‘一’,他者也不会。较早生成的东西则必定应该与较晚生成的东西有差异,因一个永远有差异的部分,反之亦然,[155c]由于这一点,它们就必然变得比彼此更老又更年轻——他者比起‘一’、‘一’比起他者都是这样?”
“当然。”
“按照所有这些,‘一’自身比起[c5]自身与他者,既‘是’又‘变得’更老与更年轻,比起自身与他者,既不‘是’又不‘变得’更老与更年轻。”
“完全如此。”
“但是,由于‘一’分有时间,并且[155d]变得更老与更年轻,若确实分有时间的话,它难道不就必然地分有‘过去’、‘将来’与‘现在’吗?”
“必然地。”
“‘一’也就过去存在、现在存在、将来存在,且过去生成、现在生成、将来生成。”
“怎么不?”
“那么,会有[d5]某个东西属于它,且关于它,当它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是。”
“当然。”
“也就会存在关于它的知识、意见与感觉,若我们现在确实研习了所有这些关于它的东西。”
“你说得对。”
“也就存在关于它的名称与言论,[155e]它也可被命名与言说,他者适用的这些,也都适用于‘一’。”
“完全是这样!”
“那么,我们来第三轮讨论吧。若‘一’就如同[e5]我们已经描述的那样[27]存在,难道它不必然如此:既是一,又是多,既非一,亦非多,还分有时间,就‘一’存在而言,有时它分有‘存在’,但就其不存在而言,有时它不分有‘存在’。”
“必然。”
“是否可能在它分有时不分有,或者,在它不分有时分有?”
[e10]“这不可能。”
“因此,有时分有时间,有时不分有时间;只有这样,它才会既分有又不分有同一个东西。”
[156a]“很准确。”
“是否存在这一刻,它变得参有‘存在’,以及放掉它?或者说,除了在同一时刻既捕捉到又放掉它,怎么可能在同一个时间既有又无同一个东西呢?”
“绝无可能。”
“参有‘存在’,[a5]你难道不称这为生吗?”
“我[称]。”
“放掉‘存在’不就称为灭吗?”
“完全如此。”
“那么,‘一’便如此,因捕捉与放掉‘存在’,就既生又灭。”
[156b]“必然。”
“但由于它既一又多、既生又灭,难道不是这样:生成为一时,‘为多’即灭,生成为多时,‘为一’即灭?”
“完全正确。”
“那么,在变得一与多时[b5],它不就必定要被分与合吗?”
“极为必然。”
“此外,它变得不相似与相似时,它是否也被相似化与不相似化?”
“对。”
“而且当更大、更小和相等时,它是否增加、缩减和等同呢?”
“是这样。”
[156c]“但是,它由运动趋向静止之时,由静止变为运动之时,当然,它自身必须不是在任一时间里。”
“如何?”
“先静止后运动,或先运动后静止,它不会不转变就经受这些。”
[c5]“怎么会?”
“可是,不存在这样的时间——某物在其中可以同时既不运动又不静止。”
“确实不。”
“可是,不经历转变就不会有变化。”
“很可能不。”
“那么,什么时候转变呢?它的转变既不在静止中,也不在运动中,也不在[156d]时间中。”
“确实不。”
“那么,是否存在这样一个‘无何有乡’,当它变化时也存在于其中?”
“这是什么?”
“‘刹那’[28]。因为,刹那似乎表示这种东西,由它可以发生向二者中任意一方的改变。静止不动时,[d5]某物不能从静止状态中改变,运动时,也不能从运动状态改变。可是,刹那无何有之自然隐于动静之间,[156e]不寓于任何时间中,出乎其外而入乎其内,运动者变为静止,静止者变为运动。”
“这很有可能。”
“那么,‘一’若确实既静止又运动,也就在二者间转变——惟其如此,才会兼及二者——[e5]但是,改变在刹那间改变,它改变时,不在任何时间中,不动亦不静。”
“确实不。”
“那么,关于其他的改变是否也是这样呢?当其从‘存在’变为‘灭’,[157a]或从‘不存在’到‘生’,它是否就变得在某些运动与静止之间,是否非存在亦非不存在,是否非生亦非灭?”
“似乎是这样。”
“那么,依据同样的道理,由一[a5]至多与由多至一,它非一亦非多,不分亦不合。又及,由相似至不相似,由不相似至相似,非相似亦非不相似,非同化亦非异化;又及,[157b]由小、大、相等到其对立者,它非小非大亦非相等,不增不减亦不等。”
“似乎不。”
“若存在,‘一’就会历经所有这些情况。”
“怎么[b5]不呢?”
“我们不该思考,‘一’若存在,究竟他者具有什么吗?”
“我们应该思考。”
“那么,我们就讨论一下,‘一’若存在,别于‘一’的东西必须经受什么?”
“让我们谈论。”
“于是,既然是别于‘一’,他者就不是‘一’,否则[157c]就不会有别于‘一’。”
“对。”
“这些他者也并不是被彻底夺去‘一’,而是以某种方式分有着。”
“以什么方式呢?”
“鉴于在某种程度上,正由于有着部分,他者才有别于‘一’;若它们无部分,就浑然为一了。”
“对。”
“我们说,[c5]可是,部分属于那个是整体的东西。”
“我们确实这么说。”
“可是,整体必定是由多组成的一,部分是它的部分。因为,某个部分不是多的部分,而是整体的[部分]。”
“这是怎么说?”
“如若某个东西是多的一个部分,[157d]它就是它们当中之一,它当然也就是自身的一个部分,但这不可能。若不能作为每个的一部分,就不能属于全部的一部分,它还要是每个他者的一个部分。由于它不是一的部分,它就是除去一的他者的一部分,这样它就不是每一个的一部分。若不是每一个的一部分,它就[d5]不是多中的任一个的一部分。但若它不属于任一个,它就不能是它们的一部分或类似东西。”[29]
“确实显得如此。”
“那么,这个部分也就既不是多,也不是全体的部分,[157e]而是某个单独理念的、一个我们称之为‘整体’的一的部分:一个由所有[部分]造就的整全之物。正是如此,部分才成为一个部分。”
“完全如此。”
“那么,若他者有部分,它们必然分有整体和一。”
“确实。”
“那么,别于‘一’的就必然是一个拥有部分的完满[e5]整体。”
“必然。”
“而且,关于每个部分,也是同样的道理:部分必然分有[158a]‘一’。若它们每一个都是一个部分,‘每一个’就当然表示是一,与他者划分开,是其自身,倘若它确实是每一个的话。”
“对。”
“可是,很显然,它会分有‘一’,是不同于一的东西。否则,它不会分有,而是本身就会是一。但是,如其所是,除非‘一’自身,不可能有任何东西是一。”
“不可能。”
“但是,整体与部分都必定要分有‘一’。因为,整体就是部分因之而是部分的一个东西。每个是一个整体之部分的东西都会是这个整体的一个部分。作为整体之部分的每个部分则为这个整体的一个部分。”
“是这样。”
[158b]“那么,分有‘一’的那些东西,岂不作为异于它的东西而分有它?”
“怎么不呢?”
“可是,异于‘一’的东西必为多。因为,若‘一’之外的东西非‘一’亦非‘多于一’,它们就会是无。”
“确实是无。”
[b5]“但是,分有一个部分之‘一’的东西和分有一个整体之‘一’的东西都是多于一,岂不必然如此:那些要去参有‘一’的东西会在数量上无限?”
“为何?”
“让我们来这样看:要去参有是否不是指别的,而是指它们不是一,也不分有‘一’,在它们要去分有的时候?”
“肯定是这样。”
[158c]“所以,它们是多,‘一’不存在于它们之中。”
“当然是多。”
“这样呢?若我们愿意尽我们所能,凭思想()从这些东西中提取极细微者,取出的那个东西若不分有‘一’,岂不必然是多不是一?”
[c5]“必然。”
“当我们沉思那别于形相的自然,[30]仅凭其自身,就此而论,不论我们看到多少,总是无定之多?”
“当然。”
[158d]“此外,由于每一个部分都会成为一个部分,它们相对于彼此、相对于整体同时都有个限度,整体之于诸部分也是如此。”
“确实如此。”
“对于异于‘一’的他者而言,结果就是,从‘一’的和从它们自身的集合中,[d5]某些异者生成于其中,如其所显现,这些东西为它们彼此带来一个限度;而它们自身之自然,其自身,赋予无限。”
“显得是这样。”
“这样一来,异于‘一’的他者,作为一些整体与一个个部分,既是无限的又分有限度。”
“确实。”
[158e]“它们难道不是与彼此、与自身相似亦不相似吗?”
“怎样呢?”
“它们全体都因自身之自然,在某种程度上无限,就此而论,它们会以相同方式经受这相同的状况。”
“确实。”
“它们全体都分有了一个限度,就此而论,它们同样[e5]经受这相同的状况。”
“怎么不呢?”
“但是,它们应该既有限又经受无限,就此而论,它们将会有这些状况,它们就会彼此对立。”
[159a]“对。”
“可是,对立者绝不可能相似。”
“怎么不?”
“在任一单独的状况中,它们会与自身和他者相似,但是,当此两种状况叠加时,它们就会尤其对立且不相似。”
“恐怕是这样。”
[a5]“如此一来,他者将会与彼此和与自身,既相似又不相似。”
“是这样。”
“‘一’之外的他者还彼此间既同又异,既运动又静止,我们可以毫不困难地指出,经受所有这些相反的状况,因为,事实上[159b]它们显然经受了这些。”
“说得不错。”
“那么,若我们把这些已经证明过的东西搁置起来,让我们再次考察,一若存在,‘一’之外的他者是不是仅仅会这样?”
“当然可以。”
“就让我们从头说起吧,[b5]一若存在,‘一’之外的他者必定经受些什么呢?”
“我们就说说吧。”
“难道不是‘一’与他者分离,他者也与‘一’分离吗?”
“为何?”
“因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情况,某个东西既异于‘一’,又异于他者。[159c]当有人说‘一’与他者时就穷尽了所有。”
“确实是所有。”
“除这些之外,不另有‘一’与他者都在其中的同一个东西。”
“没别的了。”
“那么,‘一’与他者就不存在于同一个东西里。”
“看起来不。”
“那不就是分离的吗?”
“对。”
[c5]“我们说,真正的‘一’没有部分。”
“怎么能呢?”
“‘一’不会在作为一个整体的他者中,也不会是其部分,若它既与他者分离,又没有部分。”
[159d]“怎么能呢?”
“他者就不会分有‘一’,不会在某个部分分有它,也不会整体上分有。”
“似乎不。”
“因此,他者绝不会是‘一’,自身之中也没有‘一’。”
“确实不。”
“他者也不是多;[d5]倘若它们是多,每个都会是整体之部分。但是,现在,‘一’外的他者非一亦非多,非整体亦非部分,因为,它们不会以任何方式分有它。”
“是啊。”
“于是,他者自身亦非二或三,那些东西也不在它们之中,[159e]若它们确实完全被剥离了‘一’。”
“就是这样。”
“他者与‘一’也就非相似非不相似,相似与不相似也不会出现在它们之中;若它们相似和不相似了,或者相似与[e5]不相似在它们自身之中了,‘一’之外的他者自身之中就会有着两种彼此对立的形相。”
“显得是这样。”
“但是,要让没有‘一’的东西有二,这无论如何却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他者非相似,非不相似,亦非兼具。[160a]因为,若他者与‘一’相似或不相似,他者就会分有‘一’,或者别的这些形相;若是兼具就分有对立者,但是,这显得不可能。”
“确实。”
“因此,他者不同不异,不动不静,[a5]不生不灭,无更大、更小、相等。因为,若他者服从于经受这些东西,它们将会分有一二三,以及偶奇数——这些是它们[160b]显然不可能分有的东西,因为,它们完全被剥离了‘一’。”
“再正确不过了。”
“这样一来,若一存在,相对于自身和他者,‘一’是所有又甚至不是一。”
“完全正确。”
[b5]“很好,若‘一’不存在,我们随后不该考虑一下会发生什么吗?”
“应该考虑。”
“那么,这个假设会是若一不存在吗?它是否与这个若非一不存在有所区别呢?[31]
“它当然有区别了。”
“仅仅是有区别呢,还是说,[160c]若非一不存在与若一不存在是完全对立的呢?”
“完全对立的。”
“但是,若有人说如果非大或非小或任何此类的东西如此,在每种情况下,他说的‘那个非什么’就是指别的什么,这恐怕很清楚吧?”
[c5]“确实。”
“那么,现在,这不也就很清楚了吗?当有人说‘一若不存在’,他所谓的不存在的那个就是异于诸他者的,我们不理解他所说的吗?”
“我们理解。”
“那么,当有人谈论‘一’时,他首先在谈论可知者,其次在谈论他者之外的东西,无论将‘存在’还是[160d]‘不存在’附加其上。被说成不存在的就依然可以被认识,它异于他者。抑或并非如此?”[32]
“必然如此。”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从头说起,‘一’若不存在是什么情况。首先,这必须属于它,看起来是这样,存在[d5]关于它的知识,否则不可能去认识有人说到‘一若不存在’时在说什么。”
“的确。”
“所以,他者必定异于它,否则恐怕不能说它异于他者?”
“确实。”
“因此,除知识之外,异也属于它,[160e]当有人说‘一’异于他者时,他不是说他者之异,而是说‘一’之异。”
“显得如此。”
“此外,‘不存在之一’分有‘那个’‘某个’‘关于这个’‘属于这个’‘关于这些’等等这些,[e5]因为,假如‘一’不分有‘某个’或其他这些,就无法谈论它,也无法谈论‘一’之外的他者,以及任何关于它或属于它的东西。”
“是啊。”
“所以如果‘一’确实不存在,它不可能存在,但没什么能[161a]阻止它分有很多东西。事实上,它必须得这样,若确实不存在的是那个‘一’而非其他。然而,不存在的若不是‘一’或‘那个’,那么论述就是关于别的什么东西,那么我们说的就根本不是它。但是,若假设不存在的别无他者而就是那个‘一’,那么必然是这样,[a5]它分有了‘那个’和许多别的东西。”
“确实。”
“相对于他者,它就有了不相似。因为,若‘一’对于他者,作为相异者,也就是异类。”
“对。”
“异类不就是其他种类?”
“怎么不呢?”
“其他种类的东西不就[161b]不相似吗?”
“不相似。”
“好吧,那么,若它们确实与‘一’不相似,这一点不清楚吗,不相似者就会与一个不相似者不相似。”
“很明显。”
“因此,‘一’将会有‘不相似’,就他者与它不相似而言。”
“似乎是。”
“但是,若是[b5]它相对于他者有了不相似,不必然是相对于它自身相似吗?”
“如何呢?”
“若‘一’对‘一’有了不相似,当然这论证也就不会是关于某类与‘一’相似的东西,这假设也就不会是关于‘一’的了,而是关于‘一’之外的他者。”
[161c]“当然。”
“但是,当然不能如此。”
“当然不。”
“那么,‘一’相对于自身,必须有自身的相似。”
“必须。”
“再者,它也不等于他者。因为,若它要等于[他者],它就会既是他者又与他者相似,由于这种[c5]相等。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若确实不存在‘一’。”
“都不可能。”
“由于它不等于他者,他者不也就必然不等于它吗?”
“必然。”
“不相等的东西岂不就是不相等的?”
“对。”
“不相等的东西不就指不等于某个不相等的东西吗?”
“怎么不呢?”
“因此,‘一’就分有了‘不相等’,[161d]就此而论,他者不等于它。”
“它分有了”。
“但是,‘大’与‘小’也都属于不相等。”
“是这样。”
“那么,在这个‘一’里总是存在‘大’与‘小’?”
“恐怕是。”
“‘大’与‘小’总是[d5]彼此远离?”
“当然。”
“那么,在它们之间总是有某个东西。”
“有。”
“那么,除相等之外,你是否会说它们之间还有某个东西?”
“不,只有这个。”
“那么,有‘大’与‘小’的东西,也同样有‘相等’,因为,它在它们之间。”
[161e]“显得是这样。”
“‘不存在之一’似乎是这样,会分有‘相等’‘大’与‘小’。”
“似乎是。”
“那么,它必然也以某种方式分有‘存在’。”
“怎样呢?”
“它必如我们先前说过的那样:若它不是那样,[e5]当我们说到‘不存在之一’时,我们就没有言说关于它的真实;若要言说真实,很明显我们在说存在着的东西。或者,并不是这样?”
“正是这样。”
“但是,由于我们宣称在言说真实,我们必须[162a]要宣称在言说存在者。”
“必须。”
“因此,‘不存在之一’似乎存在。若它不是什么不存在者,反而就将会以某种方式由‘存在’直抵‘非存在’,‘一’直接就是存在者。”
“完全如此。”
“若它不存在,它就必具有‘不是的东西是不存在者’[a5]这样的联系,类似地,正如存在者必须具有‘不是不存在者’,这样一来,它将彻头彻尾地存在。那么这样一来,当然存在者才会存在,不存在者才会不存在:先看存在者,若存在者要完整地存在,就‘是存在者’而言,它分有‘存在’,就‘不是不存在者’而言,它分有‘非存在’[33];再看不存在者,若不存在者要完整地不存在,就‘不是不存在者’而言,[162b]它分有‘非存在’,就‘是不存在者’而言,它分有‘存在’。”
“再准确不过了。”
“由于存在者事实上出现了不存在,不存在者则出现了存在,那么,由于‘一’不存在,[b5]也就必然地因不存在出现存在。”
“必然。”
“那么,一若是不存在,也会显得有‘存在’。”
“显得是这样。”
“当然也有‘非存在’,若它其实不存在。”
“怎么不呢?”
“处于某种状态的东西,能否不再是那样子,而又不[b10]从它所处状态改变?”
“不能。”
“那么,任何这类情况[162c]就表示改变,即它既是这样又不是这样。”
“怎么不呢?”
“改变就是运动,或者,我们还会怎么说?”
“运动。”
“那么,‘一’显得既存在又不存在。”
“对。”
“那么,也就显得既是这样又不是这样。”
“显得是。”
“[c5]‘不存在之一’显得也运动,若它确实从‘在’变为‘不在’。”
“恐怕是这样。”
“可是,若它于诸存在者间无地可处,因为,事实上,它不存在,由于不存在,它就不能由此地转移彼地。”
“怎么能呢?”
“那么,它也就会不可借[162d]位移而运动。”
“确实不。”
“它也不可在同一物内旋转,因它无处可以接触同一物。因为,‘同一物’是某个存在者,‘不存在之一’不可能存在于某些存在者中。”
“不可能。”
“那么,‘不存在之一’就不能[d5]在它不在其内的东西内旋转。”
“不能。”
“‘一’无论存在还是不存在,也无法由自身改变。因为,这样一来,若它由自身改变了,论证就不再是关于‘一’的了,而是关于别的什么东西的了。”
“对啊。”
“若既非改变,也非于同一处旋转,也非位移,那么,[162e]它还会以什么方式运动呢?”
“怎么会呢?”
“不运动的东西必定息止,息止的东西必是静止的,”
“必定。”
“‘不存在之一’看上去既静止又运动。”
“看上去是这样。”
“此外,若实际上运动了,它无疑必定发生了改变。[163a]因为,无论它怎么运动,就此而言,它都不再是过去所是,而是异者了。”
“是这样。”
“因此,‘一’由运动改变。”
“对。”
“于是,不以任何方式运动,也就不会改变。”
“不会。”
“那么,当‘不存在之一’运动时,它就改变;它不运动时,也就不改变。”
“不会。”
“‘不存在之一’就既改变又不改变。”
“显得是这样。”
“任何变得与过去所是相异的东西,岂不必然[163b]湮灭先前状态吗?”
“必然。”
“‘不存在之一’若改变,则亦生[b5 ]亦灭;若不改变,则不生不灭。这样一来,‘不存在之一’就亦生亦灭,复不生不灭。”
“当然。”
“我们再次回到起点,看看它将呈现给我们与现在相同的东西,还是不同的。”
“我们必须。”
“那么,我们是不是要说,[163c]‘一’若不存在,由此必须得出什么呢?”
“对啊。”
“但是,当我们说‘不存在’的时候,是否指的不是别的,而是‘存在’之缺席于我们所说的不存在者吗?”
“不是别的。”
“当我们说到某种不存在的东西,我们是在说,[c5]以这种方式它不存在,以另一种方式却存在吗?还是说,当说到这种‘不存在’时,仅表示不存在者不以任何方式、不以任何形式、无论如何都不分有‘存在’?”
“仅仅如此。”
“那么,不存在者将既不能存在,也不能[163d]以任何方式分有‘存在’。”
“它不能。”
“生与灭不是别的,而是变得一个拥有‘存在’,一个失掉‘存在’吗?”
“不是别的。”
“但是,不在某物之中的东西,既不捕捉,也不放开它。”
[d5]“如何呢?”
“因为,‘一’无论何时绝不存在,既不具有,也不放开,也不以任何方式变得分有‘存在’。”
“有可能。”
“那么,‘不存在之一’不灭不生,若它绝不分有‘存在’。”
“显得不。”
[163e]“那么,也就绝无改变,若经受这个,就会有生有灭。”
“确实。”
“可是,若它不改变,岂不必然不运动了吗?”
“必然。”
“但我们也不应说绝对不存在者是静止的,因为,静止的东西必须总在同一个里。”
[e5]“在同一个里,怎么不?”
“因此,反过来,我们说,不存在者不动不静。”
“确实不。”
“此外,也没有任何一些存在者属于它,因为,在[164a]分有存在者时,它也就同时分有了‘存在’。”
“很明显。”
“它也就无大、无小、无相等。”
“确实。”
“无论相对自身或相对他者,也不会有同与异之类。”
“显得不会。”
“这样呢?若无物属于它,他者[a5]能与它相关吗?”
“它们不能。”
“那么,他者则既非与之相似,也非不相似,既不与之相同,也不与之相异。”
“确实不。”
“这样呢?是否存在‘属于它的’‘关于它的’,或‘某个’‘这个’,或‘属于他者的’‘关于他者的’,或‘曾经’[164b]‘此后’‘现在’,或‘知识’‘意见’‘感知’‘言说’‘名称’,或别的关于不存在者的东西?”
“不存在。”
“那么,‘一’由于不存在,也就不经受任何状态。”
“似乎确实根本不经受任何状态。”
[b5]“我们就再说说,‘一’若不存在,其他的必经受什么?”
“我们就说说吧。”
“在某种程度上,它们必须是他者;若根本不是他者,我们就不能论及诸他者。”
“是这样。”
“但是,若这论说关乎诸他者,诸他者也就是异者。你不正是用他与异指称这同一个东西吗?”
[164c]“我正是这样做的。”
“我们称,在某种程度上,异即异于异者,他即别于他者。”
“对。”
“那么,诸他者若是他者,它们就有某些与其有所区别之物。”
“必然。”
“可是,将会如何呢?它们不会异于[c5]‘一’,因为‘一’不存在。”
“可不是吗。”
“那就是彼此相异。还有这种情况留给它们,或者,它们别于‘没哪个’。”
“是啊。”
“作为多,它们必须彼此有别。它们不会作为一如此,因为,‘一’不存在。但是,如其显现那般,[164d]它们每一堆是无定之多,若有人把握到某个被看作至小的[部分],瞬息间,恍如一梦,不看似为一,反又显现为多;那不是微小的东西,相反,相对于那些由它而来的碎片来说,是极大的东西。”
[d5]“非常正确。”
“那么,作为这样一堆堆的东西,这些他者会彼此相异,若‘一’不存在,他者存在。”
“正是如此。”
“那么,将会存在着许许多多堆儿,每堆显现为一,却并不是这样,因为,‘一’实则不存在。”
“是这样。”
“看起来,也将会这样:它们有数量,若每个确实显现为一,尽管作为多。”
[164e]“完全如此。”
“而且,它们之中一些显现为而非真正是奇数,一些是偶数,而实际上‘一’不存在。”
“确实不。”
“此外,我们说,至小者显得出现在它们中。[e5]但是,这个东西显得既多又大,相对[165a]这许多中的每一个而言,因为它们小。”
“怎么不呢?”
“此外,每一堆都被认为等于这许许多多的小东西。因为,直到它看起来达到居间状态前,它都将不会显现得从大些的转变为小些的,这会是一种[a5]相等现象。”
“看上去如此。”
“现在,相对其他团块来说,它有界限;相对自身来说,它无起点、无界限、无中心?”
“为什么呢?”
“因为,当有人凭自己的思考把它们中任何一个作为起点、中心或终点,往往在起点前[165b]会显现出另一个起点,在终点后会留下另一个终点,在中心会有另外的更中心的中心——但更小一些,因为我们无法把其中任一个作为一把握,由于一不存在。”
“千真万确。”
[b5]“人们凭思想把握的所有存在者,必定支离破碎。因为,没有一,在某种程度上,它就只能被当作一堆来把握。”
“完全不错。”
[165c]“那么,对于由远处模糊地打量这东西的任何人来说,它不就必然显现为一了吗?但是,对于从近处敏锐地思索的任何人来说,每一个都会显现为无定之多,若它们确实缺少‘不存在之一’。”
“当然必是如此。”
“如此一来,诸他者的每一个也必然就显得既无限又有限度,[c5]一且多,若一不存在,而一之外的他者却存在的话。”
“必然。”
“那么,它们是否也被看作既相似又不相似?”
“为什么?”
“对远处的人来说,阴影画中的一切都显现为一,显现得经受相同且相似的状况。”
[165d]“当然。”
“但是,当他走到近前,它们显现得千差万别,由于这种差异的显现,它们会显现为与自己相异的类,与自己不相似。”
“正是这样。”
“那么,那一堆堆必应显现得相对于它们自身、相对于彼此,既相似又不相似。”
“当然。”
[d5]“那么,它们应该显现得既彼此相同又相异,既与其自身相交又分离,既处于各种运动中,又寂然不动,亦生亦灭,又不生不灭,以及所有这类事情,这都是我们能够一下子轻松地详细讨论的,若‘一’[165e]不存在、多存在的话。”
“千真万确!”
“再一次,让我们回到起点,说说若‘一’不在,但是‘一’之外的他者存在,必然存在什么。”
“我们就说说吧。”
“那么,他者不会是‘一’。”
“它们怎么会是呢?”
[e5]“那么,它们也不是多。因为,若是这样,‘一’必然也寓于多者之中。但是,若它们无一个是‘一’,它们就全体什么都不是,因此,也就不会有多了。”
“确实”。
“若‘一’不能出现在他者之中,则他者非多非一。”
“肯定不是。”
[166a]“它们也不显现为一或多。”
“为什么呢?”
“因为,他者与不存在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共存,不存在者无任何东西会出现于他者的任何[东西]之中。因为,不存在者无部分。”
“确实。”
“于是,没有关于不存在者的意见或任何现象[a5]属于他者,不存在者也不以任何方式或形式被他者臆测。”
“着实不。”
“那么,若‘一’不存在,就没有他者[166b]被臆断为一或多。因为,没有‘一’就无法臆断多。”
“无法。”
“若‘一’确实不存在,他者既不是也不被臆断为一或多。”
“似乎不”。
“那么,也就无相似无不相似。”
“没有。”
“当然,也就无同无[b5]异,无合无分,无我们刚才描述成显得存在的任何东西。他者既不是也不显现为这些东西,若‘一’不存在。”
“确实。”
[166c]“我们是否可以简而言之,若‘一’不存在,无物存在,我们说得对吗?”
“完全正确。”
“因此,这样说。也那样说:如其所显,无论‘一’存在或不存在,它与他者,对于自身和对于彼此,[c5]所有,以所有方式,存在亦不存在,显得存在亦不显得存在。”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