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首闯关东

第三章 首闯关东

在大跃进的狂热风暴席卷下,全国农村迅速地成立了大食堂。农业人口的一天三餐是这样安排的,按照男女老幼定基本口粮,再以工分的多少决定代给的附加粮。在当时,男女劳力还可以维持个半饱。而那些只能吃基本口粮的老、幼、病、学生,可就惨了。时常大食堂每天给他们两顿按斤两限制的稀粥。他们饿得抓心挠肝,常用乞求的眼光盯在那吃的东西上,在这个时期凡是吃的东西比起什么来都贵重,那时的首饰是不值钱的,一枚三克多的戒指只能换10斤8斤小米,而持小米者还不愿意换呢!为了一口吃的人们什么都舍得,饥饿笼罩着中国大地。哪个村屯都有不少的饿死鬼呢。

杨传荣,一个遣返回乡的右倾分子,过去从未经过农业劳动锻炼的他,就是跟着人们天天的劳动,给他半劳力工分,人家还声称是照顾呢?例如:一个整劳力能领到2个馍,而他呢?一个还是多给了他一点呢。饭量很大的他,常常饿得难以忍受,只好喝些凉水。那时的田野连棵绿草也没有啊!连能吃的树皮草根都剥挖得净光,他该怎么办呢?不能干等着饿死啊?

一天晚上,他心里感觉实在闷得慌,就到院子里转了转,还是不舒服,干脆开门踏着月光走向了村外。月亮还是那般凄冷的照着,星星还是那般顽皮地眨着眼睛,不远的小炼铁炉,烟囱里一个劲地向外滚动着浓烟,时有串串的火星喷出飞向天空,又飘向原野。那些炉前干活人还在不停的忙着,他们将各家各户没收的铁锅砸个稀巴烂,然后和那些铁环、门栓、刀铲、勺等各家搜来的铁器混杂在一起投进了炉膛,结果一些好端端的物件损坏了,本来就是一些好铁却经过如此周折反而变成了一堆废碴。

杨传荣无心再看这些景象了,他也拒绝不了那唏哩哗啦的肚子叫,可又觅不到充饥的东西,除了那遍地都是的泥土,没有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

过去常听人说,关东地大物博,粮足人稀。对于填饱肚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杨传荣光棍一条,人走家搬,干嘛穷守饥饿之地,忍受被人欺凌之辱呢?不知经过多少天左思右想,已不再忧虑,他决定要闯出一条新路,尽管这条路再艰难也要排除万难踏出去。

为了防止当地人口外流,车站根据上级的指示,凡购买长途车票的,尤其是到东北方向的旅客,需要地方政府和单位的证明,不然是买不到票的。这个问题可真难住了他。传荣是清楚的,谁也不会给他开什么证明的。这一天他焦虑地在车站转来转去好象哥伦布能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

嘿!车站广场西边驶来了一辆吉普车,车停下后下来了两位中年人用担架抬着一个病人,向车站这边奔来,杨传荣感到机会来了,急忙跑过去热情地帮助抬着。在候车室里那位抬病人的高个中年人问了杨传荣到哪去的情况。杨传荣并没隐瞒如实地告诉了他,那人很爽朗地告诉传荣如果同意帮助他们将病人送到天津医院的话,他们负责给杨传荣买去东北的车票。这种难遇到的好事儿,正是杨传荣到处没法找的,他哪能不同意呢。

在车上他照顾着病人的一切,什么吃药啊,小便等等。让他高兴的是人家还给他买了两个大面包呢。

火车到了天津站,杨传荣协助将病人送进医院,人家除了给他买了去东北的车票,还另外给他5元钱,这些就足够叫杨传荣感激的了。他到车站签字后,乘到通化的直快列车,经一天一夜到达梅河口下车,在车站内,他东寻西问,一位满脸皱纹,牙几乎掉光的60多岁老汉告诉他,“小伙子,你要是为了混口饭吃,就到盘石去吧!那里地多人少需要劳力。”老汉又告诉了杨传荣如何乘车的路线,然后急急忙忙走了。

到盘石去的路较难走,汽车经过上岭下坡转弯抹角、颠跛着好不容易下午5点多钟才到了盘石县城。下车后,他就打听起用工的地方。因为他口袋里没有几个钱了。这时一位大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叫着他,传荣还当是什么好事呢?顺从地跟着这人走进一间大屋子,那个人把门关上后,详细地讯问了他的一些情况,并拿出记录本写了些什么。杨传荣有点茫然了,这哪里是个劳动吃饭的场所,而是一个地方设立的收容所啊!每顿都是一样的饭菜:一个玉米面窝头、一块咸菜条,白开水随便喝。每天都干那些修道挖沟等笨重体力活。既有人看着,还有人领着。总之,每天都得干上10个小时以上。就这样不清不白地劳动了一个来月后,又将杨传荣送到梅河口火车站给买了遣返原籍的一张火车票交给杨传荣。经过这么一番没有结果的折腾,使杨传荣感觉到既沮丧又窝囊,恨不得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正处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刻,他能如此灰溜溜地回家吗?还是一位在车站工作的山东老乡听了传荣的述说而帮了他的大忙,他说服了售票员,将票改换乘黑龙江富锦站,还找回了差价10多元钱呢。这样又解决了路途的伙食费。杨传荣到富锦找了个出力的好活儿,虽挣钱不多,生活还可以维持,最要紧的是能吃饱饭了。

那时他每星期必给预科学校发出一封咨询信,迫切要求平反回校学习。可信如同泥牛入海。然而,却接到了他那位要好的女同学宣传部长的来信。她来信说:“关于你的右倾错划问题已平反,望你速回校。”当时他高兴得几乎蹦了起来。为此,他还专程到小饭馆买了4个菜,二两老白干酒庆祝呢?那天晚上的觉睡得好香好甜,梦也做得神奇惬意。似乎天大的幸运事儿劈空而降,他昏昏沉沉地中了个状元,百官参拜,皇帝厚爱,那位金珠玉带娇柔多姿公主正明眸暗送秋波呢……。

第二天早晨,在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的时刻,他收拾好行李急急忙忙奔向火车站,买到了去济南的火车票。正象俗话所说:“人逢喜事儿精神爽,”这两天他的心情异常高兴,看什么都那么亮丽。甚至那幅布满了灰尘挂在车站候车室墙壁上的百花图也突然活了起来。那些娇艳多姿的奇花异草沐浴在晨曦中。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

其实想象这东西是一种超前的意识,它因诸多的因素才会决定它的归宿。可人们对美好的向往却是执著的。杨传荣急奔学校的心情是火辣辣地炽烈。他象一个远离家乡的孩子又扑进了母亲的怀抱,亲吻、欢笑、流淌着激动的眼泪……。

学校没有什么变化,虽经风风雨雨,但还是那个老模样。学校团委还是那么冷冷冰冰,杨传荣火热的情感似乎被浇了盆冷水。他走进办公室,向一位女同志礼貌地说:“同志,您好!”可她好象没有听见似的,只顾低头写什么东西。杨传荣的进来并没有引起这位女同志的一点感应,更提不到看他一眼。正在这时闯进来一位中年男人,他冲着女同志喊了声:“小张,外面有人找你呢?”这位姓张的女同志丢下了笔对那男人笑了笑说声:“感谢您,书记。”站起来转身就急忙奔了出去。当杨传荣定神看清了进来的人就是他在校时的团委李书记时,这位书记也似乎认出了他,杨传荣走到跟前说明了来意。这位老书记还是象当年那般严肃地:“啊!”了一声,就俯下身子拉开了抽屉,找出那早就写好的学历证明递给了他。好象学校根本就没派过人遣送杨传荣还乡务农似的。学校只欠他的一张“学历证明”,当交待完毕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哎!这就是他日夜渴盼的平反——这么简简单单,如同儿戏般的了事。他心里固然凄凉,却没有办法解决。那位女部长啊!你为什么这时不来拉我一把!也真是的,你的母亲偏偏在这个时候有病。要不也可能……。遗憾的是风尘仆仆来校未能见到她,以后机会恐怕就更难了。杨传荣的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儿翻腾着,搅闹着。是那当年的纯洁萦绕住心中的情结?爱河的波涛就这样风平浪静的翻起?啊,想些什么!人家早已结婚,已是位有着两岁小女儿的妈妈了。

听说杨传荣回乡后,她精神是很痛苦的。失掉了欢笑,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独自漫游于寂静的夜晚……又无人诉说,她的精神已走进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后来在父母和学校领导的耐心疏导下,才住进了医院,经过半个来月的精心治疗才恢复了正常。出院后,闪电般地和一位刚刚毕业的医科大学生结了婚。还想什么呢?还要寻找她吗?这一切都已过去了,可这是他十分珍贵的蒙胧着的纯真爱情。这是一朵永恒的含苞欲放的花朵,比那开放了的似乎更具魅力!是她在杨传荣的心灵上划下了青春亮丽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