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德若
刘小枫 译
苏格拉底 [227a]亲爱的斐德若,打哪儿来啊,去哪儿?
斐德若 从克法洛斯的公子吕西阿斯[188]那儿来,苏格拉底,我正要出城墙外溜达呢。毕竟,从一大早我就一直坐在他那儿消闲。经你和[a5]我的友伴阿库美诺斯[189]劝说,我正要沿这大道去溜达溜达,他说,这比在城里林荫道[190]溜达[227b]更提神。
苏 说得美哦,友伴。那么,看来吕西阿斯在城里?
斐 没错,在厄庇克拉底[191]处,离[b5]奥林匹亚神庙不远,摩吕喀俄斯在那儿住过。
苏 那么,怎么消磨时间的啊?很明显,吕西阿斯又拿他的言辞让你们饱餐吧?
斐 要是你有空闲,[随我]走走听听,你会有所得的。
苏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按品达的说法,我会把[b10]做这事——也就是听听你和吕西阿斯怎么消磨时间——当作“远胜于忙碌”?[192]
斐 [227c]那么你带路吧。
苏 你会讲就行。
斐 当真,苏格拉底,听听嘛,至少适合你听一听。毕竟,我们围绕着它消磨时间的这篇讲辞啊,的确以我还不知道的某种[c5]方式充满爱欲呃。因为,吕西阿斯写的是引诱某个美人儿,但又不是被有爱欲的人引诱,这一点本身就是构思的妙处所在。吕西阿斯说,必须对没爱欲的人而非对有爱欲的人献殷勤。
苏 [天性]高贵的人哦! 但愿他会写必须对穷人而[c10]非富人献殷勤,必须对上了年纪的人而非年轻人献殷勤,以及其他诸如此类[227d]切合我和我们多数人的事情。毕竟,那些言辞有城市文雅味儿,民众喜闻乐见。所以,我啊,的确已经有了热望要听听,即便你会径直溜达到麦伽拉,按赫罗狄科斯[193]的吩咐走到那儿的城墙再返回,[d5]我都决不离开你。
斐 再好不过的人儿啊,苏格拉底,你这话什么意思?[228a]吕阿西斯在当今文人中算最厉害的啦,他编织那篇东西也花了不少闲暇时间,难道你以为,像我这样一个常人[194]竟配得上背下来?差远啰。我倒愿意背下来,这胜过一堆金子归我。
苏 [a5]斐德若呃,要是我连斐德若都不认识,恐怕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已经忘啰。哪儿会呢,我既不会不认识你,也没忘记我是谁。我当然知道,那个听吕西阿斯的讲辞的人不会只听一遍,而是常常吩咐不断再念,吕西阿斯则热心[228b]服从。可那个听的人觉得,这还是不够,到头来他干脆把稿子拿过来,对他尤其渴望的地方看了又看。这就耗上了,从一大早坐到这会儿,于是撑不住要去溜达。凭狗头神[195]发誓,我啊,相信他对那篇讲辞已烂熟于心,[b5]除非它实在有点儿太长。他正要去城墙外练练那篇讲辞呢。可他遇见这个有毛病[热爱]听言辞的人,一瞧见这人,没错,一瞧见,他就欣喜起来,因为他有了分享沉醉的伴儿嘛,[228c]于是吩咐这人领路。可这位对言辞有爱欲的人要求他讲的时候,他又卖起关子来,装作没欲望要讲。可他终归要讲的,如果没谁愿听,他甚至会强迫[人]听。得了吧,斐德若,你还是要求他这会儿赶紧做他现在就想[c5]做的吧。
斐 真是呃,顶好我还是尽我所能讲吧;我觉得啊,若我不讲点儿这啊那啊的,你绝不肯放我走。
苏 我觉得这样真的对你顶好。
斐 [228d]就这么着吧。不过,实实在在说,苏格拉底,我哪能个个字都背得啊。不过嘛,那要旨,以及吕西阿斯说如何区分有爱欲的与没爱欲的,我会按顺序说说各个要点,[d5]就从第一点开始吧。
苏 别忙,亲爱的伴儿,第一点是展示褂子下你左手拿着的是什么。我猜你拿着的就是那篇讲辞本身;如果是它的话,你就得想想我,[228e]我多么爱你啊。吕西阿斯就在这儿嘛,再怎么也用不着你来对我练啊。过来,拿出来!
斐 别抢别抢! 你破碎了我的希望,苏格拉底,本来指望在你身上练一把的。算啦,你愿意我们在哪儿坐下来读?
苏 [229a]我们从这儿拐出去,沿伊利索斯[196]走,然后,在随便哪个你觉得安静的地儿坐下来。
斐 看来啊,真巧,我恰好没穿鞋;你嘛,当然总是打赤脚。这样,我们很容易用脚蹚[a5]着水走,而且不会不舒服,尤其是一年的这个时节,又是一天的这个时辰。[197]
苏 你领路吧,顺便瞧瞧哪儿我们可以坐下来。
斐 这不,你瞧见那株好高的梧桐没?
苏 怎么会没?
斐 [229b]那儿有树荫,风色合度,有草地坐,或者如果我们愿意的话,还可躺着。
苏 你领路吧。
斐 给我说说看,苏格拉底,传说波瑞阿斯[b5]抢走奥瑞图亚[198]不就在伊利索斯这哪儿一带?
苏 传说是[这样]。
斐 是这哪儿吗?瞧这溪水显得好妩媚,纯净、清澈,适合那妞在这边上玩儿。
苏 [229c]才不是呢,还在这下面两三里远,我们[雅典人平时]从那里跨过这溪去阿格拉斯的那座圣祠,在那里的某个地儿还有座波瑞阿斯祭坛。
斐 我真还没注意过。不过,说说看,向宙斯发誓,苏[c5]格拉底,连你也信服这神话传说是真的?
苏 我要是像有智慧的人那样不相信神话传说,恐怕也算不上出格嘛。如果耍智慧的话,我会说,奥瑞图亚正同法尔马喀亚[199]玩儿,波瑞阿斯的一阵风把她从山崖附近吹下去啦。所以,传说最终就成了她被波瑞阿斯[229d]抢走——又有说是从阿瑞斯山丘吹下去的。反正啊,她是在那儿而非这儿被抢走的,那说法就是这么说的。不过,斐德若,我啊倒是认为,这样一类说法固然在某些方面漂亮,其实,这种[说法的]男人虽然非常厉害,非常勤奋,却未必十分幸运。原因[d5]没别的,就因为在此之后,他必然会去纠正人面马形相,接下来又纠正吐火女妖[200]形相。于是,一群蛇发女妖、双翼飞马[201]以及[229e]其他什么生物——遑论别的大量不可思议的生物,关于它们的八卦说法稀奇古怪——就会淹没他。如果谁不信这些,[非要]用上某些个粗糙的智慧把这个[生物]比附成看似如此[的东西],就会搭上自己大把闲暇。我可没一点儿闲暇去搞这些名堂。至于[e5]原因嘛,亲爱的,就是这个:我还不能按德尔斐铭文做到认识我自己。连自己都还不认识就去[230a]探究[与自己]不相干的东西,对我来说显得可笑。所以,我让所有这些做法一边儿去,人们今儿习惯上怎么说这些生物,我就信之若素,我才不去探究这些,而是探究我自己,看看自己是否碰巧是个什么怪兽,比百头怪[202]还要曲里拐弯、欲火[a5]中烧,抑或是个更为温顺而且单纯的动物,天性的份儿带几分神性,并非百头怪的命分。啊呀,友伴,说着说着,这不就是你要引我们来的那棵树嘛?
斐 [230b]当真,就这棵。
苏 凭赫拉,这落脚的地儿真美! 这棵梧桐尤其茂盛、挺拔,那贞椒[203]既高挑又荫浓,多美啊,花瓣俏[b5]枝头,芬芳铺满地……[204]再有,这梧桐下的涌泉多诱人,流淌着的泉水多清凉,不妨用脚来证明一下。从这些少女塑像和这些画像看来,是水泽女仙和阿喀罗俄斯[河神]出没的地儿![205] [230c]要是你愿意的话,[我想]进一步说,这地儿的徐风多可爱,舒服极啦;夏日的声音多清脆,应和着蝉的歌队。最精妙不过的是这地儿的草地,顺着斜坡自自然然躺在柔和之中,头正好舒舒坦坦枕着。[c5]亲爱的斐德若,你给异乡人做向导做得太棒啦。
斐 你这人哪,哎哟,真奇怪,显得有些个出格之极。简直就像你所说,你的确像个由人领路的异乡人,哪儿像本地人。[230d]你就没离开过家,既没出过城,也没跨出过这地界,我看啊,你就没走出过四周的城墙。
苏 你得顾着我啊,我的好人儿。毕竟,我热爱学习。田园和树木不愿意教我任何东西,[d5]倒是城里的世人愿意教。你让我觉得啊,你找到了这疗药把我引出[城]来。就像有人拿点儿什么绿叶或果实对饥饿的动物晃啊晃地引诱,在我看来,你也这样子拿稿子中的言辞伸到我跟前,引我兜着[230e]阿提卡到处转,愿意引我到哪儿就到哪儿。不过,反正我们已经到这儿了,我觉得我要躺下啦,你呢,认为什么姿势念起来最轻松,你就取那姿势念罢。
斐 [e5]那就听好。
关于我的事情嘛,你已经知道得很清楚,而且,这事的发展嘛,我认为对我们[俩]都有好处,这你也听过了。可我指望的是,我所需要的不至于因为[231a]这一点而落空,即我碰巧并非对你有爱欲。
那些[有爱欲的]人欲望一旦停歇下来,莫不追悔自己所献的殷勤;而这些[没爱欲的]人呢,就没功夫来改变主意。毕竟,他们并非出于必然[206]而是出于[a5 ]心愿,就像为自家的事想尽办法那样,按自己的能力献殷勤。
何况,那些有爱欲的人总在考虑,由于这份爱欲,他们献过的殷勤会让自己蒙受什么损失,为了补偿付出的辛苦,[231b]他们满以为给被爱欲者的好处早该得到回报了。没爱欲的人却不然,既不会假装为了爱欲而不顾及自家,也不会计算过去所付出的辛劳,更不会[因此]埋怨[b5]与亲属们的不和。所以啊,由于排除了诸如此类的坏处,他们无牵无挂,热忱地做自己认为会让被爱欲者高兴的事情。
何况,如果有爱欲的人值得[231c]看重是由于这一点,即他们声称他们对自己所爱欲的人儿爱得不行,为了讨被爱欲者们欢心,说什么做什么都行,不惜得罪别人,那么,其实很容易认识到,如果他们说的是真实,[c5]那是因为他们爱欲新欢远甚于旧爱——很清楚嘛,只要新欢们觉得行,他们就会对旧爱使坏。老实说,把如此[珍贵的]东西抛付给[231d]一个有这般际遇的人,不就看似如此嘛——即便没经验的人不也会竭力躲着这种际遇吗?毕竟,有爱欲的人自己都承认,他们有病,而非神志清醒;他们甚至知道自己心思低劣,但就是没能力控制自己。所以啊,一旦脑子回过神来[不再爱得要死要活]时,[d5]他们怎么会不认为,自己在如此[爱得不行的]状态下的考虑低劣得很呢?
再说吧,如果要从有爱欲的人中挑个最好的,可供你挑的兴许只有极少数人,倘若你要从没爱欲的人中挑个最适合你的,可挑的就是多数人。所以,[231e]在多数人中幸遇一个值得你这份友爱的人,希望会大得多。
如果你畏惧那个法律亦即那个习规[207],畏惧世人一旦得知你会遭受闲言碎语,那么,看似如此的是,[232a]有爱欲的人会以为别人羡慕他们,就像他们自己羡慕自己,于是大肆吹嘘,自鸣得意地向所有人显示,自己所费的辛劳没白忙乎。那些没爱欲的人却把握得住[a5]自己,会挑最好的,而非世人所看上的。何况,多数人必然会听到和看到有爱欲的人[整天]跟着那些被爱欲者,只干这一件活儿。所以,多数人只要一瞧见他们在相[232b]互交谈,就会以为他们要么刚欲火中烧地在一起过,要么就要欲火中烧地在一起。对没爱欲的人呢,多数人却不会因为这种在一起就起心去说这说那[指责],他们知道,与人交谈是必然的嘛——不是由于友爱,就是由于别的[b5]什么乐趣。
再说吧,你难免会有畏惧,认为友爱难以天长地久,时过境迁,发生口角,就会给双方共同带来[232c]不幸。然而,要是你抛付了你最值的东西,受到最大伤害的当然就是你咯。看似如此的是,你兴许更应该畏惧有爱欲的人。毕竟,惹有爱欲的人不高兴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们会把发生的任何事儿都看作是对自己的伤害。所以,[c5]他们总是阻止[自己的]被爱欲者与别人在一起,既畏惧拥有财富的人靠财富把自己比下去,又畏惧受过教育的人与自己在一起时比自己更强。那些因获得这样或那样的[232d]好东西而有能力的人,个个被他们盯得紧。因此,他们劝你同那些人闹翻,把你搞得一个朋友没有。但是,一旦你顾及自己的利益,比他们更有头脑,你就会与他们闹掰。可没爱欲的人呢,靠[d5]德性去求得自己所需要的,岂会妒忌你与那些人交往啊,他们倒是会憎恨对你没愿望的人,因为没爱欲的人认为[自己]会得益于与你的交往,而对你没愿望的这些人却瞧不起你。所以啊,[232e]对没爱欲的人来说,从这种事情中产生出友爱而非敌怨的希望要多得多。
再说吧,大多有爱欲的人欲求的是[你的]身体,并不了解[你的]个性,[e5]也不熟悉属于[你的]个性的其他方面。所以,他们自己并不清楚,一旦欲望停歇下来,他们是否还愿意友爱继续下去。[233a]那些没爱欲的人呢,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就已经相互友爱。[208] 因此,从这些事情得到的享受兴许看似不会消磨他们的友爱,毋宁说,对这些事情的回忆会留至将要到来的这些事情。
何况,适合你的是,[a5]听从我而非听从一个有爱欲的人,才会成为最好的人。毕竟,即便违背最好的东西,有爱欲的人也一味赞扬你说的和做的,这一半是因为他们怕招恨,一半是因为[233b]欲望使得他们的认知变得很糟。说实话,爱欲所展示的不过就是诸如此类的情形:若事不凑巧没办成,换别人不会觉得痛苦,爱欲却让[有爱欲的人]认为沮丧得不行;若事碰巧成了,换别人没什么值得乐的,爱欲却迫使有爱欲的人赶紧大肆赞美。[b5]所以,有爱欲的人更适合被爱欲者可怜而非追慕。
不过,要是你听从我,那么,首先,我与你交往,不会[只]盯住眼前的快乐,而是也会[233c]顾及未来的益处。我不会屈服于爱欲,而是支配爱欲;我不会为一丁点儿小事大发脾气,遇到大事,火气也会一点点慢慢儿来;无心之失,不会在意,存心之过,则[c5]防之于未然。凡此都会证明,友爱会天长地久。当然咯,如果你这会儿心想,除非爱欲起来,否则不会产生强烈的友爱,[233d]那么就应该用心考虑考虑,[若是那样]我们就既不会为我们的儿子们也不会为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付出很多,我们也不会获得可信靠的朋友——他们可不会产生于那样一种欲望,只会产生于另一种追求。
[d5]何况,若是应该给那些最有需要的人献殷勤,那么,在别的情况下也[应该]不是对最优秀的人好,而是对最无助的人好才恰当。毕竟,一旦最无助的人从种种最大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就会对救助者感恩不尽。
再说吧,设私[233e]宴时,值得邀请的不是朋友,而是乞丐和需要填饱肚皮的人。毕竟,这些人会爱戴你,跟从你,来到你门前,乐得不行,感激不尽,[e5]肯付出许多好东西。同样,[应该]不是对最有需要的人好,而是对尤其有能力报恩的人好才恰当;[应该]不是对仅仅恳求的人好,[234a]而是对就事情而言值得的人好才恰当;[应该]不是善待贪图你的青春的人,而是善待即便你老了也能让你分享他们的好东西的人才恰当;[应该]不是对有点儿成就便向别人炫耀的人好,而是对因害[a5]羞而在所有人面前都闭口不提[自己的成就]的人好才恰当;[应该]不是对一时对你热乎的人好,而是对终生与你保持不渝友爱的人好才恰当;[应该]不是对欲望一旦停歇便为敌怨找借口的人好,而是对当你年老色衰仍会[234b]展现自己的德性的人好才恰当。
因此,你呀,得记住我刚才说的,并把这一点放在心上:朋友们难免会因有爱欲的人一门心思干坏事而指责他们,亲戚们从来不会因没爱欲的人在涉及自己的利益时[b5]打了坏主意而责备他们。
也许你会问我,我是否建议你对所有没爱欲的人都献殷勤。我嘛,是这样认为的:即便有爱欲的人也不会要求你对所有有爱欲的人有这样一种[234c]想法。毕竟,即便有爱欲的人要[从你这儿]得到好处,也与这好处不相称;而你即便想要摆脱别人的注意,也同样没可能。从[爱欲]这种事情中不应该生出一点儿害处,倒是应该给双方带来益处。
我嘛,我认为我说的这些已经够了。[c5]不过,如果你还有什么渴求,认为[我]遗漏了什么,你尽管问吧。
斐 你觉得这篇讲辞怎么样啊,苏格拉底?在辞藻和其他方面说得都挺神乎吧,不是吗?
苏 [234d]当然啦,精灵透啰,友伴,我都惊呆啦。不过,由于你,斐德若,我才感受到这一点,我瞧你啊,在念这篇讲辞的过程中,我觉得,你神采飞扬[209]呃。我认为,在这些事情方面,[d5]你比我在行,我跟随着你,而且在跟随时与你这个神样的脑袋一起酒神信徒般地沉醉。
斐 就是嘛。可你觉得这样是在好玩而已?
苏 我让你觉得我是在好玩,不严肃?
斐 [234e]哪里哪里,苏格拉底;凭友爱之神宙斯发誓,对我说真的,你认为,在希腊人中还有别的谁能就这同一件事情说得更有分量、更宏富的吗?
苏 [e5]怎么?我和你还必须得在这方面夸这篇讲辞?也就是还得夸这位作讲辞的说了必须说的东西,而非仅仅夸个个语词被精确地雕琢得既清晰又婉转?如果必须夸的话,我就必须让着你咯,因为那会儿我失去了知觉,我不是我[235a]自己啦。毕竟,我集中注意力的仅仅是这讲辞的修辞方面,而且我想,在这一点上,吕西阿斯自己恐怕也未必会以为这讲辞称心如意。
其实啊,斐德若,除非你有别的什么说法,我倒觉得,吕西阿斯翻来覆去说的是同样的事情——尽管他在同一件事情上说了[a5]很多,似乎他说得并不那么得心应手;要不然,他也许并不关切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啊,他显得青春劲儿十足,要展示自己有能力对同一件事情既这样说也那样说都说得极好。
斐 [235b]全是废话,苏格拉底! 毕竟,这一点本身恰恰是这篇讲辞尤其突出的地方;毕竟,在这事情上凡能够值得说的,一点儿没遗漏啊。所以,就谈论这些事情而言,恐怕没人有能力说更多别的和[b5]更多值得说的啦。
苏 这一点我确实不能被你说服。毕竟,要是我为了讨乖依着你,那些说过或写过同样事情的有智慧的古代男人和女人就会反驳我。
斐 [235c]这些人是谁呀?你在哪儿听到过比这些[说法]更好的?
苏 这会儿我一时说不上来——不过,明显的是,我的确曾经从一些人那里听到过,兴许从美人萨福那里,或者从智慧的阿纳克瑞翁那里,[210]再不然就是从某些文人[211]那里[听到过]吧。可是,我这样说,凭据从何而来呢?[c5]怎么我[这会儿]感觉胸口堵得慌啊,你这精灵鬼呃,怕是我也能就这些事情另说一套吧,而且不会差。当然,我心里明白,这些东西绝非出自我自己,我知道得很,自己知道自己没学识。因此我认为,剩下的[可能性]是,通过倾听,从某处来的陌生[235d]流泉像灌容器一样把我给灌满啦。可是,由于迟钝,我又忘记了这些个事情是怎样听到和从谁那儿听来的。
斐 最高贵的人儿,你说得太美啦! 你啊就[d5]别告诉我从谁那儿听到和怎么听到的,即便我求你说——但你说的这事可得做啊。你已经答应,脱开稿子上的这些另说一套,而且说得更好,篇幅也不会更少。我呢,许诺像九位执政官那样给德尔斐立一尊个头一样大小的金雕像,不[235e]仅我自己一尊,你也一尊。[212]
苏 你太够朋友咯,斐德若,如果你认为我说[得没错],吕西阿斯完全搞错了,而我确实能够就同样的事情说得来处处不同,真的[给我]立尊金的喔。老实说,出这种错[e5]连再蹩脚的文人也不至于啊。就拿这讲辞的题旨来说吧,既然说的是应该对没爱欲的而非对有爱欲的献殷勤,你难道会不以为,接下来就得既赞颂[没爱欲的]有头脑,[236a]又责骂[有爱欲的]没头脑?这些无论如何都是必不可少的嘛,否则还有别的什么可说?算啦,我认为啊,得允许这样的说法,甚至得原谅这样说的人。就这类话题而言,必须称赞的其实不是立意而是谋篇。若涉及的不是必不[a5]可少的,而立意却煞费心思,必须称赞的才除了谋篇是立意。
斐 你说的我同意,毕竟,我觉得你说得合度。这样吧,我也来个如法炮制。我给你立个题:[236b]有爱欲的比没爱欲的人更病态,你呢,就说接下来的,若说出比吕西阿斯所说的更多别的和[b5]更多值得说的,你就作为一尊用锤子打造出来的[金]祭像立到奥林匹亚[神庙]中居普塞洛斯[213]的祭像旁边吧。
苏 我不过逮着你的乖乖逗你玩,斐德若,你就对我动真格?你以为我真的打算另说一套,说得更为五颜六色,把那人的智慧比下去?
斐 一点儿没错,我亲爱的,你同样被[236c]拿住咯。你绝对得说,怎么说都行,把劲儿都使出来。不过,留神点哟,咱俩别被逼得像谐剧搞的下作事儿那样相互讽来讽去,可别逼我对那个人说:“呃,[c5]苏格拉底,要是我连苏格拉底都不认识,恐怕我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咯。”或者:“他本来欲求要讲,却又卖起关子。”你想清楚了,你若不把你说堵在心里的说出来,我们就待这儿不走啦。在这荒凉之地单单就我们[俩],[236d]我更壮,也更年轻,从所有这些来看,“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愿说才好。
苏 哎呀,有福的斐德若呃,要我这外行一个[d5]就同样的事情即时口占,与一个好诗人比[高下],岂不成笑料。
斐 你也知道有这回事?别再对我装得来不好意思啦! 不然的话,我会有话头来强迫你非说不可。
苏 你可千万别说。
斐 别说?可我就要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214] [d10 ]我向你发誓——可凭谁发誓呢,凭诸神中的谁呢?要不你愿[236e]意[我]凭这儿这棵梧桐[发誓]?就凭这吧——要是你不当着这梧桐的面口占一讲辞,我[发誓]绝不会再给你展示或传达任何人的任何讲辞了。
苏 哎呦,好狠心! 竟然想出这招强迫一个热爱言辞[e5]的男人做你要他做的事情。
斐 既然如此,干吗还不转变[态度]?
苏 没得说咯,既然你发了这誓。我怎么能够脱离这样一种盛宴啊?
斐 [237a]那就讲吧!
苏 你知道我会怎样作[讲辞]吗?
斐 怎样[作]啊?
苏 我会[用褂子]把头蒙起来讲,以便这讲辞飞快[a5]从我经过,免得一瞧见你,我会因羞耻而不知所措。
斐 快讲! 其他嘛,你想要怎么做都行。
苏 引领我吧,缪斯们,无论你们是因歌咏的形相还是因你们出自善乐的利古斯人而有清妙嗓音这个别名,[215]“祈求你们与我一起歌唱”这故事吧,这儿这个真绝了[a10]的家伙逼我讲,好让他的友伴——先前他就[237b]觉得这友伴有智慧——现在更显得有智慧!
从前啊,有这样一个男孩,其实更可以说是少男,他长得忒漂亮,有好一大把爱欲者。不过,他们中有一个挺狡猾,虽然他并不[比别的爱欲者]更少爱欲着这男孩,却想要说服这男孩[相信]自己[b5]并不爱欲他。迫于这种情形,有一次他要说服这男孩[相信]这一点本身,即这男孩应该对没爱欲的而非有爱欲的献殷勤。他是这么说的:
关于所有这些事情啊,我的乖,凡想要考虑得好,[237c]就得有一个原则,即必须看到究竟要考虑什么,不然的话,必然会整个儿搞错。许多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每件事情的实际所是。所以啊,由于他们[以为]知道[事情的实际所是],在一开始考察时并未求得一致,在考察下去时,他们得到的回报难免是看似如此[的东西]。[c5]毕竟,他们既没有与自己求得一致,也没有相互求得一致。因此,我呢,还有你,我们可别再犯我们指责别人所犯的这种过错。不过,既然你和我面临的说法是,一个人应该喜欢上有爱欲的还是喜欢上没爱欲的,就得对爱欲究竟是什么以及有何种大能[237d]求得一致的界定。通过回顾和应用这个界定,我们才能切实考察爱欲究竟带来的是益处还是害处。
其实啊,每个人都清楚,爱欲不过是某种欲望。而且,即便没爱欲着的人也欲望[d5]美的东西,这一点我们也知道。那么,我们又该怎样区分有爱欲和没爱欲的呢?必须注意到,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两种型相在起统治和引导作用,它们引领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一个是天生的对诸快乐的欲望,另一个是习得的、趋向最好的东西的意见。这两种型相在我们身上有时一心[237e]一意,有时又反目内讧;有时这个掌权,有时那个掌权。当趋向最好的东西的意见凭靠理性引领和掌权时,这种权力的名称就叫节制。[238a]可是,若欲望毫无理性地拖拽我们追求种种快乐,并在我们身上施行统治,这种统治就被叫做肆心。肆心有多种名称,因为它多手多脚、形相多样。
这些[欲望]型相中的一种会因偶然变得特别突显,它逮着谁,谁就会[a5]得到它所叫的那个名称——这名称既不美,也不值得去获得。毕竟,当涉及吃的欲望掌管了关于最好的东西以及其他东西的欲望的说法,就叫做[238b]贪吃狂,[216]被这种欲望逮着的人就会得个贪吃的名。若在醉饮方面有僭越的欲望,就会以同样方式把一个人引向所得到的东西——明摆着他会遇到被叫个什么名。
其余相属的欲望也会得到相属的名称,[b5]很清楚,拥有权力的欲望总适合其所叫的名。为什么要说所有刚才[说的]这些,已经差不多清楚啦。不过,说出来的总比没说出来的更清楚。毕竟,一旦没理性的欲望掌管了冲向正确的意见,[238c][使得这欲望]被引向了美的快乐,而且,这欲望又受到与自身同类的求身体之美的欲望的强劲驱使,并凭靠[这种欲望]引导获得胜利,从这种劲儿本身取得的名称,就被叫做爱欲。
[c5]等等,亲爱的斐德若,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某种神样的感受攫住,我让你也觉得这样吗?
斐 当然,苏格拉底,与惯常不同,某种行云流水逮着你咯。
苏 别做声,听我说。这地儿好像的确[238d]有神,所以,在讲下去时,一旦水泽女仙兴许附体在我身上,[217]你可别惊讶。毕竟,眼下我发出的声音差不多就是酒神吟曲啦。
斐 你说得千真万确。
苏 [d5]都怪你! 算啦,听下去罢,也许,这罩在我头上的东西会离开的。反正这些事儿取决于神,我们得回头说那男孩。
那好,勇敢的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得考虑的东西已经说过和区分过了,接下来要考察的是[238e]我们要说的余下的事情,即对于献殷勤的被爱欲者来讲,从有爱欲的或没爱欲的人那里产生出来的看起来究竟是益处还是害处。受欲望统治的人给快乐当奴仆,必然会让自己想尽办法使这个被爱欲者快乐。可是,对这个正在害病的人来说,[e5]凡不与他抵牾的东西就是快乐,凡比他更强和与他一样的都遭恨。[239a]因此,有爱欲的不愿意承受男孩比自己更强或与自己一样,总是做得让[被爱欲者]更弱、更有欠缺。没学识比有智慧更弱,怯懦比勇敢更弱,木讷比善于言辞更弱,思想迟钝比思想敏捷更弱。
如果被爱欲者身上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毛病,[a5]甚至在思想上有更多的毛病——无论这些毛病是被爱欲者养成的还是天生就有的,爱欲者必然就会在被爱欲者身上找到快乐,否则就得准备失掉即刻的快乐。因此,他必然好妒忌,[239b]阻止被爱欲者与许多别人交往,尤其阻止被爱欲者与那些有益于他成为男子汉的人交往,从而必然是[被爱欲者的]大害处的原因,最大的害处莫过于阻止被爱欲者与那种会使得自己成为极有头脑的人交往。恰恰是神样的热爱智慧这种东西,爱欲者必然[b5]要让男孩离得远远儿的,生怕自己会[因此]被瞧不起。总之,他想出法子让被爱欲者对所有事情完全无知,什么事情都得瞧他这个有爱欲的[脸色],这样,被爱欲者就会让他快乐得不行,自己却会被害得极惨。反正啊,就[239c]思想方面而言,有爱欲的男人绝不宜做监护者和同伴。
爱欲者兴许会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由于这个主人被迫追求的是快乐而非追求好,接下来我们必须看看[被爱欲者的]身体状况和培育,[c5]以及[爱欲者]会怎样培育[被爱欲者的]身体。人们会看到,爱欲者追求的身体宁可是软绵绵的而非硬朗的,宁可不是在大太阳下而是在大阴天中养育起来的,宁可它从未经历过男人的艰辛和流干汗[218],却习惯于娇嫩的、没男子[239d]气的生活方式,因缺乏本有的肤色而[在身上]缀以奇异颜色和饰品。随这些而来的所有其他诸如此类的做派很清楚,不值得进一步再往下说,[219]不妨划分出一个要点,然后往下说别的。毕竟,一个如此这般的[d5]身体,在打仗和别的紧要关头倒是会给敌人壮胆,朋友们甚至爱欲者自己却会提心吊胆。
这一点既然如此清楚,就得让它过去,得说的是接下来的:[239e]对我们来说,就所拥有的来看,结交有爱欲的和由爱欲者来监护的话会带来什么益处和害处。至少,这一点每个人都很清楚——爱欲者[自己]尤其清楚,即他会祈求所爱的人拥有的最亲爱、最中意[e5]甚至最神样的东西统统丧失。毕竟,爱欲者会接受被爱欲者被剥夺父亲、母亲、亲戚和朋友,[240a]认为这些人会阻止和监管他与被爱欲者的快乐交往。不仅如此,爱欲者还会认为,拥有钱财或其他财物的被爱欲者同样不容易搞到手,即便到手也不容易掌控。出于这些,完全必然的是,爱欲者会[a5]妒忌拥有钱财的男孩,男孩的钱财散了他就高兴。爱欲者甚至会祈求男孩尽可能长久地没老婆、没子女、没有家庭,欲求尽可能长久地享用[与]被爱欲者的甜蜜。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坏处,可是,某些精灵在大多数[240b]这些坏处中掺和了即刻的快乐。比方说,谄媚者这种可怕的野兽是一大祸害,自然却掺入了某种并非没有诗艺的快乐。有人兴许会谴责妓女是害虫,以及许多别的诸如此类的尤物和做派,[b5]这些至少时不时有可能是快乐。但对于男孩来说,爱欲者除了是害虫,还是整天在一起过日子的所有东西中[240c]最让人不快乐的东西。毕竟,正如老话所说,“同龄人喜欢同龄人”。因为我认为啊,时光的相等会引导出一样的快乐,通过这种[年龄]相同会带来友爱——当然咯,这种在一起同样难免餍足的时候。
再说,任何事情只要有强迫的成分,[c5]任何人都会感到沉重,而爱欲者与男孩的关系,除了[年龄]不相同,强迫的情形尤甚。毕竟,年老的与年轻的在一起,年老的才不愿与年轻的日夜分离呐——他受[240d]必然驱使,芒刺般心如火燎,而这心如火燎总是给他快乐,驱使他非要眼睛看到、耳朵听到、手摸到甚至所有感觉触及被爱欲者,以至于紧紧粘住被爱欲者才算快乐。
可是,爱欲者的这种心如火燎会给被爱欲者什么样的激励[d5]或何种快乐呢?被爱欲者与爱欲的[老年]人在一起的整个时光走到头,难道不会是不快乐?被爱欲者看到的是老态龙钟,年老色衰,其他随之而来的也如此。这些即便说起来[240e]也让人听着不爽,更不用说行为上总是在强迫的逼迫下去应对[这些事情]:[被爱欲者]无时无刻不被看守满怀狐疑地盯得死死的,既得听种种夸张的不合时宜的赞美,又得听同样的指责——[e5][爱欲者]清醒之时[说的]已经不可忍受,再要酩酊大醉,放纵毫无约束且漫无边际的放肆言辞,[被爱欲者]除了不可承受,还得加上感到羞耻。
[爱欲者]爱欲着的时候既有害又让人不快乐,一旦不再爱欲,往后的日子他也靠不住。对于往后的日子,爱欲者曾百般[e10]发誓万般恳求地承诺,死死[241a]拽住眼下[与被爱欲者]一时在一起[的时光]——[被爱欲者]很难指望[这些承诺往后]会带来好处。到了必须得兑现承诺的时候,[爱欲者]却变换了自己身上的统治者和领导人,理智和节制取代了爱欲和疯癫。爱欲者成了另一个人,男孩却没觉察。[a5]被爱欲者为过去的付出向他索取回报,要他回想过去做过和说过的,仿佛还是在与同一个人交谈。出于羞耻,爱欲者既不敢说自己已经变了个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信守先前受没理智统治时发过的誓[241b]和许下的诺——现在他有了理智,有了节制,没法再做以前的那个他所做的同样的事情,没法再变成那个他。他成了那些事情的叛逃者,这个从前的爱欲之人被迫欺骗[男孩]——陶片一旦[b5]翻面,[220]他转变角色拔腿飞逃。被爱欲者被迫追逐,既愤怒又抓狂。被爱欲者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认识到,绝不该喜欢一个因一时的爱欲而被迫没理智的人,[241c]而是应该宁可喜欢一个没爱欲但有理智的人。否则,他必然会落入一个靠不住、难缠、好妒忌又让人不快乐的人之手,既损了钱财又折了身体。损害最大者,莫过于[c5]灵魂的教化——说真的,无论对世人还是神们来说,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珍贵者莫过于灵魂。
因此,我的乖,这些你得铭记在心。要认识到,有爱欲之人的友爱绝非发自善意,而是出自一种饥饿,求的是填饱——[241d]就像狼爱上绵羊,[221]爱欲者喜爱男孩,不过如此。
这[诗句]不就是那个嘛,[222]斐德若。你绝不会听到我往下说啦,你就让这讲辞在这里到头吧。
斐 哇,我以为讲辞才到一半,[接下来]该说对等的[d5]关于没爱欲的人的事情啊,何以应该更喜欢他,说说他有什么样的好处。这会儿怎么啦,苏格拉底,干吗停下来?
苏 [241e]幸运儿哦,我发出的声音已经是叙事歌体啦,不再是酒神歌体,[223]而且[刚才说的]这些是在谴责,你没发觉吗?倘若我该开始赞扬没爱欲的,你认为我该作何种[诗体的]歌呢?你难道不知道,是你蓄意把我抛到水泽女仙面前的,我明摆着将会被水泽女仙[e5]神灵附体啊?因此,我只说一句:我们指责的这个[有爱欲的]人[身上]的东西,反过来就是那个[没爱欲的]人身上所有的好东西。干吗必须说得老长啊,关于[正反]两个方面说得都够啦。就这样吧,故事都得经受自己该有的命,[我的]这个故事也会[242a]经受的。我啊,要跨过这条水溪,在你逼我犯更大的错之前离开。
斐 别走,苏格拉底,至少等这火头过去。你没瞧见吗,差不多已经到正午,所谓太阳[a5]当顶啊?我们待一会儿罢,同时交谈一下刚才说的话头,天色一转凉,我们马上走。
苏 一涉及言辞,你就神样儿啦,斐德若,简直让人惊奇。毕竟,我认为,在你生活的时代所产生出来[242b]的文章中,没人比你作得更多,无论是你自己口占产生的,还是你以某一种方式逼别人口占产生的。忒拜人西米阿斯我会不算在内;你比其他人强太多啦。这会儿你好像已经又在怂恿我诵篇什么[b5]讲辞。
斐 真是好消息! 不过,如何讲呢?讲什么?
苏 我正想要跨过这水溪时,我的好人儿,那个精灵般的东西和它那惯有的迹象就到我身上啦。[242c]它总是阻止我做我正要做的事——我觉得这一刻听见某个声音不让我在涤罪之前就离开[这儿],因为我犯了什么冒犯神灵的罪过。当然咯,我的确是个预言家,但还没到样样灵通的地步,倒是像[c5]不大会读写的人那样,仅仅够自己用。所以啊,这会儿已经清楚,我正在明白这罪过。如你所知,友伴,至少灵魂是某种会通天的东西。其实,在我刚才讲那篇讲辞之前,灵魂就搅得我隐隐约约不安,我感到羞愧难当,用伊比科斯[224]的语句来说,生怕[自己]“靠伤害诸神[242d]换取来自世人的名声”。这会儿我已经明白罪过啦。
斐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苏 可怕呵,斐德若,你款待我的那篇讲辞和你[d5]强迫我讲的讲辞,可怕呵!
斐 怎么啦?
苏 [这讲辞]头脑简单,还有点儿渎神,会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呢?
斐 当然没有啊,如果你说得真实的话。
苏 什么?难道你不相信爱若斯出自阿芙罗狄忒,而且是个神?
斐 [d10]起码据说是的呀。
苏 可从吕西阿斯的讲辞,还有你的那篇讲辞——也就是[242e]你凭我那张被你下了药的嘴说出来的讲辞——来看却不是! 要是爱若斯存在——而他的确存在,无论作为神还是至少作为某种神样的东西存在,他就绝不会是坏东西。可是,两篇讲辞刚才在说到他时,好像他就是这样一个[坏]东西。正因为如此,它们都在爱若斯方面犯了罪。[e5]何况,两篇讲辞头脑简单,虽然非常文雅,既没说出一点儿健康的东西,[243a]也没说出任何真实的东西,却煞有介事,好像是那么回事儿;要是这些讲辞蒙骗那些生性可怜的人,就会在他们中间博得名声。所以,亲爱的,我必须洁净自己。对于讲故事犯罪过的人,古来就有一种涤罪法子,荷马没感觉到过,[a5]斯忒西科罗斯[225]却感觉到过。由于污蔑那位海伦,他被夺去双眼,不像荷马,没明白[自己为何眼瞎]。既然斯忒西科罗斯受缪斯激发,他当然明白这[眼瞎的]原因,于是急忙作诗:
不,这个说法并不真实,
不,你不曾乘长甲板船航行,
[243b]不,你没去特洛亚的城堡!
他一作成这整首所谓的悔罪诗,他立马就看得见啦。[226] 我呢,会在这一关键点上比他们更有智慧一点点儿,在我因诬蔑爱若斯[b5]而遭受什么之前,我就试着[先]给他返还悔罪诗,而且光着头,不像前次那样含耻蒙面。
斐 苏格拉底呃,没有什么比听到你说这些更让我快活啦。
苏 [243c]毕竟,好友伴斐德若,你也觉察出那些讲辞——刚刚那篇和[先前]按稿子念的那篇——说得无耻吧。要是有个出身高贵、品性温厚的人,他正爱着另一个这样的人,或先前曾被这样一个人爱过,当他碰巧听见我们说,[c5]有爱欲的人如何为小事情大动肝火,对男孩既妒忌又使坏,难道你不认为,他会觉得听见的八成是些在水手[227]中长大的人[在说话],[这些人]从没见过自由[228]的爱欲,他多半不会[243d]认同我们对爱若斯的那番指责吧?
斐 凭宙斯,很可能如此,苏格拉底。
苏 所以,我呢,出于没脸面对这样一个人,也由于畏惧爱若斯本身,我急欲要用一篇新鲜的讲辞来[d5]洗掉[从先前那篇讲辞]听来的苦咸味。我也劝吕西阿斯赶紧对等地写[一篇]:一个人应该喜欢上有爱欲的,而非没爱欲的。
斐 哎呀,你知道嘛,会这样的——要是你诵一篇赞颂爱欲者的颂辞,我必然也会[243e]逼吕西阿斯就同样的说法写一篇。
苏 这我倒相信,只要你还是这你。
斐 那你就大起胆子讲呗。
苏 可我刚才还对他说话来着的那个男孩哪儿去啦?他也该[e5]听听这个,免得他没听到,会去喜欢上没爱欲的人。
斐 那男孩就在旁边紧挨着你呢,只要你愿意,他就总在你身边。
苏 那么,漂亮的孩子啊,你可得这样子想,[244a]先前的说法是斐德若的,他是皮托克勒斯的儿子,[阿提卡]缪里努西俄斯村人,而我将要说的是斯忒西科罗斯的,他是欧斐摩斯的儿子,[西西里]希美拉城人。话得这样子来讲:[先前]那个说法并不真实。因为它声称,即便有爱欲的在跟前,一个人也必须喜欢没爱欲的,[a5]理由是,有爱欲的疯癫,没爱欲的神志清醒。倘若疯癫简直就是坏东西,这还算说得好。可是,最重要的好东西恰恰是通过疯癫来到我们身上的,因此,疯癫是神给予的馈赠。
其实,德尔斐的女先知和[244b]多多纳的女祭司就是在疯癫时替希腊在个人[事务]和民事方面成就了许多美事,要是节制的话,她们就会成就甚少或者一事无成。如果我们还应该说到西比尔[229]以及运用神灵附体的预言术的其他人——他们预先告诉众人好多事情,[b5]指出未来的正途——那么,我们就会扯个没完,而且说的是谁都晓得的事情。不过,这一点还是值得唤来作证:古人中那些取名称的人并不认为疯癫可耻,也不认为是骂人话——[244c]不然的话,他们不会把“疯”这个名称与最为美好的技艺亦即预断未来的技艺编织在一起,称之为“疯癫术”。一旦疯癫出于神的命定,该是多美的事儿啊——认识到这一点,古人才这样命名。可是,今人并不知情,添加了字母t,[c5]称之为预言术。[230]而且,对于脑筋好使的人们凭鸟儿和其他征兆占卜探知未来的那门技艺,古人取名为“哦呓哦-喏-呓斯术”。[231] 因为[古人认为],这其实是[那些人]出于自己的思想凭属人的心意把[那些征兆]用于心智和探究,[244d]如今的年轻人煞有介事地[把o]念成[长音]ō,叫做鸟占术。[232] 其实,预言术要比鸟占术更完满、更受敬重,其名称和作为也比别的名称和作为更完满、更受敬重。所以,古人已经作过见证,疯癫出自神,比出自[d5]人的节制更美。
再有,疯癫会出现在某些因祖传下来的罪孽而染上极重的沉疴和折磨的家族,为这些有需要的人们解释神意,[替他们][244e]找到解脱[办法]。通过求助于祈求和祀奉诸神,在种种洁净和秘仪中出现的疯癫使得疯癫者自身摆脱眼前和随后一段时间中的灾祸,让那些正确地疯癫和着魔之人[245a]从眼前的祸患中寻得解脱。
第三是来自缪斯们的着魔和疯癫,它一旦逮着一个清嫩的、未经人迹的灵魂,这颗灵魂就会摇荡起来,酒神信徒般地迷狂于抒情诗和其他诗作,[这种疯癫]装饰了古人们的无数功业,[a5]从而教化后代。若没有这种缪斯们的疯癫,无论谁去敲诗的大门,听信仅凭技艺就足以成为有能耐的诗人[的说法],那么,他不会达到目的——疯癫之人的诗作会使节制之人的诗作黯然失色。
[245b]我还可以对你说更多诸如此类的美好成就,它们都是由神们激发的疯癫产生出来的。所以,我们不应该畏惧这个东西,我们也别听某个说法瞎嚷嚷,它恐吓说,必须选取节制之人而非[灵魂]已经摇荡之人做朋友——[b5]等这种说法能指出神们遣来爱欲并非是为了让有爱欲的和被爱欲的得益处,再让它摘取胜利桂冠吧。而我们呢,必须指出的东西恰恰相反:神们赐予的如此疯癫[245c]恰恰是我们最大的幸运。当然,这一证明不会让那些厉害的人信服,但有智慧的人会信服。所以,首先,必须通过观察灵魂的经历和作为,思考灵魂的自然[天性]的真实——无论神的还是人的灵魂。[c5]这一证明就从下面的[说法]开始。
所有灵魂都是不死的。毕竟,永在运动的东西是不死的——使某物动起来又被某物动起来的东西停止运动,也就停止了生命。唯有那自己在运动的东西,由于它不会舍弃自身,才绝不会终止运动。毋宁说,这才是其他所有如此运动的东西运动[起来]的本源和开端。[245d]开端是非生成而来的东西。因为,所有生成而来的东西必然由开端生成而来,而开端本身却不会来自生成的东西——倘若开端从某个东西生成而来,它就不再成为开端。既然开端是非生成而来的东西,它自身必然不腐坏。因为,既然万物[d5]必然由开端生成而来,倘若开端会消灭,它就既不会从某种东西生成而来,也不会让任何东西由它生成而来。
所以,自己让自己动起来的东西就是运动的开端。这东西既不能被消灭,也不能生成,不然的话,所有天上的东西[245e]和[地上的]所有生成者就会一同瓦解,静止不动,再也不会出现有能力让某物由此运动起来的东西。既然这个靠自身运动起来的东西的不死已经得到揭示,人们就可毫不羞愧地说,这就是灵魂的性质和说法。毕竟,所有[e5]靠自身之外的东西运动起来的物体是无灵魂的。所有在自身内部由自身运动起来的物体内才有灵魂,所以,这就是灵魂的自然。如果那个自己让自身运动起来的东西不是[246a]别的而就是灵魂,结论必然是,灵魂既是非生成而来的,也是不死的。
关于灵魂的不死[说这些]足矣,下面得说说灵魂的型相。不过,要详述灵魂的型相在方方面面是什么样的性质,恐怕得有一个神才行,[a5]而且得花很长时间——不过,[详述灵魂的型相]看似像什么[样],人也能行,[花的时间]也会更短——我们就以这种方式来说吧。不妨让灵魂看起来就像与一对带翅羽的马拉的马车及其御马者生长在一起的能力。[233]不过,神们的马儿和御马者个个自身优良,出身也优良——[246b]至于其他马儿和御马者就混杂不纯了。在我们[世人]这里,首先,统领者要驾驭一对马;其次,这对马中的一匹自身俊美而且优良,出身也如此这般,另一匹则相反,出身也相反。这样一来,对我们来说,驾驭必然是件困难且麻烦的事儿。
[b5]接下来得试着说说,动物何以既被叫做会死的,又被叫做不死的。每个灵魂各自都关切无灵魂的东西,而且游历诸天,变换着一个又一个形相。如果[246c][灵魂]完善,长出了翅羽,就游上天宇,主理整个宇宙[秩序]。如果灵魂失去翅羽,灵魂就[从天上]掉下来,直到自己被某个坚实的东西撑住——在那里,这灵魂住下来,取一个尘世的身体,而这身体看上去靠灵魂的能力才让自己运动起来。[c5]这整个东西即灵魂和身体捆在一起,就被叫做动物——而且还有一个别名叫“会死的”。可是,[我们]没法用一个说法来说清楚“不死的东西”的道理[何在],毋宁说,既然我们既不能看见又不能充分地构想出[246d]一个神,我们就只能杜撰神是某种不死的动物,它既有灵魂又有身体,但两者永远生长在一起。
不过,这些事情就让它们这样吧——就让人们按神所喜爱的那样去说吧。我们应该把握的是,翅羽脱落的原因——由于这个原因,灵魂脱离了翅羽。
[d5]有某个说法是这样的。翅羽的天生能力是把沉重的东西带到高处,上升到天宇,那儿居住着诸神家族。作为身体的一部分,翅羽以某种方式与神性的东西(灵魂)有最多的共同之处——而神性的东西[246e]就是美、智慧、善,以及所有诸如此类的东西。灵魂的翅羽尤其要靠这些东西来养育和生长;丑陋、坏等等相反的东西则会使灵魂的翅羽萎缩、毁掉。
所以,天体中的伟大领袖宙斯驾着[e5]带翅羽的马车行在首位,规整并照料着万事万物。跟随其后的是神们和精灵们的军队,[247a]排成十一列。赫斯蒂亚[234]单独留守诸神之家,其他位列十二尊神的诸神,作为统领率领着各自所位列的序列。而且,在天界里,有许多福乐的景致和路径,[a5]幸福的诸神族就在这儿转来转去,[十二尊神]各尽属于自己的职守。无论哪个[神],只要愿意且有能力,就跟随他们——毕竟,神们的歌队中没有妒忌立足。每逢要享用祭品和赴筵席,神们就沿陡峭之路上到[247b]天的穹隆,直到绝顶处。因马儿驯服于[御车者的]缰绳,神们的马车行走得既平稳又轻松,而别的[马车要如此上升]就吃力啦。由于[这些马车的]御马者们没好好养育马儿,这马因[步履]沉重跌倒在地,疲惫不堪——毕竟,这马儿[b5]分有劣性嘛。在这里,摆在灵魂面前的是辛苦和最后的竞赛。那些被称为不死者的灵魂们呢,一旦到达绝顶,这些灵魂还要出到天外,在天宇外表停留——[247c]一旦站稳,天体的周行便带领这些灵魂绕行,观看天外之物。
不过,还没有哪位[地上]这儿的诗人歌颂过天宇那个地方——即便要歌颂也不会配得上。[那地方]其实是这样的——[c5]毕竟,的确必须敢于说出真实,尤其当说的是真实的性质——那儿存在着实实在在的东西,无色、无形,也摸不着,唯有灵魂的舵手即心智才看得见,唯有它才属于拥有关于真实的知识那一族——那地方有的[247d]就是这种东西。正如神的思想要靠心智和纯净不杂的知识来养育,每个灵魂的[思想]同样如此,要靠适合自己接纳的东西[来养育]。随着时间推移,灵魂见到那实在的东西就会感受到爱慕,观看那真实就会得到滋养,享受逍遥,直到天体的周行[d5]满了一圈,把灵魂带回原点。在周行期间,灵魂向下看到正义本身,向下看到节制,向下看到知识——不是生成[之物]所属的那种知识,也非随境[247e]而迁的事物——我们如今叫做存在物——的那种知识,而是实实在在地在着的事物的知识。一旦灵魂以自身的方式观看到和饱餐别的实实在在的存在物,它会再次进入天宇里面,回家去。到家后,[e5]御马者让马儿立在秣槽前,喂它们仙食,给它们饮琼浆玉液。[235]
[248a]这就是诸神的生活——不过,别的灵魂呢,优秀的会跟随神,摹写神,让自己的御马者抬头进到那[天宇的]地方里去,随天体的周行一同环行,[但]由于马儿滋扰,这灵魂得费劲才向下看到[a5]那些东西。另一灵魂则一会儿跃起,一会儿扑下,由于受马儿强制,[这灵魂]看见这些,却看不见那些。至于其余[剩下]的灵魂,尽管竭尽全力要跟随上升,却没能力[跟随],在地上一同打转,相互踩踏和冲撞,个个[248b]争先恐后。于是,就出现了喧嚷、对抗和拼死拼活——由于御马者的劣性,许多灵魂被搞残了,许多灵魂折了翅羽。尽管付出许多艰辛,所有这些灵魂在离开时都没到得见那个东西的段数——[b5]离开之后,这些灵魂只好用臆想来养育自己。
见到真实性质的原野要费这么多的热忱,缘由在于,适合养育灵魂的优秀部分的牧场,恰恰出自[248c]在那里的青草地。而且,灵魂得以升起所凭靠的翅羽,其天性也靠这青草地养育。那条阿德拉斯忒娅法规[236]是这样的:凡与神同路往下看到某个真实的东西的灵魂,直到再一次周行都会不受伤害——而且,如果它总是[c5]能做到这一点,它就总会不受伤害。但是,如果灵魂由于没能力跟随[神]而看不到[真实],由于经受某种不幸以至于被遗忘和劣性填满而沉重起来,翅羽飞得沉重,坠落在地,那么,法规就会是[下面]这条:[248d]这灵魂在第一次出生时不会转生成任何野兽天性,毋宁说,这个[在天宇中]看见过大量东西的灵魂会转生为这类男人胚子——要么成为热爱智慧之人,要么成为热爱美好之人,再不然就成为某个缪斯之徒和爱欲之徒。第二品则转生为这类男人胚子——要么成为守法的君王,要么成为武士[d5]和适合当统帅之人。第三品会转生为这类男人胚子——要么成为治邦者,要么成为治家者,再不然就成为生意人。第四品会转生为这类男人胚子——要么会是热爱辛苦之人或喜欢体育锻炼之人,要么会是治疗身体[疾病]之人。第五品将会有预言家的一生,[248e]或有秘仪祭司的一生。第六品则适合过诗人或其他搞摹仿制作的一生。第七品适合过工匠或农人的一生;第八品适合过智术师或民众蛊惑家的一生。第九品则会有僭主的一生。
在所有这些[转生的]灵魂中,依正义度日的命会更好,[e5]生活过得不义的则命会更坏。因为,每个灵魂在万年之后还要来到它出发的同一地点,[249a]在如此长久的时间之前,灵魂不会生出翅羽——除了这样的灵魂:要么它诚实无欺地过热爱智慧的生活,要么凭热爱智慧来爱恋男孩。
在第三个千年周行期时,只要这些灵魂连续三次选择这种生活,就会在第三千年时生出翅羽,并离[a5]去。至于其他灵魂,过完第一生就遇上审判;一些灵魂会被判去地上的劳改场偿付惩罚,一些则被正义举到天上的某个地儿,他们在那里过上的日子足以报偿自己曾以[249b]世人形相所过的一生。
不过,在一千年时,这两类灵魂要去摇签选择第二次生活,即选择每个灵魂自己意愿的生活。这一回,既会有世人的灵魂进入野兽的生活,也会有从前是世人但现在是野兽的灵魂[b5]重新进入世人的生活。不过,从没看见过真正的真实的灵魂就不会进入这种形态。毕竟,一个世人必须理解按形相说出来的东西,也就是凭理性思考把来自杂多感[249c]觉的东西把握为一个东西。其实,这就是对我们的灵魂从前曾看见的那些东西的回忆,当时,灵魂跟随神游历,从上面[往下]看到我们现在断言存在的东西,探头[看]那实实在在地在着的东西。所以,正当的是,唯有热爱智慧者的思想才会[c5]长出翅羽。毕竟,热爱智慧者总是竭尽所能地凭靠回忆让自己接近那些使神因之具有神性的东西。因此,一个男人唯有正确地运用这样一些回忆,不断圆成完满的开悟,才会成为实实在在的开悟者。不过,由于他摆脱了[249d]属人的繁忙事务,倾近于这种神性,众人会埋怨他心不在焉,其实,众人没留意到他已经神灵附体。
所以啊,迄今为止所有关于第四种疯癫所说的其实就是:[d5]一旦谁见到[地上]这儿的美回忆起那真实性质的美,就会生出羽翅。不过,当他满怀热忱要展翅高飞时,却没能力像只鸟儿那样飞起来往下瞧,可他对低的东西又没兴致,于是因处于疯癫状而招致谴责。[249e]其实,[招致谴责]是因为,在所有的神灵附体者中,有这种疯癫的人和共同分享这种疯癫的人才会成为优秀之人,而且[才会]出自优秀[家族]。因为,分有这种疯癫的爱欲者才被叫做对美好的东西有爱欲之人。毕竟,如已经说过的那样,每个[e5]世人的灵魂在天性上已经观看过那些[美好的]东西,不然的话,这灵魂也不会[250a]进到这种生命。
可是,对每个灵魂来说,要由[地上的]这儿的东西回忆起那些[天上美好的]东西,并非易事。当初仅匆匆看看那边的灵魂做不到,[翅羽折了]跌落在这边的不幸灵魂也做不到——结果呢,由于受某些同伙影响,他们转而行不义,忘了当初曾看见过的神圣之物。[a5]所以,仅剩下极少数[灵魂]还葆有足够的回忆。这些灵魂一旦见到那边的东西的某些个相似物,就惊愕得不能自已,由于不能足够清楚地感知,[250b]他们又懂不了自己有的这种感受。这样一来,正义、节制以及灵魂所珍视的所有这类东西,在此世的相似物中无不黯然无光。不过,凭借自己模糊的[感觉]器官,极少数人吃力地走向这些[神圣之物的]摹像,[b5]透过摹写的一类东西观看原本。可是,在那个时候,美[本身]明亮得焯焯可见啊。当时,福乐的视见和观看由幸福的歌队相伴——我们[的灵魂]跟随着宙斯,其他人[的灵魂]则跟随别的诸神——,按神的法规来讲,我们所圆成的是开悟中[250c]最为福乐的开悟。我们为这种开悟举行秘密仪式时,我们自身是整全的,[237]尚未沾染[世间的]种种恶——[尽管]这些恶正在随后的时间里等候着我们。我们口占着秘诀,在洁净的光明中敬视彰显出来的那些整全、单纯、沉静和幸福。当时我们自己也洁净,[c5]尚未带有那种东西的记号——如今我们披着那东西,并名之为身体,像牡蛎那样被[甲壳]囚禁着。
还是让这些事情去给回忆带来喜乐吧,由于想念对这些当时的事情的回忆,这会儿说得长了些。我们还是来说那些美吧——[250d]在那些东西中,美的东西焯焯放光。我们来到(世间)这儿之后,通过我们的那些最明澈的感官,我们仍然能觉察到美最为明澈的光耀本身。毕竟,对于我们来说,在通过身体起作用的感官中,视觉最敏锐。不过,明智却不是靠视觉来看见的。如果明智[像美那样][d5]给自身提供这样一种明澈摹像使之走进[人的]视觉,它会促发何等厉害的爱欲啊——其他[让人]有爱欲的东西同样如此。可是,唯有美才有这种命[分]:它最为显眼,[250e]最让人爱欲。
因此,一个人倘若不是刚刚才开悟[238]或已经腐败,就不会敏感地从这边转向那边,朝向那美本身。当他看到[世间]这儿与美本身同名的东西时,他不会心怀敬拜去看,而是按四脚兽的规矩[把自己]交付给快乐,迫不及待地[e5]趴上去要下崽,肆心交媾,无[251a]忌惮,也无羞耻,违背自然地[239]追猎快感。而那位新近开悟者呢,由于他[在开悟]当时所见多多,一旦见到一张神样的面相或者某个把美摹写得惟妙惟肖的身体型相,他首先是一阵战栗,[开悟]那时[看见过]的某种骇人的东西来到他身上。然后,[a5]他望着[这张面相或身体]简直有如在敬拜一个神,如果不是畏惧[自己]显得疯癫到极点,他会有如祭拜神像和神那样祭拜这些心爱的少年。当他看着[心爱的少年]时,一种随战栗而来的转变攫住他,以至于[251b]不同寻常地燥热得[浑身]冒汗——因为,他通过眼睛接受到那些美的泌液,浑身燥热起来,而翅羽的天性正是靠这泌液得以滋润。随着这阵子燥热,[翅羽]根茎四周融活起来——很久以来,这些地方已经因顽梗而凝固,[翅羽]根茎闭合,[b5]不再发芽儿。可[这时]滋养涓涓流入,羽管[240] [开始]发胀、涌动,从根处长出来,长满灵魂的形相——毕竟,每个灵魂从前满是翅羽。[251c]这个时候,灵魂整个儿在沸腾、在充血,就像长牙时的感受——牙刚生长出来时,由于牙在生,牙龈又痒又刺激,一个刚开始生出翅羽的灵魂感受到的是同一种情形:灵魂在沸腾、[c5]在充血,生长着的翅羽在发痒。所以,一旦瞧见那少年的美,灵魂就会接收到从那里渗出、流溢出的一些微粒——因此被称之为“情液”[241]。一旦接收到情液,灵魂就受到滋润,燥热起来,从苦楚中舒缓,[251d]欢喜起来。
可是,一旦[与这美]分离,灵魂就会干涩,那些[流出情液的]通道的小孔——翅羽凭此而涌生——就会干涸、闭塞,窒息翅羽的胚芽。可是,胚芽虽被窒息在内却粘着情液,像血脉搏动一样仍在搏跳,刺戳[d5]着每个胚芽自身的通道,以至于灵魂感到周身处处被刺痛得抓狂难耐——不过,一旦忆起那美,灵魂又喜乐起来。
由于这两者交合在一起,灵魂因这种怪异莫名的感受苦恼不已,走投无路得发疯。在疯癫[251e]状态下,灵魂夜不能眠,日不能安,焦渴地奔向以为能见到那个拥有美的人儿的地方。一看到[那拥有美的人儿],情液就灌溉,浇灌先前已经干涸的地方——灵魂重新呼吸,从被揪住的刺痛[e5]和产痛中舒缓过来,转而享受眼下[252a]甜蜜无比的快乐。从此,灵魂绝不情愿[与这美人儿]分离,因为任谁都不如这美人儿更值——甚至母亲、兄弟和所有友伴也全忘掉。财富因疏忽而流失,他会满不在乎;他[迄今为止]为之而美化自己的那些习惯做法[a5]和虚有其表,统统被一脚踢开——[如今]灵魂打算做奴仆,只要允许,就尽可能挨近自己渴慕的人儿睡。毕竟,灵魂敬拜这拥有美的人儿,[252b]已经把他视为唯一救治自己的种种最大疾苦的医生。
这番经历啊——美少年哟,我这番话正是为了你——世人叫做爱欲,至于神们如何称呼,要是你听到兴许会发笑,因为你还年少。某些荷马信徒曾凭据[b5]秘而不宣的诗句说过两句爱欲,我觉得啊,其中第二句太过肆心,而且很不合韵律——他们这样唱道:
实际上,凡人[把他]叫做飞翔的爱神,不死的[神们]则叫[他]飞翔欲,因为[他]强制长出翅羽。
[252c]这些诗句既可信,也不可信——但爱欲者[之所以爱欲]的原因以及[爱欲的]经历,恰恰就是[我描绘的]这个。
再说吧,被[爱欲]逮着的人若从前曾跟随过宙斯,他就能够负起沉重得多的翅羽的重负。那些[c5]祀奉阿瑞斯并曾跟随他[在天上]周行的呢,一旦被爱若斯神俘获,而且[自己]以为被有爱欲的错待,便起杀念,不惜既献祭自己也献祭男孩。[252d]由于每个人都曾是[神的]歌队中的一员,每个人都这样按各自的神来生活,敬拜[自己的]那个神,尽其所能摹仿这神——只要每个人还没腐败,而且过完[自己]在地上这儿的第一轮生世,并以这种方式结交和对待[d5]他所爱欲的人以及其他所有人。所以,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方式从种种美当中选择爱欲。在[每个人]自己眼里,[所爱欲的]那个他仿佛就是神,会把他形塑、安置成神像,以备[252e]崇拜他,对他搞秘密祭礼。
正因为如此,那些[曾]跟随宙斯的人,会寻求灵魂像宙斯一样崇高的人作为自己要爱欲的人。他们会看清楚,[自己要爱欲的]这人在天性上是否是个热爱智慧之人,是否是个领袖人物。一旦找到这个他,就爱恋他,倾尽全力让他成为这样的人。[e5]要是他们此前在践行这一生活方式方面未曾涉足,他们会马上着手,尽自己所能四处讨教,亲自求索。按自己的方式追猎并找到[253a]属于自己的神的天性后,他们才走上坦途,因为,他们[这时]已经身不由己直勾勾地凝视自己的神。凭靠回忆拽住这神并被这神附体之后,他们得以把握[神的]习性和生活方式,以至于作为世人也能分享一个神。[a5]由于把这些事情归因于自己所爱欲的那个人,他们更加爱慕他。一旦他们从宙斯那里取水一瓢——有如那些酒神信徒,然后浇灌到所爱欲的人的灵魂中去,他们就是在打造他尽可能[253b]与他们自己的神一模一样。再说那些跟随赫拉的[灵魂],他们寻的是属王者类的[灵魂天性],找到之后,就会千方百计替这类[天性]做同样的事情。
那些跟随阿波罗的[灵魂],以及跟随其他每一个诸神的[灵魂],也如此按这个神[的天性]去追寻天性生来就属于他们自己的[神的]少年。[b5]一旦得到这个少年,他们就自己让自己模仿[自己的神],说服、规训[各自所爱的]男孩,按其各自的能力[所及],把他引向那个神的生活方式和型相。他们对自己的男孩既没妒忌,也没小家子气的敌意。毋宁说,由于他们极力[253c]企图引导男孩在方方面面都完全既像他们自己又像他们所敬拜的那个神,他们才这样做。因此,一旦真正地爱欲着的人凭我所说的方式实现了热切欲求的东西,他们的热切欲求及其[欲求的]开悟才会成为既美又幸福的东西;如此幸福[虽然]基于这个[c5]因爱欲而疯癫的朋友,一旦他[把那男孩]拈到手,[如此幸福]也是为了这个被友爱的[男孩]。不过,被拈选到的那个[男孩]被征服,还得靠下面这种方式。
正如在这个故事开始时,我们把每个灵魂划分为三部分,其中两个是马形的某种形相,第三种是御马者[253d]形相——我们现在仍然让这些划分保留下来吧。那么,关于这些马呢,我们说过,一匹好,一匹则不好。不过,好马的德性或劣马的劣性究竟是什么,我们并没细说,现在必须得说说。
可不是嘛,就这两匹马本身来说,一匹站在更美的位置,形相端直,而且[d5][肢体]舒展;高脖子,鼻子略钩,看上去洁白,黑眼睛;对荣誉有爱欲,但带有节制和羞耻,与真实名声为伴,无需鞭策,仅仅凭言辞[发出的][253e]命令就能驾驭。另一匹呢,则歪歪扭扭,[肢体]臃肿得像是胡乱凑在一起的;脖子又粗又短,扁平鼻,黑皮肤,灰眼睛,呈血红色;与肆心和吹嘘为伴,耳朵四周有浓密的毛,又聋,只屈从于鞭子加马[e5]刺。
当御马者一看到那双激发爱欲的目光,整个灵魂就会因这感觉而发热,渐渐爬满渴求[254a]的痒痒和刺戳。两匹马中顺从御马者的那匹这时像往常一样受羞耻强制,克制自己不扑向所爱欲的。另外那匹却不顾御马者的马刺和鞭子,又蹦又跳强力往前拽——[a5]这就给同轭的伴儿和御马者带来种种麻烦,强迫他们靠近那些男孩,还提醒他们[男孩身上的]那些性爱的魅力。同轭的伴儿和御马者起初还气恼地[254b]挣脱,因为,这是在被强迫去做可怕的和有违礼法的事。可是,如果这种劣性不止,他们就会作出让步,最终被[劣马]引领前往,同意去做被命令去做的事情。
他们一来到这男孩跟前,便看见他[b5]闪烁的目光。御马者看到[这目光]时,便回忆起那些美的自然[天性],随之就看到这自然[天性]已经与节制一起踏上神像基座。一看到[美和节制],御马者就感到畏惧——敬畏令他退后仰翻,同时被迫[254c]从后面往回猛拽缰绳,以至于两匹马双双屁蹾坐地。那匹[好马]心甘情愿,因为他本来就不[愿]挣脱[御马者],那匹[劣马]却肆心地老大不情愿。[御马者]驱赶[马儿]离开时,那匹[好马]由于羞耻和震惊,整个[c5]灵魂大汗淋漓,那匹[劣马]则不顾辔头和跌倒引起的疼痛,不等喘过气来就怒气冲冲破口大骂,喋喋不休地责骂御马者和轭伴,[说]他们由于怯懦和缺乏男子气而乱了套,[254d]同意后又不算数。他再次强迫御马者和轭伴往前冲,由于他们不愿意,他勉强同意他们的请求,下次再说。
约好的下次到了,御马者和轭伴装着回忆不起来,那匹[劣]马儿就提醒他们——强逼啊、嘶鸣啊、拽啊,[d5]用同样的言辞强迫他们再次冲向那些[心爱的]男孩们。当他们靠近[男孩]时,那[劣]马俯下身子,翘起尾巴[242],咬紧辔头,厚颜无耻地往前拽。[254e]御马者更强烈地经受到[与上次]相同的感受,仿佛从跑道拐点后退似地更用力往后紧拉那匹肆心的马咬住的辔头,搞得他那恶言恶语的舌头和下颚鲜血淋漓,而且把他的大腿和[e5]屁股往地上摁,让他疼得不行。多次遭受同样的[对待]之后,[劣马]肆心的顽劣才止住,他终于俯首贴耳跟从御马者的先见之明——当看到那美人时,他也畏惧得一塌糊涂。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这个爱欲者的灵魂怀着羞耻和敬畏跟从那些男孩。
[255a]由于被服侍的[男孩]被当作神受到百般服侍,这有爱欲的并非做做姿态,而是真的动了爱欲,被爱欲者自己自然会对一个如此服侍自己的人友爱,即便从前他受到同学或[a5]其他人误导——说什么接近有爱欲的人可耻。由于这个原因,他曾经拒绝过有爱欲的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青春期和命定的东西引导[255b]他答应与有爱欲的人交往。毕竟,坏人不会对坏人友爱,好人不会对好人不友爱,难道不是命中已经注定吗?当被爱欲的答应有爱欲的,接受[他的]言辞和[与他]交往[243],有爱欲者款款而来的蜜意令被爱欲者惊诧莫名。[b5]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其他朋友和亲戚加在一起所带来的命分中的友爱,也丝毫比不上这位神灵附体的朋友。当爱欲者继续坚持[展示蜜意],通过在体育场和其他交往场合的身体接触[相互]亲近,[255c]最终,那股涌流之泉——宙斯爱欲伽努墨德斯[244]时叫它“情液”——澎湃地涌向爱欲者,一些沉入他自身,一些[在他身上]满溢后流出来。就像一阵风或某个回音从一些平滑而[c5]坚硬的东西那里又蹦到原来促发的地方,美的涌流通过[有爱欲者的]眼睛再次走向美人,并自然而然走进他的灵魂,抵达[灵魂]时便振起[255d][灵魂的]翅羽。[美的涌流]浇灌翅羽的通道,促发生出翅羽,被爱欲者的灵魂转过来也充满了爱欲。
因此,被爱欲的也爱欲起来,但又对此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经历到的是什么,也没法说清这经历,倒像从别人那里[d5]染上眼炎自己却没法说出原因。[245] 所以,被爱欲者没有觉察到,他从有爱欲的人这面镜子里看到的是他自己。如果那[有爱欲的]人在[他]身边,被爱欲者就像那[有爱欲的]人[曾经历过的]那样不再苦恼;如果那人不在身边,被爱欲者转过来也像那[有爱欲的]人那样渴慕,[255e]以应答的爱欲去追慕那爱欲的摹像。当然,被爱欲者把这[应答的爱欲]叫做友爱,而且认为就是友爱,而非爱欲。但是,与那[有爱欲的]人非常相像——尽管不如那人强烈,被爱欲者欲望见到、摸到、亲吻、躺在一起——然后呢,就像看起来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做接下来的那些事情。
当他们俩[e5]睡在一起时,爱欲者[身上]的那匹无节制的马还知道[自己]要对御马者说,这一丁点儿享受不足以[256a]补偿太多的辛苦。男孩[身上的那匹无节制]的马呢,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感到已经胀满,六神无主,搂着爱欲者一个劲儿亲吻,尽情接纳[爱欲者的]蜜意。他们躺在一起时,如果爱欲者恰好想要得很,[a5]这匹[无节制的]马不会拒绝自己让爱欲者享有的那一份儿。那匹同轭的马呢,却与御马者一起,凭羞耻和理性抵制。因此,如果思想中优秀的东西获胜,引导[爱欲者和被爱欲者]走向合序的生活方式和热爱智慧,那么,他们在这世上就会过上幸福[256b]而又和谐的生活:把握自己,有规有矩,让灵魂中滋生劣性的那部分为奴,给灵魂中滋生德性的那部分以自由。这样的话,当生命终了时,由于爱欲者和被爱欲者[的灵魂]已经长出翅羽,变得一身轻盈,他们已然赢得真正的[b5]奥林匹亚竞赛中三场摔跤的一场。[246]属人的节制也好,神的疯癫也罢,能带给人的都比不上这善更大。
可是,如果爱欲者和被爱欲者采取的是俗不可耐的生活方式,[256c]并不热爱智慧,而是爱名声,那么,在[灵魂]醉晕晕或其他漫不经心的时候,这对无节制的轭下之马就会逮着爱欲者和被爱欲者没有防备的灵魂,引领去一起拈选多数人以为幸福的选择,[247]并过完[c5]一生。过完这生后,对余下的生世他们还会采取同样的生活方式,极少[有人]会认为,[灵魂]并非是在以整副心思过日子。因此,这对[爱欲者和被爱欲者]虽然不如那对,也还算过得相[256d]互友爱——无论在爱欲劲头上还是过后,相信彼此已经给出和接受最重大的誓约,[而且相信]解除誓约甚至有一天反目为仇,就不合法规。到了生命尽头时,虽然没翅羽,[这两个灵魂]毕竟还有长出翅羽的冲动走[d5]出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们还是给爱欲的疯癫带来不小的报偿。毕竟,对于那些已经开始天宇下的旅程的人,有这样一条法规:他们不会再步入冥暗,踏上地下的旅程,而是会幸福地度过光明的一生,[256e]相扶相携前行——在这期间,托爱欲的恩惠,他们会生长出共同的翅羽。
孩子啊,这些如此丰赡和神圣的东西,就是出自一个爱欲者的友爱将会给予你的。出自没爱欲的人的亲密关系则[e5]掺和着属于人世的节制,对属于人世之物和吝惜得来的东西精打细算,[如此亲密关系]在其朋友的灵魂中只会孕生出[257a]被杂众吹捧为美德的小气,使得灵魂毫无心智地在地上和地下打滚九千年。
亲爱的爱若斯神,这就是按我们能力所及进呈给您的最美、最好的悔罪诗——姑且作为偿还吧。[a5]由于斐德若,在辞藻和其他方面被迫说得有些诗意兮兮。原谅[我]先前[说的]那些,让这些来讨[您]喜欢吧,[愿您]行行好,慈悲为怀,别一怒之下收回或废掉您已经赐予我的爱欲术,愿您赐予我的爱欲术让我在美人们面前比现在更值。[257b]要是斐德若和我在早前的讲辞中对您说了什么粗鲁无礼的话,就责备吕西阿斯吧——他才是那篇讲辞之父。[求您]让他再别玩这样一类言辞,让他转向热爱智慧吧——像他哥哥珀勒马科斯[248]已经转向那样。那样的话,他这儿的这位[b5]爱欲者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脚踏两只船,而是为了爱欲一心一意用热爱智慧的言辞打造生活。
斐 要是这样对咱俩更好,苏格拉底,我与你一起[257c]祷告,让这些事情成。对你完成的这篇讲辞,我早就惊叹不已,比起前一篇的确美多啦。所以,我犹豫不决,如果吕西阿斯愿意针对[你的]这篇铺陈出另一篇来,他对我是否就显得矮一截。其实,你这神奇的家伙呃,[c5]前不久,治邦的人中有个谁还责骂他来着,指责他搞这种[写讲辞的]事情,整个责骂都称他讲辞写手。所以,出于爱名声,他兴许会赶紧收手不为我们写咯。
苏 年轻人,你说的这意见可笑,[257d]要是你以为他如此容易被一点儿小小动静吓住,你就大大搞错这位友伴啦。不过,兴许你认为那个责骂他的人所说的话的确是在指责。
斐 他显得如此,苏格拉底。你自己其实也[和我]一同[d5]知道,诸城邦中最有权力、最有威严的人物都耻于写讲辞,耻于留下自己的文字,畏惧[自己]在将来会被叫做智术师。
苏 斐德若呃,你忘了甜蜜的拐弯啦——(这叫法出自[257e]“尼罗河的大弯”[249])且不谈这拐弯吧,你也忘了,那些自视伟大的治邦者们都忒爱欲写讲辞,留下文字。而且,每逢他们写讲辞时,[e5]都会讨好夸赞[他们]的人,所以首先会附带提到在各个场合夸赞他们的人。
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懂。
苏 [258a]你不懂一个治邦的男人(在文字)开头首先提到的是那些夸赞者。
斐 怎么[个写法]?
苏 他会宣称,“承蒙议事会”或者“承蒙乡亲”——[a5]或者两者都提到,然后才是“某某说”,写[讲辞]的人当然会以极其威严和赞颂的口吻提到他自己。在此之后,他才[开始]说,向那些夸赞他的人们展示他自己的智慧——有时会把文字搞得老长。或者,在你看来,这样一种东西与一篇成文讲辞完全不同?
斐 [258b]我倒没觉得[不同]。
苏 那么,要是这讲辞站得住脚,这位诗人就会高高兴兴离开舞台。[250]但要是[讲辞]被从木板上擦掉,他就不再有写讲辞和配舞文弄墨的份儿,[b5]他自己和友伴们都会悲伤得很。
斐 [悲伤]之极。
苏 显然,他们并非看不起这份事业,毋宁说,他们为之而感到惊奇不已。
斐 一点没错!
苏 [b10]是嘛?倘若他足以成为修辞家或国王,以至于[258c]得到像吕库尔戈斯或梭伦或大流士那样的权力,在城邦成为不朽的讲辞写手,那么,他自己——如果他还健在的话——不认为自己就像个神才怪呢。后来的人们要是观看到他的文迹,对于他不也会同样这么[c5]认为?
斐 非常会[这么认为]。
苏 那么,你认为,任何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谁,也不论对吕西阿斯怀有怎样的敌意,会因他为文这种事情指责他吗?
斐 从你所说的来看,好像不会。毕竟,这看起来[c10]是在指责他自己的欲求。
苏 [258d]其实,每个人都清楚这个,即写讲辞这事本身并不可耻。
斐 怎么会呢?
苏 我认为,要说可耻,那个才可耻,即说得、[d5]写得不美,而是可耻和低劣地说和写。
斐 明摆着的嘛。
苏 那么,什么是美抑或不美地写的方式呢?斐德若,我们不是必须在这些方面检查一下吕西阿斯吗?无论谁,只要写过或想要写什么,无论是就城邦事务[d10]还是就个人事务撰文,也无论是像诗人那样用韵律,还是像常人那样不用韵律,不都必须检查一下?
斐 [258e]你问我们是否必须?一个人活着为了啥啊?要我说,不就是为了这类乐事嘛?当然,我想,对于那样一种人来说就并非如此——对他们来说,想有快乐必须先吃苦头,几乎所有涉及身体的快乐都如此。所以啊,[e5]他们才被正义地叫做奴隶。
苏 看来,我们还有空闲[做这事]。何况,在这闷热天,那些蝉在我们头上歌唱,相互[259a]交谈——我觉得,这是在往下看我们。要是蝉们看见我们俩像多数人那样,在这正午时分不去讨论而是打瞌睡,由于思想懒惰让它们来催眠,蝉们就会正义地讥笑我们,认为我们不过是[a5]奴隶般的家伙,跑来这小小歇脚地儿,像小羊儿一样在泉边睡午觉。但要是蝉们看到我们在讨论,从它们旁边航行而过就像经过塞壬那样[259b]却未被催眠,[251]那么,蝉们兴许会叹服,马上把它们从神们那里得来的给世人的奖品给我们。
斐 它们有的这奖品是什么东西?我碰巧好像从没听说过。
苏 [b5]一个热爱缪斯的男人竟然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有点不相称。据说啊,从前,这些[蝉]本来都是世人,属于缪斯们[出生]之前的一代。缪斯们生出来时,歌唱显露出来,当时的一些世人快乐得惊诧莫名,[259c]以至于只是歌唱,不顾吃喝,不知不觉就让自己终了啦。打那以后,从这批世人中就生长出蝉类,他们持有从缪斯们那里得来的这个奖品[252],生下来就不需食物,不吃也不喝,只一个劲儿歌唱,[c5]一直到[生命]终了。然后,他们去到缪斯们跟前,向她们报告,[地上]这儿的[世人]中谁谁谁崇敬她们中的谁谁谁。通过向忒尔普西科瑞[253]报告,谁谁谁在合唱歌舞中崇敬她,[259d]蝉们使得自己与她的关系更为亲密友爱。蝉们还向厄拉托[254]报告在爱欲之事方面崇敬她的人们,也向其他[缪斯]如此报告她们按各自的形相所受到的崇敬。不过,对最年长的卡利俄佩和[年纪]仅次于她的乌拉尼亚,[255]蝉们报告的却是终身热爱智慧的人们,他们崇敬[d5]这两位[缪斯]的乐术。因为,在所有的缪斯们当中,她们尤其掌管着天以及诸神和世人的言说,发出的声音最美。由于这众多的缘故,我们必须谈点儿什么,在这个正午不可睡觉。
斐 当然,必须谈。
苏 [259e]可不是嘛,我们必须检查我们这会儿对自己提出来要检查的东西:凭何种方式才能美好地言说和书写,凭何种方式则不能。
斐 明摆着的嘛。
苏 对于那些想要说话既妥帖又美好的人来说,[e5]讲者的思想难道不是必须在一开始就知道他想要说的东西的真实?
斐 关于这一点啊,亲爱的苏格拉底,我倒听过[这样的说法]:[260a]对于将来想当修辞家的人来说,其实并非必然得去学习实实在在的正义的东西,倒是必然得学习那些看起来杂众会判为正义的东西;也不是必然得去学习实实在在的好和美,倒是必然得学习看起来如此的东西。毕竟,说服靠的就是这些,而非靠的是真实之相。
苏 [a5]斐德若啊,智慧人说的是我们必须“不可抛弃这些话”。[256]我们必须检审他们是否说出了点儿什么,尤其刚才说的这番话不可听之任之。
斐 你说得正确。
苏 我们且这样来审视刚才这番话吧。
斐 [a10]怎样[审视]?
苏 [260b]假如我要说服你去搞匹马来退敌,可我们俩都不识马,但我恰巧知道你有这样一个[看法]:斐德若以为,马是耳朵最长的温顺动物之一……
斐 [b5]这兴许可笑罢,苏格拉底。
苏 还没完呢。假如我要竭力说服你编织一篇夸赞驴子的讲辞,要把它叫做马,还说搞到这家伙后,无论家用还是用于军务样样都值,用于骑着打仗,也能驮运装备[260c]以及许多其他有用的东西。
斐 这兴许就太可笑咯。
苏 可笑但友好不是强过厉害却带敌意吗?
斐 [c5]显得是这样。
苏 那么,要是有个修辞术师对好和坏没认识,他逮着一个与他自己一样[不识好坏]的城邦要劝说,但他不是做篇颂文把一头驴子的影子夸赞得像马,[257]而是通过关注杂众的意见把坏东西夸赞得像好东西,他说服了这城邦把坏事[c10]当好事来做,那么,你认为,这种修辞术会在播下种子之后[260d]收取什么样的收获呢?
斐 当然不会是合适的东西。
苏 哎,好人儿哦,我们对这门说话技艺的指责是不是比所需要的过于土里土气啦?这位技艺兴许会说:“什么[d5]呀,少见多怪的家伙,你们胡说些什么?我可从没强迫过谁还没认识真实就去学说话;相反,如果我对任何事情有什么建议的话,那就是[先]获得真实,这样才来逮着我。无论如何,恕我说话口气大:即便有谁知道了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我的话,他也绝不能凭技艺说服[任何人]。”
斐 [260e]她说的这些难道说得不对?
苏 我会说[不对]——如果来到她身上的这些说法证明她是门技艺的话。毕竟,我觉得,我好像听到一些攻击性说法,严正指证她在说谎,她不是一门技艺,[e5]而是没技艺的操作而已。拉刻岱蒙人说过,没把握着真实,真正的说话技艺现在不会有,往后也不会产生出来。
斐 [261a]我们需要[听听拉刻岱蒙人的]这些说法,苏格拉底。不妨把这些说法摆出来,审查一下他们说的什么以及如何说。
苏 高贵的生灵们哟,来吧,请说服斐德若这位美孩子[相信],除非他足够热爱智慧,否则他绝不会足以[a5]有能力言说任何事情。就让这斐德若来回答[你们]罢。
斐 你们尽管问吧。
苏 那么,整体而言,修辞术应该是某种凭言说引导灵魂的技艺,不仅在法庭和其他民众集会上如此,在个人事务方面也如此。这门技艺同样涉及大事[261b]和小事,没有比这门技艺正确地得到应用更应该受到重视的了,无论涉及严肃的事情还是琐屑的事情,不是吗?或者你听说过的这些事情是怎样的呢?
斐 不,向宙斯发誓,完完全全不是这样。本来,口说和书写的技艺大多用于司法判决,[b5]而口说也用于民众演说——用于其他方面,我没听说过呃。
苏 怎么,你仅听说过涅斯托尔和奥德修斯的关于言说的技艺——这是他俩在特洛亚有闲暇时写下的,却没听说过帕拉墨德斯[258]的[关于言说的技艺]?
斐 [261c]没呃,向宙斯发誓,我甚至连涅斯托尔的[言说技艺]也没听说过,莫非你把高尔吉亚当成了哪个涅斯托尔,或者把奥德修斯当成了哪个忒拉绪马科斯和忒俄多罗斯。
苏 也许罢。我们且不管他们吧——你说说看,[c5]在法庭上,[原告和被告]对抗双方干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争辩么?或者我们该说是什么呢?
斐 正是这个。
苏 那涉及正义和不义吧?
斐 是啊。
苏 [c10]那么,凭靠技艺做这件事情的人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做到[261d]让相同的事情对相同的人显得一会儿正义,一会儿不正义吗?
斐 那还用说?
苏 在民众演说中,他可以做到让相同的事情对这城邦显得一会儿是好事,一会儿是相反的[坏事]?
斐 [d5]正是如此。
苏 可是,我们不是也知道,爱利亚人帕拉墨德斯[259]说话有技巧,以至于让相同的事情对听者显得既一样又不一样,是一又是多,还有,既处于静止又在挪动。
斐 太是这样啦。
苏 [d10]所以,争辩术不仅关乎法庭[261e]和民众演说,毋宁说,看来啊,在所有言说的事情方面,都会有一门某种技艺——如果有这门技艺的话,兴许它就是这门子技艺:凭靠它,一个人就得以把每个能够显得相同的东西搞得与每个能够与之相同的东西相同——而且,当别人搞这种相同并隐藏[其所为]时,[一个人凭靠技艺也能够]让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斐 [e5]你说的这一点是什么意思?
苏 我觉得,用下面这种方式来探问,就会清楚起来:蒙骗会出现在事物差异更大还是更小的时候呢?
斐 [262a]差异更小的时候。
苏 可是,你走到对立的观点时,你不会觉察到,自己迈出的一小步其实更是一大步。
斐 怎么会不是这样呢?
苏 [a5]所以,想要蒙骗别人的那个人不想自己也被蒙骗,就必须精确区分事物的相同和不相同。
斐 的确必然得[区分]。
苏 那么,不知道每个事物的真实,他能够[a10]认出他不认识的东西与别的东西的相同是大还是小吗?
斐 [262b]没可能。
苏 所以,持有与实际事物相违的意见的那些人受了蒙骗——很清楚,由于某种相同,他们才会在这种情况下滑倒。
斐 是哦,[受蒙骗]正是这样出现的。
苏 [b5]那么,通过种种相同,一个身怀技艺之人迈着小步把别人从每个实际的东西引领到对立的东西——而且自己得避免受蒙骗,如果他没认识到那些实际的东西个个是什么的话,这可能吗?
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 [262c]所以,友伴啊,那个并不知道真实而是[仅仅]追猎意见的人将会表明,他的言谈技艺是某种可笑的技艺,而且看起来啊,其实就是没技艺。
斐 也许是吧。
苏 [c5]那么,你愿意看看,在你带着的吕西阿斯的讲辞中,以及在我们说的两篇讲辞中,有没有我们所说的没技艺和有技艺的东西?
斐 太愿意不过啦,因为,我们眼下谈得有些个干巴巴的,没有足够的范例。
苏 [c10]其实,看来啊,多亏某个机遇,那两篇说过的[262d]讲辞就是某种范例,[足以表明]有人尽管知道真实,却玩弄言辞诱导听者。不过我嘛,斐德若,要归咎于这地方的诸神——也许还有那些缪斯们的代言者,他们在我们头上歌唱,把这个奖品[d5]吹拂给了我们。毕竟,我可从未与什么说话的技艺沾边。
斐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罢。你尽管把你说的意思搞清楚!
苏 行啊,给我念念吕西阿斯的讲辞的开头吧。
斐 [262e]“关于我的事情嘛,你已经知道得很清楚,而且,这事的发展嘛,我认为对我们[俩]有好处,这你也听过了。可我指望的是,我所需要的不至于因为这一点而落空,即我恰巧并非对你有爱欲。那些[有爱欲的]人啊,莫不追悔……”
苏 [e5]停。我们必须说说,这人犯了什么错,他做什么[做得]没技艺,是吧?
斐 [263a]没错。
苏 那么,难道不是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下面这样一点,即我们对一些语词持相同看法,对一些语词则起纷争?
斐 [a5]我觉得我懂你说的意思,不过你还是说得更清楚些吧。
苏 当有人说到语词“铁”或“银”时,我们所有人心里想到的不都是同一样东西吗?
斐 当然。
苏 但当说到语词“正义”或“好”时呢,不就各奔[a10 ]东西了吗——我们不是互相争辩甚至与我们自己争辩吗?
斐 一点儿没错。
苏 [263b]所以,我们在一些事情上同声同气,在一些事情上却不[这样]。
斐 的确如此。
苏 那么,我们在哪方面更容易被蒙骗?修辞术在哪方面更有权力呢?
斐 [b5]明摆着是在我们莫衷一是的那些方面。
苏 所以,谁想要探求修辞术,必须首先从路数上区分这些语词,逮着两类[语词]形相各自的某些特征,对于其中一类,杂众必然会莫衷一是,对于另一类则不会。
斐 [263c]谁要是逮着这,苏格拉底,他兴许也就对美的形相了然于心咯。
苏 其次呢,我认为,当他接近每一语词时都不可以不留意,倒是必须敏锐觉察他要说的东西[c5]恰巧涉及这两类[语词]中的哪一类。
斐 怎么会不是呢?
苏 是什么呢?我们该说爱欲属于有争议的[语词]还是没争议的[语词]?
斐 明显属于有争议的嘛。要不然,你认为你还可能让[c10]自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谈论爱欲——说什么爱欲对被爱欲者和有爱欲者都有害,转过来又说爱欲恰巧是最了不起的东西?
苏 [263d]你说得好极啦! 不过,说说这吧:我在那讲辞开头是否替爱欲下过定义——由于当时有神灵在身,我完全不记得啦。
斐 向宙斯发誓[下过定义],而且极为明确。
苏 [d5]哎哟,你是说,阿喀罗俄斯的水泽女仙们,还有赫耳墨斯的儿子潘,他们在言说方面比克法洛斯的儿子吕西阿斯有技艺多啦——或者我搞错了,其实,吕西阿斯也在开始说爱欲时强制我们把爱欲当作某种实际的东西,[263e]亦即他自己意愿的东西,然后,按这个东西来安排全文,让它贯穿后来的讲辞?你愿意我们再来念一遍那讲辞的开头吗?
斐 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不过,你[自己]去查看吧,它不就在这儿嘛。
苏 [e5]还是你念吧,以便我听听那个人自己[怎么说]。
斐 “关于我的事情嘛,你已经知道得很清楚,而且,这事的发展嘛,我认为对我们[俩]有好处,这你也听过了。可[264a]我指望的是,我所需要的不至于因为这一点而落空,即我恰巧并非对你有爱欲。那些[有爱欲的]人啊,欲望一旦停歇下来,莫不追悔自己所献的殷勤。”
苏 看来啊,那人确实离我们寻求要做的事情太远。他[a5]不是从开头处而是从收尾处仰躺着往回游[260]——他从有爱欲的人会对男孩说的那些话开始,而这时他[的爱欲]已经停歇下来。或者我说错啦,斐德若,亲爱的脑袋瓜子?
斐 [264b]他制作的这番话果真是收尾[的话]哦,苏格拉底。
苏 其余的说法是些什么呢?这讲辞的各部分难道不是显得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的?第二段所说的东西难道出于某种必然显得[b5]非摆在第二段不可?其他所说的东西也[出于某种必然非摆在那儿不可]?毕竟,由于[我自己对他所说的]一无所知,在我看来啊,这位写手并非低劣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你恐怕拥有某种书写讲辞的必然[规则],这人正是按此来依次摆放所说的那些吧?
斐 你认为我足以如此准确地看穿[264c]这人[写下]的这些东西,你真是有益的人呃。
苏 至少我认为你会说,每篇讲辞都必须组织得有如一个生物,它有自己的身体——既不会没脑袋,也不会没脚,既有主干也有[c5]细节,写得[各部分]相互贴合又浑然成整体。
斐 怎么会不是呢?
苏 那么,仔细瞧瞧你这位友伴的这篇讲辞吧,它是这样呢,抑或压根儿就不是这样。你将会发现,其实它与那个铭文没差别——据有些人说,那铭文是为弗里吉亚王米达斯[的坟墓]刻写的。
斐 [264d]什么样的[铭文],关它什么事儿?
苏 那铭文是这样的:
我乃铜铸的少女,卧守米达斯坟茔侧畔。
只要水在流,大树在开花,
[d5]我就会留在这冢旁恸哭,
向路人传报,米达斯王[261]在此安息。
[264e]它的第一行和最后一行说的东西没差别嘛,我啊在想,你大概留意到了罢。
斐 你在讥笑我们的那篇讲辞,苏格拉底。
苏 算啦,我们不谈这个为好,免得你不快——[e5]其实,我倒觉得,它提供了许多范例,谁要是瞧瞧兴许会获益,只是千万别试着模仿它们——我们还是去[看]另外两篇讲辞吧,据我看,其中有某种东西确实适合有意愿探究言辞的人看看。
斐 [265a]你说的是何种东西?
苏 [这两篇讲辞]处于某种对立之中:一篇说必须喜欢有爱欲的,另一篇说必须喜欢没爱欲的。
斐 而且忒有男人劲头呢。
苏 [a5]我想,你要说到真实[处]的话,就[得说]是“忒疯癫”——其实,我本来探究的就是这个[疯癫]本身。我们曾说过,爱欲是一种疯癫。不是吗?
斐 是[说过]。
苏 但疯癫有两种形相:一种源于属人的[a10]疾病,另一种源于由神引起的对习传规矩的彻底更改。
斐 [265b]完全没错。
苏 我们将这种神性的[疯癫]划分成四份,归属于四位神:把预言术的[疯癫]设定为属于阿波罗的疯癫,把秘仪术的[疯癫]设定为属于狄俄尼索斯的疯癫,又把诗术的疯癫设定为属于缪斯们的疯癫,把第四种灵启设定为属于阿芙罗狄忒[b5]和爱若斯的疯癫。我们还说过,爱欲术的疯癫最好。然后,以某种我还不知道的方式,我们仿制了爱欲术的经历,兴许还把握到某种真实,但很可能也一时被引错了道。我们调制出一篇并非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讲辞,[265c][最后]演颂了一段秘仪颂歌——既有韵律体也有祭拜体,向我和你的主人爱欲祈求,斐德若哟,他是美少年的监护者啊。
斐 至少,我听起来并非不顺耳啊。
苏 [c5]那么,我们就由此抓住下面这一点吧:这讲辞如何从指责跨越到颂扬。
斐 你说的这一点是什么意思?
苏 在我看来啊,其余的都简直是在用实实在在的玩笑搞笑——不过,出于机遇而说到的那些东西中仍然见出两种形相,[265d]如果谁有能力凭技艺把握其力量,恐怕不会不美妙吧。
斐 哪两种[形相]?
苏 [一种形相是]统观分散在各处的东西,然后把它们领进一个型相,以便通过界定每一具体的东西搞清楚自己[d5]想要教诲的无论什么[内容]。比如眼下说到关于爱欲的那些事情,当爱欲得到界定,才会有说得得体还是说得低劣[之分]。[我们的]这篇讲辞才能够通过说这些[关于爱欲的]事情获得明晰的东西以及与自身融贯一致的东西。
斐 那么,你说的另一种形相又是什么呢,苏格拉底?
苏 [265e]反过来,有能力按其自然生长的关节处依据形相切开这个[与自身融贯一致的东西]——但别试着用蹩脚的屠夫所用的方式把每部分搞得支离破碎。毋宁说,就像[我]刚才的那两篇讲辞那样,把思想上的神志不清把握为一个共同的形相,就像[266a]一个身体会天生长出成对的肢体,而且有相同的名称:一个叫左,一个叫右。同样,在两篇讲辞中,思想上的神志不清被看作一种在我们身上自然地生发出来的形相,一篇切开左边部分,切到不能再切,直到在[a5]其中发现某种所谓左的爱欲,并依据正义狠狠谴责一番——另一篇则把我们引向右边的那部分疯癫,发现它虽然与左边部分同名,却是某种神样的爱欲,[266b]于是把它提取出来,称颂它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东西的原因。
斐 你说得极为真实。
苏 我自己嘛,斐德若,当然对这些有爱欲,即对区分和结合有爱欲,由此我才会有能力说话和[b5]思考。而且,一旦我认定某个人有能力看到一和[从一]生长为多的[东西],我就要追随“他的足迹,仿佛他是个神”。当然咯,对有能力看到这个的那些人,直到这会儿我都叫[他们]辩证术家——[266c]至于称呼得正确与否,神才知道。不过,你说说看,我们这会儿从你和吕西阿斯学到的东西,我们应该怎么称呼呢?或者言说的技艺就是那个东西,正是凭靠应用这门技艺,忒拉绪马科斯和别的谁使自己成为在说话方面有智慧的人,而且把别人造就成这种人,只要[c5]这些人愿意像给国王们进贡那样给他们呈上贡品。
斐 这些男人倒是有王者气象,但他们确实不精通你追问的这些。当然,你把这种形相称为辩证术的[形相],我觉得你称呼得正确——不过,我觉得,修辞术的[形相]还是从我们这儿溜走啦。
苏 [266d]你怎么[这样]说?会有某种即便抛开这些[辩证术]靠[修辞术]这门技艺仍然把握得到的美玩意儿?千万别小看它啦,你我都别——必须得来说说,修辞术给漏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斐 [d5]苏格拉底呃,在那些成文的关于言说技艺的书卷中,这样的东西太多啦。
苏 你提醒得好。我想,[漏掉的]首先是前言,因为讲辞开头必须得说[这个]。你说的就是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吗?它们是这门技艺的精妙所在?
斐 [266e]没错。
苏 其次[漏掉的]是陈述或诸如此类的[说法],以及为此提供的证明;第三是证据;第四是看似如此的[说法]。我想,[漏掉的]还有那个拜占庭男人说的确证和进一步确证,他可是[e5 ]最棒的言辞制造巧匠呀——
斐 你说的是那位有益的忒俄多罗斯?
苏 [267a]还会是谁啊?而且[我想],在控告和申辩时,还必须用上辩驳和反复辩驳。我们不是也得把那位极其漂亮的帕罗斯人欧厄诺斯领进[这类人]中间来?他第一个发明含沙射影和曲意奉承。据说,他为了便于记忆还把腹诽心[a5]谤[编成]顺口溜——毕竟,这男人有智慧嘛! 难道我们应该让提西阿斯[262]和高尔吉亚[在一边]歇着?他们看到,看似如此的东西比真实的东西更值得看重。凭靠语词的力量,他们[能]搞得让渺小的东西显得伟大,让伟大的东西显得渺小,[267b]把新东西搞得陈旧,把陈旧的东西搞得很新——他们还发明了就任何话题都既能说得极短又能拖得老长[的能力]。不过,有次普罗狄科听我说起这些时,他笑了笑说,唯有他才发现了言说的技艺所必需的东西——因为,[这门技艺]需要的既非长亦非短,[b5]而是适度。
斐 普罗狄科太有智慧啦。
苏 我们不是还该提到希琵阿斯?毕竟,我认为啊,这位厄利斯的异乡人会与普罗狄科同一鼻孔出气。
斐 怎么会不是呢?
苏 [b10 ]我们多少还该考虑到珀洛斯[263]的缪斯式言辞吧,诸如[267c]重叠说法啦,格言说法啦,比喻说法啦[等等],还有利居姆尼俄斯[264]送给珀洛斯作礼物的那些语词,以便他制作雅言。
斐 在普罗塔戈拉那儿,苏格拉底啊,不是已经有[c5]这样一些东西吗?
苏 没错,孩子,某种雅言措辞法,以及别的许多美玩意儿。不过,在我看来,谈论老年和贫穷扯起来催人泪下,那位卡尔克冬人[忒拉绪马科斯]的力量凭技艺威力才大着呢。这男人厉害得能让多数人激愤起来,[267d][然后]靠歌唱般的言说再哄激愤的人们[昏昏欲睡]——这是他自己说的哟。而且,无论是诽谤[他人]还是摆脱随便哪里来的诽谤,他都极为得心应手。至于讲辞的收尾嘛,看来,所有[这些]人共同认为得有个[收尾]为好,虽然有些人将其确定为扼要重述,其他人则用别的名称。
斐 [d5][关于扼要重述]每一要点,你说的是收尾时让听者回想[前面]说过的东西?
苏 我说的正是这回事,关于言说的技艺你是否还有别的什么要说……
斐 一些细小之处而已,不值一提。
苏 [268a]那我们就别管这些细小之处吧。我们还是来凑着阳光更多地看看这些东西——看看他们拥有的这种技艺的能量其实是一种什么样的能量吧。
斐 太强有力啦,苏格拉底,尤其是在杂众聚集场合。
苏 [a5]那倒是。不过,精灵鬼,你还是看看吧,他们[精心编成]的这织体是否让你觉得有破绽,就像我[觉得的]这样。
斐 你尽管指出[给我看]吧。
苏 那么你给我说说吧,要是有个人去你的友伴厄吕克西马科斯或他老爸阿库美诺斯那儿说:“我[a10]精通[一门技艺]:只要对身体用上某些东西,我想要它发热[268b]它就发热,我觉得[它该]发冷它就发冷;反之,我要觉得好,让它呕吐就呕吐,让它下泻就下泻,以及其他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由于我精通这些[技艺],我敢说自己是个值得称道的医生,而且能把别人造就成[这样的医生],只要我把这些[技艺的]知识传给他就行。”——你认为,[b5]他们听了这番话会说什么?
斐 问他除了精通此道外是否还精通谁需要他去做这些,何时需要以及做到什么程度,还会说什么呢?
苏 如果他说:“这些[我]倒一点儿不晓得。不过啊,我敢肯定,跟我学[268c]这些[技艺]的那人自会有能力去做你问的这些。”
斐 我想他们兴许会说:“这人疯了吧,从哪本书上听到点儿什么或偶然捡到些药方,就以为[自己]会成为医生,其实对这门技艺一窍不通。”
苏 [c5]再假如有个人去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那儿,说自己精通如何就小事一桩搞出很长的说法,就大事情搞出极短的说法——而且,只要他愿意的话,还可搞出悲惨的说法,或者反过来,搞出让人畏惧和令人恐怖以及[268d]其他诸如此类的说法;他以为,他教这些[技艺]等于在传授[如何]制作肃剧。
斐 苏格拉底,我认为,如果有人以为,肃剧不过就是编排这些[肃剧]要素,编得既相互切合[d5]又浑然一体,这些[诗人听了]会发笑的。
苏 不过,我认为他们恐怕不会土里土气地责骂他,倒会像乐艺师那样,碰见一个男人自以为通谐音——因为他碰巧精通在琴弦上搞出最高[268e]和最低的音,乐艺师不会粗鲁地说:“倒霉玩意儿,你脑子有毛病啊。”由于是乐艺师,他会和蔼得多地说:“你真优秀呃,要想精通谐音,精通这些是必然的啊。不过,人到了你这份儿上啊,只怕[e5]连谐音的皮毛都还不通呢。毕竟,你精通的不过是通向谐音时必须学习的东西,而非谐音要素本身。”
斐 太正确不过啦。
苏 [269a]可不嘛,索福克勒斯也会说,卖弄那些的人精通的不过是通向肃剧时必须学习的东西,而非肃剧要素本身——阿库美诺斯则会说,那些不过是通向医术时必须学习的东西,而非医术要素本身。
斐 完完全全如此。
苏 [a5]那么,甜言蜜语的阿德拉斯托斯[265]或者甚至伯里克勒斯如果听到我们刚才举到的那些妙极了的技艺方子——什么简洁说法啦、形象说法啦,以及所有其他我们正在穿行的种种说法,我们说过,对这些必须在阳光下看个究竟——我们认为,他们会说什么呢?[269b]对把这些[说法]作为修辞技艺来写和教的那些人,他们会像我和你那样,出于乡土气说些难听的缺乏教养的话呢,抑或由于他们比我们更有智慧,他们反倒会责骂我们俩说:“斐德若呵,还有[b5]苏格拉底,没必要发脾气嘛,如果有些人还不精通辩证,要体谅,他们还没能力[靠辩证来]界定什么是修辞术。他们拥有的是通向这门技艺必须学习的东西而已,由于这样的经历,他们却以为自己发明了[269c]修辞术,甚至还教别人这些东西,以为自己能完满地教修辞术,以为有说服力地讲这各样[技法]并让这些[技法]自成一个整体,根本就不费什么事儿,他们的学生必须靠自己从他们的说法中[c5]有所得。”
斐 当然咯,苏格拉底,这些男人将其作为修辞术来教和写的这门技艺,恐怕的确就是这样的东西,我倒觉得你说的是真实。不过嘛,一个人究竟怎样以及从何处才能够获得[269d]实实在在的修辞和说服的技艺呢?
苏 这种能够嘛,斐德若,就像[能够]成为完善的竞技手,看似——大概甚至于必然——与其他情形一样。如果你天生就有修辞术方面的才能,你就将会是著名演说家[d5]——只要你接受知识和训练,这些缺了任何一个,你在这方面就不会完善。至于说到[成为完善的演说家]这方面的技艺嘛,我认为,看来不会是吕西阿斯以及忒拉绪马科斯所走过的那条进路。
斐 可进路在哪儿啊?
苏 [269e]优秀的[友伴],恐怕啊,就成为修辞家来讲,看似伯里克勒斯是所有人中最完善的啦。
斐 什么意思?
苏 所有这类大技艺都必须得[270a]闲谈和[海阔天空地]高谈自然。毕竟,高远的心智及其弥远弗届的效力似乎就是从那个地方那儿出来的。除了好天赋,伯里克勒斯获得的就是这东西。毕竟,我觉得啊,由于当时他撞上了与阿纳克萨戈拉这样的人在一起,饱[a5]餐过高谈[自然],曾经走向[探知]心智和思想的自然——阿纳克萨戈拉就这些作过很长的论述。伯里克勒斯在他那儿吸取,为他的言辞技艺派用场。
斐 你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苏 [270b]医术的方法与修辞术的方法是同一种方法。
斐 怎讲?
苏 在两者那里都得划分自然,医术[b5]划分身体的自然,修辞术则划分灵魂的自然,如果你想要凭技艺——而非仅仅凭成规和经验——应用药物和食物[给身体]带来健康和强健,应用言辞和符合礼法的生活习惯[给灵魂]传递你兴许希望的那种说服和德性。
斐 [b10]如此便是看似如此呃,苏格拉底。
苏 [270c]没有透彻理解自然的整全,要想以配得上理性的方式透彻理解灵魂的天性,你认为可能吗?
斐 是哦,所以在这些方面必须得信服阿斯克勒皮俄斯的希珀克拉底所说的,没经这进路就不可能透彻理解[c5]身体。
苏 他说得的确美,友伴——不过,即便希珀克拉底就在旁边,也必须检审一下这个说法,看看这说法是否同意希珀克拉底。
斐 我赞同。
苏 那么,你看看吧,就这个关于自然[天性]的事情,希珀克拉底和[c10]真实的说法都说了些什么。关于无论什么东西的自然[天性],[270d]不是都必须以下面这种方式用思想思考一番吗?首先,[必须看看]那[自然天性]——我们[不仅]希望自己对它身怀技艺,也希望能够把别人造就得对它身怀技艺——是单一的还是形相杂多的。其次,倘若[那自然天性]是单一的,就必须看看它的作用力——[看]它天生对其要有所作为的什么东西具有什么样的作用力,或者,[d5][这天生具有的]作用力受到什么东西的何种作用。倘若[那自然天性]具有杂多形相,就必须数一数它们,然后逐一看每一个[形相]——[看]它天生凭靠什么对什么起作用,或者天生因什么而受到什么作用。
斐 很可能吧,苏格拉底。
苏 至少,不经这些[审视],进路就像是[270e]瞎子摸路。可是,谁要是想凭技艺做任何事情,就绝不可让自己像瞎子或聋子。毋宁说,很清楚的是,无论谁要教谁凭技艺说话,他就要清楚地揭示那个东西的自然[天性]——毕竟,他要用[这技艺]来对那个东西说话嘛。显然,那个东西[e5]就是灵魂。
斐 是吗?
苏 [271a]所以啊,这人拼尽全力为的就是灵魂,毕竟,他力图做的就是说服灵魂,不是吗?
斐 是的。
苏 那么很清楚,忒拉绪马科斯和其他哪个[a5]热心传授修辞术的人首先应该尽可能准确地勾画灵魂,让我们看到,灵魂天生就是一个而且一模一样,抑或像身体形态那样形相杂多。毕竟,我们说揭示一个东西的自然[天性],就是这个意思。
斐 完完全全如此。
苏 [a10]第二,[得勾画]它天生凭靠什么对什么起作用,或者天生因什么而受到什么作用。
斐 是嘛?
苏 [271b]然后第三,对言辞的种类和灵魂的种类分门别类,搞清楚每类灵魂受[每类言辞]影响的原因,让各类言辞切合各类灵魂,讲解何种灵魂必然会被何种言辞说服、何种灵魂却不会被说服[b5]的原因。
斐 他要是到了如此份儿上,看来啊,简直美妙极啦。
苏 就是嘛,亲爱的,[对于言说技艺]再没别的凭技艺要说或要写的啦——无论是必须演示的还是必须得说的,除了[刚才]这个说法,[271c]也不会有别的说法啦。可是,你听到过的那些如今写言说技艺[手册]的人都是些无赖,他们简直太知道灵魂[的天性]啦,却隐瞒起来。[266]所以啊,我们可别听信他们凭技艺写的[关于言说技艺的书],直到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说或写。
斐 [c5]以怎样的一种方式?
苏 要用语词本身[把关于言说的技艺]说出来可不容易哦。不过,我倒愿意说说,如果一个人想要让自己尽可能[在这方面]身怀技艺,他必须如何写[关于言说的技艺]。
斐 那么你说吧。
苏 [c10]既然言辞的作用力恰恰在于引导灵魂,[271d]想要做修辞家必然就得知道灵魂有多少形相。灵魂的形相林林总总,有这样的和那样的品质——所以,一些人有这样和那样品质的灵魂,另一些人有这样和那样品质的灵魂。灵魂的形相如此划分开来后,转过来,言辞的形相也林林总总,各有各的[d5]品质。所以,这样和那样品质的人们容易被这样和那样品质的说法说服,[然后]出于这样和那样的原因去做这样和那样品质的事情——另一些这样和那样品质的人就很难被这样和那样品质的理由说服。[想要做修辞家]必须把这些东西充分想透,然后,去观察这些事情的实际作为和具体表现,[271e]必须能够凭感觉敏锐地追踪这些事情。否则,即便他从学时曾听到过[关于言说技艺的]种种说法,也绝不会有长进。当他有足够的能力说[清楚],什么样的人会被什么样的言辞说服,而且在遇到[那种人]时有能力辨别,并暗自演示:[272a]哦,他就是这种人,他的天性正是当初[学习时]说到过的这种天性,今儿居然就在跟前——[然后懂得]必须以这样一种方式用这些言辞说服这人朝向这样一些事情。如果[想做修辞家的人]已经掌握了所有这些,[他就必须]把握住时机何时该说,何时该缄口不言,[a5]何时该说得简扼,何时该说得动情甚至于夸张——以及他原先学过的诸如此类的每一种言说形相。一旦透彻认识到[应用]这些[言说形相]的好时机和不是时机,[学习]这门技艺[对他来说]才算既美又完善地完成,而非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完成]。
其实,那些[272b]在言说、在教或在写[言说技艺]的人,无论他们中的哪个,只要还缺乏[这些技艺],即便他[自己]说他会凭技艺言说,那个并不听信他的人就[比他]更强。当然,那个书写[修辞术教科书]的人也许会说:“什么?斐德若,——还有苏格拉底——难道你觉得必须接受如此这般来说言说的技艺,别的都不行?”
斐 [b5]不可能再有别的啦,苏格拉底——当然,这活儿显得可不是小事一桩。
苏 你说的是真实。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上上下下地翻[阅]所有[关于言说技艺的]说法,尖起眼睛看是否在哪儿有一条[272c]更容易、更便捷的路显得通向这门技艺,免得走又长又崎岖的冤枉路,而其实本来就有一条更短、更平坦的路。[267]要是你已经有从吕西阿斯或别的谁那儿听来的什么高招儿,就试着回想一下,说说吧。
斐 [c5]我要是能试着[回想得起]就好咯,可我这会儿偏偏[回想]不起来。
苏 那么,我说说我从某些关注这些事的人那里听到的某种说法,你愿意吗?
斐 那还用说?
苏 [c10]毕竟,据说啊,斐德若,说说站在狼一边的故事也算正义。[268]
斐 [272d]那你就这样做吧。
苏 那好,他们说,根本无需把这些事情搞得如此庄严伟大,也无需领人去绕着圈子[攀爬]上行的长路。毕竟,说来说去,就像我们在[说]这番说法的开头时已经说过的那样,想要够份儿[d5]做修辞家的人,根本无需与正义的或好的事情的真实沾边,也无需与那些或因天性或因养育而是正义的人或好人沾边。毕竟,总而言之,在法庭上根本就没谁关心这类事情的真实,而是关心[听起来觉得]可[272e]信。这叫做看似如此,想要凭技艺说话的人必须专注于这个。甚至于有的时候啊,如果事情发生得并非看似如此,也必须别说事情的发生本身,而是说看似如此的东西——指控和辩护都如此。在任何情况下说话,都必须求取这个看似如此,[e5 ]然后对真实多多道几声:再见吧。因为,这个看似如此通过[273a]通篇讲辞已经达成,这门[言说的]技艺整个儿也就到手啦。
斐 正是这些,苏格拉底,那些谎称自己掌握言辞技艺的人所说的,你缕述得一字不差。因为,我记起来啦,我们先头曾简短触及过这样的说法。[a5]那些谎称自己掌握言辞技艺的人觉得,这个[看似如此]才头等重要。
苏 而且,你至少细致涉足过那个提西阿斯本人,因此,让这提西阿斯也来对我们说说吧——他会说,[273b]看似如此不过就是杂众所以为的东西。
斐 可不就是吗?
苏 看来啊,由于他发明了这个既聪明又富有技艺的东西,他才写道:假若某个体弱但勇敢的人将一个强壮但[b5]胆小的人打翻,抢去他的外套或别的什么东西,[两人]被带到法庭后,双方都必须不说真实。胆儿小的那个当说,他不是单单被这勇汉打翻,那个[勇敢的]则反驳这个[说法],[说]当时就他俩,而且得充分用上那个[273c]众所周知的[说法]:“像我这样[体弱]的人怎能对这样[强壮]的人动手啊?”强壮的那个当然不会提到自己的怯懦,而是试着扯个什么谎,尽快递给对手某种反驳[机会]。关于其他事情,有技艺地言说的东西也就是[c5]诸如此类而已。难道不是这样吗,斐德若?
斐 怎么会不是呢?
苏 哇哦,看来,提西阿斯或者无论别的碰巧谁——无论人们管他叫做什么名——发明了一种多么厉害地隐藏起来的技艺啊。可是,友伴,对这种人我们[273d]究竟该说还是不该说……
斐 说什么样的事情?
苏 说:“提西阿斯哟,在你路过[这儿]以前,我们碰巧老早就在说,这个看似如此其实恰巧在多数人那里才出现,因为它与真实相同。不过,[d5]我们刚刚才详细阐述过,无论在哪儿,唯有已经知道[什么是]真实的人才最美地精通如何发现种种相同的东西。所以啊,如果关于言说技艺你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要说,我们会听,如果没有,我们就会信服我们这会儿详细阐述过的东西,亦即:除非把听[自己说话]的人的[273e]天性数清楚,并能够按[其]形相来划分实际存在的[天性],凭靠一个型相去把握每个单一个别[天性],一个人绝不会有技艺地言说[这些东西]到世人所能达到的地步。而且,没有经过大量勤奋[学习],一个人也绝不会[e5]掌握这些东西。明智之人刻苦磨练自己,必须不是为了对世人能说会道和呼风唤雨,[269]而是为了有能力言说讨诸神喜欢的东西,尽自己所能做让神们高兴的任何事情。可以肯定,提西阿斯啊,比我们更智慧的人说过,有脑筋的人才不会一门心思[274a]对奴仆般的人献殷勤呢——除非有别的次要考虑,而是对好主人和出身好的主人献殷勤。所以啊,如果这条循环之路漫长的话,你别吃惊。毕竟,为了这些[讨神们喜欢的]伟大事情,[获得修辞技艺]必须循环而行,而非你以为的那样[有捷径可走]。何况,如[我们的]这番说法所说,只要一个人有意愿[循环而行],[讨世人喜欢]这样的事情也会[a5]因那些[讨神们喜欢的]事情产生出最美好的东西。
斐 倘若的确有谁能够[做到],苏格拉底,我觉得你说得太美啦。
苏 可是,对企望得到美好东西的那些人来说,无论经受[274b]什么落到自己头上的遭际,都是美好的事情。
斐 那倒是。
苏 那么,关于说话有技艺还是没技艺的事情,[说这些]该足够了罢。
斐 [b5]岂不就是么?
苏 那么,还余下书写得体与不得体的事情,亦即如何写才会美,如何写则会不得体,不是吗?
斐 没错。
苏 那么,你知道在言辞方面如何才会非常讨神喜欢吗——[b10]无论是在行为还是言说方面?
斐 一点儿不知道,你呢?
苏 [274c]我倒可以讲讲我从前人那儿听来的事情,他们自己就知道[关于书写如何才得体的]真实。如果我们自己会发现这真实,属人的歧见纷扰还会让我们操心吗?
斐 你提了一个可笑的问题——不过,说说那个你说你听来的事情吧。
苏 [c5]好吧。我听说,在埃及的瑙克拉提斯[270]一带,曾有某个古老的神,属他的那只圣鸟叫做白鹭,这精灵本身名叫忒乌特[271]。正是他第一个发明了数目、计算、[274d]几何和天文,还发明了跳棋和掷骰子,尤其还有文字。再说,当时整个埃及的王是塔缪斯,他住在这个上[埃及]地的一座大城——希腊人管它叫埃及的忒拜,把塔缪斯叫阿蒙[272]。[d5]忒乌特去见塔缪斯,展示他[发明]的诸般技艺,说得让这些东西传给其他埃及人。于是塔缪斯便问,每项发明会带来何种益处。可是,忒乌特一一列举时,塔缪斯觉得说得美就夸,觉得说得[274e]不美就贬。
塔缪斯就忒乌特的每项发明说了许多,有褒有贬,细说恐怕就会话太长。且说当说到文字时,忒伍特说:“大王,这个是[e5]学识,会促使埃及人更智慧,回忆力更好。因此,这项发明是[增强]回忆和智慧的药。”塔缪斯则说:“极有技艺的忒乌特啊,有能力孕生种种技艺是一回事,有能力判定给将要利用技艺的人带来害处和益处的命份,是另一回事。眼下啊,[275a]你作为文字之父出于好意把文字能够[做]的事情说反啦。毕竟,由于忽略了回忆,文字会给学过文字的人的灵魂带来遗忘。何况,由于信赖书写,他们从外仿制不属己的东西,而非自己从内回[a5]忆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你发明这药不是为了回忆,而是为了记忆。你让学习者得到的是关于智慧的意见,而非智慧的真实。毕竟,由于你[发明文字],学习的人脱离教诲,听了许多东西,以为自己认识[275b]许多东西,其实对许多东西毫无认识,结果很难相处,因为他们成了显得有智慧的人,而非[真的是]智慧的人。”
斐 你制作言辞真轻松呃,苏格拉底,什么埃及的或者随便哪个地方的——只要你愿意[制作]。
苏 [b5]哎哟,亲爱的,多多纳的宙斯庙中人讲过,最初的预言出自橡树的话。毕竟,当时的人啊,不像你们这些如今的年轻人那样聪明,他们单纯得听棵橡树或岩石[说话]就满足了——只要[275c]它们说的是真实。[273] 在你呢,大概就要分辨说的人是谁啊,来自何处啊。毕竟,为什么你不仅仅只看这件事情即[他说的]是那么回事抑或不是那么回事呢?
斐 你责骂得正确,而且我觉得,关于文字的事情,确实是像那位忒拜人所说的情形。
苏 [c5]所以,那个以为自己会在书写中留下技艺的人,以及反过来,那个接受[书写]的人[以为]在写下的文字中会有什么清楚牢靠的东西,恐怕都太过于[头脑]简单啦——成文的东西涉及的不过就是已经知道的东西,如果他以为,成文的言辞会让人[275d]更多地记住这些东西,他就实在没有明白阿蒙的预言。
斐 [说得]太正确啦。
苏 毕竟,斐德若,书写的这副模样有点儿可怕,[d5]真的与绘画相同。绘画的子女们立在那里仿佛活人儿,但倘若你问什么,他们却威严地缄口不言。[书写的]言辞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你兴许会以为,他们会言说他们思考所得的什么东西,可如果你想要学习时问他们说的某种东西,他们仅仅[只能]指示[这]一个某种东西,而且始终是[这]同一个东西。再说,[某种东西]一旦写[275e]下来,整个[这写下的]言辞就以相同方式到处传播,传到已经懂[那个东西]的人那里,也传到根本不适合以这样的方式懂[那个东西]的人那里——[写下的言辞]并不懂得该对哪些人说、不该对哪些人说。要是遭到莫须有的责难或不义的辱骂,[写下的言辞]总得需要[自己的]父亲来救助。[e5]毕竟,[写下的言辞]自己既保护不了自己,也救助不了自己。
斐 你说的这些太正确啦。
苏 [276a]是吗?那么我们不妨来看看另一种言辞,它是这种言辞的胞兄——既看看它是以何种方式产生出来的,也看看它天生比这种[言辞]好多少、能力强多少,好吗?
斐 你说的是哪种言辞?它是怎样产生出来的?
苏 [a5]用知识写在学习者灵魂中的那种[言辞],它有能力保护自己,而且懂得对哪些人该说、对哪些人该缄口不言。
斐 你说的是那种明白人的言辞,这种言辞是活生生的,富有灵魂气息,由此成文的东西兴许应该正确地说成是一种映像。
苏 [276b]完完全全如此。你对我说说看:那个有心智的农人——他珍惜自己的种子,希望它结出果实——会趁夏日严肃地在阿多尼斯园子下种,[274] [然后]怀着喜悦的心情看着园子在八天里美美地生长呢,[b5]抑或甚至当他播种时,他做这些不过是好玩和为了过阿多尼斯节欣喜?若是严肃地播种,他是不是会运用农作术把种子播在合宜的土壤里,满怀热爱等待播下的种子八个月后成熟?
斐 [276c]肯定会这样啊,苏格拉底,他会严肃地做这些事情,如你所说,换一个人则会换一种方式去做。
苏 我们会说,拥有关于正义、美和善的知识的人对待自己的种子反倒不如那农人[c5]有心智?
斐 起码[我们]不会[这么说]。
苏 那么他就不会怀着严肃的目的把这些[知识]写在墨色的水里,靠苇竿笔用[写下的]言辞播种,因为,[写下的]言辞既没能力在论说中救助自己,又没能力充分传授真实。
斐 [c10]不会,看似如此[不会]呃。
苏 [276d]肯定不会。毋宁说,在文字园子里,看来啊,他为了好玩才播种和书写——如果要写的话,不过为了自己储存记忆,以备走向忘性大的老年,也为每个人能跟踪同样的足迹。[d5]看着自己的[文字园子]抽芽,他会感到快乐。别的人需要别的好玩,[比如]让自己泡在会饮中以及别的与这类是兄弟的事情中——而这个人呢,看来啊,他不会玩儿这些事情,而是靠玩儿我说的那些事情度过生命。
斐 [276e]与平常的好玩儿相比,苏格拉底,你说的好玩儿太美啦——这是有能力在言辞中玩儿,讲述编出来的关于正义以及你说的其他东西的故事。
苏 的确如此,亲爱的斐德若。不过我以为,[e5]就这些严肃的事情而言,还会有比这更美好得多的:有人凭靠应用辩证术的技艺拽住一颗合宜的灵魂来种植,用知识播种言辞——这些言辞足以救助自己和[277a]种植它的人,而且不会不结果实。换言之,由于[这种播种]会在别的性情中生长出别的言辞,这些言辞足以给[自己]拥有的种子带来永远不死,给拥有[这种子]的人造就幸福,这[种播种]是世人可能享有的极大幸福。
斐 [a5]你这会儿说的这个的确更美好得多。
苏 那么,既然我们就这些已经取得一致,斐德若,我们现在有能力来判定那些事情了。
斐 哪些事情?
苏 正是为了看清楚那些事情,我们才走到这样一点这儿,[a10]即我们应该如何检查针对吕西阿斯的涉及书写[277b]言辞的指责,以及检查这些既可以写得有技艺也可以写得没技艺的言辞本身。在我看来,究竟有技艺还是没技艺,已经恰切地搞清楚了。
斐 显得是这样呃——不过,你还是再提醒我一下[搞清楚的]是怎样的吧。
苏 [b5][在说和写]之前,一个人应该知道说或写所涉及的各个事物的真实,逐渐有能力按其本身来界定每个事物;应该通过界定进一步懂得[如何]按形相来切分[每样事物],直到不可再切分;应该按相同的方式透视灵魂的天性,[277c]找出切合每种天性的[言辞]形相;应该这样来立言和遣词:给五颜六色的灵魂提供五颜六色、谐音齐全的言辞,给单纯的灵魂提供单纯的言辞——在这之前,一个人没可能有技艺地掌控言辞这个族类,以符合[c5][言辞]已然长成的如此天性,要么为了教诲某种东西,要么为了劝说某种东西——先前的整个说法就是如此给我们揭示的。
斐 这一点显得是怎样的,完完全全正是如此。
苏 [277d]关于言说以及书写言辞究竟是美好的事情抑或是可耻的事情,以及何以会成为理应受到谴责的事情,何以才不会,刚刚前不久说过的东西不是已经搞清楚了吗?
斐 [d5][搞清楚的是]哪类事情啊?
苏 吕西阿斯也好,别的谁也罢,已经写过也好,将要写也罢,替常人写也好,替民事写也罢,立法也好,写治邦文书也罢,如果这个写手以为[自己的]文字中有什么极为牢靠、明晰的东西,那么,他就当受到如此谴责——无论是否有谁[d10]说出谴责。毕竟,无论醒着还是在睡梦中,只要对正确[277e]与不正确、坏与好稀里糊涂,就绝对逃脱不了[有谁]凭靠真实提出的谴责,哪怕乌合之众全在捧他。
斐 当然逃脱不了。
苏 [e5]其实啊,有人会认为,在写下的言辞中——无论写的是任何什么题目,必然得有许多好玩儿的东西。一篇写下的言辞——押韵也好不押韵也罢,要是像行吟诗人表演那样言说的东西,既无探究也无教喻,只图个说服,就根本算不上很严肃的言辞。毋宁说,[278a]这类写下的言辞最好的实实在在也不过是让人记得已经知道的东西而已。[他认为]唯有为了让人学而时习之而教诲和讲解正确、美、善的东西,并把这些实实在在写入灵魂,[写下的言辞]才算得上是清晰、[a5 ]完善的严肃东西。[这人还认为]这样的言辞应该被说成是[作者]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第一,一旦言辞出自他内心并被[自己]发现,言辞就是他自身[灵魂]中的东西;第二,这言辞的某些子女[278b]及其兄弟会在其他人的别样灵魂中按其所能地植根生长。所以,这人会让自己告别所有别的言辞。这样一个男人呵,斐德若,恐怕正是我和你会祈求的吧——祈求你和我应该成为这种品质的人。
斐 [b5]当然啊,我会千方百计希望和祈求你所说的[这件事]。
苏 关于言辞的事情已经让我们玩儿出分寸啦。[275] 你呢,去指教吕西阿斯吧,[说]我们俩下到女仙们的涌泉和缪斯祭坛,听了这番言辞,我们高兴得[278c]要对吕西阿斯和无论别的哪个编织言辞的人说——甚至对荷马以及无论别的哪个编织念诵的诗或歌咏的诗的人说,第三还要对梭伦以及凡用治邦言辞撰写文书——他们叫做法律——的人说:如果一个人在编织[c5]这些言辞时自己知道真实的东西何在,如果所写的东西被交付辩驳时能够救助自己,如果自己能够通过言说来显示[自己]所写的东西其实微不足道,那么,这样[言说和书写]的一个人就实不该被说成靠这种[写下的]东西[278d]得到[自己的]称呼,毋宁说,[他得到称呼]靠的是他严肃对待的那些[口说的]言辞。
斐 那你派给他什么样的称呼?
苏 叫做有智慧的吧,斐德若,我觉得太大啦,只有神当得起——要不称为热爱智慧的或[d5]诸如此类的什么,兴许更切合他自身,[与其天性]更合拍。
斐 这才绝不会不符合[他的]天性。
苏 反过来,要是一个人除了自己编织或写的再没有任何更值得看重的东西,[对自己的言辞]没完没了地颠来倒去,凑在[278e]一起,然后又取走,[对这种人]你会公正地把他叫做诗人或写文章的文人或法律文书吧?
斐 怎么不会?
苏 那么你就去指教你那位友伴吧。
斐 [e5]可你呢?你会怎么做?毕竟,我们不应该忽略你那位友伴哦。
苏 哪个[友伴]?
斐 漂亮的伊索克拉底[276]啊! 你会对他传达什么,苏格拉底?我们该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 [e10]伊索克拉底还年轻,斐德若。不过,对[279a]他嘛,我倒有预言,愿意说说。
斐 [预言]什么样的事情?
苏 我觉得,就天赋方面而言,他的言辞水平比吕西阿斯更高,而且秉有更为高贵的品格。[a5]所以,就他如今尝试的那些言辞来看,待他年齿渐长,如果他会超过那些接触言辞已多有时日的人有如成人超过小孩,不会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如果他不以这些为满足,某种更为神样的冲动会把他引向更伟大的事情。毕竟,凭靠天性,亲爱的[斐德若],某种热爱智慧的东西已经内在于[279b]这个男人的思想之中。因此,这些就是我要从这儿的神们传递给我的乖乖伊索克拉底的[话],而你呢,就把那些话传递给你的吕西阿斯吧。
斐 就这么着。不过,我们走吧,这会热劲儿[b5]已经变得较温和啦。
苏 我们走时向这儿的[神们]做个祷告才恰当吧?
斐 那还用说?
苏 敬爱的潘神,以及其他[寓居]这儿的神们,祈请赐予我从内心里面变得美好——无论我有何身外之物,[祈请]让它们与我的内在之物[279c]结友。但愿我把智慧之人视为富人,但愿我拥有的金子不多不少是一个明智之人能够携带和带走的那么多。
我们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斐德若?对我来说,毕竟,祈求[c5]得顶有分寸。
斐 替我也祈求这些吧——朋友的东西是共通的。[277]
苏 我们走吧。
[1].无从考证此处的克法洛斯是否确有其人,他与《理想国》中的克法洛斯同名,一般认为不是同一个人,但许多研究者认为这个名字暗示了《帕默尼德》与《理想国》的关联。
[2].克拉左美奈坐落在小亚细亚西岸,是古代希腊人在雅典人的领导下建立的伊奥尼亚十二城邦之一。哲人阿纳克萨戈拉是著名的克拉左美奈之子,他在苏格拉底少年时移居雅典,并且教导说“努斯”(nous)是万物的原因。
[3].毕里兰佩斯是柏拉图的继父,是贵族家庭继承人,也是伯里克勒斯的朋友。他于公元前5世纪晚期积极参与雅典政治。安提丰是柏拉图的母亲与继父所生,因此是柏拉图、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的弟弟。
[4].毕托多罗斯是伊索罗科斯之子,是雅典在公元前427年派到西西里的一个将领,后来在公元前425年至前424年雅典与西西里和解后,被雅典人放逐。公元前421年“尼西阿斯和约”的签订者之一名叫毕托多罗斯,此时也可能驱逐令已作废。柏拉图在《阿尔喀比亚德》119a提到毕托多罗斯给芝诺付钱求教。
[5].梅里特是雅典的一个特殊的“区”,坐落着雅典城的很多著名建筑,也包括雅典卫城。
[6].泛雅典娜节每年仲夏举办,用来纪念雅典娜女神,是增强雅典人凝聚力的公共活动。每四年一度的大型庆典活动叫“泛雅典娜大节”,庆典包括游行与竞技。
[7].这个词表示芝诺不仅是帕默尼德的弟子,也是他的情伴。
[8].克拉枚寇位于城邦的西北角,是雅典人认为的最佳安葬地,也是雅典娜大节游行的起点。
[9].明确提到名字的对话参与者有五人:帕默尼德、芝诺、苏格拉底、毕托多罗斯、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在129d说“我们是七个”,所以这里所说的其他几人是两个无名同伴。
[10].公元前404年,雅典在伯罗奔半岛战争中败给斯巴达后,由柏拉图的叔父克里提阿斯领导的“三十人”接管雅典。三十人短暂而血腥的恐怖政制终结于公元前403年初,这些人陆续全部被处决。对话中的亚里士多德不是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而是“三十人”中较为极端的一个。
[11].原文为ei hen esti,有两种译法,第一种是“如果[它]是一”(即整全是一),即把“一”作为谓词,“是”作为系词;第二种是“如果一存在”,即把“一”作为主语,句子为存在句。
[12].原文为auto kath’ auto,是柏拉图对形相的限定。对参《斐多》75d提及形相的地方,苏格拉底的措辞是:“盖上这个‘本身所是(auto ho esti)’封印的所有东西。”
[13].参有(metalambanō)和分有(metechō)相区别,前者对应生成,后者对应存在。
[14].希腊文此处是复数,直译为“诸相似者自身”。洛布版意译为单数形式的“绝对的相似者”,英译本一般都保留复数形式。这里柏拉图用复数来指称“绝对的相似者”自身有些奇怪,但还有译本指出《斐多》74c1也有类似用法,并不影响其意指。
[15].原文为chōris,表示分离与独立。还出现在130b2、3、4,这个词是爱利亚哲人帕默尼德本人在残篇8中提到多时用到的术语。
[16].原文为aporia,即困惑的、疑惑的处境,即一种“若有所失”无处可逃的状态,年长的苏格拉底经常声称自己处于这种状态,也经常将其他人引入这种状态(如《美诺》80a-d)。这个词是《帕默尼德》(共六次用到其名词或动词形式),乃至许多其他柏拉图作品中的关键词。
[17].时日(hēmera),也有“日光”之意。苏格拉底此处举这个例子是为了借助一个非质料性的东西说明形相既可以保持整一性,又可以分殊于各事物。
[18].“理念”的原文为idea,在本篇中出现在132a2、133c8、134c1,替代eidos和genos,一般学者认为这个词与后者有别,更侧重于本质、特征,而非“类”。又见于《理想国》507c、596b。
[19].“存在”的原文为ousia,这个词在这里首次出现在本篇对话,这里引入“存在”来限定每个东西的绝对性。这个词后来成为专指“存在”的哲学术语。
[20].“思辨”的原文为dialegō,既是一般日常性的交谈、谈话,也是更有哲学意味的使用辩证法。
[21].此处的“交谈”用的是dialegō的分词形式。
[22].参《斐德若》279a,对修辞家提出的最高要求。
[23].“若是多”的原文为ei polla esti,兼有“若多存在”和“若是多”的意思。参本篇128d注释。
[24].伊比科斯(Ibycus)身世不详,约生活于公元前6世纪,居住在萨摩斯岛,写过许多诗歌,尤以情诗著称于世。西塞罗曾说他“比其他诗人更洋溢着爱的激情”。
[25].生成、成为、变成、变得。表示流变,与“是/存在”相对。
[26].‘一’和整全,原文为hen te kai holon。还出现在下文157e。
[27].“我们已经描述的那样”指151e7-155d6。
[28].刹那(to exaiphnēs),指运动和静止之间的特殊一刻。
[29].按照通常理解,一个东西是许多东西的一部分,意味着它是其中一员,这意味着把许多东西视为一个集合体。但此处的前提是,多不是整一,不能视为集合体,必须视为许多个个体。那么,一个东西要成为这许多东西的一部分,意味着它是每个个体(也包括它自身)的一部分。
[30].就多的自然来考察多,而非就多的形相,因为形相强调共性,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多就具有了同一性,而此处强调自然,维持多的无限性。
[31].“若一不存在”原文为ei hen mē esti,“若非一不存在”原文为ei mē hen mē estin。
[32].在这组假设中,“不存在”等于“不是”,而不是“无”。
[33].肖里(Shorey,1891)提出此处应补一个否定词mē,伯内特本增补了这个否定词,作‘它分有非存在’。
[34].关于普罗塔尔科斯和斐勒布,皆史无记载。据本文,普罗塔尔科斯是卡利阿斯之子,修辞家高尔吉亚的学生。“斐勒布”这个名字极罕见,字面义“爱男孩”。
[35].据异文,应作“我的善与你的善之间”;据文脉,应作“我的论点与你的论点”。
[36].化用谚语,可以有两面理解:不要唤醒邪恶的东西,或不要惊动神圣的东西。
[37].“不死的和不朽的”是荷马套话(参《伊利亚特》8.539,《奥德赛》5.136)。
[38].“神迷”字面义为“里面有个神”。
[39].“型相”的原文为idea,后文eidos则译为“样式”。
[40].“更短”,抄件原作“更慢”。
[41].参《斐德若》274c-275b。
[42].“卡利阿斯”,不能确定是不是《普罗塔戈拉》里提到的那个卡利阿斯。
[43].“第二次航行”,即次级选择或权宜之计,是依靠自己划桨而不依靠风,参《斐多》99d,《治邦者》300c。
[44].另一个译法“对我们来说,我们所有人的困惑是目前问题的终结”。
[45].另一识读“如果它们随便哪个是好的”。
[46].“共同的生活”通常指“快乐与思想混合的生活”。
[47].“种类”(genos)与前文“样式”(eidos)不同:前者是“生成、起源、变化”的同源词,后者是“观看、形式”的同源词。
[48].毕达哥拉斯派术语,表示可以用同一标准衡量。
[49].“这位女神”或指阿芙罗狄忒,或指阿芙罗狄忒的女儿和谐女神和季节女神(赫西俄德,《神谱》937、975)。
[50].“代言人”本义即预言家。
[51].或以为这个观点属于阿纳克萨戈拉,或以为包括克塞诺芬尼、赫拉克利特、毕达哥拉斯或毕达哥拉斯学派等。
[52].或以为是高尔吉亚和克里提阿斯之类的智术师,或以为指无神论者狄亚戈拉斯和伊壁鸠鲁。
[53].带有玩笑意味,大概是用典,参埃斯库罗斯《阿伽门农》899。
[54].即混合的种类,参本篇22c。
[55].希腊文“遗忘”有双重含义:“疏忽”与“遮蔽/逃离”。其反义词为“真实/真理”。
[56].“那个男人”可指卡利阿斯,可指斐勒布,可指高尔吉亚。
[57].意译为“已经为我们所熟悉”。
[58].“无心”,原文为anoia,即丧失本心或没有理性,疯狂或愚蠢,通常被校订为“无知”(agnoia),伯内特本即如此,48c2、49c2、d9 和e6 四处同例。对话中大量出现以nous为词干的词汇。
[59].见《伊利亚特》18.108-109。
[60].参《伊利亚特》4.453。
[61].依宴饮礼,先喝三杯酒,第三杯献给宙斯。后来,第三次即被视为幸运之数,表示事情完成。
[62].法勒雍是雅典的港口,步行去雅典大约一小时。
[63].阿波罗多罗斯是苏格拉底的弟子,心地质朴、诚挚,性格柔弱,易动感情。
[64].阿伽通是公元前5世纪晚期著名肃剧诗人(约前445—前400),公元前416年,他的第一部肃剧得奖。
[65].阿尔喀比亚德是雅典著名政治人物,当时大概三十多岁。
[66].格劳孔可能是柏拉图的长兄,当时柏拉图才十二岁,格劳孔的年纪不会差柏拉图太远。
[67].居达忒奈昂在雅典南区,阿里斯托德摩斯是苏格拉底的崇敬者。
[68].古希腊的同性恋关系并非是两个年龄相若的成熟男人之间的恋情,而是成年男子与少年之间的恋情。主动一方的成年男子被称为“爱欲者”,被动一方的少男被称作“被爱欲者”。
[69].伯内特本的原文是to malakos[软蛋]。另有抄本作manikos[疯癫的人],与下文的说法吻合。
[70].谚语原文为“好人办宴好人不请自来”。阿伽通的名字与“好人”(第二格)同音。
[71].“肆心”(hubris)这个词通常指轻漫、挖苦甚至欺负的行为,用法较宽泛,从傲慢、放肆(尤其性骚扰)到渎神。
[72].语出荷马,《伊利亚特》17.586-588。
[73].荷马,《伊利亚特》2.408-409,亦参3.179。
[74].《伊利亚特》10.221-225。
[75].厄吕克西马科斯是个医生,雅典人。
[76].希腊人会饮时躺在床上,上半身朝左,左肘靠在左边的垫子上,用右手从床的左边桌子上拿东西吃喝。
[77].泡萨尼阿斯是雅典人,与阿伽通关系暧昧。
[78].阿里斯托芬是著名谐剧诗人(约前445—前388),曾写作谐剧《云》(公元前423年)讽刺苏格拉底,写作《地母节妇女》(公元前411年)讽刺阿伽通。
[79].“你们”指阿伽通和阿里斯托芬。
[80].斐德若是智术师希琵阿斯的崇拜者。在柏拉图作品之外,有关斐德若的材料极少。
[81].《欧里庇得斯辑语》488:“这故事不是我的,而是我母亲的。”
[82].“爱若斯”(erōs)原义指任何强烈的欲望,尤其指向性爱对象,也被拟神化为神——所谓的“爱神”。但本篇对话的基本主题之一是:爱若斯是否是神。所以,erōs这个关键词将根据文脉分别译为“爱欲”或“爱若斯”以及“爱若斯神”。
[83].普罗狄科是著名智术师。
[84].狄俄尼索斯隐喻酒,阿芙罗狄忒隐喻性。
[85].见赫西俄德《神谱》116-120,斐德若的引用掐头去尾。
[86].阿库西劳斯是公元前5至前4世纪的纪事家,将赫西俄德的《神谱》改写成散文。
[87].帕默尼德是著名自然哲人(约前515—前445)。
[88].阿尔喀斯提斯的丈夫阿德墨托斯命定早早病死,阿波罗将命定神灌醉,然后说服命定神让阿德墨托斯摆脱早死之命。命定神们答应了,但条件是得有一人替死。其父母虽然年老,也不肯替死,唯有妻子阿尔喀斯提斯愿意。神们后来嘉奖她,让她死后回生。参见欧里庇得斯的《阿尔喀斯提斯》。
[89].俄耳甫斯是希腊神话传说中著名的弦琴诗人,其歌声能令铁树发芽,兽石感动。其妻欧律狄刻(Eurydice)被蛇咬死,俄耳甫斯虽然怀念甚切,仍然活足天年才到阴间,求冥王准他带妻子回人世。
[90].按《奥德赛》11.467以下的说法,阿喀琉斯同其他死者一起去了冥府,而非幸福岛。
[91].参见《伊利亚特》9.410-416,亦参18.95以下。
[92].参见《伊利亚特》2.673,尤其11.786以下。阿喀琉斯与帕特罗克洛斯有爱欲关系是后来的说法,在荷马笔下两者仅有英雄间的友谊。
[93].柏拉图玩了一个隐晦的谐音游戏,阿喀琉斯死在帕特罗克洛斯之后,而非死在他的尸身之上。
[94].参见《伊利亚特》2.673,11.786。荷马的确说帕特罗克洛斯年长于阿喀琉斯,但没说年长很多,更没说两人有同性恋关系。
[95].阿芙罗狄忒是宙斯和狄俄涅所生,被许配给火神赫斐斯托斯,后与战神阿瑞斯私通,私生子就是爱若斯(参见《奥德赛》5.266以下)。
[96].在雅典有两座阿芙罗狄忒庙,一座在城中小丘上,是属天的阿芙罗狄忒庙,属民的阿芙罗狄忒庙在雅典卫城西南山坡上的功业庙下面。
[97].指没有母亲。
[98].厄利斯和波伊俄提阿都是希腊南部的城邦。
[99].伊奥尼亚指小亚细亚沿岸的中部地区及其周边岛屿,柏拉图写《会饮》时仍在波斯人治下。
[100].阿里斯托吉通爱上美少年哈尔摩狄俄斯,僭主希琵阿斯(Hippias)的兄弟希帕库斯(Hipparchus)夺宠不成,凌辱这两位爱友。两位少年谋划刺杀希琵阿斯和希帕库斯,但仅成功杀掉希帕库斯。
[101].圆括号表示古版中注释家的文字。
[102].参见《伊利亚特》2.71。
[103].“泡到这里”的原文是“暂停、停下来”,发音与泡萨尼阿斯的名字相近。为体现这一谐音,故译作“泡到这里”。
[104].“同音谐韵”意为利用两个语词的同音异义玩语言游戏,这种言辞技巧据说是高尔吉亚的发明。
[105].通常的说法是“相同者欲求、爱欲相同者”,即所谓物以类聚。
[106].阿斯克勒皮俄斯是传说中的神医。
[107].赫拉克利特(前550—前480)是有名的“晦涩”思想家。
[108].参见赫拉克利特《辑语》B51。
[109].“两者”既可能指大地和太阳,也可能指男女两性。
[110].参见《奥德赛》11.305-320,《伊利亚特》5.385 -391。厄斐阿尔忒斯是巨人之一,本来是个鬼,夜里潜入人的胸膛,使得人呼吸困难。
[111].参见《奥德赛》11.307-320:巨人们谋划推翻诸神,爬到天上,宙斯和他们打了十年,才用雷电灭了他们。
[112].阿波罗代表了与医术相关的神,他是医神阿斯克勒皮俄斯的父亲。
[113].蝉的生殖方式并非如此,柏拉图可能把蝉与蚱蜢搞混了。
[114].阿里斯托芬在谐剧中说治邦者年轻的时候都热衷搞同性恋,是嘲笑的说法(参见《骑士》875-880)。
[115].“象姑”即男同性恋中的被动一方。
[116].赫斐斯托斯是火神,掌管锻艺和手工艺。
[117].公元前385年,拉刻岱蒙人入侵伯罗奔半岛北部名城曼提尼亚(Mantineia),强行把当地人分成四个村庄(色诺芬,《希腊志》5.2.5-7)。
[118].一句话中重复三次用同一个动词,是高尔吉亚的修辞风格。
[119].“任何人”与“只有一种”在修辞上形成对比,这是高尔吉亚式的修辞风格。
[120].语出《奥德赛》17.218:因为神明总是让同类与同类相聚。
[121].克罗诺斯是天和地的儿子,宙斯的父亲——伊阿佩托斯是宙斯的兄弟(参见赫西俄德《神谱》134以下、507以下)。
[122].见《伊利亚特》19.92-93。
[123].这段言辞显得繁复,因为阿伽通采用了所谓交错配置的修辞手法:神与人、行不义与遭受不义交错。
[124].语出品达的名句,但智术师们特别喜欢这句,把它当作高尔吉亚的话来引用。
[125].阿瑞斯是战神,语出索福克勒斯《提厄斯特斯》,但原文说的是“敌不过”阿娜昂克(必然女神),而非爱若斯。
[126].语出《欧里庇得斯辑语》663。
[127].这句引语出自哪位诗人不详。
[128].这诗句可理解成阿伽通自己的,也可能是他引用的,出处不详。
[129].节庆和歌舞指常见的祭献狄俄尼索斯的庆典。
[130].这里采用的是铺排成对同义词或近义词的修辞手法。
[131].“援手”指水手,与上句的“舵手”都用的是海战比喻。
[132].“护卫”“救助”用了陆战的比喻,与前面比喻海战的“舵手”和“援手”对衬。
[133].这段结尾颂辞(197d1-e5),总体风格十分接近高尔吉亚的一段葬礼演说。由成对颂句和铺陈的颂词构成,讲究对称、节奏和音韵。
[134].苏格拉底戏仿阿伽通的修辞,一个词在一个句子里重复三次。
[135].高尔吉亚是著名智术师(约前485—前380)。
[136].蛇发女妖戈尔戈(Gorgon)能使目光所及的一切变成石头(《奥德赛》11.632-634),苏格拉底利用高尔吉亚与戈尔戈在发音上的谐音,比喻高尔吉亚的言辞有如蛇发女妖般厉害。
[137].语出欧里庇得斯,《希珀吕托斯》612。
[138].苏格拉底用了一个很长的假设从句。
[139].第俄提玛极有可能是虚构出来的人物,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受宙斯敬重的”或者“敬重宙斯的”,“曼提尼亚(mantineia)”这个地名与“预言者(mantis)”同源且发音相近。
[140].这场瘟疫发生在公元前430年。
[141].“精灵”(daimōn)在荷马笔下属于诸神之一,基本含义与命数相关,主管神赐给某个人的幸福或不幸福的命。
[142].墨提斯(Mētis)原意为“发明”“想法”“一闪念”“办法”,珀罗斯(Poros)的词源与动词“突然看到、听到、感觉到”(peirein)相关,其对应的词是“困境”“困惑”。
[143].佩尼亚(Penia)和珀罗斯(Poros)在希腊文中是一对反义词。
[144].针对阿伽通所谓的“水一般柔[湿润]”。
[145].“型相”的原文为idea,与“形相”(eidos)不是同一个语词,即便有时语义相同。
[146].“制作”与“诗”是同一个语词,“制作者”与“诗人”是同一个语词——第俄提玛巧妙地利用了这个语词的两个词义项。
[147].引领命运的女神共三位,第一位注定命运,第二位搓命线,第三位在人将死时剪断命线(参见《伊利亚特》24.209 -210;赫西俄德,《神谱》904 -906)。助产女神是掌管生产(顺产或难产)的女神;卡洛娜(Kallonē字面含义是“美”)是掌管分娩的“阿尔忒弥斯—赫卡忒(Artemis-Hecatē)的崇拜之名”。
[148].“正在孕育的人”是阳性分词作名词,并非指女人,而是泛指世人。
[149].参见206a。
[150].“要流芳百世”出自哪位诗人不详,也可能是第俄提玛自己编的诗句。
[151].科德罗斯是传说中的雅典国王墨兰托斯(Melanthus)的儿子,斯巴达人入侵雅典时身为雅典国王。德尔斐神谕说,要是雅典国王战死,雅典就会得胜。于是,斯巴达人入侵雅典时小心避免不要伤及科德罗斯,他却脱下王袍,扮成匹夫进入敌阵故意送死。
[152].此系重言,出自哪位诗人不详,也可能是第俄提玛自己编的诗句。
[153].吕库尔戈斯是斯巴达典章制度的奠立者,其子女指的就是其奠立的典章制度。
[154].挽救斯巴达指吕库尔戈斯使得斯巴达拥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
[155].著名的雅典治邦者(约前640—前560),王族出身,据传是雅典政制的创立者。
[156].缠飘带在头上,在雅典是比赛得胜的标志或者祭神的表征。
[157].这种粗话表达的是恼怒。
[158].“凉碗”(把酒镇凉的器皿)用于盛纯酒,实际喝的酒要兑水,兑水前,酒就盛在凉碗里。
[159].八克度大约两升多。
[160].出自《伊利亚特》11.514-515。
[161].这发誓语式在谐剧中常见,带有流氓腔。
[162].“西勒诺斯”经常与贪图感官享乐的萨图尔(Satyr)混用,有说是萨图尔们的父亲——萨图尔通常比较年轻。“西勒诺斯塑像”是四角石像,脸上长胡子,通常摆放在圣殿或住宅前,也常常作为工艺品摆在店铺门前,因为他肚子里藏着各种神像。
[163].马尔苏亚是传说中的乐师,曾参加音乐比赛挑战潘笛之神阿波罗的智慧,结果失败。
[164].萨图尔的“肆心”通常指性行为。
[165].传说奥林波斯是马尔苏亚的学生(学唱歌)和爱欲者,后成为著名乐师。
[166].科吕班忒斯人是崇拜小亚细亚女神居柏勒(Cybele)的一个神秘群体,祭拜时在手鼓和排箫伴奏下狂跳据说有治疗作用的舞蹈。这种仪式能使得祭拜者解除心中焦虑,回归宁静平和。
[167].塞壬是荷马笔下住在海岛上的半神女妖——女人头的灵魂鸟,歌声神奇迷人,谁听见她们的美妙歌声就会不肯离去,然后慢慢死掉。
[168].这里的“神奇之物”指阿尔喀比亚德自己的身体。
[169].希腊人健身时是裸体,尤其摔跤得抱在一起。
[170].谚语“酒后吐真言”直译为“酒即真实”,后扩展成“酒和孩子即真实”。阿尔喀比亚德的意思是,这句谚语是“酒即真实”抑或“酒和孩子即真实”,都没所谓。
[171].“我看着……”以下,阿尔喀比亚德心绪激动,句子说得不完整。
[172].“以铜换金”系用典(《伊利亚特》6.232-236)。
[173].这里所描写的事情发生时,阿尔喀比亚德大约十九岁。
[174].“坚韧”是节制、勇敢乃至明智的基础,从而是这里的核心德性。
[175].按《伊利亚特》中的描述,埃阿斯是特洛亚战争中的英雄,在他出生的时候,赫拉克勒斯用墨涅亚狮子的皮裹住他,使他除胳肢窝以外浑身不怕刀矛。
[176].阿尔喀比亚德指靠自己的青春引诱苏格拉底。
[177].同桌吃饭暗示两人当时关系异常密切。
[178].引文出自《奥德赛》4.240-243。柏拉图改变了原诗的开头部分,用“坚韧”来概括一切品德。
[179].德利昂位于波伊俄提阿北岸,公元前424年秋天,雅典军队与伯罗奔半岛联盟军队在德利昂发生遭遇战,惨遭溃败,近千名雅典士兵战死(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大的数目)。
[180].拉克斯曾任将官(前427—前425),在公元前418年的曼提尼亚(Mantineia)战役中阵亡。
[181].参见阿里斯托芬,《云》362。
[182].布拉西达斯是公元前5世纪的斯巴达战将,以英勇果敢著称。
[183].特洛亚战争中有两个著名的谋臣,希腊方面是涅斯托尔,特洛亚方面是安忒诺尔。
[184].卡尔米德是柏拉图的舅舅,柏拉图有一篇对话以他命名,其中说到他是个迷人的少男。
[185].欧蒂德谟是一位著名智术师,柏拉图以他命名写过对话。
[186].正是二月初,故有夜长之说。
[187].位于雅典城东门外伊利索斯河边的竞技训练场,后来亚里士多德在此授课。
[188].吕西阿斯(约前450—前380)在雅典号称十大修辞家之一,他留下的演说辞是雅典民主政制时期的重要历史文献。当时吕西阿斯约三十岁,斐德若与吕西阿斯年龄相仿,苏格拉底则五十多岁。
[189].阿库美诺斯是雅典名医厄吕克西马科斯的父亲。
[190].“城里林荫道”这里指体育场里的跑道(非露天)。
[191].厄庇克拉底是雅典城邦的民主政治家,以蛊惑人心的骗子著称,公元前391年因斯巴达使团事件下台。
[192].此句出自品达,《伊斯忒摩凯歌》1.2。
[193].赫罗狄科斯是原籍麦伽拉的著名智术师。
[194].“常人”这里指没有任何手艺(铁匠手艺、鞋匠手艺、写文章或言说技艺)的普通人。
[195].“狗头神”是埃及的民间神,这是苏格拉底爱用的发誓语。
[196].这是一条小溪,流入刻斐索斯(Cephissus)河。
[197].此为盛夏,接近午时。
[198].奥瑞图亚是雅典最早的国王埃瑞克特乌斯的女儿。据传说,她在伊利索斯(llissus)溪畔玩耍时被北风神波瑞阿斯劫走,生下两男两女。
[199].这个人名的前两个音节与希腊词pharmakon[药、神奇物、毒药、解药]的前两个音节相同。
[200].吐火女妖,一译“基迈拉”,出身神族,为厄喀德娜(Echidna)和百头怪所生,具有三种兽性力量:“头部是狮,尾巴是蛇,腰身是羊,嘴里可畏地喷出燃烧的火焰的威力。”(荷马,《伊利亚特》6.179-184)
[201].蛇发女妖共有三位,她们的目光让所见者变成石头——墨杜萨(Medusa)的头就是这样被化为石头的,珀尔修斯(Perseus)砍下这化为石头的头后,这头竟然生出双翼飞马。
[202].“百头怪”(Typhon)是盖娅(大地神)所生的最后一位孩子,有一百个蛇头,能同时发出不同的声音。
[203].“贞椒”又称牡荆(vitex agnus castus),属马鞭草科,开白色或紫色花,带香气。
[204].苏格拉底化用了一行萨福诗句,比较《萨福残篇》2。
[205].按赫西俄德,水泽女仙由天神乌拉诺斯与盖娅所生(《神谱》130),或由天神的血而生(《神谱》187)。阿喀罗俄斯是希腊最长的河流,为三千位河神中最年长者。
[206].所谓“必然”指受爱欲的本能驱使。
[207].“那个习规”指当时人们对同性恋的负面看法。
[208].“做这些事情”指云雨之事。
[209].斐德若的名字(Phaidros)就暗含“神采飞扬”之意。
[210].萨福是著名女诗人,生活在大约公元前7世纪末、前6世纪初。阿纳克瑞翁是公元前6世纪的抒情诗人,比萨福晚生大约四十年。
[211].“文人”与“诗人”相对,指不用格律写作。
[212].雅典的九位执政官曾立下誓言,一旦违反法律,他们就向德尔斐进贡一尊金像。
[213].居普塞洛斯是公元前6世纪末的科林多僭主——他的儿子佩里安德罗斯(Periander,约前657—前587)也是著名僭主。
[214].仿《伊利亚特》1.239阿喀琉斯对阿伽门农的愤怒之言。
[215].居住在希腊北部格努阿(Genoa)地区的利古斯人以爱唱歌闻名,据说打仗时其军队有一半唱歌陪战。
[216].贪吃狂等名称暗示缺乏节制德性。
[217].“水泽女仙附体”指疯癫地欲求或产生欲求的狂热精神状态。
[218].古希腊人说的“干汗”指体育锻炼时或打仗时流的汗,与病人的汗不同。
[219].非常审慎地暗示性方面的谴责:有爱欲的人想让被爱欲者在身体方面特别娇嫩。
[220].“陶片翻了面”源于孩子们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把一个黑白两面的小陶片抛起,看落下后哪一面朝上,由此决定哪些扮官人、哪些当强盗。
[221].“狼爱上羊”可能化用的是《伊利亚特》22.262 -263:“狼和绵羊永远不可能协和一致。”
[222].苏格拉底早先担心自己会脱口而出诗句,现在果然如此。
[223].酒神歌体是抒情诗,由歌舞队伴唱。
[224].伊比科斯生活于公元前6世纪的今意大利南部,以写情诗闻名。
[225].斯忒西科罗斯是大约生活在公元前7世纪末至前6世纪初的抒情诗人,在古代就声望很高,但流传下来的诗作极少。
[226].斯忒西科罗斯曾与荷马一样作诗贬斥海伦,说她私奔特洛亚,引发了特洛亚战争。但民众相信美丽的海伦不可能导致战争,斯忒西科罗斯与荷马一样因此双目失明。斯忒西科罗斯写了一首“悔罪诗”还海伦清白,说她并没上帕里斯的船——没有私奔特洛亚,上船的仅是她的魂影。
[227].“水手”指粗俗之人,只知道满足性欲需要——说某人是“水手”无异于骂人,算一种侮辱。
[228].这里的“自由”指不受生理性需要约束,与“水手”的爱欲相对,与如今所谓的“自由恋爱”不相干。
[229].西比尔(Sibyl)是传说中的著名女先知,相传由缪斯在圣山赫利孔抚养大,然后来到德尔斐。
[230].manikēn[疯癫术]与mantikēn[预言术]仅一个字母之差。
[231].oionoistikēs这个语词是苏格拉底自己组合oiēsis[心意]、nous[心智]和historia[探究]三个语词的词干生造的(oio= oiēsis[心意],no= noun[心智],is= historia[探寻])。
[232].oiōnistikē[鸟占术]由oiōn[鸟]和oio(源自oiēsis[心意、意见、看法])合拼之后加上tikē[技艺]而来,是玩文字游戏。
[233].带翅羽的马拉的战车见于荷马笔下,这种马车往往载着胜利之神(参见《伊利亚特》5.837、8.41、13.23)或英雄(16.148)。
[234].赫斯蒂亚是宙斯的姐妹,永远纯洁,始终是处女(《伊利亚特》1.423 -424 以及494)。
[235].戏仿荷马《伊利亚特》5.368,亦见赫西俄德,《神谱》640。
[236].“阿德拉斯忒娅法规”即不可避免的强制性法规或命运给予的法规。
[237].这些语词化用厄琉西斯(Eleusis)秘教的秘仪语式来描述智慧的开悟。
[238].“不是刚刚才开悟”意思是“开悟已经过去好久”。
[239].“违背自然”亦用于指同性恋。
[240].“羽管”在古希腊俚语中也广泛用于男性生殖器。
[241].“情液”(Himeros)这个语词的原义是“渴望、欲念”,柏拉图的用法是玩文字游戏。
[242].“尾巴”在古希腊俚语中也暗喻“男性生殖器”。
[243].“交往”这个语词一般而言指生活上的交往,也可以指“性交”。
[244].按《伊利亚特》20.232-235中的说法,伽努墨德斯是特洛亚王的儿子,凡人中最美的男子,被诸神掠走带给宙斯到奥林波斯当斟酒司。
[245].古人相信,眼病因视觉接触而传染。
[246].摔跤手要在奥林匹亚竞赛中当冠军,得把对手摔倒三次。
[247].“多数人以为幸福的选择”指沉溺肉欲的生活。
[248].珀勒马科斯是吕西阿斯之兄,对哲学感兴趣。
[249].“尼罗河的大弯”是挖苦说话拐弯的成语。
[250].苏格拉底暗示,在民主政制中,治邦者提出立法议案有如戏剧诗人写出作品登台表演,让民众围观——其写作目的是围着民众转。
[251].蝉以及塞壬,参《奥德赛》12.39、158-200。
[252].“奖品”指歌唱。
[253].忒尔普西科瑞是掌管歌舞的缪斯。
[254].厄拉托(Erato)在缪斯中掌管抒情诗歌。
[255].卡利俄佩主管修辞和史诗,乌拉尼亚主管天象。
[256].在《伊利亚特》2.361,涅斯托尔对阿伽门农说:“我说的话你不要抛弃,视为无价值。”
[257].“驴子的影子”系成语,意思指无谓的行为。传说有个雅典人租了头驴子运货到麦伽拉,赶路时正逢七月天,一到中午炎热难忍。那雅典人停下来,从驴背上卸下货物,蹲在驴子的身影下乘凉。驴子的主人得知后却有意见了,他对雅典人说,他的驴子只用来运货,不用来乘凉。两个人为驴子的影子争执不休,最终对簿公堂。戏剧诗人阿尔喀珀斯(Archippus)以此为题材写过一部题为《驴子的影子》的戏,大致于公元前415年至前412年间得奖。
[258].帕拉墨德斯是荷马笔下的英雄,以虔诚、善良但也狡猾著称,精通修辞技艺。
[259].“爱利亚人帕拉墨德斯”指同样是爱利亚城人的芝诺(Zeno),他从同乡帕默尼德的思想中发展出一种悖论观(对立的两个观点都成立),因此闻名。
[260].雅典人有一句成语,用不懂游泳比喻不懂读写。
[261].米达斯(Midas)是弗里吉亚(Phrygia)的王,许多古代英雄传说里的主人公。
[262].提西阿斯是叙拉古人,相传他是高尔吉亚和吕西阿斯的老师,约于公元前5世纪末创建了西西里的修辞学校。
[263].珀洛斯是高尔吉亚的学生。
[264].利居姆尼俄斯是高尔吉亚的学生,也是珀洛斯的老师之一。
[265].阿德拉斯托斯指谁不详。在忒拜传说中,阿德拉斯托斯似乎是阿尔戈斯(Argos)的国王,被称为“善辩者”。
[266].这是反讽说法。
[267].仿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288-292,“有一条更短、更平坦的路”是反讽。
[268].这故事源出《伊索寓言》:“一只狼看到一群牧羊犬在羊圈里吃羊。狼走近说:‘如果是我在做这事儿,你们的尖叫该会多么伟大啊。’”意思是“就算是狼,也有权得到辩护”。“替狼辩护”的另一说法是“替魔鬼辩护”。
[269].指民主政治家的所作所为。
[270].瑙克拉提斯是希腊殖民城市,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地区。
[271].“忒乌特”是埃及赫耳墨城(Hermopolis)的神,掌管书写、数字和几何。忒乌特是埃及的叫法,希腊的叫法是托特(Thoth)。
[272].阿蒙是太阳王和众神之父,抄件均作“神”,校勘家们大都改作“阿蒙”[神]。
[273].荷马笔下的佩涅洛佩逼奥德修斯说出身世时说:“你定然不会出生于橡树或石头,就像古老故事里的人那样。”(《奥德赛》19.163)
[274].用于阿多尼斯节的花,在小匣子和罐子里培植,需要特别护理。
[275].仿阿里斯托芬《地母节妇女》的结尾句:“我们玩儿这个玩儿出了分寸。”
[276].伊索克拉底是著名修辞家,于公元前388年在雅典开了一所修辞学校。
[277].“朋友的东西是共通的”系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