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镜》的演出经过

(一)《福寿镜》的演出经过

《福寿镜》是京剧老前辈王瑶卿先生经常演出的传统剧目。我18岁出科,从19 岁起他就培养我,让我给他配戏,演剧中的使女寿春。

王瑶卿先生的演出本,和我现在的演出本不一样。当时,全本《福寿镜》是分作两天演完的。第一天演到胡氏闹桑园,第二天接演17 年以后的故事。为了凑够两天的戏,剧中还夹杂上很多不必要的人物和场面。如:出现观音菩萨、吕祖、土地等神仙搭救胡氏;胡氏破窑产子、闹店;胡氏从店里跑出来,抱住锄地老汉喊“土地佬”等等闲杂场面。

当时,王瑶卿先生只演胡氏,寿春由我扮演到底。我们经常演《福寿镜》,每月至少演两三次,就是四到六天。

我从19 岁参与这出戏的演出,一开始就爱上这个戏,迄今已有46 年。在给王瑶卿先生配戏的时候,我常这样想:“到什么时候我能饰演胡氏就算达到我的心愿了!”所以每天演完戏以后,我就穿上褶子在家苦练。有一天,我正在练习,有位科班的老师松茂如来了。松茂如老师是老票友出身,跟“四喜班”唱过旦角。他的水袖功很出名,但在当时,班主不重视他的演技,所以他一直没有拿出来使用。他对我说:“你在练水袖吗?好啊,这是青年人应当学的。现在有些绝活快要失传了,只有瑶卿还会。”他看我练了一会儿,又说:“瑶卿的水袖功,有他的长处,我再教你几招绝活。”于是我就跟他学起来,以后常到他家去学。我现在演出常用的“风搅残云”“双托月”“单托塔”等水袖功,都是松茂如老师传授的。

到1919 年,在上海演出时除王瑶卿和我以外,配演者有杨瑞亭、马连良、朱素云、孙甫亭、小凤凰、小如意等。配搭整齐。开始自己主演《福寿镜》。我演胡氏,我的学生张蝶芬演寿春。由于我喜爱这出戏,就把剧中的闲杂情节删去一些,改为一个晚上演完。根据个人条件,我以戏的前半本演胡氏,在后半本改演寿春,兼演青衣、花旦两门,这就跟王瑶卿先生的演出有所区别了。

回忆起王瑶卿老先生的演出,那真算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回忆起他那精彩的表演,到今天还觉得历历在目。他的水袖功确有独到之处。现在,我演胡氏,跑着半圆场唱到“望空中不见儿如刀刺胆”这一句时,寿春在我身后喊:“主母”,我急转身,在打击乐中向寿春的“撑袖”,以及后来水袖的“前抖”“后挑”,都是继承王瑶卿先生的绝技,是王老先生留给我们的珍贵艺术遗产,我现在拿着当宝贝看待。此外,像“双托月”“风搅残云”“单托塔”“双托塔”等水袖功,都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我根据剧情需要创造发展而成的。

几十年来,《福寿镜》这出戏一直是我经常上演的保留剧目。张君秋19 岁时,给我配戏,演寿春。那时,我是前半部演胡氏,后半部演寿春。到“桑园”以后,换成君秋扮胡氏,我扮寿春。再以后,赵桐珊(芙蓉草)跟我配演了十几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0 年初我们按新章程组织了剧团,包括长春、长麟他们。就由长麟演寿春,长春演林弼显,到青岛、济南等地演出过。

1962 年,西安电影制片厂将《福寿镜》中的《失子惊疯》部分拍摄为舞台纪录片。在拍摄工作中,电影导演桑夫几次和我们研究这个剧本。大家认为应当作重要的传统戏曲遗产,慎重地进行具体分析,既不能固步自封,又不可乱改。所以,电影中的《失子惊疯》,不但没有丢掉舞台上的传统表演精华部分,还充实了许多新的内容。由于选用的是《福寿镜》全剧中比较精彩的《失子惊疯》一折,对剧本也做了些改动,删去其中的闲杂场子。过去,胡氏被强盗抢上山,还有山大王怕老婆、山婆将胡氏放走这一场戏,舞台上形象很丑。我早有意改动,但又不够大胆,一直苦于没有适当机会。这次拍电影,大家作了详细研究,觉得这些东西放在银幕上很不干净,干脆删去,换上这样一段唱词:

胡氏:(唱流水)

山寇掠我山婆放,

深感她的好心肠。

虎口脱生鱼儿漏网,

慌不择路奔走匆忙。

寿春:主母!

胡氏:(接唱)

耳听得喊叫声,

举目远望。

原来是小寿春,

主仆相逢喜非常。

这样修改以后,使观众看见电影上的字幕,就知道她是被山婆放下山来的,简练地交待了剧情,避免了形象的不美,使戏更加集中紧凑。

在电影上这样修改是比较恰当的,因为拍摄的是折子戏。由于电影镜头和布景的配合,这样处理,更能表现胡氏下山来的惊喜心情。但舞台上演出全本《福寿镜》时,这样的出场显得松了些,还是采用我过去的唱法比较好。在过去演出全本时,胡氏下山来是这样处理:

胡氏在“快纽丝”的锣鼓声中惊恐地上场。

胡氏:(唱西皮散板)

急急忙忙下山岗,

山婆待我的好心肠。

举目抬头来观望,

寿春:主母,慢走!

胡氏:(接唱散板)

只见寿春走慌忙。

我现在的看法,演全本《福寿镜》时这样处理,演《失子惊疯》一折戏时,可以采用拍电影时改动的那种唱法。

《福寿镜》这出戏,我虽然演出了几十年,并不觉得满意,还在随时随地学习研究,吸收别人的东西,启发自己去丰富这出戏,通过不断的舞台演出加以改进。这次我要征求山东同志的意见,继续进行修改,《福寿镜》的后半本稍觉冗长,我打算再压缩一下。

学习,修改,演出;再学习,再修改,再演出。这些年我对待《福寿镜》就是这样做的。我认为只有这样做,京剧艺术才能得到发展和提高。我虽然演了50 多年戏,觉得还应当不断地学习,学习,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