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伐灭小国 成王之弑附

楚伐灭小国  成王之弑附

桓公二年,蔡侯、郑伯会于邓,始惧楚也。

六年,楚武王侵随,使薳章求成焉,军于瑕以待之。随人使少师董成。斗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以谋我,故难间也。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王毁军而纳少师。少师归,请追楚师。随侯将许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诱我也。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祝史矫举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丰备,何则不信?”对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絜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谗慝也。故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禋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八年,随少师有宠,楚斗伯比曰:“可矣。仇有衅,不可失也。”

夏,楚子合诸侯于沈鹿。黄、随不会,使薳章让黄,楚子伐随,军于汉、淮之间。季梁请下之,弗许而后战,所以怒我而怠寇也。少师谓随侯曰:“必速战!不然,将失楚师。”随侯御之,望楚师。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弗从。战于速杞,随师败绩,随侯逸。斗丹获其戎车与其戎右少师。秋,随及楚平,楚子将不许,斗伯比曰:“天去其疾矣,随未可克也。”乃盟而还。

〔补逸〕史记: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我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于是始开濮地而有之。

九年春,巴子使韩服告于楚,请与邓为好。楚子使道朔将巴客以聘于邓。邓南鄙鄾人攻而夺之币,杀道朔及巴行人。楚子使薳章让于邓,邓人弗受。夏,楚使斗廉帅师及巴师围鄾,邓养甥、聃甥帅师救鄾。三逐巴师,不克。斗廉衡陈其师于巴师之中,以战而北。邓人逐之,背巴师,而夹攻之,邓师大败,鄾人宵溃。

十一年,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莫敖患之。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诫,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曰:“盍请济师于王?”对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莫敖曰:“卜之。”对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遂败郧师于蒲骚,卒盟而还。

十二年,楚伐绞,军其南门。莫敖屈瑕曰:“绞小而轻,轻则寡谋。请无扞采樵者以诱之。”从之,绞人获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役徒于山中。楚人坐其北门,而覆诸山下,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伐绞之役,楚师分涉于彭。罗人欲伐之,使伯嘉谍之,三巡数之。

十三年春,楚屈瑕伐罗,斗伯比送之。还,谓其御曰:“莫敖必败。举趾高,心不固矣。”遂见楚子曰:“必济师!”楚子辞焉,入告夫人邓曼。邓曼曰:“大夫其非众之谓,其谓君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将自用也,必小罗。君若不镇抚,其不设备乎!夫固谓君训众而好镇抚之,召诸司而劝之以令德,见莫敖而告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岂不知楚师之尽行也。”楚子使赖人追之,不及。莫敖使徇于师曰:“谏者有刑。”及鄢,乱次以济,遂无次,且不设备。及罗,罗与卢戎两军之,大败之,莫敖缢于荒谷,群帅囚于冶父,以听刑。楚子曰:“孤之罪也。”皆免之。

庄公四年春王三月,楚武王荆尸,授师孑焉,以伐随。将齐,入告夫人邓曼曰:“余心荡。”邓曼叹曰:“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若师徒无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王遂行,卒于樠木之下。令尹斗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营军临随,随人惧,行成。莫敖以王命入盟随侯,且请为会于汉汭而还,济汉而后发丧。

〔补逸〕史记:周召随侯,数以立楚为王。楚怒,以随背己,伐随。武王卒师中而兵罢。子文王熊赀立,始都郢。

六年,楚文王伐申,过邓。邓祁侯曰:“吾甥也。”止而享之。骓甥、聃甥、养甥请杀楚子,邓侯弗许。三甥曰:“亡邓国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图,后君噬齐。其及图之乎!图之,此为时矣。”邓侯曰:“人将不食吾余。”对曰:“若不从三臣,抑社稷实不血食,而君焉取余?”弗从。还年,楚子伐邓。十六年,楚复伐邓,灭之。

〔补逸〕说苑:楚文王伐邓,使王子革、王子灵共捃莱。二子出采,见老人载畚,不与搏而夺之。王闻之,令皆拘二子,将杀之。大夫辞曰:“取畚信有罪;然杀之,非其罪也,君若何杀之?”言卒,丈人造军而言曰:“邓为无道,故伐之。今君公之子之搏而夺吾畚,无道甚于邓。”呼天而号。君闻之,群臣恐。君见之,曰:“讨有罪,而横夺,非所以禁暴也。恃力虐老,非所以教幼也。爱子弃法,非所以保国也。私二子,灭三行,非所以从政也。丈人舍之矣。谢之军门之外耳。”

十年,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十四年,蔡哀侯为莘故,绳息妫以语楚子。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灭息,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问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楚子以蔡侯灭息,遂伐蔡。秋七月,楚入蔡。君子曰:“商书所谓‘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者,其如蔡哀侯乎!”

〔补逸〕列女传:楚伐息,破之,虏其君,使守门,将妻其夫人而纳之于宫。楚王出游,夫人遂出见息君,谓之曰:“人生要一死而已,何至自苦?生离于地上,岂如死归于地下哉?”乃作诗曰:“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息君止之,不听,遂自杀。息君亦自杀。楚王贤其守节有义,乃以诸侯之礼合而葬之。君子谓夫人说于行义,故序之于诗。

说苑: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舟之姬,淫,期年不听朝。保申谏曰:“先王卜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及得舟之姬,淫,期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匍伏将笞王。王曰:“不穀免于襁褓,托于诸侯矣。愿请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命也。臣宁得罪于王,无负于先王。”王曰:“敬诺。”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细箭五十,跪而加之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保申曰:“臣闻之,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保申趋出,欲自流,乃请罪于王。王曰:“此不穀之过,保申何罪?”王乃变行,从保申,杀如黄之狗,折箘簬之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保申敢极言之功也。

十八年。初,楚武王克权,使斗缗尹之,以叛,围而杀之。迁权于那处,使阎敖尹之。及文王即位,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阎敖游涌而逸。楚子杀之。其族为乱。冬,巴人因之以伐楚。十九年春,楚子御之,大败于津。还,鬻拳弗纳,遂伐黄,败黄师于踖陵。还,及湫,有疾。夏六月庚申,卒。鬻拳葬诸夕室,亦自杀也,而葬于绖皇。初,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鬻拳曰:“吾惧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楚人以为大阍,谓之大伯,使其后掌之。君子曰:“鬻拳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

〔补逸〕史记:杜敖五年,欲弑其弟熊恽。恽奔随,与随袭弑杜敖,代立,是为成王。成王恽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

僖公五年,楚斗谷于菟灭弦,弦子奔黄。于是江、黄、道柏方睦于齐,皆弦姻也。弦子恃之而不事楚,又不设备,故亡。

十一年,黄人不归楚贡。冬,楚人伐黄。

十二年,黄人恃诸侯之睦于齐也,不共楚职,曰:“自郢及我九百里,焉能害我?”夏,楚灭黄。

二十年,随以汉东诸侯叛楚。冬,楚斗谷于菟帅师伐随,取成而还。君子曰:“随之见伐,不量力也。量力而动,其过鲜矣。善败由己,而由人乎哉?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二十二年,宋人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丙子晨,郑文夫人芈氏、姜氏劳楚子于柯泽。楚子使师缙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礼也。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戎事不迩女器。”丁丑,楚子入享于郑,九献,庭实旅百,加笾豆六品。享毕,夜出。文芈送于军,取郑二姬以归。叔詹曰:“楚王其不没乎!为礼卒于无别。无别不可谓礼,将何以没?”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

二十三年秋,楚成得臣帅师伐陈,讨其贰于宋也,遂取焦、夷,城顿而还。子文以为之功,使为令尹。叔伯曰:“子若国何?”对曰:“吾以靖国也。夫有大功而无贵仕,其人能靖者与有几?”

二十五年秋,秦、晋伐鄀。楚斗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戍商密,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密。昏而傅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商密人惧曰:“秦取析矣,戍人反矣。”乃降秦师。秦师囚申公子仪、息公子边以归。楚令尹子玉追秦师,弗及,遂围陈,纳顿子于顿。

二十六年,夔子不祀祝融与鬻熊,楚人让之。对曰:“我先王熊挚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窜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秋,楚成得臣、斗宜申帅师灭夔,以夔子归。

文公元年。初,楚子将以商臣为大子,访诸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齿未也,而又多爱。黜乃乱也。楚国之举,恒在少者。且是人也,蜂目而豺声,忍人也,不可立也。”弗听。既又欲立王子职而黜大子商臣。商臣闻之,而未察,告其师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享江芈而勿敬也。”从之。江芈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杀汝而立职也。”告潘崇曰:“信矣。”潘崇曰:“能事诸乎?”曰:“不能。”“能行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以宫甲围成王。王请食熊蹯而死,弗听。丁未,王缢,谥之曰灵,不瞑;曰成,乃瞑。穆王立,以其为大子之室与潘崇,使为大师,且掌环列之尹。

三年秋,楚师围江。晋先仆伐楚以救江。冬,晋以江故告于周,王叔桓公、晋阳处父伐楚以救江,门于方城,遇息公子朱而还。

四年秋,楚人灭江。

五年,六人叛楚,即东夷。秋,楚成大心、仲归帅师灭六。冬,楚公子燮灭蓼。臧文仲闻六与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德之不建,民之无援,哀哉!”

十六年,楚大饥,戎伐其西南,至于阜山,师于大林。又伐其东南,至于阳丘,以侵訾枝。庸人帅群蛮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于是申、息之北门不启。楚人谋徙于阪高,蒍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与百濮,谓我饥不能师,故伐我也。若我出师,必惧而归。百濮离居,将各走其邑,谁暇谋人?”乃出师。旬有五日,百濮乃罢。自庐以往,振廪同食,次于句澨。使庐戢黎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扬窗,三宿而逸,曰:“庸师众,群蛮聚焉,不如复大师,且起王卒,合而后进。”师叔曰:“不可;姑又与之遇以骄之。彼骄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又与之遇,七遇皆北,惟椑、鯈、鱼人实逐之。庸人曰:“楚不足与战矣。”遂不设备。楚子乘驲会师于临品,分为二队。子越自石溪,子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从楚师。群蛮从楚子盟,遂灭庸。

宣公八年,楚为众舒叛故,伐舒蓼,灭之。楚子疆之,及滑汭,盟吴、越而还。

成公九年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渠丘城恶,众溃,奔莒。戊申,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杀,吾归而俘。”莒人杀之。楚人围莒。莒城亦恶。庚申,莒溃。楚遂入郓,莒无备故也。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浃辰之间,而楚克其三都,无备也夫!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匮’,言备之不可以已也。”

十七年,舒庸人以楚师之败也,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虺。遂恃吴而不设备,楚公子橐师袭舒庸,灭之。

襄公二十四年,吴人为楚舟师之役,故召舒鸠人。舒鸠人叛楚,楚子师于荒浦,使沈尹寿与师祁犁让之。舒鸠子敬逆二子,而告无之,且请受盟。二子复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请受盟,而又伐之,伐无罪也。姑归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贰,吾又何求?若犹叛我,无辞有庸。”乃还。

二十五年,舒鸠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离城。吴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师先,子疆、息桓、子捷、子骈、子盂帅左师以退,吴人居其间七日。子疆曰:“久将垫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战。请以其私卒诱之,简师陈以待我。我克则进,奔则亦视之,乃可以免。不然,必为吴禽。”从之。五人以其私卒先击吴师,吴师奔,登山以望,见楚师不继,复逐之,传诸其军。简师会之,吴师大败。遂围舒鸠,舒鸣溃。八月,楚灭舒鸠。楚子以灭舒鸠赏子木,辞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以与蒍掩。

臣士奇曰:楚为鬻熊之裔,国于荆山,至熊通始大,吞灭小国,僭称王号,天子使人赐胙曰,“镇尔南方,无侵中国”。未尝比于冠带诸侯之列也。及其雄心弗戢,狡焉启疆,渐且幅员数千里,带甲数十万,而燎原之火,遂不可扑灭矣。考其兼并之迹,邓始惧楚,最先灭。蔡哀侯绳息妫以语楚子,而息灭。迁权于那处,而权灭。弦恃齐慢楚,而弦灭。黄人不修楚贡,而黄灭。夔子不祀祝融与鬻熊,而夔灭。阳处父救江不克,而江灭。皋陶、庭坚不祀,而六与蓼灭。群蛮从楚,而庸灭。滑汭开疆,而舒蓼灭。恃吴不备,而舒庸灭。蒍掩赏功,而舒鸠灭。春秋灭国之最多者,莫楚若矣。外纪载楚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返;又得舟之姬,期年不听朝。保申一谏,乃变行图治,兼国三十,其国已不可考。今按文王伐申,遂灭邓。申之灭不见于经,然城濮之战,传称楚子入居于申;及败,王使谓‘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则申之沦于楚县明甚。夫先世带砺之国,棋布星罗,南捍荆蛮,而北为中原屏蔽者,最大陈、蔡,其次申、息,其次江、黄,其次唐、邓,而唐、邓尤逼处方城之外,为楚门户。自邓亡,而楚之兵申、息受之;申、息亡,而楚之兵江、黄受之;江、黄亡,而楚之兵陈、蔡受之;陈、蔡不支,而楚兵且交于上国矣。当鲁桓初立,邓侯不远而来朝,则其不安僻陋,而慕恋诸夏之心可念也。自楚势渐张,而蔡、郑为邓之会,内外强弱之大机,系于此矣。使陈、蔡、申、息、江、黄、唐、邓诸国,诚能协心并力,互为唇齿。楚伐一国,诸国提兵共击之,楚未必不震慑而自沮也。夫随之为国,限在方城内,于楚尤逼。而能屡抗楚锋,独为后亡,况合诸国之力以相存救,何楚之不敌乎?乃会邓之后,绝不闻深谋远虑,使邓首折而入于楚,楚爰是目无诸姬,乘破竹之势,北门启而长淮以外无岁不受兵,诚失计也。然楚自灭邓,县申、息,残江、黄,以至六、蓼诸国,无不兼并,地几半天下。憪然怀问鼎之心,而卒莫能遂者,则封建相维之势犹存,而桓、文攘斥之功为不可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