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远的张爱玲》将张爱玲弟弟张子静的《我的姐姐》放在卷首,此文占71页,全书六分之一篇幅。张子静写道:“一九八九年终于和姐姐再联络上后,我就决定要为姐姐写点东西。”“姐姐和我都无子女,她安详辞世后,我更觉应该及早把我知道的事情写出来。”“撰写本书的过程中,在资料查证方面,得到前辈龚之方先生及我的表哥黄德贻,表妹黄家瑞等亲友的协助。”也就是说这七十几页的文字写于张爱玲去世之前,而“本书”即后来畅销一时的“张学”入门之作《我的姊姊张爱玲》的母本。第71页末尾有个括弧——(本文由张子静提供基本资料,季季整理撰写)。季季(李瑞月)是作家,曾在中国台湾任报纸的副刊编辑,更是一位张爱玲研究者。她与张子静的合作,使得《我的姊姊张爱玲》增添了文学色彩,达到了一本书应有的厚度。由此便有了文汇出版社2003年9月新版《我的姊姊张爱玲》,署名“张子静 季季著”。(1997年1月学林出版社《我的姊姊张爱玲》封面和版权页均只署张子静一人,勒口简介却有季季。)新版比之旧版的好处显而易见,多了季季的《寻访张子静,再见张爱玲》,将两个人的合作过程交代得一清二楚。
《我的姐姐》相比于《我的姊姊张爱玲》,在史实上出的错要少得多,后者正应了那句老话“言多语失”。还有一个原因,前者多为张子静的自述,而后者由于季季的原因“当时的感觉是骨架明晰,血肉则有欠丰腴。此后数天,我不断提出问题,他(张子静)也不厌其烦地以文字详细作覆。我回到台北之后,这个问答的工作仍通过传真继续进行”。子静先生的记忆,一经提问就丰富鲜活起来。“我先后拟了近一百个问题给他。”
正是季季追求的“丰腴”“丰富鲜活”,断送了某些史料的真实性。如“对于姊姊的成名,我父亲的心理是矛盾的。记得我把《紫罗兰》创刊号拿回家,告诉他姊姊发表了一篇小说,他只‘唔——’一声,接过书去”。事实是,张爱玲的《沉香屑》发表于《紫罗兰》第二期,由于张子静的记错,后面的张爱玲研究者沿袭了这个错记。如“胡兰成当时官拜汪伪维新政府宣传部政务次长”。事实是,两年前胡兰成已被撤职,因此才有了胡兰成的话“前时我在南京无事,书报杂志亦不大看。这一天却有个冯和仪寄了《天地》月刊来”。在我们的语境里,一日做汉奸,终身就是汉奸。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季季的追问亦不无所得,“又如海外一直传说解放后张爱玲曾去苏北参加土改,他(张子静)的答复是:‘我确实不知道,她也从未向我提起这件事。’”后面本文还要谈到苏北土改是谁最先讲的张爱玲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