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勇进 奋发有为
辛亥革命后,由于各地都成立初级审检厅、警察局、自治筹备处等新机构,需要大量的判事、检事、书记官、警察、自治筹备员,这些都需要专业的法政人才,因而一时间湖北的法政人才出现了空前的缺口,湖北地区的私立法政学堂遂得以兴起。1910年,谢健(时任湖北武昌检察厅检察长)在鄂督陈夔龙的支持下,于武昌创办了湖北私立法政学堂,校址选在痘母祠街,谢健担任该校监督,并聘请汤化龙担任教务长。在成立典礼上,汤化龙代表湖北咨议局致辞时表示“湖北之有私立法政学堂,自斯堂始” (1) 。1913年,湖北私立法政学堂更名为私立湖北法政专门学校。
“负笈敢夸千里志” (2)
很多资料显示,柳志杰1924年7月奔赴武昌,考取的是武昌法政专科学校。笔者查阅了大量资料,认为这个说法极有可能是一些回忆有误所致,柳志杰所上的学校应该是私立武昌法政专门学校。
民国时期武昌的街巷
私立专门学校与公立学校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直接招收乡村私塾生,这就给许多像柳志杰这样的乡村有志青年学习现代社会科学知识、增长城市生活阅历提供了孔道,正因为如此,柳文杰才会不遗余力地建议堂弟一定要走出潜山,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民初法政专门学校课程设置丰富且科学,比如私立湖北法政专门学校主要开设预科(一年)和本科两种类型,其中预科(一年)要学习国文、英语、法学通论、心理论、伦理学等课程;本科则要学习比较宪法、暂行新刑律、民法、民事诉讼法、刑事诉讼法、监狱法、法制史、审判实务等课程。 (3)
私立武昌法政专门学校在中国现代教育史和湖北法律教育史上几乎已无迹可循,但其创办人夏寿康的独特经历,则决定了这所学校从一开始就为柳志杰这样立志献身改造旧中国的年轻学子们创造了有利条件。
以今天的眼光看,夏寿康或许并不算名头响亮的民国历史人物,但在清末民初的湖北地区,夏寿康也可谓是一代闻人。夏寿康,字仲膺,今武汉市新洲区仓埠街龙王墩人,生于1871年,卒于1923年,夏寿康从小由长他10岁的哥哥夏福康带大,为了弟弟求学,同样考取进士的夏福康安居在家,专心扶养弟弟,即便家境并不宽裕,也从不吝惜夏寿康夜读所用灯油,还经常认真批改夏寿康的诗文习作。
在哥哥的影响带动下,夏寿康读书十分刻苦,“每夜必鸡啼方寝,朝如斯,寒暑无间” (4) ,终于学业有成,于1903年考取进士,在京任翰林院编修。1907年,清政府派夏寿康等人赴日本考察政治,夏遂接受了维新思想。1909年,已颇有名望的夏寿康当选为湖北谘议局副议长,辛亥革命后又先后出任湖北军政府政事部副部长、湖北都督府参议、湖北内务司司长、民政长、政事堂铨叙局长等职。
1920年,夏寿康任湖北省长。夏寿康受祖上影响,为官比较清廉,“上无片瓦,下无寸土,除藏书、祖遗两间破屋及族人于祠产中拨赠之土地外,则别无他物” (5) ,亲朋故旧中求他办事的人,夏寿康基本上都会婉言拒绝。其大女婿阮心如,曾因家贫赴京,想请他帮忙找一个栖身之所以维持生计,但阮在北京漂了一年,夏寿康都没有为他出面谋职,因而不得不返回故里以开学馆为生。
夏寿康不为家人办事,却热心乡梓教育。辛亥革命前就参与创办了启黄中学,任省长的150天里,在施政维艰的情况下还坚持创办了私立武昌法政专门学校。1925年湖北地区的18所高等学校中,私立武昌法政专门学校还位列其中 (6) ,到了1926年冬,北伐军会师武汉后,武汉国民政府改革高等教育,对很多学校进行了合并重组,武昌私立法政专门学校就停办了。夏寿康创办的私立武昌法政专门学校规模不大,招生也更灵活,学费也比私立湖北法政专门学校要便宜一些,已具备很好国学功底的柳志杰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考取了。
私立武昌法政专门学校的存在时间很短,前后不超过7年;柳志杰在这里求学的时间更短,前后不到一年,但就是这一年,他的思想和阅历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柳志杰的个性鲜明,对那些不学无术一心只想混个文凭的同学打心眼里瞧不起,但与志同道合者却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一方面从一些优秀的任教老师那里汲取知识的营养;一方面如饥似渴地学习并接受一些先进思想,投身反对军阀吴佩孚的斗争中。求学期间他结识了时在武汉中学读书的潘忠汝、袁复南等人,很快他们就结为刎颈之交。
柳志杰最为佩服的就是潘忠汝。潘忠汝是土生土长的湖北人,1906年9月30日出生于黄陂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从小天资聪颖,好学上进,喜习武术,先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黄陂的前川中学,后又抱着求知的愿望,来到省城武昌考上了武汉中学。因为从小就见到太多恶霸横行乡里的罪行,为劳苦大众谋幸福的信念很早就在潘忠汝的心田扎下了根,他曾写诗明志,誓言“愿输血汗改山河”。 (7) 因此,他一直想着要投笔从戎。日后,他果然如愿考上了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学习,并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12月,潘忠汝在领导黄麻起义时壮烈牺牲,年仅21岁。
潘忠汝画像
在柳志杰与潘忠汝交往期间,柳志杰就经常对潘忠汝所述的种种人间不平感同身受,被他立志与各类反动势力斗争到底的豪情所感染,尤其是对潘忠汝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功底深表钦佩。柳志杰很是惊奇潘忠汝总能条理清晰、有根有据地说出革命道理,对各类进步书刊上的观点也如数家珍,便经常开玩笑地说潘简直是天神身边的书童,满肚子的学问。
潘忠汝也同样被柳志杰的人格魅力所征服,他和袁复南感动于柳志杰对光明和进步充满向往,以及认真研读革命理论的精神,便把在学校里借出来的大量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和进步期刊,偷偷带出来借给柳志杰看。由于要及时归还的缘故,柳志杰学习起来便异常刻苦,除了完成法政专门学校里规定的学业,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革命道理的学习上,经常深更半夜还一个人在教室里秉烛苦读。
渐渐地,柳志杰对家乡父老的悲惨生活有了更深的体认,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悲天悯人般的激愤,而是认识到其中深刻的经济政治根源,明白了不打碎万恶的旧制度,劳苦大众就无从翻身,祖国的光明也就无从谈起。他热情地与潘忠汝、袁复南他们一道办黑板报、出壁报,大胆抨击时政,揭露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的罪恶,宣传进步思想和革命真理。与此同时,积极学习军事知识、增长军事才干,在铁与血的战火中建设新中国的愿望在他心中升腾了起来。
以柳志杰的天资和功底,学完法政专门学校的所有课程,顺利拿到法律文凭是探囊取物的小事;而且,他也很想在武汉这座革命的城市多钻研革命的道理,增长见识。但天不遂人意,柳志杰刚在武昌学习一年,家里就按乡村惯例进行了兄弟分家,柳家家底本来就薄,柳志杰又是在外省省城求学,原来不分家的时候供他上学就已经捉襟见肘了,现在分了家就更难以为继了。再加上法政专门学校学籍管理并不严格,学生随时可以申请退学,柳志杰不得不离开学校返回老家。
临行前,柳志杰找到潘忠汝、袁复南,一吐自己心中的苦楚,他们几个都是农家子弟,自是没有实力办一桌送别酒,三个人就促膝长谈了一番,彼此互相激励一定不能放弃心中的理想,要坚定革命意志。柳志杰牢记好友们的临行赠言,挥泪离开了武昌。
“歧路人间仔细思” (8)
柳志杰曾经写过一首七言绝句赠给袁复南聊表纪念,诗的最后一句是“歧路人间仔细思”,意在互相勉励要在纷繁的社会万象中选准革命道路。其实,这句话更像是柳志杰写给自己的座右铭。
接触过广阔天地的柳志杰,倏然回到落后的乡间,眼见着学文习武皆没有着落,柳志杰不免产生了一丝迷茫,便终日在家闭门苦读。就在这时,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说在千里之外的河南临颍县,有一个“沪案后援建国军军官学校”(民间俗称“临颍讲武堂”)正在广招全国青年,还在与黄埔军校抢“生源”。柳志杰还听说,临颍讲武堂是由河南的建国军(即建国豫军)总司令、1924年当选国民党中央候补监察委员的樊钟秀创办。
说起讲武堂,一般人都会想到大名鼎鼎的云南讲武堂。正是从这所中国西南边陲的普通军事学校,先后走出了朱德、叶剑英等共和国元帅、开国元勋,1945年曾任越南临时政府主席的武海秋等。
临颍讲武堂的创办者樊钟秀
在讲武堂的广泛影响下,樊钟秀在临颍创建的建国豫军军官学校也被泛称为讲武堂。樊钟秀,原名樊铎,别号醒民,1888年生于河南宝丰,1930年5月于中原大战中被蒋介石的空军炸伤身亡。樊钟秀早年曾举家逃荒至陕西洛川,1912年为了反抗当地土匪,曾在少林寺学过武艺的樊钟秀拉起了自卫武装,被收编后曾参加过反袁活动,驱逐了陕西都督陆建章。1923年,转投吴佩孚的樊钟秀奉吴命南下广东,吴企图与陈炯明里应外合,但樊钟秀秘密派人拜见孙中山,表示愿意加入革命。陈炯明部逼近广州时,孙中山急电樊钟秀驰援,樊钟秀随即率部开进至广州前线击退了陈炯明部,使广州转危为安。孙中山特地在大本营为樊钟秀庆功,并在1924年1月召开的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亲自提名樊钟秀当选为中央监察委员会候补委员,还于1924年9月发出训令,任命樊为豫军讨贼军总司令先行北伐,亲授“笃信三民主义,实行建国方略”的锦旗。樊钟秀由此率部转战4省2500公里,历经80余天50余次大小战斗,重新开进至豫南一带,并把驻地选在了临颍。 (9) 正是在临颍这段时间里,他为表示声援五卅爱国运动,于1925年5月创办了沪案后援建国军军官学校,这所学校由王鼎洛任校长,冯钦哉任教育长。从编制来说,该校本部以下共编8个队,学员750余人。从学习内容来说,除战术、兵器、筑城、地形外,还有步兵操典、野外勤务、陆军礼节、内务条令等。
由于信息的不畅通,柳志杰最早得知临颍有个讲武堂时,并不知道这个讲武堂与云南讲武堂相差甚远,也不了解“沪案后援建国军军官学校”的实际情况,满心以为一旦去了那里,就可以实现投笔从戎、报效祖国的宏愿。因此,他便向家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听柳志杰又要出去,而且是去什么讲武堂,家里亲戚大多持反对意见,且不论中国自古就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外面兵荒马乱的,说不定哪天就吃了枪子。但柳志杰去意已定,他也不想再出现因家贫而中断学业的情况,去临颍讲武堂可以学到本领不说,而且几乎不收什么费用,为什么不去呢?就这样,柳志杰便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菖蒲潭寨柳家畈村,再次走出潜山,只身赶往临颍。
由于平汉铁路在临颍有站,柳志杰采取了先坐船到武昌,再改乘火车到临颍的方法。时隔不到两个月,当柳志杰再次踏上武昌的大地时,不禁产生了许多感慨:现如今他已成了这个城市彻底的过客,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坐在教室里埋头苦读,闲时与潘忠汝、袁复南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当时正是暑假,柳志杰不清楚两位挚友是否已回了老家,再加上行程匆忙,他没有去武汉中学找他们,而是即兴创作了一首离别诗寄给他们,诗云:“汽笛中流响,故人隔大江。回头心欲裂,举目泪盈眶。浪破涛皆沸,意雄鼎欲扛。后期何处所,云汉好相逢。” (10)
“儿女共沾巾”般的离情别绪显然不是柳志杰的兴趣所在,这首诗写得壮志激昂。而且此时他已经利用武昌相对丰富的资讯,知道了临颍讲武堂的创办者樊钟秀接受了中山先生的委任,并将其武装改编成了国民革命军,对未来不禁充满了无限遐想与憧憬。
然而,冷酷的现实给了柳志杰当头一棒。首先,临颍讲武堂虽然设在县城的孔庙,却压根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前面提到的云南讲武堂,同样是培养中下级军官,该校共分为步、骑、炮、工、辎、重6科,在辛亥革命前的三期教学中,已知担任教官的40人中,日本各学堂毕业者有28人,其余人中,有4位出自京师大学堂、2位出自越南法国人办的巴维学校;担任军事教学的23人中,有21位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另外2人毕业于日本陆军测量学校,而且学校训练相当严格,新生一入学就要接受三个月的严格训练,课堂上讲授的军事知识,大到军事理论,中到战术要领,细到装备部件识别,还有大量的实弹练习,不一而足。与之相比,柳志杰上的临颍讲武堂则要相形见绌很多。
在办学之初,樊钟秀还是花了很大代价的,他知道旗下第四旅旅长、河南偃师人王鼎洛是云南讲武堂毕业,便亲自任命王为沪案后援建国军军官学校校长,还打破地域观念,一方面让人到北京、汉口、商丘、淮阳等大小城市广泛招收青年学生,一方面则延聘保定军官学校或黄埔军官学校的毕业生来学校任教官或学员队(分队)长。
很快,临颍讲武堂就招生750余人,共编8个学员队。解放后曾任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的张经武将军也于当年来校就读,后来参加暗杀吉鸿昌、任应歧的国民党特务吕问友也曾在临颍讲武堂混过一段时间。学员入伍期为3个月,正式学习期为9个月,学校所学科目有20余项,主要为政治科目和军事科目。政治科目有中国近代史、不平等条约概要、三民主义、孙中山建国大纲、军人精神讲话等。军事科目除了四门主干课——战术学、兵器学、筑城学、地形学外,还有交通学、军制学、卫生学、步兵操典、筑垒教范、射击教范、野外勤务、陆军礼节、陆军惩罚令、内务条令、夜间教育等。在1925年的开学典礼上,樊钟秀还亲自到场讲话,除了向学生讲国内形势外,还把奉系张作霖大骂一通。 (11)
但是,由于办学过于仓促且对困难估计不足,临颍讲武堂的日常管理存在很大问题,平时上课都是学员集体坐在一个席棚里,学员都松松垮垮的,不是刚学会托枪还没打靶就已经解散了,就是经常出外喝酒滋事。除了外聘的教官,临颍讲武堂教官队伍里也充斥了大量樊钟秀部队里的军官,这些军官还普遍认为学校是个清水衙门因而不愿来,流动性十分大。更让柳志杰气愤的是,步兵操典、野外勤务、陆军礼节、内务规则等重要的军事课程,根本就没有正规的教官授课,都是由各学员队长或一些樊部军官兼任讲师,而有些樊部军官连字都认不周全,充满了江湖习气,没有一点国民革命军的样子。
此外,临颍地瘠民贫,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令他有锥心之感。临颍的穷和乱在当时是出了名的。据京汉铁路局的调查,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临颍农业薄弱,能够拿出手的出产也就土布和麻油两项。土布虽然叫土布,但原材料则都是进口的洋纱,年产量也只有500吨左右,一般销往太原、彰德、新乡、洛阳一带;麻油一年能生产1000余吨,一般销往武汉和北京。但由于当地匪盗盛行,就这两样出产也经常难以为继。 (12) 而连年的战争以及大量军纪涣散驻军的出现,使得老百姓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1925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柳志杰爬上临颍城头,举目望去皆是肃杀落寞,田野大量荒芜,一派民不聊生的凄凉景象。悲怆之情瞬间填充了他的胸腔,他不禁问自己,面对此情此景,自己辗转来到临颍究竟为了什么?临颍一带明明自古就适宜耕作,土壤肥力较高,宜于多种农作物生长,可为什么百姓们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柳志杰欲哭无泪,便借诗抒怀:“落日上城头,凄凉起暮愁。指挥三尺剑,飘泊一浮鸥。陈国衣冠古,民风朴素留。岁余萧瑟甚,何故到中州?” (13)
再联想到日本军国主义利用奉系军阀内斗时机,公然于1925年12月15日派出久留米第十二师团一个混成旅(共计2654人)和驻朝鲜日军步炮兵一部(约1000人)进占奉天(今沈阳)。又在12月17日开进至奉天和南满铁路,将关东军司令部从旅顺移驻省城奉天,并公然支持张作霖,柳志杰不禁破口大骂北洋政府的外交尽是“走狗”,各路军阀尽是“贪狼”,使得“国土成杌肉”,任人宰割 (14) 。
不过,年轻的柳志杰此时仍对国民革命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即便是樊钟秀率领的这样的部队,也可能为拯救黎民百姓做出贡献,他在诗中写道:“临颍义声树,竟收天下心。开堂堪讲武,遗址有斯文。直洒英雄血,横追祖国魂。他年同奏凯,海宇庆升平。” (15) 他决定,无论临颍讲武堂怎样的低劣,依然要充分利用宝贵的时光刻苦学习,以便日后驰骋疆场、报效祖国,他相信只要理想不灭,终能“明朝共着黄金甲,一曲高歌大地春” (16) !
尽管柳志杰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以适应眼前的困顿,但临颍讲武堂的种种不堪显然越来越不能让他满意,但苦于缺少先进理论的进一步指导和先进共产党人的言传身教,柳志杰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这里并不是实现理想抱负的充电站,但明天的路又将通向哪里?1926年2月12日,是农历除夕,柳志杰没有回乡与家人团聚,而是一个人孤独地徘徊在临颍孔庙外的寒风里,深沉地思考、悲愤地低吟:“壮士撼山河,癫狂独放歌。十年空学剑,四海未平波。空谷稀人语,歧途构鬼呵。年年今日夜,何处问蹉跎。” (17) 他更写了一首《大风歌》,以表达对广大民众的悲惨处境的深切同情和对封建军阀暴虐行径的无情鞭笞:“临颍一日无天日,浓尘刮地不敢出。长风万里吼如雷,壮士冲冠怒咤叱。昔日欧风促亚雨,八国横飞倾海宇。中原宰割血淋漓,至今犹有商羊舞。又有膻风扇八荒,封豕满原斗豺狼。千锤百炼敲民髓,纷纷奔走弄疆场。匪风逞此炽中华,朝来吮血暮磨牙。大刀挥豁光似电,杀人如麻血作花。小民处于悲风下,日日下床畏猛虎。禾生陇亩不得食,惟有仰天呼父母。我生不幸当阳九,誓挽乾坤凭双肘。而今投笔立青云,自应挥戈平小丑。独到雄风最上头,破浪冲天皆自由。直奋鹏程九万里,宇宙澄清一扫休。” (18)
樊钟秀不仅没能办出个像样的讲武堂,他旗下的国民军号称是中山先生派遣出的北伐正义之师,却又屡屡败在反动军阀手下。1925年11月,樊钟秀进攻山西失利,吴佩孚抓住机会兵分三路向河南一带发动攻击,并于1926年3月控制了河南。吴佩孚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自然不能容忍樊钟秀的建国军,便让寇英杰全力进击。樊钟秀不得不把部队化整为零,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在汝州、伊川、鲁山一带的深山里打游击,并最终于1926年秋去了上海与国民党组织接上了头。如此一来,讲武堂在临颍也办不下去了,便随着樊军一路往西迁到了南阳一带,并陷入了随时停办、风雨飘摇的状态。柳志杰当然不能容忍自己沦为军阀的学员,便决定彻底离开这个令他失望的临颍讲武堂。临行前,他在临颍讲武堂的墙壁上抒写了自己的愤怒与无奈:“血破山河泪未干,霸王无故入函关。英雄第一伤心事,行路难时路更难。” (19)
为革命流血牺牲,柳志杰向来在所不惜;为救国刻苦拼搏,柳志杰向来毫不含糊。未曾想不经意间竟又蹉跎了一年,英雄横刀立马究竟要等到何时?
(1) 谢健:《谢铸陈回忆录》,收入《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91辑,第31页,台北:台湾文海出版社,1973。
(2) 柳志杰:《赴武昌留别诸友(别刘方义、张丙乾)》(作于1924年入武昌政法学校前),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9页,1989。
(3) 谢健:《谢铸陈回忆录》,收入《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91辑,第66页,台北:台湾文海出版社,1973。
(4) 许恺景:《夏寿康》,参见政协武汉市新洲区委员会文史学习委员会编《新洲文史资料》第6辑,第17页,2005。
(5) 许恺景:《夏寿康》,参见政协武汉市新洲区委员会文史学习委员会编《新洲文史资料》第6辑,第19页,2005。
(6) 胡晓:《晚清民国时期湖北地区大学学术期刊出版考》,《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5年第3期。
(7) 呙玉临:《潘忠汝——愿输血汗改山河》,参见湖北省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编《理想的召唤》,第191页,1986。
(8) 柳志杰:《暑期于武昌送别盟弟袁复南》,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7页,1989。
(9) 赵长海主编:《河南辛亥革命人物传略》,第187页,大象出版社,2012。
(10) 柳志杰:《由武昌赴临颍讲武堂赋别故人》,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0页,1989。
(11) 王裕如:《回忆沪案后援建国军军官学校》,载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河南文史资料》第八辑,第221页,1983。
(12) 《各站出产》,《京汉铁路管理局公报》1922年第50期,第66页。
(13) 柳志杰:《薄暮登临临颍城有感·其一》,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0页,1989。
(14) 柳志杰:《薄暮登临临颍城有感·其二》,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0页,1989。
(15) 柳志杰:《薄暮登临临颍城有感·其四》,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1页,1989。
(16) 柳志杰:《劝君酒》,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1页,1989。
(17) 柳志杰:《一九二五年除夕》,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2页,1989。
(18) 柳志杰:《大风歌》,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3页,1989。
(19) 柳志杰:《临颍讲武堂题壁》,载文竹选编《柳志杰诗词选》,第12页,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