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少女
前面两个故事凸显出阿波罗这个雄性、男子、众神之中的佼佼者的双性恋倾向。
基于达佛涅和许阿铿托斯这两个案例,可以将植物变形的神话故事分成两类,区分的标准是性别和结果,一类与少女相关,另一类与少男相关,少女变成树,少男变成花。
树之女
叙任克斯
达佛涅故事的模式同样出现在叙任克斯(Syrinx)的故事里[1]。叙任克斯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是河神之女,是水中的宁芙——介于人神之间,她们不像神一样永生,但是比人类寿命长。叙任克斯非常美丽,和她发誓侍奉的狄安娜一样美,她追求的是像狄安娜那样保持贞洁,像狄安娜那样狩猎。她很聪明,躲过了许多出没在阿卡迪亚森林里的好色之徒,不论他们是神还是萨梯里[低级的森林诸神,半人半兽,极为淫荡]……直到遇见潘神。潘可不是阿波罗,远远不是。半人半羊,脸是兽面,头上长有小角,潘是如此丑陋,以至于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被吓到,立刻弃他而逃。但是潘的父亲赫耳墨斯却很骄傲地向奥林波斯众神展示自己的儿子,引来众神大笑。潘的性欲很强,整日追逐一切活物:走兽、宁芙、猎人、牧羊人和牧羊女。当他看到美丽又纯洁的叙任克斯,便立刻冲上前去,紧追不舍,把叙任克斯逼到一条河边,叙任克斯走投无路,请求水府中的姐妹将她变形。潘以为自己抓到了叙任克斯,但他其实只抓到一把芦苇。这里要指出的是,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芦苇被归类为树木。
奥维德写道:“当潘叹气时,空气在芦苇中的流动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声音,像是呜咽;这一奇特的技艺和温柔的声响令潘始料未及,他倾吐道:‘以后我就这样与你交流吧。’”
潘将芦管切成不等长的几段,然后用蜡将它们粘在一起,做成了排箫(syrinx),或称潘笛[一译牧神之笛],它成了牧羊人的乐器。这个释因神话实际上是一个有关发明的神话:芦苇是先于叙任克斯存在的,因为叙任克斯躲入了芦荡,化作芦苇混在其中,与芦林融为一体(图版6)。[2]
当他吹动箫管,潘的呼吸穿透了叙任克斯的身体。虽然性行为是潘一贯追求并得逞的,但这项音乐活动不仅仅是其无邪的替代品。这也不是性欲在音乐中的升华。这是爱情结合的一种形式,在亲吻中,通过呼气。气,古希腊语pneuma,承载并体现着生命能量,对于古希腊人来说,它与脑质直接相联,而精液就是从脑质中流出来的。气也是灵魂的载体。潘的爱情之气穿透宁芙重组的身体,并使她歌唱。[3]
根据希腊小说家阿喀琉斯·塔蒂乌斯[Achille Tatius,生活于2世纪或3世纪,《留基佩和克利托丰》是他存世的唯一作品]的说法,潘把这柄排箫供奉给了一座阿耳忒弥斯神庙,它在那里被用来检验女子的贞操。人们把少女和排箫关在一处,如果少女依然是处女,那么就会响起悦耳的排箫声,要么是潘吹响的,要么直接出自排箫的音乐之气。
阿喀琉斯·塔蒂乌斯还特别喜欢描述亲吻的魅力:还有什么比亲吻更美妙?爱情之举终有结束的时候,人们终将感到厌倦,但亲吻不同;亲吻既不会结束也不会令人生厌;亲吻总是新鲜的。有三样美妙的东西出自嘴巴:气、声音和亲吻。是嘴唇在亲吻,但快感来自灵魂。[4]
忒奥克里托斯[Théocrite,约前315—约前250,古希腊学者、诗人,田园诗派的创始人]在其题为《排箫》的图形诗中——诗句一句比一句短,呈现出乐器的形状——提到了许多珍贵又神秘的神话典故,但没有提到宁芙叙任克斯及其变形。[5]
德律俄佩
德律俄佩(Dryopé)不再是一名少女。她没能逃脱阿波罗的强暴,生了一个孩子,但很幸运,她找到了一个好丈夫。她很开心,奶水很足。她抱着儿子散步,给他摘花。但当她从一株紫红色的忘忧树(lotos,如今的枣树或朴树)上摘花时,她看到血从花朵上滴落,树枝也在微微颤动。她不知道,那棵树本是宁芙洛提斯(Lotis)为了躲避普里阿普斯的淫欲所变。被吓到的德律俄佩打算逃走,却无法动弹。她的脚开始生根,树皮逐渐长高并紧紧包裹住她,她的头上布满了叶子,孩子感到母亲的乳房变硬,奶水也干涸了。德律俄佩变成了一棵忘忧树,但还有气力开口说话,叫乳母把孩子带到母亲的树荫下吃奶。
以上是奥维德的叙述,[6]他在德律俄佩的故事中插入了同样变形为忘忧树的洛提斯的故事。不过洛提斯是为了躲避神的侵犯而变的形,符合标准程序——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奥维德在《岁时记》卷一415行提及一个传说,解释说之所以要把驴献祭给普里阿普斯,是因为那时西勒尼的坐骑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惊醒了正要被他强奸的洛提斯。[7])而对于德律俄佩的变形,诗人给出了一个新的原因。德律俄佩并非落单的处女,而是一位母亲,她在变形的时候周围有许多见证者。首先是德律俄佩的宝宝,母亲的变形打断了哺乳;其次是德律俄佩的姐姐,她紧紧抱着德律俄佩试图延缓树干的生长,但徒劳无果;还有德律俄佩的丈夫和父亲,他们到的时候只能听到德律俄佩的最后几句话和她的永别。故事的悲剧效果体现在了另一个层面上。
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讲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8]德律俄佩在为父王放羊时,与一群树中宁芙一起嬉戏,她们很喜欢德律俄佩,和她一起跳舞。阿波罗在这群少女中注意到了德律俄佩,渴望得到她。他变成一只乌龟,被德律俄佩当作玩具;随后他又变成一条蛇,吓跑了宁芙,肆意强奸了德律俄佩。德律俄佩很快就结了婚,婚后生下阿波罗的儿子。这个孩子长成一个美男子,为阿波罗修建了一座神庙。一天,德律俄佩来到那座神庙,树中宁芙“出于友情”掳走了她,并在她消失的位置变出一棵杨树和一眼泉水。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因为有两个多嘴的女孩目睹了德律俄佩消失的过程,到处讲述,最终她们被宁芙变成了枞树。
德律俄佩的名字出自橡树,希腊语drus-druos。但是,“橡木小姐”德律俄佩并没有变成一棵橡树。奥维德说她变成了忘忧树——枣树或朴树,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说她变成了aigeiros——黑杨(populus nigra)。而这两个版本又都包含着另一个变形故事。这是个非常有效的手法,它通过变形传染使神话故事变得更加丰富。在奥维德的叙述中,一开始德律俄佩生活得很美好。她是一个少女,被神灵爱上,接着怀了孕,诚然是因为被强奸,但她找到了一位丈夫以使状况合规并抚养她的孩子,后者将成为一个大家族的始祖——许多名门正是借类似的故事骄傲地宣称自己是神的后裔。到此为止,德律俄佩的故事可以列入主人公虽然历经一些磨难但最终迎来好结局的那一系列,如欧罗巴、伊俄、阿尔克墨涅……然而,从德律俄佩触碰忘忧树那一刻起,她的故事便与另一个系列有了关联,即达佛涅等拒绝了男性——包括男神——的少女的故事。她因为洛提斯的中介也遭受到变形的命运,从而实现了她的名字Dryopé所承载的可能性,[9]因为橡的称呼也可用于泛指树木和木材,我们会在后面的章节中谈到这一点。
在奥维德的作品中,洛提斯和德律俄佩的变形都符合规律:她们都变成了树。但在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的作品中,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德律俄佩消失了。这是一种通过移除和替换实现的aphanismos。如我们已见,移除与替换这两种可能性相当于对事件的两种不同认知,它们是等价的。不过,这种消失版本将故事纳入另一系列,其中的人物不一定变成植物,也可以是矿物(比如阿尔克墨涅)或动物。而根据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的描述,德律俄佩直接变成了宁芙。既然她的那些朋友是与树木同体的树中宁芙,我们可以猜测德律俄佩也同时原地变成了一棵杨树。在神话故事的逻辑里,一种结局并不排斥另一种。至于那些变成枞树的女孩,她们的故事也可归入另一个系列——多嘴者受罚,被变成石头(比如巴托斯)或动物(伽兰提斯被变成了伶鼬)[10]。德律俄佩的故事体现了神话体系的网状结构。不同神话故事之间相互关联,彼此交错,相互呼应,织成了集体想象的宏伟图景。[11]
赫利阿得斯姐妹
赫利阿得斯姐妹的故事又是另一种情况。[12]她们是日神赫利俄斯的女儿,法厄同的姐妹。冒失的法厄同征得了父亲的准许,得以驾驶太阳车。但一段时间之后,奥维德写道,因为恐高,再加上被黄道宫中的动物吓到,法厄同失去了对太阳车的控制。离地太近,法厄同将骇人的火焰带到了地面上,为避免世界性的毁灭,宙斯不得不用雷电将他打入厄里达诺斯河,也就是如今意大利的波河,在那里,河中宁芙埋葬了他的残躯。法厄同的姐妹找到他的坟墓,为他补行葬礼。她们哭得悲痛欲绝,久久无法停息,以至于开始生根,身体被树皮、树叶和树枝所覆盖。她们的母亲为了阻止这一切,试图将她们从树干中拉出,然而只能使她们流血不止。“停下来吧,妈妈,求你了,你从树上撕扯下来的是我们的身体……泪水从她们的树皮上流下,新生的枝桠上流淌着琥珀,在太阳下变得坚硬。这些琥珀掉进清澈的河水,成为罗马女性的饰品。”奥维德没有给出这种树的名称,那是种杨树[13],当时的传统认为它会分泌一种树脂,凝固后成为琥珀——古希腊语électron,后来普林尼对这一信仰极为愤怒[14]。
这因而是个释因神话,它意图解释厄里达诺斯河据说盛产的琥珀的由来。这种物质在罗马经常被用来制作首饰,它们来自波罗的海,经由一条通往波河河谷的商道,传到了意大利,而波河两岸至今仍生长着杨树。这是该神话的现实基础。作为一个希腊神话,法厄同和太阳车在白日将尽时坠落的西方,正好就是意大利的方位。而太阳神的女儿流下金色的泪水也不足为奇。[15]
赫利阿得斯姐妹的故事还属于另一个类别,这一类故事里的变形是由无尽的哀悼造成的,然而这不符合当时的社会规范:守丧应该适时而止,在陪伴亡者一段时间后应该回归自己的生活。因此,这个神话与尼俄柏的故事类似,尼俄柏因孩子们的死痛不欲生,变成了一块永远在哭泣的岩石。
此外,我们或可指出,赫利阿得斯姐妹的故事是对哭泣之树的再现,正如柳树之于我们[法语中,垂柳为saule pleureur,直译即为哭泣的柳树]。[16]
事实上,成排的杨树是一个具有“图像生成”能力的主题(当然,我们想到了莫奈[法国印象主义画家莫奈曾画过一个“杨树系列”,共23幅])。菲洛斯特拉图斯记述了一幅画作,展现的是正在变形的赫利阿得斯姐妹。奥维德诗作的各种版本也很早就配上了精美的版画插图,画中有多排女孩们变形而成的杨树,整齐排列在法厄同坟墓的每一侧(图版5)。
变形成杨树并非罕见。前文提到过德律俄佩,迪俄帕特拉的姐妹也是如此命运。迪俄帕特拉是一个宁芙,波塞冬喜欢上了她。为了在占有她的时候不受打扰,波塞冬把她的姐妹变成杨树,扎根大地不得动弹。欲望一经满足,高尚的波塞冬便放了她的姐妹,把她们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以上是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的叙述。[17]出于同样目的,阿波罗吓跑了德律俄佩的女伴:他们用相反的方式粗暴地解决了烦人的女性抱团问题。
还有一些不太为人所知的女性人物变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树。前面所提到的杨树是黑杨树,希腊语aigeiros,拉丁语populus nigra。白杨树同样出现在女子变形成树的故事中。白杨树是leukè或者populus alba,它的希腊语名称来自海洋宁芙琉刻(Leuké)。琉刻被冥王普卢同[哈得斯的别名]劫持到了地狱。[18]她死后——宁芙并不能永生,普卢同在厄吕西翁[希腊神话中死后的乐土]变出一棵白杨树。赫拉克勒斯将这棵树带至人间,保留了它与丧葬之间的关联。
卡律阿(Karya)是拉科尼亚一个国王的女儿,被酒神狄俄尼索斯爱上,变成了一棵胡桃树,她的两个姐妹则被石化了。[19]这一变形事件的原因我们尚不清楚,我们只知道它解释了胡桃树——希腊语karya——的起源,以及与之相伴的某种阿耳忒弥斯崇拜的兴起。
潘神的另一个受害者是宁芙皮提斯(Pitys),她试图逃脱潘的强暴,富于同情心的大地便将她吞没,并在同样的地方长出了一棵松树——pitys。当北风之神玻瑞阿斯吹起风来,松树就会叹气。玻瑞阿斯是皮提斯的另一个追求者,是潘的情敌,他喜欢戴着松针编成的环冠。
被农神萨图尔努斯强奸的菲吕拉(Philyra)在生下马人客戎之后极度震惊,在她的主动要求下,她被变成了一棵椴树[希腊语philyra]。她觉得自己生下的马人是个怪物,但客戎成长为一个智者,教育出许多英雄,尤其是阿喀琉斯和佩琉斯。[20]
阿喀喀利斯(Akakalis)变成了一棵柽柳,这种树也因此以她的名字命名,但在普林尼看来,它只能用来做扫帚。[21]费利斯(Phyllis)因为盼夫不归而绝望,自缢而死,在她的坟墓上长出一棵没有叶子的扁桃树;普拉塔诺斯(Platanos)和厄拉特(Elaté)哀悼兄弟阿洛伊代之死不能自拔,分别变成了悬铃木和枞树,一如法厄同的姐妹变成杨树……在这份清单里还可以加上一些更加不知名的女性人物,不过由于难以确定她们究竟变形为何种植物,径直归入树木变形的类别未免唐突。
米拉
奥维德称,米拉(Myrrha)的故事远比上述传说更可怕:“比仇恨更可怕的爱”。[22]故事发生在阿佛罗狄忒之岛塞浦路斯。米拉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国王喀倪剌斯。但是米拉的美貌吸引了许多追求者。当父亲问米拉想嫁给谁时,米拉干脆利落地回答说:“像你那样的人。”对父亲隐秘的爱恋把她推向绝路。正要自缢时,她被乳母救下。米拉向乳母坦白了自己的畸形爱恋,乳母决定趁她母亲忙于准备地母节[古希腊祭祀丰收女神得墨忒耳的节日]庆典而不在的机会,隐瞒米拉的身份,安排她与父亲相会。米拉和父亲在黑暗中同床共枕,马上就怀孕了。这一罪孽的情爱关系持续了好几个晚上,直到有一天,米拉的父亲想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谁,命人取来灯火。他认出自己的女儿,惊恐不已,抽出利剑想杀死米拉。米拉逃跑了,为了不玷污人间和地狱,她祈求诸神让自己不生不灭。神满足了她的愿望:
土地盖住了米拉的双腿,她的指甲裂开了,树根从那里斜伸出来,支撑着细长的树干。米拉的骨头变成了木头,中间保留着骨髓;她的鲜血变成了树液,她的手臂变成了大树枝,手指变成了小树枝,皮肤变成了坚硬的树皮[……]。米拉听任变化,她的脸被树皮吞噬。虽然身体失去了往日的知觉,但是她依然在哭泣,这棵树也渗出了温热的液滴[……]。她冠以这些液滴自己的名字,没药(myrrhe)从此永被传扬。
米拉的故事属于一个新的范畴。米拉是纯粹的人类,她的故事应称传说而非神话。但是,神参与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仁慈的大地女神使米拉长出树根,将她植物化了。而根据另一个版本,故事的开头同样有神参与,阿佛罗狄忒才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米拉的母亲声称女儿的美貌超越了女神,阿佛罗狄忒为了报复米拉的母亲,便让女儿对父亲产生了致命的爱情。悲剧啊,为母者荒唐的自负。悲剧啊,为神者讽刺的正义,他们往往假罪人的亲属来施加惩罚。比如,帕西法厄因为丈夫米诺斯渎神而遭祸,施予米诺斯的惩罚就是要设法处理妻子生下的怪物孩子。在米拉的故事中,她被迫成了母亲的情敌。这一叙事中出现的几个传统主题值得注意。一是乳母的角色,米拉的乳母和费德拉的乳母一样,是怂恿主人公作恶的人;二是照亮不明身份床伴的灯火,和《阿摩耳[罗马神话中对希腊神话小爱神厄罗斯的称呼之一]与普绪刻的故事》里头发生的一样。但是米拉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传统。通常,女孩变形以逃脱强暴,而这个故事中,最后变形的米拉远远不像传统故事中那样无辜。米拉遭遇变形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拒绝被爱,相反,是因为她过分畸形的感情。米拉承认自己犯下了乱伦的过错,所以主动要求受到惩罚,变形成了没药树——没药树的意涵和用途总是与香气和色情密切相关。故事到这儿还未结束,因为米拉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树皮之下慢慢长大,树的中间部分开始鼓起,随后变得弯曲,树像产妇那样发出呻吟,最后裂开,生出一个美丽的宝宝。河中宁芙接住了这个孩子,将他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用母亲流下的痛苦泪水,也就是没药树脂为他清洗。这个孩子就是阿多尼斯,他将成为“花男”的一员。
注释:
[1]奥维德,《变形记》,卷一,689行起。
[2]其他传说认为是赫尔墨斯、西勒尼,或演奏奥洛斯管的马尔叙阿斯发明了排箫。
[3]同样,得尔菲城阿波罗神庙的女祭司在预言时坐一把三腿金椅,她的预言来自阿波罗呼出的先知之气;参阅爱德华多·巴拉(Edoarda Barra)的《吹来恩泽》(En soufflant la grâce, Grenoble, JérÔme Millon,2007)。芦苇主要被用来制作另一种管乐器——奥洛斯管,这种乐器有两根管子,在老菲洛斯特拉图斯笔下被与同性情爱场面联系在一起(《画记》,卷一,20、21节):年轻的吹管手在沉睡,一个萨梯里轻轻咬着他的奥洛斯管,目的是拔掉叫作“舌”(glotta)的簧片。西风之神泽费罗斯也出现在这幅画里。但是在朗戈斯[Longus,生平不详,大约生活于2、3世纪左右]的作品中,是达夫尼斯充满爱意地亲吻了赫洛亚吻过的管子:《达夫尼斯和赫洛亚》,卷一,24。芦苇天生嘴快,弗里吉亚王弥达斯就吃了它们的亏:奥维德,《变形记》,卷十一,185行起。
[4]阿喀琉斯·塔蒂乌斯,《留基佩和克利托丰》,卷八,11—12;6,10;卷四,8,2—3;卷二,37。
[5]忒奥克里托斯,《铭辞》。
[6]奥维德,《变形记》,卷九,330行起。
[7]奥维德,《岁时记》,卷一,415行。
[8]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变形文集》,XXXII,据尼坎德洛斯。
[9]根据约翰·沙伊德和杰斯珀·斯文布罗的生成理论,见《乌龟和七弦——走进古代神话制造》。
[10]阿尔克墨涅死后,她的身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块石头。她作为赫拉克勒斯的母亲,被带去了幸福岛。巴托斯因为背弃诺言而被石化,他曾目睹赫尔墨斯偷阿波罗的奶牛,并且答应赫尔墨斯不说出这件事情。赫拉想阻止赫拉克勒斯的诞生,伽兰提斯惊破了她的法术,帮助阿尔克墨涅顺利分娩,因而被赫拉变成了一只伶鼬。
[11]玛丽娜·布雷顿—夏布洛尔(Marine Bretin-Chabrol)在《阴性之树:宁芙、果实和语法学家》(《Des arbres au féminin: la nymphe, les fruits et le grammairien》, METIS NS10,2012,P.307—327)一文中,以奥维德在词源学、原因论、语法类别以及性别认同界限方面的处理为视角,分析了德律俄佩和其他变形为树的故事。她得出的结论具有说服力,与我的结论有部分重叠。
[12]奥维德,《变形记》,卷二,340行起;菲洛斯特拉图斯,《画记》,卷一,11节;西西里的迪奥多罗斯[Diodore de Sicile,活动于公元前1世纪的希腊历史学家],《历史丛书》,V,23,2—4;罗德岛的阿波罗尼俄斯[Apollonios de Rhodes,约前295—约前215,语文学家,史诗作家,曾担任亚历山大城图书馆馆长],《阿尔戈英雄纪》,卷四,603行起。
[13]aigeiros:菲洛斯特拉图斯,《画记》,卷一,11节。指黑杨树,populus nigra。
[14]普林尼,《博物志》,卷三十七,11,参见下文。
[15]罗德岛的阿波罗尼俄斯,《阿尔戈英雄纪》。
[16]参见苏珊娜·阿米格翻译的泰奥弗拉斯托斯《植物研究》,卷一,2、3,及注释9。苏珊娜·阿米格认为动词dakruo,哭泣,往往用来指树液的分泌。这是一种常见的隐喻,参见下文。
[17]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变形文集》,XXII。
[18]这个神话故事由维吉尔的评注者赛尔维乌斯[Servius,4世纪晚期罗马语文学者、作家]叙述,参见其对《埃涅阿斯纪》卷七61行的注释。
[19]赛尔维乌斯,对维吉尔《牧歌》卷八29行的注释。
[20]许金努斯[Hyginus,约前67—约后17,拉丁语作家、语法学家],《传说集》,138;罗德岛的阿波罗尼俄斯,《阿尔戈英雄纪》,卷二,1230行。
[21]普林尼,《博物志》,卷十六,108,参见下文。
[22]奥维德,《变形记》,卷十,298—502行。安东尼努斯·里贝拉里斯书里的同一人物名叫斯米尔纳(Smyrna),见《变形文集》,XXX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