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家

第二章 离家

张仲瀚一声令下,全旅万余官兵精神抖擞、浩浩荡荡向西而去。谁也没有想到,这支由老区翻身农民组建的渤海新军从此就再也没有返回故乡。

1947年2月25日,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在山东省阳信县老官王庄宣告成立,下辖新兵第1、2、3团,张仲瀚任旅长,曾涤任政委,贺盛桂任副旅长,熊晃任副政委,随后成立中共渤海军区教导旅党委,各级相应成立党组织,确保了这支由渤海老区翻身农民组成的新军从一开始就置于党的绝对领导之下,从而形成了高度的凝聚力、向心力和坚强的战斗力。

渤海军区教导旅成立后,随即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练兵运动。

建旅之初,部队先是集结在渤海区的阳信一带练兵。这里西面远离敌占区吴桥县,南面远离敌我分界线黄河,东北方面是一望无际的渤海湾,地理位置相对安全,但讨厌的是敌机常来袭扰,每天早上部队刚出早操,敌机就嗡嗡叫着飞来了,像黑老鸹一样在头顶盘旋,冷不丁扔下几颗炸弹,新兵们吓得四处乱跑,好半天才能重新集合起来,严重干扰了练兵效果。于是,张仲瀚决定将部队移驻到距离敌占区更加偏僻的庆云县常家镇一带,一边继续征兵扩军,一边开展大练兵运动。

刘双全说:当时教导旅有近万名新兵,绝大多数是从宁津、商河、陵县、临邑、惠民等县招募的翻身农民。他们思想单纯,为人朴实,参军的目的就是早日打败蒋介石,保卫刚刚到手的土地、房屋和牛羊。开始大家以为在解放区当兵既光荣又没有危险,后来听说训练之后要拉到外线作战,特别是看到王耀武大军兵临黄河南岸,整个渤海区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胆小的新兵就犯了嘀咕。不仅如此,由于新兵训练没有真枪,每天拿着木棍比画,大家练得枯燥无味,加以第359旅派来的干部又大都是南方人,讲一口蛮语,叽里呱啦听不懂,严重影响了官兵交流。特别是在阳信期间,由于敌机经常对部队驻地狂轰滥炸,有的新兵家属担惊受怕,隔三岔五前来探望,谎称爹娘病重,或叫儿子回家结婚等等,在新兵中产生了很大情绪波动,导致训练无法正常进行,请假开小差现象开始出现,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寻找逃兵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解放战争期间,渤海区是山东唯一没有遭到国民党军队入侵的解放区,便成为各解放区机关、后勤人员的栖身之地,40多万外来人员一下子涌入黄河以北地区,村村户户都住满了机关干部、工厂职工、残废军人、伤病号以及随军民工,大街小巷天天像赶大集一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想从中识别逃兵如同大海捞针,确实需要火眼金睛。

有一次部队进行野外拉练,途中遭遇敌机轰炸,一些新兵趁乱跑回了老家。为此,第3团政治部副主任刘一村带着张仲瀚的亲笔信来到商河,县委连夜向各区乡下达紧急通知,动员开小差回家的新兵返回。1个月后,这些新兵才陆续返回部队。

刘双全也曾经回宁津老家抓过逃兵。他说:抓逃兵要有学问,大街上人山人海,你只需专心看脚,看见穿胶鞋的肯定是部队溜号的,一逮一个准,因为老百姓只穿粗布鞋,不穿胶鞋。但是,光抓回来不是办法,留人容易留心难,关键是要让新兵们心甘情愿不想走,这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关键。为此,加强思想政治教育,防止部队非战斗减员,便成为教导旅组建之初的首要任务。

刘双全参军后被分配到第2团第2营第2连任新兵副排长。庆云练兵时,连长派他到宁津县抓逃兵,他顺便回了一趟家,这时路莲梅已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刚出满月,长得白白胖胖,哭声响亮,特别招人喜爱。回到部队之后,每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他满耳朵都是儿子咯咯的笑声,思乡之情就愈发强烈;尤其是晚上站岗,独自站在空荡的旷野上,遥望一轮明月,心中就会抑制不住回家的冲动。

第1团第1营第2连指导员叫赵干卿,山东博兴人,1943年参加革命,原来做地方工作,“大拥参”时补充到主力部队。赵干卿是个有心人,面对连队时有发生的开小差现象,成天琢磨怎样才能教育好新战士安心部队,练武杀敌。

第2连有个新兵叫刘华顺,宁津县城关人,参军前在家已经订婚,未婚妻几次来信催他回去结婚。刘华顺说:“不打倒蒋介石,俺绝不回去结婚。俺万一光荣了,不是给你找麻烦吗?”未婚妻觉悟也很高,说:“既然不结婚,那俺就等你回来。”赵干卿敏锐抓住这个典型,在连队大力开展学习刘华顺大讨论活动,从此“宁津有个刘华顺,不打倒蒋介石不结婚”就传开了。经过大讨论,全连再也没有1个开小差的。旅党委及时在全旅推广这一经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王传文说:那时结婚后参军的很多,我就是结婚不到3个月走的。有的战士都有了孩子,甚至有了两三个孩子。部队大力开展学习刘华顺活动,对这些同志安心训练和稳定起了很大作用。[1]

在这种大氛围的感染下,刘双全强压住对父母妻儿的思念,将全部精力转到热火朝天的大练兵运动中。

1947年春,新组建的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在庆云县常家镇一带进行了半年时间的大练兵运动。许多年后,熊晃、金忠藩依旧对练兵情景记忆犹新:

这样一支基本上由翻身农民组成的部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基本的军事政治训练,由队形操练到射击、投弹、拼刺、爆破,每一个军事动作都要从头教练,难度可想而知。好在各级指挥员都是来自第359旅的老战士,经历过从长征到抗日战争,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新战士们又普遍具有很高的阶级觉悟,有着明确的参军目的,因此自觉地苦练军事技术,积极准备参战。

全旅上自旅长,下至普通战士,官兵同练,互教互学,展开了练兵竞赛。[2]

刘双全说,解放战争期间,我军补充兵源一般不直接向主力部队输送新兵,而是先由民兵升入区中队、县大队,再升入军分区独立团,最后编进野战军,采用的是“升二留一,逐步升级”模式。升级后的县大队还留有部分骨干,接着再补充新兵,确保野战军“以老带新”的结构,从而尽快适应大规模作战的需要。然而,此次第359旅前来招兵,是因为西北战事吃紧,急需扩军,只能采取特殊招兵方式,即全旅只有连级以上干部是老战士,其他近万名新兵都是只会摸锄把子的翻身农民,别说上战场开枪杀人,就是听见枪炮声腿肚子都抽筋,要想在短时期内训练成合格的战士谈何容易。所以,教导旅刚一组建,便立刻投入紧张的大练兵之中。

刘双全记得,大练兵采用的是第359旅南泥湾大练兵时的苏式训练模式,以技术为主、战术为辅,立足于提高整体攻防能力,说白了,就是速成练兵,因为蒋介石不可能等你按部就班地将部队训成了精兵强将再进攻延安。

刘双全的营长叫谢高忠,山西原平人,三八式老八路,第359旅著名的战斗英雄,曾在1944年全旅大比武中荣获三大技术合成动作第一名,受到毛主席的检阅。他对新兵训练要求特别严格,每天下午把副排长以上干部集合起来,从稍息、立正开始反复教。新兵们虽然个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但毕竟是刚撂下锄把子的农民,从来就没有过过集体生活。刚开始训练时,连“一二一”也不懂,不知道应该先迈哪条腿,“立正”和“立定”分不清,“向左转”和“向右转”常转错方向。谢高忠和其他第359旅派来的老红军、老八路平时就经常讲革命道理,鼓励大家树立练好杀敌本领的信心;在训练场上,对新兵们则从队列训练到射击、投弹、拼刺刀、爆破,一招一式,每个动作都不厌其烦地亲自示范,直到大家完全学会。

王传文说:那时候练投手榴弹,都是木头疙瘩。我当时还不到18岁,臂力小,开始只能投十四五米,教官就耐心地教我怎么拉弦、怎么挂钩,掌握了要领,慢慢就投远了,但最多只能投35米。刘双全比我强,能投四五十米。开始不敢跑独木桥,冲上去,跑过来,再斜着下去,再跑回来,吓得两腿直打哆嗦。练的次数多了,就不再害怕了,胆量就是这么一天天练出来的。[3]

那个时期,刘双全像是着魔一样,没黑没白地泡在练兵场上。一个简单的举枪瞄准动作,每天要练习上千次。

为了保持射击的稳定性,他自制了两个沙袋,捆在小臂上,举枪练习,增强臂力。投弹时绞尽脑汁琢磨要领和技巧,就连投掷时需要跑几米才能将臂力发挥到极限都做了认真研究。他说:助跑多了,投弹时就没后劲了,可跑少了,又甩不开膀子。不助跑不踮步能投得远才是真本事,因为实战中敌人不可能给你助跑时间和空间。

1947年10月,大练兵结束。教导旅举行射击、投弹、刺杀比赛,规定以连为单位进行比赛,第一名奖励一头猪。刘双全所在的第2连射击百发百中,1颗子弹都没有浪费,全旅共奖励10头肥猪,第2连得了3头,投弹也得了第1名。个人奖是半块肥皂,刘双全一人得了3块。生平第一次得奖,使他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从此盼着早日开赴前线,在实战中杀敌立功。[4]

1947年10月25日,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在庆云县常家镇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同时下达了“长途野外大练兵”的命令,张仲瀚旅长慷慨激昂地说:“我们现在和蒋介石打的是运动战,没有一双铁脚板是不行的,所以不能满足于操场上习武、壕沟旁练兵。实际上我们现在还只是一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因此部队要拉出去遛一遛,通过开展野外大练兵,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真老虎,不是让敌人吃掉,而是要吃掉敌人!”

张仲瀚一声令下,全旅万余官兵精神抖擞、浩浩荡荡向西而去。谁也没有想到,这支由老区翻身农民组建的渤海新军从此就再也没有返回故乡。

熊晃、金忠藩后来回忆道:部队训练了几个月,军事素质明显提高,我们开始考虑如何把教导旅带往西北。当时我们有一种后来被历史证明是多余甚至是错误的顾虑,即认为部队是由翻身农民组成的,免不了留恋乡土,他们的参军口号就是“打倒老蒋回老家”,我们担心开往西北会引起战士们思想不安,造成部队减员,遂将这一行动秘而不宣,决定以“野外大练兵”的形式向西运动。[5]

部队从庆云县常家镇出发西行。刘双全背着枪支弹药、行李干粮,足有四五十斤重。行军第一天从北面绕过宁津县,走了三四十里。第二天天不亮出发,继续西行,刘双全开始全身疼痛难忍,双脚不敢沾地。老战士有经验,到了宿营地帮着挑泡烫脚,但行军路程非但没有放缓,反而每天都在加码,速度也在逐渐加快。第四天部队行至德州,越过运河,就地休整了3天,对大家进行整训,然后继续向西直接进入了河北地界,渐渐地离山东老家越来越远。

又走了几天,部队进入邯郸地区,一座巍峨大山赫然耸立眼前。从小在平原长大的刘双全第一次看到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高兴得手舞足蹈。山路迂回险窄,又陡又滑,炮营的大炮光靠骡子拉不动,上山要人推,下山要人拖,一尊大炮需要10多个战士连推带拽,叫着号子总算翻过了太行山,虽然个个累得半死,但大家生平第一次爬山,十分新鲜,高兴得忘记了疲倦。兴奋之余,刘双全幡然醒悟:这哪里是野外训练,分明是调虎离山,有去无回了呀。

对于这段被“骗”离家的经历,刘双全至今记忆犹新。

刘双全回忆道:部队出发第一站是从庆云去德州,本来最近的路线应该是经保店、桑园直插德州,可上级不敢让我们进宁津地界,因为宁津新兵占了整个教导旅的一大半,生怕走到家门口有人开小差不回来了。于是,让我们先向正北,然后折回头往南去桑园,最后再拐到德州,绕了一个大弯子。我看部队过了德州还向西走,心里纳闷,动员参军时,县里干部说的是保卫渤海解放区,没说出渤海呀,再往西走过运河就进入敌占区了。但是,渤海区到底有多大,咱也弄不清,就稀里糊涂跟着走。后来才知道,实际上从一开始征兵就是要我们去大西北的。山东人实在得很,做梦也没有想过领导也会“骗”我们。[6]

1947年11月上旬,渤海军区教导旅经德州越过津浦铁路,到达目的地河北省邯郸地区武安县文章村休整待命。一路上,部队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纪律严明。行军月余,跋涉千里,全旅非战斗减员仅有4人,堪称奇迹。

11月下旬的一天,全旅集合召开大会,隆重举行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向西北野战军交接仪式,各团以连为单位分散在方圆几十里,择村而宿,光集中就走了一两个小时。万余人的队伍集结到一起,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甚是壮观。

会场前面搭了个简单台子,正中放张桌子。刘双全远远看见,台上站着一排首长,其中有位很胖的首长,大大的脑袋,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皮衣,不时挥舞着手臂在慷慨陈词,因为距离太远,又满嘴四川话,什么也没听懂。讲完后,首长们在台上带头鼓掌,刘双全就在台下稀里糊涂跟着鼓掌。

事后刘双全才知道,讲话的首长原来就是赫赫有名的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其他首长分别是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员贺龙、晋冀鲁豫军区副司令员滕代远、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政治部主任甘泗淇、西北野战军第2纵队司令员王震等。这么多中共响当当的重量级人物汇聚武安,专程赶来参加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的交接仪式,足见中共中央对这支渤海新军的高度重视。

陈毅首先宣布了中央军委决定: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自即日起归属西北野战军第2纵队建制序列。他在讲话中高度赞誉了山东老区翻身农民的政治觉悟,最后高声赞扬道:“都说山东自古出好汉,你们渤海军区教导旅就是当今的山东好汉!”

接着,陈毅指着身旁一位大胡子首长说:“这位就是赫赫有名、威震敌胆的第359旅老旅长王震王胡子,打仗最勇敢,敌人最怕他。从现在起,我把你们交给王震将军,他将率领你们到大西北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将来全国解放了,我陈毅欢迎你们再回山东老家来。”[7]

战士们听说要去大西北,有点发蒙。这些翻身农民参军的初衷本是保卫自己的房子、田地和庄稼,从来也不曾想过会远离故土去保卫别人的胜利果实,但听罢陈毅司令员介绍,才知道眼下国民党20多万大军正在陕北四处搜寻毛主席。一想到毛主席此刻身处险境,这些深受毛主席、共产党恩泽的朴素农民再也坐不住了。大家群情激奋,跟随张仲瀚旅长高呼口号,坚决要求早日进入陕北与国民党军作战,誓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

熊晃、金忠藩回忆:10月底,部队到达河北武安县。王震同志先期到达,我们欢喜地向他汇报,完成了渤海建军的任务,为了克服部队的乡土观念,以野外大练兵的名义把部队带出山东。不料,王震同志听完汇报,拍案而起:“乱弹琴!”他严厉批评我们:“你们低估了山东老区子弟兵的阶级觉悟!翻身农民最热爱党、热爱毛主席!我们应该实事求是地讲清楚,到陕北来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这多么具有号召力。你们不跟战士们交心,战士们又怎么信任我们?以后又怎么能带好部队?”后来,我们不止一次地向部队公开地作了自我批评。[8]

刘双全后来告诉我:部队开始没说去陕北,因为我们参军时的口号是“保卫渤海老区,保卫胜利果实”。可是,部队过了德州还向西走,大家都感到纳闷了,既然是野外练兵,怎么只向前走,不向回拐?当走到河北省武安县时,陈毅、贺龙、王震出现了,这时候不再提保卫渤海老家,而是号召我们到陕北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渤海区农民在土改中分了土地和房子,都万分感谢毛主席,如果蒋介石有一天真的打过来,土地、房子肯定都要还给人家,所以保卫家乡胜利果实,就必须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当时我们在陕北不到3万部队,加上刚组建的渤海军区教导旅也不过4万人马,而胡宗南有几十万大军在“围剿”延安,情况十分危急。我们一听,走就走吧,为了保卫毛主席豁上了,没有1个开小差的。[9]

刘双全后来才知道,当时陕北形势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急。

1947年春,蒋介石在对解放区实行全面进攻被粉碎后,开始集中兵力重点进攻山东和陕北解放区。他亲赴西安,任命胡宗南为陕北“围剿”前线总指挥,全权指挥本部及宁夏马鸿逵、青海马步芳、榆林邓宝珊共25万人马,并调集百余架飞机轰炸延安,寻找毛泽东的踪迹。以25万大军对付区区不足3万解放军,足以看出蒋介石对“围剿”延安所下赌注之大。在这种敌强我弱的背景下,尽快组建新军,支援西北战场就显得尤为迫切和重要。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引起中央高层高度重视也就不足为奇了。

时光如梭,岁月如歌。68年之后,我陪同回乡省亲的刘双全老人重返渤海军区教导旅旅部驻地庆云县常家镇天主教堂。

这座1902年由法国传教士修建的天主教堂,外形是罗马建筑风格,正面二层处有平台,上有一座高耸的钟塔,内悬一个巨型铜钟,大门上方有一玫瑰窗,以彩色玻璃镶成图案和神像,房屋门窗均为哥特尖塔式,古朴典雅。1947年,这里作为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首脑机构,训练出一支后来驰骋西北、威震敌胆的虎狼之师。如今,经过100多年的风吹雨淋,它像一位年迈的老者,默默耸立在那里,无声地述说着历史的故事。

那日,沐着夕阳,刘双全在教堂前驻留了许久。故地重游,老人心潮澎湃,难以平静。屋内的每一排木凳、每一面墙壁他都久久凝视,似在追忆当年从这里走出去的万余名鲁北翻身农民。风萧萧兮,壮士去兮。几年的南征北战,大半乡亲和战友血洒疆场,而教导旅的花名册上,登记在案的烈士却只有951人,数千翻身农民的血肉之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淹没在历史的流沙和长河之中。

或许正是那一刻,从刘双全忧郁的眼神中,我暗自下定了要为这支英雄群体立传的决心。几年之后,我接连写出了反映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光辉事迹的著作《兵出渤海湾》和《西风烈》。

1947年12月,张仲瀚率领这支新组建的山东子弟兵离开武安县,翻越太行山脉,经长治、曲沃到达晋南地区,拉开了鏖战大西北的序幕。

注释:

[1]陈璞平、刘荣青、高向峰于宁津县根据采访录音整理。

[2]《农2师文史资料》第5辑(上),第7页。

[3]陈璞平、刘荣青、高向峰于宁津根据采访录音整理。

[4]《刘双全回忆录》,第3页。

[5]《农2师文史资料》第5辑(上),第8页。

[6]陈璞平于宁津县根据采访录音整理。

[7]李光锐回忆,《巴州文史》(渤海教导旅专辑),第353页。

[8]《农2师文史资料》第5辑(上),第9页。

[9]陈璞平、刘荣青于宁津根据采访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