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Cristobal Balenciaga)
他的名字Cristobal让人联想到宝石。他将自己姓氏的四个音节变成魔法,在作品中展现出对极致低调和优雅的探索。凭借对裁剪的绝对把控,对服装工艺学的深入研究,对廓型、比例、体态完美融合的不懈追求,了不起的巴伦夏加的作品可以与建筑相媲美。
他拒绝模仿,喜欢在沉默中秘密创作。他的服装高冷神秘,就像是高定界的葛丽泰·嘉宝[1]。他是一个追求极致奢华又满足于粗茶淡饭的王子,能将素淡内敛和巴洛克式的强烈输出融合到一起。1937~1968年,他是巴黎式精致考究的巅峰代表。但是关于他从巴斯克地区一个穷水手的儿子一步步成长为国际顶级名人的路径,关于他私下的性格,却始终无人知晓。
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于1895年1月21日出生于坎塔布里亚海边的小渔港吉塔里亚(Guetaria)。他的父亲何塞·巴伦夏加·巴苏托(José Balenciaga Barsuto)在1886年2月16日与年轻的玛蒂娜(Martina)喜结连理。他们的家位于扎卡约路10号,堪称陋室。在这个家里,5个孩子先后出生:露西娅、玛丽亚·奥古斯蒂娜、胡安·马丁、马塞丽娜以及克里斯特巴尔。其中两个女孩在年幼时就夭折了。但是他们也没有时间自怨自艾。父亲为了捕捞沙丁鱼与大西洋凶猛的风浪作斗争,母亲则在家炖番茄甜椒炒蛋。1906年,他刚满十一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脑卒中猝然离世,让这个清贫的家庭雪上加霜。所幸,奥古斯蒂娜和胡安都已经到了工作的年纪,可以养家了,而玛蒂娜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何塞·巴伦夏加在1901年之前只是个渔民,但是到他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一艘轻载排水量小型海上巡逻艇“吉普斯科纳号”的船老大了。这并非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在每年夏季,这艘巡逻艇都会在西班牙王室前往圣塞巴斯蒂安(San Sebastian)度假的时候为其服务。
玛丽·克里斯蒂娜(Marie-Christine)王后和未来的阿方索十三世(Alphonse XIII)的荣耀为克里斯特巴尔黑白的童年注入了一束光。在吉塔里亚,一到节假日,他就会观察那些精美的节日服饰,也留意到夏季来临的时候,海滨旅游的蓬勃发展。那些无所事事的有钱人陶醉在海天一色的美景中,当地人则充满羡慕地悄悄讨论,说她们穿的衣服都来自巴黎,那里有制作连衣裙的秘密。
她的母亲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将加倍的热情投入了缝纫工作。她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裁缝,甚至建了个小工坊,帮人制作衣服,在她的客户名单中,就有未来的比利时王后法比奥拉(Fabiola)的奶奶卡萨·托雷斯(Casa Torres)侯爵夫人。克里斯特巴尔占据了有利位置,仔细解密袖窿的细节变化,感受衬里的性感秘密,观察扣眼的精致工艺。闲暇时,他在透明纸上拷贝衣片的纸样,用铅笔描绘出每一条缝缝或者放置鱼骨的位置。玛蒂娜教育他的儿子要有家庭观念,要保持沉默,要对工作精益求精。
每次去卡萨·托雷斯侯爵夫人布兰卡·卡里略·德·阿尔沃诺斯·埃利奥(Blanca Carrillo de Albornoz y Elio)的住处维斯塔·奥纳别墅[2],克里斯特巴尔都会一边和他们家的孩子一起玩耍,一边羡慕地观察他们的服装。13岁的时候,幸运之神降临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注意到了他,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我要设计漂亮的衣服,就像你穿的一样。”他一边回答,带着点初生牛犊的口气,一边测量她身上长及脚踝的德雷科尔的浅色山东绸套装。她听了哈哈大笑,问他会做什么。“我会缝纫。”他说,为了给她留下更直观的深刻印象,他紧接着补充道:“只要给我足够的麻质面料,我就能复制您穿的这身衣服。”
面对少年的豪言壮语,她接受了这个挑战,第二天就将衣服和一些面料寄给了他,却笃定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少年在他母亲的缝纫机上埋头苦干,终于成功地制成了那件衣服。他非常自豪地亲自将劳动成果交到了侯爵夫人的手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在这之后,她就向他敞开了通往圣殿之门:他可以在她的衣柜里随意选择那些最美的衣服进行复制。他欣喜若狂,求知若渴地观察那些时下巴黎最棒的时装大师的裁剪和用料。她决定资助他去圣塞巴斯蒂安的卡萨戈麦斯(Casa Gomez)做裁缝学徒。她就是他的幸运女神。后来,当她的外孙女和比利时的博杜安(Baudouin)国王结婚的时候,也是请他设计的婚纱。
一年后,还是在她的资助下,他到纽英伦(New England)公司继续学习。1911年,他开启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开设在圣塞巴斯蒂安的卢浮宫百货商场女装柜台做裁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刻苦学习法语,想要在时尚界获得成功,这是必不可少的。他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巴斯克海湾迎来了很多前来避难的贵族和富有的企业家,他们都是他的潜在客户。
1917年春,他与贝妮塔(Benita)和达妮埃拉·利扎索(Daniela Lizaso)这两位富商姐妹合作,在圣塞巴斯蒂安的贝尔加拉路2号开设了一家时装公司。1918年9月9日,他发布了自己的第一个服装系列。他出色的天赋很快在上流社会口耳相传。1924年,他在利伯塔德2号成立了自己的独资公司。同年9月5日的春夏系列发布会吸引了西班牙王后和多位王室成员亲临观摩,整个系列大获成功。
20世纪20年代是巴伦夏加快速发展的时期,他显而易见的独特风格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宫廷贵妇们紧跟玛丽·克里斯蒂娜的步伐,成为拜访他的沙龙并且购买他的作品的第一批客人。巴伦夏加也会定期前往法国,以获得一些款式的独家复制权。他只光顾那些时下最好的品牌:Molyneux、Paquin、Patou、Chanel。大家很快就认识了他,并且殷勤地接待这个待人礼貌疏离,头发梳得像探戈舞者一样锃亮的英俊买家。他身材高瘦,态度傲慢,就像是来自老卡斯蒂利亚[3]的贵族。明察秋毫的马德莱娜·维奥内注意到,他只选最好的。从法国回来后,他就开始埋头创作下一季的服装,其中会插入几个巴黎最新款。
这个巴斯克人不仅引起了巴黎同行的注意,他还有一个秘密武器。一个比他年长很多的英俊男子进入了他的生命,他就是弗拉齐奥·亚沃罗夫斯基·达坦维尔(Wladzio Jaworowski d’Attainville),人称弗拉迪(Wlady),是玛丽·埃莱娜·达坦维尔(Marie-Hélène d’Attainville)的儿子。他将陪在这个英俊的伊比利亚人身边,成为他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为他建言献策,见证他的平步青云。在天主教教义深入人心的西班牙,情人之间的互相信任是必不可少的。早在贝尔热(Bergé)和圣洛朗、弗朗西斯·梅努热(Francis Menuge)和让·保罗·戈尔捷这两对同性恋搭档之前,这位渔夫的儿子和马塞纳元帅[4]的后裔就已经将两人的爱情与事业交织在一起了。而后来,当爱人在1948年骤然离世时,巴伦夏加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打击,一度打算停止一切业务。
1927年,这对搭档开了第二家公司,名为“艾萨时装(Eisa Couture)”,价格更为亲民。好评如约而至。但是随着1931年西班牙第二共和国的成立和王室贵族的流亡,公司原来蒸蒸日上的业务受到重大冲击,他事业的前进步伐被打断了。但是很快就在1935年重振旗鼓,在马德里[5]和巴塞罗那[6]开了新店。但是西班牙内战爆发,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好日子结束了。他决定远走他乡。在伦敦短暂停留之后,他在朋友弗拉齐奥的陪伴下来到了巴黎。他带来了在时尚行业20年的经验,以及在他后来的创作中不断展现的各种创意和艺术影响。在他的伴侣和一个富有的同胞尼古拉斯·比兹卡龙多(Nicolas Bizcarrondo)的帮助下,他在1937年创立了一间时装公司。这家公司的成立及其迅速取得的成功,给他带来了久违的信心。
公司选址在乔治五号大道10号,一个具有魔力的地方。1937年8月9日,他的第一个系列在这里发布。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门卫将记者们带向电梯,梯箱被暗淡的红色皮革完全包裹,并饰有垂花饰。到达四楼,经过两边都是镜面门的长廊,到达表演厅。三排金色的椅子静候嘉宾。窗框包裹在巴洛克造型的石膏装饰中。弗拉迪在后台给模特们带上沉重的喇叭形高帽或者巨大的黑色绢纱软帽。一切准备就绪,演出可以开始了。双色横条纹的羊毛晨间西装小套裙,色彩非常考究。连衣裙上排布着精美的褶裥。收腰大衣完全贴合男士礼服的线条,上面有皮草做装饰。巴伦夏加很喜欢用蝴蝶结装饰天鹅绒面料,很多款式上都点缀着蝴蝶结。日装中占主导的颜色是黑色和温和的中性色。晚装中能看到更加鲜艳的色调,比如橙色和紫色。晚装的头饰中嵌入了鸟儿,变得更加俏皮。一个模特头上顶着的像是一只鸽子,其他模特则是在晚宴裙的领口边镶着一只小一些的鸟。
非常高级的氛围,无法忽视的个人风格:这位设计师鲜明的原创性得到了大众认可。波利那·德·罗斯柴尔德[7](Pauline de Rothschild)写下了她的赞美之词:“黑色的蕾丝和绸缎的丝带是那么优雅。还有那些让人词穷的像雾凇般的轻盈刺绣,倾流而下的大片螺钿。略硬挺的浅色绸缎中巧妙地镶嵌了金银丝线,让人无法判断首先看到的是那条裙子还是其中透出的光影。”在此后的30年里,她一直是巴伦夏加的主顾。
埃尔·格列柯(El Greco)、戈雅(Goya)、委拉斯凯兹(Vélasquez)、桑切斯·科埃略(Sanchez Coello)、潘托哈·德拉克鲁斯(Pantoja de la Cruz)……他从这些西班牙画家的作品中借鉴来的风情带来了美学冲击。这个巴斯克人非常喜欢缀满了黑玉的重工绦带绣,在玫瑰花的装点下更具柔情的黑色蕾丝,颠覆传统的大礼服,以及圣母长袍的纯净。他既欣赏陪媪[8]的严肃,也爱王子的优雅。他的晚礼服像是一幅幅画,都遵循一定的布局和规则。云纹绸和厚缎的魔力、刺绣的魅力、色彩的搭配,无不展现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再看那些材料,有的鼓起绉泡,有的像甜蜜的糖浆一样流淌,有的卷曲缠绕,有的褶皱成裥,就像祖巴兰笔下的圣女一样光彩夺目、可爱迷人。罗缎像球一样鼓起,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的黑色甘蓝。
仅靠这一场秀,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就被捧上了神坛,他被誉为精致简约时装的新教皇、返璞归真的预言家,他所有的教谕都将被当作金科玉律。他既有礼貌疏离的一面,也有桀骜不驯的一面,很快,他就将自己置身于一种近乎偏执的神秘氛围中。他疯狂地保护自己的私人生活,并且从来不在T台现身。他工作室里弥漫着隐修院的气氛,那些想要一探究竟的记者都觉得那里笼罩着西班牙宗教法庭时代的阴影。就好像离开了隐修就无法做出时装。公司的橱窗就像是祭坛。甚至有人思忖,那些故意摆出傲慢姿态的模特是否是被焚烧的异教徒的亡灵。
虽然没有设立专门的媒体部门,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时尚编辑的宠儿。不需要专门维护公共关系,全世界的买手、客户和贵妇都会纷至沓来。很快,他的西装套裙就出现在各个高级场合了。而他本人,无论在晚宴、跑马场还是剧院,都不会看到他的身影,尽管他很快就将为爱丽丝·柯西亚(Alice Cocéa)、阿尔莱蒂(Arletty)、玛丽·戴姆斯(Marie Daems)、埃莱娜·佩尔德利埃(Hélène Perdrière)等设计舞台剧服装。作为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他更关注的是背后的故事。舞台的后台,衣服的里子、缝缝,才是重中之重。他必须保持努力工作,默默努力、不屈不挠、艰苦卓绝地劳作。有着鹰一般性格的他,傲慢地藐视一切平庸的东西,所以他有时候连续几天都围绕着一条连衣裙工作,拆了缝,缝了拆,在模特身上反复调试,直到完全满意为止。
“观摩巴伦夏加的试衣,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于贝尔·德·纪梵希激动地说,“模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西班牙女子,已经不太年轻。随着他一步步地将面料在模特身上排布和调整,蜕变开始了,脖子变挺拔了,圆润感消失了。简直就是整容手术!”巴伦夏加的设计使人体和服装和谐统一,客人们穿上他的衣服都觉得自己变美了。这位设计师有意识地在雇用试衣模特的时候涵盖了不同年龄、不同体型和不同国籍的人。对这位大师而言,模特应该给设计师带来灵感,以优雅的姿态和分寸感驾驭他的作品,但是一定不能喧宾夺主,让人忽略他的衣服。他的连衣裙通常会将背面的体量转到正面,所以他要的是个性鲜明的女性而不是满足梦想的尤物或目空一切、优雅高贵的女孩。他要求模特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尽可能展现出凶悍的表情。“杰出的女性总是会摆出不客气的表情,”他解释说,“而且我喜欢那些血统高贵纯正的人。”
和他合作时间最长的超模索朗热(Solange)后来描述了他那极致的完美主义。为了达到完美的效果,他可以把一只袖子拆装数十次。而且,他也是少有的全能型设计师。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拿起针线手缝、踩缝纫机、裁剪面料,有时甚至亲自熨烫礼服。越是难处理的面料,他越是喜欢挑战。无论是对比强烈的呢绒与皮革,极硬的棱纹面料还是厚羊毛,他都可以轻松应对。更有甚者,他左右手都能自如地裁剪。
这个棕发男人就像所有喜欢自加压力、挑战不可能的人一样,有着易燃易爆的性格。他的怒火总是像暴风骤雨般要摧毁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在他手下工作6个月,能抵在任何一个设计师手下工作10年的收获。所有认识他的人在谈到他的时候都会用到最高评价。正直、慷慨、真诚、勤劳、永不知疲倦。在发布会的前一晚,整个工作室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巴伦夏加先生有可能会将一切推翻重来。
“一个服装系列完成了,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再加一套:于是这最后加上的西服套裙通常是由他自己裁剪、缝合,在最后一刻完工。”于贝尔·德·纪梵希回忆道。后来和他一起工作的模特达尼埃尔·斯拉维克也说:“哪怕发布会受到热烈喝彩,他也可能在第二天重新修改其中的一两个款式的板型。”他是一个强硬派,抵制任何形式的讨价还价和借用。他甚至会拒绝某些订单,而他的连衣裙没有一套是低于6000法郎的。尽管如此,客人试衣的时候他也极少亲自出面接待。
战争的爆发会改变他高傲的姿态和神圣的地位吗?这个时期的定量配给制和艰苦岁月似乎都没有影响到他。即便在法国被占领期间,他仍然保持神秘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和创作,对战事漠不关心。他的高定时装屋门口的门卫出其不意地换成了退伍老兵。这是自行车、末班地铁和物资匮乏的年代。但是无论在时装屋还是在街上,灰色面料都取代了其他原材料。巴伦夏加和他的同行们都试图抵制那个想把巴黎变成柏林分支的占领者。每场秀的款式数量被限制在了75套以内。晚装变短了,出口被禁止,利润大受影响。杂志的稀缺也对品牌传播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法国的高级定制时装设计师们向世界证明,他们的品味、声望,更重要的是人才,并没有消失。因为时尚还在抵抗,用他们微不足道的力量。帽子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配饰是王道。演艺明星——科里娜·吕歇尔(Corinne Luchaire)、吕西安娜·布瓦耶(Lucienne Boyer)、阿尔莱蒂、爱丽丝·柯西亚等——还是经常光顾高级定制时装。
巴伦夏加将战争的年代看作命运带给他的考验,让他进一步提炼他的优雅理念。1944年冬,因为缺乏天鹅绒、罗缎、全丝硬缎、蕾丝等材料,他干脆没有推出任何服装系列。
如果说德国终于输了战争,美国也没有赢得时尚。巴黎还是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及其未来的衍生品都是法国的。高级定制设计师们即将联合起来,这个行业的上千名工人终于可以重新满足全世界优雅女子太久无法实现的愿望了。巴伦夏加的新工坊重启了。
1946年,穿Balenciaga的女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圣洁高贵。这个巴斯克人以其过人的才华和精湛的技艺,让他的连衣裙说出了他心底深处的秘密:宿命感。1946年9月推出的新系列似乎深受亚洲文化的影响,有时也有维拉斯凯兹的痕迹。皮草镶边的外套特别长,下摆差不多到大腿中部,线条圆润,只有极少数几款搭配的是窄裙。后背有向下延伸的效果,像1925年的风格。
他把灯芯绒作为重要的面料,按照横向或者纵向条纹裁剪,制作后背宽松的双排扣收腰大衣。非常紧身的黑色连衣裙外,穿了一件波莱罗式短袖卷毛羔皮小外套。好几件大衣在肩部饰有双层披肩,或者凸起的珠绣图案。绦带或者花边做成优美的蔓藤花纹图案,点缀在连衣裙或者外套上。晚礼服里,既有窄长的帝政风直身裙,也有宽大裙撑的路易十四风格的落肩裙。金线刺绣和珠绣蕾丝让这些礼服更显华贵。罗缎或重缎的裙子上缀着绢纱和珠片做成的立体花朵。黑色的蕾丝方巾披在色彩轻柔的裙子上,让人想起了安达卢西亚女子的头纱。突然,在整个系列即将走完的时候,沙龙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一个模特穿着一件白色绸缎的撑架裙走来,外面套了一件镶嵌了真钻的绿色天鹅绒波莱罗式开衫。一个神圣的时刻。
1947年迪奥登上时尚舞台,并且取得辉煌的成绩,但是无论是他横空出世的新风貌(new-look)还是他名扬四海的姓名,都没有削弱巴伦夏加的美誉度和国民度。这位征服者继续大步前行。
对他而言,真正的考验是他的朋友弗拉迪在1948年因来势汹汹的胰腺癌骤然离世。巴伦夏加连续几个月都生活在痛苦绝望之中,没有任何事能把他从这种情绪中拉出来。他的沙龙负责人勒内(Renée)小姐,工艺师拉蒙·埃斯特拉扎(Ramon Estraza)试图为他排解情绪,但是无济于事。这个巴斯克人把自己关在位于马尔索(Marceau)大道的秘密公寓里,被黑色天鹅绒和老贵族的装修风格包围,放任自己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中。他姐姐开着车将几个家人从西班牙千里迢迢带到巴黎。但是什么都无法抚平失去一生挚爱的忧伤。他后来决定用工作来逃避一切,而工作也确实是治疗一切负面情绪的良药。据说,当他看到一个客人穿着去年的西式套装进入他的沙龙的时候,他敏锐的眼睛注意到了领子上的一处瑕疵,并且激发了他纠错的本能。他之前已经连续几周没有碰过那些面料了。这时他突然站起来,请求这位客人将外套留给他,有些地方要调整。他回到工作室,在裁剪桌上亲自修改这件衣服。他得到了 救赎!
他很快就投入周而复始的工作中。每当新一季的产品开始开发,那些面料代理商们就会带着一沓沓的面料小样去向各个时装设计师推销。这时,他会亲自接待那些代理。其他买家在选择面料的时候都会犹豫不决、反复比较、听取意见。而巴伦夏加完全不同。他把面料册全部摊开,一言不发地扫过那些面料,尽管里面有很多相近的颜色,他还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指出他要的那一种。他喜欢强健的面料,以及可以抓住光阴的肌理感强的面料。有一次,一家专营天鹅绒面料的知名美国公司开出了大价钱,请迪奥和巴伦夏加用他们生产的面料来设计制作服装。在忍受了几天的坏心情之后,他给迪奥打去了电话:
“那面料太丑了,我什么都做不出来。”他操着西班牙口音说,“您呢?”
“我也一样。”迪奥回答。
“太好了,”巴伦夏加当机立断,“我们直截了当地回绝了吧。”
那时,所有知名法国高定时装设计师都会针对美国市场,将自己的作品简化后批量发售,而巴伦夏加却让所有想将他的品牌出口到美国的人无功而返。一次,纺织品巨头赫克托·埃斯科博萨(Hector Escobosa)为了说服他使出了浑身解数,让人尽可能忠于他的原作批量制作了一些服装。巴伦夏加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审视了这些衣服。
埃斯科博萨以为自己赢了,然而“非常棒,”巴伦夏加说,“做工很不错,您可以卖出几千件。”
埃斯科博萨喜笑颜开。
“但是有一个条件,”巴伦夏加话锋一转,“那就是,我的名字永远不能出现在这些服装上。”
当有人提出用他的品牌开发领带的时候,他怒斥道:“绝不可能。他们把我当什么了!”大家跟他解释,授权经营与这个行业未来的发展紧密相关,试图以此来平息他的怒火,然而也是徒然,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恶俗的想法。他非常注意维护品牌精致考究的形象,当他觉得有些合作会让他自降身份的时候,无论对方提出多么诱人的条件,他都会拒绝签约。
他在美国市场授予的唯一特许经营权,是他的第一款香水“十号(Le Dix)”。他答应到纽约待一个月,助力香水的发行。但是才第三天,他就被吓得躲到了他的设计师朋友海蒂·卡内基(Hattie Carnegie)家中。
“昨天晚上一个记者把我吵醒了,问我穿了什么颜色的睡衣。”
被这种无孔不入、惯于擅自入侵他人隐私的行为激怒,他后来再也没有踏上美国的土地,而且一生只接受过一次采访。当然,事实证明,他的这种神秘感和对媒体冷冰冰的态度,与其他时装屋的公关政策所达到的广告效应是一样的。当他的同行抛出各种醒目的口号的时候,他保持沉默。他让人敬畏。如果他开口,那也是为了抛出一些简短冰冷的驱逐令,就像教皇宣布开除教籍的教谕。
巴伦夏加甚至将一位国际时装界的教母赶出了他的秀场,因为她在最近的一篇文章里隐晦地说了有些贬低他的话。在他鲜有的照片中可以看到他那双有些近视的眼睛隐藏在乌黑浓密的眉毛下,嘴角有一条苦涩的皱纹,他漂亮的手指似乎在控诉。外国买手需要有人介绍才能去他的公司。这还是因为他无法选择客人。当一个优雅的贵妇天真地表示想看看他的服装系列的时候,他的回答是:“好奇的女人在这里不受欢迎。”他的商业格言很简单:“概不出借,概不打折。”他的沙龙负责人勒内小姐就像修女一样严肃,对他忠心耿耿。
1950~1958年是巴伦夏加创造力最旺盛的时期,他创造的远不止一个原创的廓型,而是一种真正的风格。1950年的秋冬系列弥漫着神秘的气息。整体线条是直线形的,大面积的黑色上大胆添加醒目的亮色,带来了强烈的冲击。经典西式裙套装,上身是一件收腰短外套,衣服的下摆线条分明,在髋部张开。宽松款的大衣纽扣扣到很高的位置,衣服的线条向后倾斜,显出高傲的气场,有些款式外还搭了件短披风。所有连衣裙都盘绕着,或松或紧地裹在身上,那些柔软的面料(平纹薄呢、针织面料、法兰绒)更凸显了胸部的曲线,极其大胆。蕾丝或者绢纱的晚礼服透露着浪漫的气息,像花冠一样张开,直拖到地上。如墨似夜的长斗篷增添了一丝夜行者的氛围。
1951年夏,巴伦夏加独树一帜地明显加宽了肩部廓型,显得与众不同。柔软的背部与正面相反,极其贴身。这一工艺使得气派的外套正面看起来就像是背心,让大衣看起来像是宽松大衣和收腰大衣的结合体。这一特别的裁剪使得袖窿在前片必须挖得很深,后片则需要保留尽可能大的宽松量。袖子几乎只在手肘以下放宽。宽松的领口微微打开,露出里面的皮草背心或者有柔软褶皱的缎面领饰。
这一年,晚礼服的裁片设计精美绝伦,裙摆张开成优雅的线条。有些礼服上绣着古老的阿拉伯藤蔓花纹,或者在撑架裙上布满了精美的褶裥,让人想起委拉斯凯兹;另一些则用方领的紧身胸衣束紧了上身,就像是从戈雅的画中走出来的。珍贵的重磅真丝礼服上披着珠罗纱外套。蕾丝面料的收腰上装和绸缎的斗篷式披巾刻画出了17世纪的典雅。鲜亮的颜色只出现在傍晚的礼服上,与白色的绸缎形成鲜明对比。查尔特勒红、板栗棕、堇菜紫、水仙黄是这个系列的主色调。
1953年2月推出的系列,巴伦夏加仍然忠于自己的风格。大衣宽肩广袖,袖子长度只到前臂。这些大衣用轻薄的丝绸、柞丝绸、羊驼呢甚至棉布制作,背部异常宽松,甚至掩盖了衣袖。套装的上衣下摆很短,下面是一条包臀长裙。很多提花面料的套装上衣宽大,像农妇的衣服一样在肩章下打褶。大多数“夹克风”连衣裙都忽略腰身而将重点放在髋部,束一条羚羊皮褶皱腰带。纯净白或孤寂黑的晚礼服舍弃了刺绣,气质古典,线条纯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黑色卷毛绒紧身长礼服,两条宽大的白鼬皮饰带演化成了裙拖。
接下来一季的服装,线条进一步简化。套装遵循一个规则:后背宽松而前片略微贴身。这一季再次出现了背部像夹克般膨起的紧身连衣裙,束在髋部的宽腰带,以及有四个口袋的外套。服装的整体廓型变小了,袖子没那么宽大,领口抬高了。他在大衣上加了双门襟,扣眼开在内门襟上,创新地将纽扣隐藏在门襟中。白鼬皮或白狐皮的宽大领饰为朴实庄严的晚礼服增添了一抹亮色。
1954年冬,晚礼服依然让人赞叹不已。真丝提花晚礼服将人的视线吸引到背后;印花绸缎晚礼服盘绕着裹在身上;花冠形的裙子前短后长,前面露出脚,后面则延伸到拖地,衬裙的荷叶边也若隐若现。1954年夏,这位设计师研究了一些新的细节,使裁剪与开缝更加精妙,其中还加入了一些创新元素,比如将后腰带装在粗花呢半身裙上,而不是那件刚刚及腰的短外套上。
1955年2月,这位完美掌控了线条和平衡美感的建筑师在两件式套装中加强了对腰线的刻画。袖子略呈弧形,肩部线条通常较为硬朗,顶部用褶裥将线条抬高。在这宽阔的肩型下,服装的整体线条更加精炼,只有隐约的曲线,非常优雅纯粹。
1956年夏,巴伦夏加并没有带来令人耳目一新的革命性元素,而是延续了之前的创新手法,展现其全部精髓。每当他推出一个新理念,他总能深入研究,挖掘出它的各种可能性。他这个系列主打的是直身衣。它甚至可以演变成西式裙套装风格,呈现出三层结构:上面是不收腰的低领短外套,接着是线条特别干净利落的直身衣,下面露出一截裙子;直身衣还可以穿在针织连衣裙外,外面再套一件九分袖的大衣或者斗篷。
他的西装肩宽、领大、下摆短,有时前片是直身的,只在后片有分割。直身大衣的后腰带从腰部降到了膝下的高度,这一改变使得它看起来就像是穿在修长半身裙外的收腰长夹克。他的长裙充满魅力,绢纱与绸缎的组合相得益彰,浓妆淡抹的色调相映成辉,质朴纯粹的线条如无瑕白璧,充满了诗意。
1957年,直身衣变成了衬衣,到1959年演变成了帝政风线条:高腰连衣裙和睡袍式裁剪的大衣。每一场秀,他对结构的掌控都超出了大家的认知。美国时尚教母戴安娜·弗里兰(Diana Vreeland)对于他的技艺总结出如下箴言:“当您穿上巴伦夏加的连衣裙,您周围的女性就不复存在了。”
然而,20世纪60年代伊始,时尚编辑们开始厌倦他的这种摒弃一切装饰的朴素美学了。他令人叹为观止的画稿看起来太浮夸了。他的工艺无可指摘,那些低调奢华的造型令人赞叹,但是服装款式只在微妙的工艺和材料上有变化。一本亵渎神明的杂志刊出了大不敬的评价:“很美,但也仅此而已。”然而这一言论似乎得到了验证。品牌的客户群变老了,年轻的一代更喜欢伊夫·圣洛朗、玛丽·奎恩特(Mary Quant)、卡丹、库雷热和恩加罗(Ungaro)——后面这两位曾经接受过巴伦夏加的培养。
每次新系列发布,嘉宾们仍然会趋之若鹜,秀场里人声鼎沸,但是大家的期望值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高了。如蜂鸟般体型优美的模特们踩着轻盈的猫步,表情冷漠地走到那些富有的宾客面前。在这个时尚界发生翻天覆地巨变的时期,巴伦夏加深切地感受到,他所倡导的那种优雅已再无立足之地了。他对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和街头文化的盛行深感痛心。他的西班牙同胞帕科·拉巴纳的作品让他非常恼火。
高级定制时装战后不断演变,带来的结果就是,对于大多数时装屋而言,定制时装已经变成次要或者接近次要的业务了。“接近”是一个很微妙的概念。事实上,公司的利润主要来自那些品类越来越多的副业:香水已经很普遍了,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方巾、手套、丝袜、鞋子、包袋、帽子、珠宝、化妆品,甚至男士领带。配饰可不是配角。时装作为公司龙头产品,巩固品牌知名度,从而助力其他产品的销售。见证了这一系列变化的巴伦夏加意识到,某种风格的奢华正在被淘汰,高定精品时装的市场正在萎缩。
1968年,时尚界除了伤感怀旧和顺应变化已经别无选择,伊夫·圣洛朗推出了成衣线,而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则选择急流勇退,关闭了他位于乔治五号大道的公司,遣散了他的500名员工。73岁的他想要回到他已经离开了32年的深爱的西班牙。
戴安娜·弗里兰在回忆录中写道,当时她正在卡普里岛,接到康苏埃洛·克雷斯皮[9]从罗马打来的电话,开门见山地告诉了她一个噩耗:伟大的克里斯特巴尔刚刚关闭了他的时装屋,而且是“永远”。而且他宣布这一决定之前,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他最著名最忠实的客人邦妮·梅隆[10]。这位卓越大师的另一位忠实追随者莫纳·卑斯麦[11]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受打击,连着三天都不愿走出房间!《标准晚报》(Evening Standard)用大标题写着:“Balenciaga关门了,时尚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事实上,高定时装的魔力消失了一些。时尚界的一部分人在他离世前4年就已经将他埋葬:“穿Balenciaga的女人是呢绒搭建的建筑,绸缎塑造的结构。但女人可不是立方体,而是由曲线构成的。”这是昙花一现的时尚女祭司埃玛纽埃尔·卡恩[12]在接受ELLE杂志采访时漫不经心地给出的评价。而他只以自己傲慢的沉默予以反击。
回到位于圣塞巴斯蒂安附近的伊格尔多(Igeldo)的家中后,他也时常会去他在卢瓦河畔的一处乡村城堡“雷内里”[13]小住,感受那透着粉色调的灰泥墙的迷人气息。作为最高纪录一天审核120次样衣试穿的工作狂,他突然变得有点无所事事。但是他还是亲自为佛朗哥[14]的外孙女加的斯公爵夫人设计并缝制了最后一件礼服,一袭婚纱,就像是一场秀的压轴之作。
1972年,他因心梗在哈韦阿(Javea)猝然长逝,极其低调地埋葬于巴斯克地区,那个带给他稳重内敛性格的他热爱的故乡。宗教仪式在吉塔里亚渔民的教堂里举行,伴随着巴斯克地区的歌谣,看似简单却震撼人心,就像他留给人们的印象。巴伦夏加很喜欢说一句话:“一个好的服装设计师应该在设计规划的时候像建筑师,调整造型的时候像雕塑家,选择色彩的时候像画家,整体调和的时候像音乐家,把握分寸的时候像哲学家……”这是他的继任者们必须学习的要领。
1978年,德国赫斯特(Hoechst)集团从他的继承人手中收购了这家公司,但是只经营配饰类产品。1986年,积客宝格(Jacques Bogart)香水公司成为这家公司的新买家,并且任命米歇尔·葛马担任设计总监。1992年,荷兰设计师约瑟夫斯·梅尔基奥尔·蒂米斯特(Josephus Melchior Thimister)临危受命。但是直到1997年,年轻的尼古拉·盖斯奇埃尔(Nicolas Ghesquière)如天神般降临,担任艺术总监,才给品牌带去了新的气息。2001年,Balenciaga品牌被Gucci集团收购,随后被弗朗索瓦·皮诺(François Pinault)的集团接管[15],使得品牌发展更上一层楼。
对于尼古拉·盖斯奇埃尔这位雄心勃勃的美学家而言,挑战是巨大的:让Balenciaga起死回生。从一开始,他就坚定地将低调奢华的分寸感印在他的作品中,凝聚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迅速引起大家的注意。仅仅几季,品牌就取得了质的飞跃:他将自己对当下的解读融入作品,从而为品牌注入了时代的气息。他那些超级机器人风格的发布会,每一位模特都经过精挑细选,每一个廓型都经历千锤百炼,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第一排的位置。他成功地将Balenciaga变成了反bling-bling的大本营。2012年11月,他与品牌之间的爱情故事落幕了。PPR集团和这位设计师共同宣布了结束合作的决定。很快,盖斯奇埃尔去了Louis Vuitton,而亚历山大·王(Alexander Wang)成为他的继任者。
在真爱粉的眼中,巴伦夏加的风格一如既往的光芒四射,洒脱不羁。他的作品回顾展接二连三地举办,他的博物馆在吉塔里亚的建立都充分展现了他的才华。在这个时尚似乎已经被标签、品牌、副牌、流行潮人淹没的时代,在这个每一次时装周都要发掘新话题的时代,巴伦夏加的教诲依然令人信服。绝对的优雅来自细节、裁剪和美到令人窒息的纯粹的气质。这是这位伟大的西班牙人留给世人的宝贵财富。
【注释】
[1]Greta Garbo,1905年9月18日~1990年4月15日。生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瑞典籍好莱坞影视演员,代表作《茶花女》《安娜·卡列尼娜》等。她神秘而充满距离感,被称为“瑞典斯芬克斯”。——译者注
[2]如今已改建成巴黎世家博物馆。
[3]Castille,卡斯蒂利亚王国(1035~1837年),伊比利亚半岛中部卡斯蒂利亚地区封建王国。由西班牙西北部的老卡斯蒂利亚和中部的新卡斯蒂利亚组成。现在西班牙的君主就是从卡斯蒂利亚王国一脉相传。
[4]安德烈·马塞纳,里沃利公爵,埃斯林亲王(André Masséna,Duc de Rivoli,Prince d'Essling,1758年5月6日~1817年4月4日),法国革命战争和拿破仑战争中重要的法军指挥官,1804年拿破仑称帝后首批获授帝国元帅的18名法军将领之一,被昵称为l'Enfant chéri de la Victoire(“胜利之子”)。——译者注
[5]何塞·安东尼奥大道9号。
[6]圣特雷莎路10号。
[7]Pauline de Rothschild,1908年12月31日~1976年3月8日。法国作家、时装设计师。1969年入选全球最佳着装人士名人堂。——译者注
[8]西班牙等国旧时雇来监督少女、少妇的年长妇人。——译者注
[9]Consuelo Crespi,1928年5月31日~2010年10月18日。出生于美国的意大利伯爵夫人,意大利版VOGUE的编辑,对国际时尚行业具有重要影响。——译者注
[10]Bunny Melon,1910年8月9日~2014年3月17日。美国著名园艺家、慈善家和艺术品收藏家。——译者注
[11]Mona Bismarck,1897年2月5日~1983年7月10日。美国社交名媛、时尚偶像、慈善家。——译者注
[12]Emmanuelle Khanh,1937年9月12日~2017年2月17日。法国时装设计师、模特。她夸张的眼镜设计非常有名。——译者注
[13]La Reinerie,建于18世纪的一座乡村城堡,位于法国Fay-aux-Loges。经过几次转手之后,于1943年被巴伦夏加购置。——译者注
[14]Francisco Franco,1892年12月4日~1975年11月20日。西班牙内战期间推翻民主共和国的民族主义军队领袖,西班牙国家元首,大元帅,西班牙首相,西班牙长枪党党魁。——译者注
[15]2001年7月,Gucci集团收购了Balenciaga公司。同年9月,François Pinault创立的PPR集团(2013年更名为开云集团)对Gucci集团全面收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