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勇献身
4月1日，就在国民党政府和谈代表团飞往北平的上午，南京大专院校师生员工6000多人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要求国民党反动政府接受中国共产党八项和平谈判条件，实行真正和平。上午8时，中央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大学文理学院、政治大学、音乐学院、音乐专科学校、戏剧专科学校、医药专科学校、边疆学校、东方语言专科学校、建国法商学院等大专院校老师、同学、工友在中央大学操场集合。10时，游行大队出发，途经成贤街、碑亭巷、林森路（长江路）、太平路、白下路到达总统府。沿途，师生们高呼“反对假和平，实现真和平！”“接受共产党和谈的八项条件！”“争和平，争生存、争自由！”“反对征兵、征粮、征实！”“反对美援！”等口号。
成贻宾担任中央大学游行队伍的宣传工作。他向涌到街上的成千上万的群众慷慨陈词，大声宣讲：“黑暗就要过去，黎明即将到来，曙光就在眼前。”到达总统府后，他又带领同学们向总统府门前的卫兵们振臂疾呼：“不要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同胞！”“不要再为国民党反动派独裁卖命！”“要和正义的人们站在一起！”他时而和游行的师生们高唱革命歌曲，时而又领着大家高呼口号。其他学校游行队伍的歌声、口号声也此起彼伏，振奋人心。这些歌声、口号声唤起了人民的觉醒。成贻宾宣传鼓动工作十分出色，一腔爱国热情赢得沿街群众的高度赞扬和坚决支持。
1949年4月1日，南京各高校游行队伍
不久，游行队伍代表递交请愿书给国民党行政院秘书长转交代总统李宗仁。请愿书提出8项要求：（1） 停止征兵征粮；（2） 拒绝美援；（3） 停止发行大钞；（4） 释放被捕同学，保障集体安全；（5） 实现七项诺言；（6） 要求全面公费，增加教育经费；（7） 提高教职工待遇；（8） 反对假和平，实现真和平。而此时李宗仁到机场送赴北平和谈代表未归。对此，蒋介石指使其南京的亲信调兵遣将，作好镇压的准备。
游行队伍在总统府门前停留1小时许。各校游行队伍代表为了确保师生们的人身安全，决定暂时回校。11时，各校游行队伍经太平路、中山北路，下午2时至金陵大学操场解散。
游行队伍解散后，戏剧专科学校学生60余人乘校车回校，路经白下路大中桥时，突遭国民党反动军警和特务数百人包围。这帮匪徒用铁棒、砖头、木棍、扁担、斧头等凶器，围住校车，把学生连拖带拉，全部强行拉下车。匪徒们对这批学生行凶殴打近3个小时，他们边打边吼叫：“上头有命令，打死有赏！”“不要放过一个学生！”“打死了由上面担着！”学生中有24人被殴击成重伤，36个受轻伤。后来这些学生又被这帮匪徒捆绑押到大光村兵营。就在反动军警和特务殴打学生时，其中有3位同学冲出重围，分头向中央大学、金陵大学和政治大学等学校报告他们同学在大中桥遭遇反动军警和特务殴击的悲惨情景。政治大学学生闻讯后，立即分乘三辆校车携带医药前往抢救，同样也遭到这伙匪徒毒打，更可恶的是有的女同学还遭到匪徒们百般侮辱，不少同学的手表、戒指、衣物、钢笔等悉数被抢劫一空，并被绑走了37位同学。
“四一”血案时被特务打毁的中央大学校车
4时许，中央大学学生、工友得知戏剧专科学校同学在大中桥遭到反动军警和特务围殴被抓走的凶讯后，迅速集合500余人，赶赴总统府，要求反动当局立即制止军警和特务殴打学生的暴行，释放被捕同学；学校应变委员会主要成员胡小石、张江树、刘庆云、吴传颐等教授亦随即赶到，进行交涉；师生们围坐在总统府门前等候答复。
戏剧专科学校学生遭围殴毒打的消息传到金陵大学、建国法商学院等院校，同学们莫不悲愤填膺，立即赶赴总统府去请愿，强烈要求反动当局释放被抓的同学。当时各学校一面推选学生代表到总统府请愿；一面组织其他同学在总统府门外静坐示威。成贻宾被中央大学推选为学生代表。他随即和其他学校同学代表一起到总统府内，向国民党反动当局提出抗议，强烈要求反动当局立即彻查殴打学生的暴行，释放无辜被捕学生，严惩围攻殴打学生的凶手。
5时许，学生代表和国民党反动当局进行面对面激烈斗争。这些反动政客采用拖延手法，表面上搪塞学生要彻查此事，而实际上是要调动更多军警和特务对学生下毒手进行残酷镇压。学生代表见此情景，经认真研究，认为这样僵持下去，时间一长对同学们很不利，于是就决定暂时回到静坐队伍中去和同学们一起继续进行斗争。
学生代表刚回到静坐的同学队伍中间。突然，一批手持凶器的反动警察杀气腾腾地直奔过来，站立在总统府门口，恶狼似的眼光注视着学生。静坐的学生们立即站立起来，严阵以待。气氛异常紧张。紧接着，3辆卡车载满了穿着军装但没有符号的收容总队的一批反动军官，从请愿学生背后突然袭击，这帮曾先行伏击殴打过戏剧专科学校学生的暴徒，现又乘车来到总统府门前，直接向静坐的学生冲过来。这伙匪徒手持木棒、铁棍等凶器，对着手无寸铁的学生大打出手。他们边殴打学生，边狂叫：“打、打、打，打死了有赏。”“打死这些土八路！”“搜、搜、搜、搜出共产党！”而就在此时，总统府门前的反动警察也乘机从背后袭击学生。学生腹背受敌，队伍一下子就被冲散了。部分学生撤到附近小巷和总统府内，还有部分学生被反动军警特务分割包围，惨遭毒打。此时，成贻宾正是担任维持秩序和警戒、维护游行大队安全的纠察队员之一。他在刚接岗不到5分钟内，便遭到一个伪装成国民党伤兵的特务手持棍棒殴打，接着又被几个反动军警团团围住，棍棒像雨点般地朝他头上打去，当即鲜血直流，晕倒在地。反动军警将学生逐一捆绑准备押上车带走，就在此时成贻宾又苏醒过来。他看到这种情况，知道如果同学被押走一定有危险。于是机智地向反动军警提出：“给我们松绑，我们可以自行登车。”凶残而愚蠢的反动军警答应了，许多同学松绑后立即乘机逃脱。而成贻宾因头部受重伤，在逃脱中又被反动军警撵上，遭到更严重的殴打，腹背内脏皆被打伤。
6时许，建国法商学院同学得知国民党反动军警和特务毒打中央大学同学暴行后，立即乘车赶至总统府共谋营救，然而车至国民大会堂，此时中央大学学生遭凶殴已毕，伤者陈卧街道，受伤同学的叫喊声、呻吟声使人心碎，场面惨不忍睹。而这伙没有任何人性的匪徒见到建国法商学院校车和学生，又复聚拢过来袭击这批学生，使得建国法商学院学生6人被殴成重伤，8人轻伤，校车被毁。反动军警和特务并不就此罢休，他们还将受伤的学生押上囚车，关进监狱。
身受重伤的成贻宾又被匪徒们捆绑起来摔到囚车上。后经中央大学地下党组织设法营救，到本校丁家桥医学院附属医院救治，医生诊断他头部受重伤，脾脏被打破，急须立即抢救。此时他已昏迷不醒，师生们万分焦急。他的未婚妻彭毓芬和同班同学日夜轮流守护在他的身旁。在苏醒过来的间隙，成贻宾还十分关心时局，问南京现在情况发展怎么样？同学们悄悄地告诉他南京快要解放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在成贻宾住院治疗期间，有不少学校发来慰问信函。其中，中央大学垦社发来慰问函：“谨向为了争生存争自由争和平而受伤的同学致敬！”中央大学法律科学研究会敬赠函：“献给成贻宾同学，四一的血衣含着市民的泪，四一的血棍毒打和平的心，四一的血痕烙出实践的印，四一的血光照亮昏暗的天。”4月3日，国立政治大学“四一”慰问队谨向成贻宾发函：“‘四一’受迫害的伙伴致敬，让我们拉紧手靠拢来为实现新中国而奋斗，献给成贻宾君。”4月6日，国立政治大学“四一”血案慰问队发来第一封慰问信：“英勇的伙伴——成贻宾同学：我们谨代表政大全体同学工友向你致最高的敬意，祝你早日恢复健康。一些微薄的礼品，聊表寸心；同时我们兴奋的告诉你一件事，便是全国青年一致声援我们，并誓为我们做后盾。”
国立中央大学同学向成贻宾致敬的书函
中大法律科学研究会致函
成贻宾从这一封封慰问信函中，感到非常兴奋，受到极大鼓舞，他表现得更加坚强，乐观开朗，没有流露出半点懊丧的情绪。他的父母、兄嫂、未婚妻等亲人以及老师、同学不断来探视他，他一直表示感谢，并和他们从容谈笑，他还向大家讲述国民党反动军警和特务竟把同学当作威慑敌胆的“八路”的事。实际上他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在安慰他人。他还对一直守护在他身旁的未婚妻彭毓芬说：“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了。等我伤养好以后，我们一起到家乡农村去住一段时间，还可以帮助农民识字。”他还对未婚妻打趣地说：“我的头发现暂时没有长起来，你不要嫌弃我，我可以戴起帽子，一样美观。”
看到他身体越来越虚弱，需要增加营养，有的女同学就偷偷地变卖了自己的金银首饰和衣物去为他购买营养品。在最后抢救他的过程中，同学们听说需要输血，大家排队争先恐后地为他输了1700毫升的鲜血。可是，他的伤势太重了，病情不断恶化。当医生征求他亲人们的意见，拟切除脾脏来挽救他的生命时，他又失去知觉。他在昏迷中有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守护在他身边的未婚妻和同学喃喃道：“小草不怕暴风雨吹打，人民总是要站起来的……”就在这生命垂危之际，成贻宾依旧坚信一个人倒下去，千万个人会站起来，胜利一定会属于人民的，反动派一定会彻底消灭的，人民一定会过上幸福生活的。
4月19日上午8时，成贻宾最终因伤势过重，脾脏坏死，抢救无效，停止了呼吸，年仅22岁。他用年轻的生命践行了信中所写的“要随时牺牲自己，为了大众”的信条。就在他牺牲后的第四天，南京就获得解放，他的愿望实现了，遗憾的是他未能亲眼看到胜利的这一天。
成贻宾牺牲的噩耗传到中央大学时，激起全校师生的极大悲愤，学校党组织在殡仪馆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他的亲人在悲恸，老师们在惋惜，同学们的眼眶里充满了愤怒仇恨的泪水，大家一致表示：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
在“四一”惨案中牺牲的还有陈祝三、程履绎两位烈士。南京各大专院校的学生分别集中到中央大学、金陵大学、政治大学，为死难的三位烈士举行追悼会。追悼会成为控诉大会，同学们以声声血泪控诉了国民党反动派令人发指的暴行；这是一个誓师大会，它号召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继承烈士的遗志，踏着烈士的血迹前进；这也是动员大会，经过“四一”惨案教育以后，革命力量更加发展壮大，群众的革命热情更加饱满，新青社在群众中的威信更加提高，大家都愿以更深入有效的斗争来迎接南京的解放、新中国的诞生！
在追悼大会的会场上挂满了挽联和诗篇，其中有一幅悼词上写道：
“你的血，洒在争自由、和平、民主之路上；你的血，使人民看清了杀人政府的卑鄙、无耻、残酷、无人性！
你的死，坚定了我们的信念，和平不能等待赐予，只有通过斗争才会夺取！
棍棒、皮鞭、屠刀吓不倒我们！
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我们要向黑暗继续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