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藏书报》的文字之交
《藏书报》二十年,我来写一篇文章,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我是读着《藏书报》变老的,换言之,《藏书报》使我老了二十岁。二十年来,以每月一篇计,我给《藏书报》至少投了二百四十篇稿子。说一句感谢的话,《藏书报》宽容地给了我练笔的“一亩二分地”,没有这么个阵地,我能不能有今天的三十本书话随笔集的小成绩来增强圈粉力,难说。说个比喻吧,王丹凤主演的电影《女理发师》不知大家看过没有。初学理发(也叫剃头)一开始找谁练手呢,总不能上来就拿顾客的脑袋练手吧,王丹凤就拿鸡毛掸子练。天津问津书院出过一本剃头师傅口述的书,很厚,很有意思,其中学徒“练手阶段”真是不容易呀。所以容忍我练手的报刊我都怀有感激之情。这样的报刊有几家,但是像《藏书报》这样二十年如一日地善待我,仅此一家。
感谢了《藏书报》之后,不忘夸奖自己,如果我不记日记,不记书账,不记“发稿登记”,现在来写“与《藏书报》二十年”,难免应酬话多,实事少。现在不必翻日记,不必翻书账,只需把发稿登记本全部找出来拿到手边,与《藏书报》二十年之文字交情,一幕一幕,一件一件,即不请自来,亲如一家。
本文所写所记,仿佛是《藏书报》的报史剪影,亦好像回顾我的写稿生活,如梦如幻,没齿难忘。
在发稿登记本上最先出现的不是《藏书报》,而是它的前身《旧书交流信息报》,我一下子给了两篇,登记本记有“痴迷搜集创刊号二文”,发稿时间是1999年1月21日,刊出时间是2月15日和3月29日。在登记本这条的旁边还有一段话“今日与胡桂林君访姜德明先生,姜先生也有发稿登记的习惯,一年超不过一百篇,但最少也有四十篇,所得稿费够买书的了。99.1.22夜半三更”。登记本上没记这两篇小文的稿费多少,好像该报当时是没有稿费的。
1999年12月26日和28日,往《旧书交流信息报》发稿两篇,《刊林拾叶:〈草书月刊〉〈万人小说〉》和《刊林拾叶:〈宇宙风·北平特辑〉》。说出稿费您别笑话,一篇12元,一篇10元。什么时候收到钱的呢,一篇是第二年的6月17日,一篇是7月28日。样报是第二年的5月5日和8日收到的。万事开头难,创业之初的艰辛于此可见。1999年一年,我投向四面八方的稿子204篇,得稿费约一万一千多,呵呵,歌词不是唱过么:“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作者怀旧,《藏书报》编辑也应该来篇怀旧,怕只怕二十年相守始终的作者在,编辑则换了一茬又一茬。
2000年5月4日,书友秦杰告诉我自5月1日起报纸更名为《旧书信息报》,书友们那时都喜欢简称为“旧书报”。1月2日投稿《珍爱最是第一声》,5月1日刊出(当时好像是月出一期报纸),5月5日收到样报,6月17日收到15元稿费,一起均步入正轨,月出一期改为周出一期。这一年总共给了《旧书信息报》六篇稿子,全部采用。
2001年,投稿篇数骤增,编辑为了鼓励我多写稿,甚至一期刊出拙稿两篇。这一年自我感觉写作上有了些许进步,尤其是学会起题目了。如“同名刊物趣话”系列的“万象,万象”“乐观,乐观”“万岁,万岁”“一般,一般”“新月,新月”“小说,小说”,好像是没有人写过的题材,展现的是民国杂志的光鲜亮丽。此外的十来篇“刊话”也自以为写得不赖,为以后的连续出书打下了基础。一度认为在《漫话老杂志》之后没什么可写的了,若非《藏书报》持续不断地约稿和催稿,仅靠自身动力好像后劲不足。
差点忘了,那些年是真正地“笔耕”,一笔一画的钢笔字,温馨的记忆。前几年,有一家杂志的编辑对我说,电脑时代来势凶猛,以前你给我们的手写稿很后悔全丢弃了。想问一句,《藏书报》的编辑朋友,老谢的手写稿片纸不存了吧?
我是2006年改手写稿为电脑写稿,也就是说改信件寄稿为电脑邮箱传稿,现在则改为微信传稿。
发稿登记本还唤醒了一件往事。我不是在《藏书报》常写文章么,同为河北省的《保定晚报》从《藏书报》那儿打听到我的联系电话,也来约稿,约好一月一篇。
给《保定晚报》写了七年,最后一篇是2008年5月。
石家庄我去过六趟(比我的出生地上海还多出一趟),六趟均为《藏书报》邀请。第一趟是2004年8月6日星期五,王雪霞来接站。详情请见拙书《搜书记》,更详细的内幕只有看我的日记。
接着翻发稿登记本,忽然翻出了《藏书报》主编王雪霞十年前的来信。
谢老师:
您好!《现代文学战斗的一翼》已刊发,不知样报收到没有?
今去信是有一件“大事”相求,呵呵。咱们报纸2000年5月1日创刊,今年是创刊十周年,我们要在5月份做一个专刊,并在头版要开一个专栏。您是我们报纸从诞生以来就为我们提供稿件的老作者、老读者,更是一直支持我们的好朋友,所以请您为报纸创刊十年写点东西。亦是纪念,亦是对十年藏书的回顾。
这是我给您安排的任务,您可一定得完成!交稿日期:4月20日前。哈哈,雪霞拜托了!
终于有春天的样子了,祝您每天都有好心情,都有收获!
雪霞拜上
2010.4.2
是不是非常惊喜的一封信?
记得当时我马上写了《我与〈藏书报〉的十年》给雪霞。里面有这些话:
十年了么,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年代过去了么,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百年前的一十年代,正是改朝换代的前夜,一百年后想起那十年的风雷疾电,那十年的风云人物,仍为之神旺。十年前,我才开始写点稍具发表资格的小文章不久,那时候很少有报刊肯接纳这种与民生民计很遥远的什么宣扬藏书藏报刊乐趣的小文章,而这个时候,《藏书报》接纳了我,一起走过了十年的路,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藏书报》是我投过稿的报刊中,从未漏寄过样报从未漏发过稿费的两三家报刊之一,如此善待作者的工作作风,许多大报名刊都做不到。
对于我的很不够格的书,《藏书报》都宽容地给予了报道和书评,可以这么说,假设我有一千个读者的话,通过《藏书报》而认可我的读者不会少于三百个。没有《藏书报》这个平台,我不会有今天的这点小成绩。
在与《藏书报》近距离相处的那几天,我才深切地感觉办这么一张报纸有如此之多的困难,尤其是在“经济效益”考量一切的当下,《藏书报》能有十年之历史,我们不能不心生敬意,向“书香文化”的坚守者致敬。第一个十年历经坎坷,但是毕竟挺过来了,熬过来了。我现在想的是,《藏书报》的第二个十年,祝愿我们在2020那一年能够再相逢,能够再写一篇“我与《藏书报》的第二个十年”。
没想到转瞬之间2020年就在眼前了,不禁有些悲伤。为什么呢,因为下一个《藏书报》十年,也就是2030年春天,我还能不能写,未敢预言。
二〇二〇年七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