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中国收藏》的文字之交

33 我与《中国收藏》的文字之交

一想到《中国收藏》创刊已经二十年了,心情不能说感慨万端吧,终归是颇不平静,尤其是翻出了发稿登记本之后,往事仿佛昨天发生似的,如梦如幻,清晰而模糊。一个事物经历了二十年的光阴,没有被生活磨损了记忆而依旧生机盎然,这个事物本身即有生存的价值。《中国收藏》,就是这样的一个事物。现在给《中国收藏》写稿比前几年少多了,我感觉有点儿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对于《中国收藏》的二十年,总还有不少怀旧的话可说。

二十多年前,我选择了自由写作这个职业。上面提到的发稿登记本,是我这二十几年来写作的记录,投稿日期,题目,投给哪家报刊了,哪天发表的,样报样刊哪天收到的,稿费哪天收到的,很具体,像一个账本。虽然是自由职业,个体户,没人查你的账,可是自己要做到心中有数吧。我的所谓自由写作,与散文小说通常习见的文体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种写作几乎完全依托自己的藏书和藏刊,由藏品说开去,那种局限性说起来是很心酸的一种体验。如果编辑不认可你的写法,就意味着不会用你的稿子,稿子不用何来稿费,对于自由写作来说,简直是个“生与死”的问题。

盛世兴收藏,随着收藏的兴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各种报刊或开辟收藏版面,或干脆创办了收藏杂志。雨后春笋般兴起的收藏类报刊,给了我广阔的写作园地。《中国收藏》之前的《中国商报》的收藏专刊,对于我的写作能力扶助最多,至今犹铭记在心。写作总要有个练笔的地方,也就是发表的地方,《中国商报》收藏专刊接纳了我的习作,那是我自由写作的初级阶段。发稿登记本上有这些今天令我脸红的文字——“1998.9.6《珍爱最是第一声》”“1998.9.18《珍贵的125期〈集邮〉》”“1999.1.9《小说月报》竞拍记”“1999.2.6《城市的特别节目—拍卖会》”“1999.5.1《华于春者实于秋》”等等数十篇。

二〇〇一年一月《中国收藏》创刊,面对高端大气佳纸彩印的它,我自惭形秽,难登大雅之堂,不敢投稿,依旧在报端写点豆腐块文字。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里肯定记有第一次在《中国收藏》发表文章的前因后果,现在不必去翻旧日记,就查查发稿登记本吧。2001年3月7日写了《七十年前,一本画报的故事》投给《中国收藏》,旁边有两行小字“陈念讲有可能往后拖一下4.10”“7月也没有,6.30”。实际的情况是拙文9月号刊出了,9月7日收到样刊,9月5日收到稿费140元。这篇投得早登得晚,给《中国收藏》第一稿应该是《燕京古玩数几家》,4月1日投,6月1日刊出,5月27日收到样刊,6月5日收到500元稿费。旁边也有一行字“陈念又来电话说她补写了二百字又说上海的没我写得好,六月号发。4.12”,哈哈,这篇写的什么,我没印象了,得翻出旧刊看看。

给杂志写稿不同于给报纸写稿,杂志对于图片的要求高得多,这就难住了我。我写作的生产资料是旧报刊,已经成本很吃重了,无力再买高级照相机拍图片了。《中国收藏》宽容待我,2003年8月号《中国收藏》刊出拙文《一个人的十年竞拍史》,我给了13张图片。登记本旁有一行小字“陈念说这回的图片不错5.13”,有两回吧,我写的是洋烟画片和邮票,票面太小,陈念建议拿到编辑部扫描,我颠颠地去了,得亏不算太远,一小时路程。现在易如反掌可以宅家搞定的事情,想当年呀想当年。

近年来我想通了或换言之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这种依托个人藏书藏刊的写法,类似于“补白”或点缀版面的小品文还凑合,不大适应于高端豪华的收藏杂志。就算我收藏的是善本古籍,也不大容易接二连三为收藏杂志所接纳。传统的收藏观念,仍然是古书古画古物古器的天下,这里“书画”的“书”通常专指名人书法。像我所藏近现代期刊杂志,去今不足百年,经济投资价值低下,理应受到轻视。前多少年我写民国老画报的稿投给《收藏家》,主编轻蔑地说:“你投给西安《收藏》吧,我们这儿这不用!”广东有一家收藏拍卖杂志,一开始到北京找我约稿,接二连三地用了我七八篇稿子,图片做得真叫一个漂亮。好景不长,刊物转型“高大上洋”,不需要文化来点缀了,再投稿就给你个不理睬。

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中国收藏》二十年来也是与时俱进的,但是没有像其他收藏杂志那样赤裸裸地“嫌贫爱富”,脱去文化外衣成为富人俱乐部。《中国收藏》没有忘记老作者,心中惦记着普通的收藏爱好者。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