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是无缘无故。

比如说,叶莲子和吴为住了差不多十年之久的丹阳观后面的那棵老歪槐,在吴为旧地重游之后立刻遭了雷殛。只剩下一具从正中劈裂的躯干,如一张对着天空呐喊的嘴,在声嘶力竭中,突然地、永远地凝固。

老槐树一直在等待,不是等待叶莲子,而是等待吴为的归来。

它的等待明明白白没有长相厮守的奢望,只是忠心耿耿地坚守。它坚守了几十年,不过为了再见她一面,对她有个交代。于是它的等待又有了苟延残喘的悲怆。

老歪槐在和吴为重逢的时刻说了些什么,那是无人可以知晓的。只能从吴为的札记里得知,那是一个雨天,当吴为搂着它的躯干时,它苍凉地垂下了头,一言难尽地俯视着她。雨滴顺着它的叶脉,如泪水般流下,点点滴滴扑打在吴为的脸上、身上……

老歪槐活了多少年?几百年都不止。人们只知道松柏长生,却不知槐树们也会像松柏一样的长命。

可它遭了雷殛。

它为什么遭雷殛?难道是因为它的等待?

比之让人砍伐,遭雷殛可能是一棵树最壮烈的结局?谁能知道。

无论对叶莲子或是对吴为来说,这难道不也是一个暗示?

如果说,那棵老歪槐在和吴为见过一面之后便遭雷殛是个偶然,而蒲圻镇城隍街上马永和客栈的倒塌,就应该说是必然了。

那栋二层小楼,更是从叶莲子在那里等候第二天的婚礼开始,就等待着吴为的到来。它耐心地等了半个多世纪,在和吴为见过一面、有个交代之后,才安心地去了。

和老歪槐不同,它去得十分安详。

小楼从屋脊处缓缓断裂,裂痕如春水的涟漪荡漾开去,人们甚至可以看见屋脊在断裂以及倒下的瞬间,那舒缓的笑靥。

正像吴为在她札记里写的那样,两个偶然应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有了反复论证的命定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