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语
综合考察睡虎地秦简《除》及放马滩秦简《星分度》等篇中的星月搭配,可以明显看出《除》篇中的月份是基于太阳视运动周期划分的节气月(星命月),而不是基于月亮视运动周期划分的历法月(朔望月),因此秦简日书诸“建除”篇中的置建法使用节气月。放马滩秦简所见建除术还有其他用途:第一,以某人死亡所值建除神煞来占卜死者对其家属的不利影响;第二,以某种数字推算结果对应于建除神煞来占卜疾病的预后等。悬泉汉简日书残册中又借用建除十二神来安排“归杀”的出没方位,方便死者家属回避。
早在秦汉时期,禹步就已被术家广泛运用于出行厌禳、禁避盗贼、驱鬼去病、祭祀先农神等多种巫术活动中,并占据重要地位。但在上述活动中,禹步并不是一种独立的巫术形式。从放马滩秦简及孔家坡汉简两种《反支》篇来看,“反支”是在日廷图中处于“对冲”位置上的六组地支,每组“反支”在顺序上相隔六位,则一月之中正好有五个反支日。因此,睡虎地秦简《反支》篇中“一月当有三反支”之“三”为“五”之误的可能性很大。
秦汉数术中的“太岁”可分为择吉太岁与纪年太岁两种。在择吉术中,“太岁”与“大时”“咸池”为同一概念。孔家坡汉简《时》篇及多种传世典籍所见太岁(大时)是一种与征伐、移徙有关的凶煞,而放马滩秦简乙139所见太岁(咸池)则是一个与修造有关的凶煞,俗语“太岁头上不可动土”或本于此。择吉太岁逆时针运行于四仲之间,每年轮回三周,而纪年太岁顺时针运行于十二辰之间,每十二年轮回一周,二者名同而实异。秦汉时期的葬日选择方法,除了“日之刚柔,月之奇耦”之外,还有丛辰家的手段及一些具体日禁,很难说哪一种数术占据主流。
居延新简T43:185及T65:48所述内容皆为“刑德七舍”,其字体、行款皆相若,所出探方亦毗邻,当系同一简册之残。清人王念孙认为《淮南子·天文》相关表述中的“十二月”系“十一月”之误,此两枚简可证其说。居延新简T65:425为东汉永元二年具注历日。其中“厌”即《淮南子·天文》所述“厌日”,实为北斗之神雌者所居之辰,十一月位子,右行。“亡”即后世“往亡”,在秦简日书中又被称作“土禁”“地杓”或“大徼”,是一个与土功有关的神煞。“往亡”即后世“气往亡”,是一个与出行、征伐有关的神煞。“往亡”依日支而定,“气往亡”则据节气推算,二者不可相混。简T49:3《厌
书》中“踈”当作“除”解,“名”当作“呼”解,“精”当作“精气”解。
【注释】
[1]顾炎武:《日知录》卷30,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303页。
[2]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4《义例二》,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34页。
[3]连劭名:《商代的日书与卜日》,《江汉考古》1979年第4期。
[4]其中“师徒”,借指军队。《左传》成公二年:“畏君之震,师徒挠败。”可证。
[5]“起事”一词有“起兵”义,但在简文语境中,显然是“作事”“办事”之类的意思。
[6]刘乐贤:《楚秦选择术的异同及影响——以出土文献为中心》,《历史研究》2006年第6期。
[7]邓文宽:《敦煌吐鲁番历日略论》,见氏著《敦煌吐鲁番天文历法研究》,甘肃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55~56页。
[8]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4《义例二》,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32页。
[9]邓文宽:《天水放马滩秦简〈月建〉应名〈建除〉》,见氏著《敦煌吐鲁番天文历法研究》,甘肃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95页。下同不注。
[10]金良年:《建除研究——以云梦秦简〈日书〉为中心》,《中国天文学史文集》第6集,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67页。
[11]详见本书第二章第二节相关内容。
[12]其中日、辰、时的推算方法及如何与建除十二神的对应,尚待进一步研究。
[13]胡平生、张德芳:《敦煌悬泉汉简释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76~177页
[14]刘乐贤:《悬泉汉简中的建除占“失”残文》,《文物》2008年第12期。
[15]《黄帝虾蟆经·十二建禁处》,中医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第48页。
[16]《黄帝虾蟆经·附录》,中医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第60页。
[17]李零:《中国方术正考》,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261~268页;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461~465页;胡文辉:《马王堆〈太一出行图〉与秦简〈日书·出邦门〉》,《江汉考古》1997年第3期;李剑国、张玉莲:《“禹步”考论》,《求是学刊》2006年第5期;吕亚虎:《〈额济纳汉简〉所见出行巫术浅析》,《殷都学刊》2009年第2期。
[18]《洞神八帝元变经·禹步致灵》,道藏第28册,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第398页。
[19]魏坚主编:《额济纳汉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84页。
[20]裘锡圭主编:《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陆〕》,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60页。
[21]裘锡圭主编:《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陆〕》,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61页。
[22](唐)孙思邈撰,刘清国等校注:《千金翼方》卷29《禁经上·掌诀法第五》,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年版,第842页。
[23]张家山二四七号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释文修订本),文物出版社2006年版,第184页。
[24]王明:《抱朴子内篇校释》(增订本)卷17《登涉》,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02~303页。
[25]李学勤:《简帛佚籍与学术史》,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47页。
[26]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306页。
[27]《黄帝虾蟆经·附录》,中医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第60页。
[28]曾宪通:《秦简日书岁篇讲疏》,饶宗颐、曾宪通:《楚地出土文献三种研究》,中华书局1993年版,第481~501页;郑刚:《论睡虎地秦简日书的结构特征》,《中山大学学报》1993年第3期;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101~104页。
[29]胡文辉:《释“岁”——以睡虎地〈日书〉为中心》,见氏著《中国早期方术与文献丛考》,中山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88~134页。
[30]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70~72页;尚民杰:《〈日书〉“男女日”与“生子”》,《文博》2000年第1期。
[31]裘锡圭《考古发现的秦汉文字资料对于校读古籍的重要性》(《中国社会科学》1980年第5期)一文据斯坦因第二次中亚考察所获一枚汉简“正月大时在东方,舍卯,小时并在东方,舍寅”指出其中“二月”当为“正月”。张培瑜《出土汉简帛书上的历注》(《出土文献研究续集》,文物出版社1989年版)亦据此枚简将“二月建卯”改为“正月起卯”。二说甚确,今从之。
[32]《黄帝虾蟆经·择王神所舍时避灸判法》,中医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第42页。
[33]《汉书》卷63《武五子传》,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744页。
[34]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5《义例三》,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93页。
[35]后世选择术中也有“九空”,《协纪辨方书·义例三》引《广圣历》曰:“九空者,月内杀神也。其日忌修造仓库,出入货财。”似非汉时用于选择葬日的数术。“地臽”,我们怀疑可能就是日书中常见的“臽日”,但目前尚无确切证据。
[36]范志军:《从〈日书〉看汉代人的葬日》,《河南社会科学》2006年第3期。
[37]张培瑜:《出土汉简帛书上的历注》,《出土文献研究续集》,文物出版社1989年版;何双全:《汉简〈日书〉丛释》,《简牍学研究》第2辑,甘肃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魏德胜:《居延新简、敦煌汉简中的“日书”残简》,《中国文化研究》2000年春之卷(总第27期);宋艳萍:《〈居延新简〉日书残简研究二则》,简帛网,2009年12月31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199;姜守诚:《〈抱朴子内篇·登涉〉中所见的辟虎狼之术》,(香港)《弘道》2013年第1期。余见后文引述。
[38]胡文辉:《居延新简中的〈日书〉残文》,《文物》1995年第4期。下同不注。
[39]《中国简牍集成》编辑委员会编:《中国简牍集成》第12册,敦煌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225页。
[40]详见本书第三章第三节相关内容。
[41]本节所称“原释文”,指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居延新简——甲渠候官与第四燧》(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及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编《居延新简——甲渠候官》(中华书局1994年版)两种释文。
[42]陆平:《散见汉日书零简辑证(一)》,简帛网,2010年12月17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353。
[43]曾宪通:《居延汉简研究二题》,《简帛研究》第2辑,法律出版社1996年版,第256页。下同不注。
[44]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附录三》,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042页。
[45]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6《义例四》,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15页。
[46]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5《义例三》,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01页。
[47]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178~179页。
[48](唐)徐坚:《初学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75页。
[49](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卷5《岁时·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86页。
[50]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4《义例二》,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53页。
[51]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6《义例四》,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1页。
[52]刘道超译注:《协纪辨方书》卷6《义例四》,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42页。
[53]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中的“往亡”与“归忌”》,《简帛研究》第2辑,法律出版社1996年版。
[54]详见本书第三章第一节相关内容。
[55]刘昭瑞:《居延新出汉简所见方术考释》,《文史》第43辑,中华书局1997年版。下同不注。
[56]吴荣曾:《汉简中所见的鬼神迷信》,《简帛研究》第3辑,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下同不注。
[57]宋艳萍:《居延新简〈厌
书〉考析》,张德芳主编:《甘肃省第二届简牍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58]《汉书·艺文志》所录类似书籍有:《祯祥变怪》二十一卷、《人鬼精物六畜变怪》二十一卷、《变怪诰咎》十三卷、《执不祥劾鬼物》八卷,皆属杂占家。
[59]《汉书·苏武传》:“初桀、安与大将军霍光争权,数疏光过失予燕王,令上书告之。”颜师古注:“疏谓条录之。”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