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耳喀斯,隐藏的主角

俄耳喀斯,隐藏的主角

奥维德没有讲述俄耳喀斯(Orchis)的故事。可能因为《爱经》已经让他和奥古斯都之间闹得够僵了,据说他甚至因为这部作品而被流放。总之,《变形记》里没有俄耳喀斯。但我们可以像语史学家之于syrinx(排箫—叙任克斯)那样,“重建”这个缺失神话的文本。

作为众多被神爱上的英俊少年之一,俄耳喀斯可能是西风之神泽费罗斯心爱的一名牧羊人。凭借其温柔的爱抚,泽费罗斯应该毫不费力地就把俄耳喀斯追到了手。可以想象,当他们在一起时,他准会经常将俄耳喀斯抱在空中,其乐融融。然而泽费罗斯有个哥哥;事实上他们是四兄弟,都是奥罗拉女神的孩子。长兄玻瑞阿斯,也就是北风之神,有一次在他们游戏时到来。可能因为发现俄耳喀斯很对自己的胃口,也可能因为只是想惹弟弟不快,粗暴、嫉妒的玻瑞阿斯意图抢走俄耳喀斯,于是弄起一阵狂风。霎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两位风神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俄耳喀斯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在岩石上,身体四分五裂。俄耳喀斯死了。羞愧的玻瑞阿斯溜走了,只留下对着爱人的尸体痛哭不已的泽费罗斯。他哭得如此伤心,俄耳喀斯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在尸体原先所在的地方生出一朵鬼斧神工、精美无比的花,被称为兰花(orchidée)。

泽费罗斯娶了宁芙克洛里斯,从婚姻中获得了些许安慰。他把克洛里斯变成花神佛洛拉,赋予她色彩缤纷、芬芳扑鼻的花朵。玻瑞阿斯也收敛行迹,他掳走了雅典王的女儿,美丽的俄里梯亚,把她带到极北之地,当自己的妻子。抢亲发生的地点,我们知道,就离苏格拉底停下来和美男子斐德若谈论爱情的地方不远。

俄耳喀斯的故事还有另外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里,俄耳喀斯是雌雄同体,但他并非生来如此。他本是一个男孩,随后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出两个乳房,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柔软,最终既不属于男性也不属于女性。他的性格同样具有双重性,他有时像少女一般羞怯,有时又像潘神一般好斗且好色。俄耳喀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绝望的他最终跳崖自尽。他摔落的草地,被鲜血浸润,长出了一大片花。这些花各不相同,但是一朵比一朵美丽,一株比一株性感。人们以俄耳喀斯的名字把这些花命名为兰花。某些兰花看起来就像不堪入目的裸体,有些使人联想到女性生殖器官,另一些则使人联想到男性生殖器官。该版本的作者总结说,这就是为什么在古希腊,青春期的男孩通体白衣向众神献唱时,要戴兰花花冠……[1]

在另一个版本中,俄耳喀斯是一个宁芙和一个萨梯里的儿子,他的性欲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在酒神节期间的某个晚上,他饮酒过度,与酒神的一名女祭司通奸,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参加庆典的人群立即扑向他并将他撕成碎片。绝望的父母乞求众神将他们的儿子复活。众神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说活着的俄耳喀斯实在不成样。但是,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同时也使人类满意,众神应允把俄耳喀斯变成兰花。[2]

很难说这些版本的历史究竟有多悠久。但故事只要一讲出来就存在了。第一个版本里,俄耳喀斯不幸招来了神之青睐,以少男被爱者形象出现,常年龙套泽费罗斯一改他在其他故事——尤其在许阿铿托斯的传说里——又妒又坏的情敌形象,当上了主角。事实上,正如拉丁神话中与其对应的神法沃尼乌斯[Favonius,西风,良风]之名所示,泽费罗斯温柔的吹拂极有益于春花绽放。[3]在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绘瓶上,泽费罗斯总是热烈地追逐着英俊少年,但奥维德在《岁时记》里,我们说过,细致地描写了他在罗马神话里的变身。春日的一天,泽费罗斯邂逅了纯洁的克洛里斯,突然臣服于女性魅力,强奸了她,又立刻娶她为妻弥补自己的罪过。他将克洛里斯带到罗马,赋予她五颜六色的花朵,既包括用来编织花冠花环的那些,也包括能产生粮食、葡萄、橄榄,能吸引蜜蜂酿造蜂蜜的那些。克洛里斯,现在改称佛洛拉,对此十分自豪,夸耀是她为单调的大地带来了色彩,也是她“向无数民族播撒新的种子”,她甚至将许阿铿托斯、那喀索斯、克罗科斯、阿多尼斯变形为哀伤之花,以及阿提斯变形为堇菜花的功劳也归于自己。[4]从对少男的同性爱欲转化到婚姻间多产的两性结合,还有比这更优雅的讲述方式吗?种子繁殖最终也征服了球根和块根花卉……植物学上的确如此。

另外两个版本则强调了俄耳喀斯的双重性。在雌雄同体的版本里,他在撕扯中承受这一状态。比起既当男性也当女性,他在两种性别之间摇摆不定,觉得自己时而是男性时而是女性,无比混乱。另一个版本里,他是个满脑子只有性的“超男性”,违反了所有禁忌,最终被撕成碎片,成了diasparagmos,就像酒神狄奥尼索斯祭典中被撕碎的动物,就像欧里庇得斯悲剧《酒神的女信徒》中的彭透斯王。[5]

但是,俄耳喀斯的神话同样隐匿在植物学和药学著作中,隐匿在众多与兰花相关的意象里。应当到这些作品里去找寻这位主人公。先来看泰奥弗拉斯托斯怎么写,他的年代最早。《植物研究》第九卷有关药用植物的章节里,他先描述了兰的形态,然后讲到它的特性:“之所以名之以orchis,是因为它就有着一对[6],一个大些,一个小些。人们说将大的用山羊奶送服可激发性本能,小的则可减弱、抑制性本能。它的叶子很像绵枣儿的叶子,不过更小、更光滑;花葶像极了芦笋。此等特性本身并不令人惊讶,令人惊讶的是这两种药效都来自同一个器官。”[7]泰奥弗拉斯托斯于是提到埃斯基涅斯[Eschine,约前389—约前314,古希腊政治家、演说家]在《驳克忒西丰》(162)中所举的历史人物“普拉泰阿的药剂师”,“他有针对这两种情况的灵药,能提升男人的性能力,也能让男人阳痿;药效可以是永久的也可以是暂时的。他还用这种药物来惩罚他的paides[应该是指他的奴隶]。他还有些药草可以让人生男或生女”……稍远,泰奥弗拉斯托斯又讲了一个神奇的故事——希腊语thaumasitaté:“一个印度人有一种药,不是喝的,而是一种软膏,用来涂在阳具上。涂上后就能勃起[……]这个药剂师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他自称曾有一回不休不停地连战七十次[……]。这药也能使女人兴奋。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它确实具有异乎寻常的功效。”

泰奥弗拉斯托斯在这部分后来普林尼称“惊见于其笔下”的叙述中影射了标记理论。该理论认为植物的功效遵从相似性原则,与人体器官颜色相似、形状相似的植物可作用于该器官,植物的形状是它们作用方式的体现。兰——orchis——的两个球状根使人联想到睾丸——orcheis anthropÔn。两者之间的相似使得这种植物成了春药。[标记理论(théorie des signatures或loi des signatures)意为:神因为降下各种疾病而内疚,故以颜色、形状标记了有药效的植物,供人类用于治疗。]

泰奥弗拉斯托斯的记载还需辅以迪奥斯科里德斯以及普林尼的记录,他们也描写了名目众多的可辨识为兰的植物:serapias, cosmosandalon——“宇宙凉鞋”,ophrys ferrum equinum,satyrion——它的花要么像萨梯里(satyre)的脸,要么像它们的整个身体[8]。这些描述让人觉得兰花和风信子有混同的趋势——我们前文已看到,对风信子这一品种的描述既详细又混乱。

比如,保萨尼亚斯提及人们在祭祀得墨忒耳的仪式上所戴的花冠时,认为cosmosandalon是风信子。他写道,这种花上有表示哀悼的字母纹样。[9]另一些人则称cosmosandalon是一种菖兰,拉丁学名gladiolus byzantinus

然而,兰花被看作可以提升性欲和生育能力,风信子则被认为功效相反。

普林尼对兰的热情描述将这些矛盾的意象组合在一起,称它们相辅相成:

很少有植物像orchisserapias这样神奇,这种草本植物长着韭葱的叶子,花葶有一掌尺高,开紫红色花朵,根部的两块东西像睾丸。大的那个,或者照某些人的说法,硬的那个,用水送服,可以激发性欲;小的或者说软的那个用山羊奶送服可以抑制性欲[……]。单独或与玉米粥相调后涂抹,它可以治愈生殖器肿瘤或疾病。前一种花根用圈养母羊羊奶送服可以使男性生殖器官勃起,用水送服则可终止勃起[……]。它那由两部分组成的根,位置较低并且更大的那个部分可以使女性怀上男孩,在上、更小的那部分可以使女性怀上女孩[……]。另一品种的satyrion通常长在山里,人们相信只要用手握住它的根就可体验到它的催情作用,放入劣质葡萄酒送服功效更强;人们会给配种时迟迟无法进入状态的公羊喝下这种药[……]。还有人说,当马匹劳累过度无心交配时,萨尔马提亚人会喂它们吃这个[……]。[10]

普林尼接着又说:“此外,希腊人用satyrion一词称呼所有具有催情功效的物质[……],这些植物的种子像睾丸[……]。泰奥弗拉斯托斯本是位非常严肃的作者,在这方面却也写了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尤其他写有种草本植物,他没提叫什么、是何种类,但是他说男人只要碰一下这种植物就可性交七十次之多。”[11]

苏珊娜·阿米格注意到,泰奥弗拉斯托斯用orchis这个词指所有有两个球状根(我们已经指出,这些球状物实际是储存营养的器官,它们会轮流耗尽并重新积聚养分)的兰花。

对兰花球根催情功效的信仰根深蒂固,去今不远,在土耳其依然有人用它们制作一种极受欢迎的“壮阳”饮品沙列布。不过兰花种群现在已经采挖殆尽,或至少被保护了起来,据说如今的沙列布改用其他原料制作了。需要指出的是,对兰花球根的成分分析只找到了淀粉和粘液。说白了那只是一种不错的安慰剂而已。就像在其他事情上,在这方面,一切也都发生在头脑里。然而标记理论和另一些理论一样,危害不轻:它会导致物种灭绝,例如独角犀牛。它的角号称看上去像阳具,于是招来了男性的觊觎。可犀牛角不过就是一大块角蛋白罢了。想获取角蛋白的话还不如咬自己的指甲,同样有效,还更省钱。

迪奥斯科里德斯的作品由16世纪学者、医生、著名植物学家皮埃尔·安德里亚·马蒂奥利[Pier Andrea Matthioli,1501—1577,意大利人文主义学者]以拉丁语和意大利语先后出版并注释,并很快由让·德·穆兰(Jean des Moulins)翻译成法语。这位医生与拉伯雷同时代,他毫不避讳地以“睾丸”一词命名兰花。[12]

兰花与性的纠缠还没完。在斯万养成和奥黛特“做卡特来兰”[普鲁斯特小说《追寻逝去的时光》中的这两个人物以此暗指做爱]的习惯之前,[13]查尔斯·达尔文对离家不远一个斜坡上生长的大丛兰花的繁殖策略表现出兴趣。他观察到兰花那扭曲的形状迫使昆虫在采蜜时所采取的操作及路线,得出结论,认为异花授粉对于生物演化具有重要意义。杂交问题一直萦绕在达尔文的心头,因为他娶了自己的表姐,结果由于遗传关系,他们有几个孩子早早就夭折了。羞耻的兰花,它既能激发性欲,又是推广杂交的模范。

古代植物学著作中往往上色的版画插图引人浮想联翩。米夏埃尔·伯恩哈德·瓦伦蒂尼医生[Michael Bernhard Valentini,1657—1729,德国医生,收藏家]收集了许多插图,其中一幅里可以看到某个品种的satyrion被称作femina[拉丁语:雌性的][14]:它根部的两块东西有点长,不完全是球状。还可看到它的花葶和风信子、蓝壶花甚至绵枣儿没有明显的差别。诚然,后面几种植物都只有一个球根。可种过郁金香(引入欧洲是较为晚近的事)或其他球根植物的人都知道,“连体”双球茎并非罕见。总的来说,orchis的形态和名称将其他“男花”隐约暗示的内容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回看那些更早的图像资料,如雅典瓶绘,我们还可以思考究竟是什么思维引导画工在花饰创作中,不光画了明显带有雄性意味的花朵,而且还以重复的弧线和涡卷画出充满暗示的纹样。[15]

奇怪的是,泰奥弗拉斯托斯并没有描写orchis的花,他只提到了它的球根、叶子和花葶。普林尼倒说它开紫红色花朵。泰奥弗拉斯托斯是有所保留还是故意遗漏?他的沉默值得我们思考。野生兰花分布很广。法国的野生兰与那些从国外引进的极其妖艳的品种相比要低调朴素得多。只有俯下身子才能看清它们的形态。它们每一种都吸引了植物学家的目光,以至于形成了专门的兰学。在整个欧洲与地中海地区,至今仍能看到迷人的兰花,奇特而迷人。[16]古时候这些花朵没有被编入花冠和花环吗?这是某种禁忌?兰花的情况似乎并非特例。普林尼提到了穗菝葜这种争议植物,他认为不祥的穗菝葜(因为枝条有刺)不是花冠植物,但泰奥弗拉斯托斯却称穗菝葜芳香的花朵可以编入花冠。有些植物被剔除在外?是因为实用中的不适还是因为习俗?尤其,手艺人是如何称呼这些需要轻轻拿捏、编织的花朵的呢?他们是否觉得有必要用语言来区分不同种类不同品种的花?所有这些问题都还没找到答案。我们只能提出一些假设。

为了能够出现在节日庆典中,花名orchis影射睾丸的兰花是否借用了其他假名?我们完全能理解诗人在描写花冠及花海时避免“睾丸”这种用词。那么植物学家呢?泰奥弗拉斯托斯只提过一次兰花,是将其与绵枣儿对比:“它的叶子很像绵枣儿的叶子,不过更小、更光滑”。[17]绵枣儿经常出现在植物学著作中,但是在诗歌中却不见它的身影。相反,诗人口中“紫红的风信子”,植物学家笔下几乎无所不在的风信子,万用的风信子,或许是在日常用语中影射甚至指称普林尼笔下兰花紫红色花朵的优选用语。保萨尼亚斯不就把迪奥斯科里德斯和普林尼归为兰花的cosmosandalon视为风信子吗?我们也已看到,有些植物,如阿福花和鸢尾花,说到它们的不同部位,地面上的部分,与多少埋在泥土中具有食用与药用价值的根部,古人会采用不同名称。再来看一下鸢尾花吧,我们曾提出,它可能也是“铭文”花卉的一员。普林尼用xiris来称呼野生鸢尾,并讲述了高度仪式化的采摘工作。泰奥弗拉斯托斯提到了一套更为复杂的采摘仪式[18],指出其中的表演性质,但在他笔下,xiris似乎自成一类:这一名称影射xuron——剃刀,因为它的叶子,要不就是花瓣,又尖又细。有人认为泰奥弗拉斯托斯描写的是gladiolus,双刃剑——这名称也指菖兰,要不就是臭鸢尾[红籽鸢尾](可以想见,没人会用来编花冠)。可是,迪奥斯科里德斯在描述这种花心深红、花瓣淡紫的花卉时,却认为xirisophrysserapias也就是兰花是同义词。兜兜转转,这些植物似乎拥有相同的药用—巫术功效,或者会交换这方面的属性;而在其他花卉——包括风信子——背后,也老是能看到兰花——orchis。对于orchis是否有一种语言禁忌,但比起追求体面,更多是出于谨慎?粗俗的人知道,这些植物既有积极的功效也有消极的功效。对它们的使用与表述已经约定俗成,需要谨慎对待。至于学者,他们毕竟也是人。甚至可以说首先也是人。

有很多理由可以导致orchis忽而指花忽而指球根,或更确切地说专指其功效众多的球根,这是文化性分离甚至文化性精神分裂的结果。在先前提及的传说故事里,俄耳喀斯(Orchis)或是在两个性别之间摇摆不定,或是因为淫欲无度而被激怒的酒神信徒撕成碎片。这两个版本倒也符合上述文化现象,甚至带有一定的真实性。

以上分析或许解答不了所有问题,但至少能让我们明白为什么女孩不能变成烂漫的春花。因为女孩没有“球根”。

再来比较一下“男花”绚丽多彩的花冠和由女孩变形而成的平凡无奇的天芥菜吧,我们会认可前文的分析。克吕提厄爱慕日神却被抛弃,在来自美洲的向日葵改善她的形象之前,她在古代植物学家眼中不过是一种阴沉、暗淡的植物,它的茎横向生长,“拖在地上”[19]。它只有须根而无球根。

注释:

[1]这是阿尔弗雷多·卡塔比亚尼(Alfredo Cattabiani)记载的一个希腊伊庇鲁斯地区的神话,见《花神佛洛拉,神话,花草的传说和象征》(Florario, Miti, leggende e simboli de fiori e piante, Milan, Mondadori,1996,P.576)。感谢加布里埃拉·皮龙蒂提供线索。

[2]这个版本据称由斯金纳(C.M.Skinner)在1911年发表,见皮埃尔·库雷(Pierre Couret)《委内瑞拉兰花的瑰宝》(Las Joyas de las Orquideas de Venezuela,1977),这部著作的梗概登在Ciencias 3杂志上(Ciencias 3, janvier-mars,26—27,1983,P.6—27),线上版本。

[3]泰奥弗拉斯托斯说西风是最温柔的风,参阅《植物之生成》,II,3,1。据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ène Laerce,3世纪初希腊诗人、传记作家,生平不详]《名哲言行录》卷五,42,泰奥弗拉斯托斯可能写过一部《论风》。

[4]奥维德,《岁时记》,卷五,183行起。

[5]酒神狄奥尼索斯有时被称为Enorchès。这个修饰语可释为“有睾丸的”,用来指没有被阉割的动物。我们或可将其翻译为“有种的”。但它也指“舞者”,从动词orchein“使跳舞”而来(法语orchestre“管弦乐队”便来源于这个词)。狄奥尼索斯,罗马神话中的巴克斯,是一个跳舞并使人跳舞的神。不排除其中有文字游戏。

[6]原文字面意思是:“它们是两个”,一双,是指“一对”的语法形式;注意略去未重复的词:orchis在希腊语里指“睾丸”。

[7]泰奥弗拉斯托斯,《植物研究》,卷九,18,3—4。

[8]在中世纪,名词satyrium指兰花。

[9]保萨尼亚斯,《希腊志》,II,35,5。

[10]普林尼,《博物志》,卷二十六,62。

[11]苏珊娜·阿米格指责普林尼断章取义,说他“总是善于装出一副美德和真相捍卫者的样子”,无视泰奥弗拉斯托斯在这件事上的怀疑——“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参阅她对泰奥弗拉斯托斯《植物研究》的评注:卷九,18,注释27,第227页。

[12]皮埃尔·安德里亚·马蒂奥利对迪奥斯科里德斯《药物论》所作的评注,由医学博士让·德·穆兰翻译成法语,并于1572年在里昂出版。在该书的拉丁语版中兰被命名为testiculus(见图版13)。参阅居伊·迪库蒂亚尔《古代的魔法植物和星象植物》,同前引。作为补充,还有同一作者所编“古代的魔法植物和星象植物图集”(Atlas de la flore magique et astrologique de l'Antiquité),线上版本;关于“睾丸花”的布列塔尼品种,参阅让—伊夫·科迪埃(Jean-Yves Cordier)资料翔实的研究:http://www.lavieb-aile.com/article-l-orchis-bouffon-orchis-morio-a-crozon-117325207.html。

[13]在雅克—埃米尔·布朗什为其绘制的著名肖像上,普鲁斯特外套翻领的饰孔里别着一朵白色的兰花。

[14]《新辑本草全书》(Krauter Buch: Viridarium Reformatum, seu Regnum Vegetabile),米夏埃尔·伯恩哈德·瓦伦蒂尼编(Francfort, Anton Heinscheidt,1719),Tab.CCCXXVI(图版14)。

[15]如图版3;参阅妮科利娜·凯《花的美:公元前6—前5世纪阿提卡陶器中的kosmos、poikilia和charis》,前引。

[16]尤其是蜂兰的众多品种:参阅赫尔穆特·鲍曼的《雅典娜的花束。神话故事和希腊艺术里的植物》;以及尼基·古兰德里斯(Niki Goulandris)《希腊的野花》(Wild Flowers of Greece, Kifissa, Grèce,2009)。感谢伊雷娜·帕派科诺莫(Irène Papaikonomou)以此书相赠。

[17]泰奥弗拉斯托斯,《植物研究》,卷九,13,3。

[18]同前,卷九,8,7,以及苏珊娜·阿米格对该段的注释(泰奥弗拉斯托斯,《植物研究》,卷九,13,3);以及居伊·迪库蒂亚尔的《古代的魔法植物和星象植物》,同前引。

[19]泰奥弗拉斯托斯,《植物研究》,卷七,8,1;而且这种植物可能有毒。苏珊娜·阿米格认为他提到的是一种鹅绒藤cynanchum acutum(参见其《古代植物学研究》,前引,第379页)。目前人工种植的天芥菜颜色会更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