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虎与养鹰

养虎与养鹰

曹操整顿兵马,有心再去征讨张绣,可是他好像还有更为难的事似的。这几天来,他老是闷闷不乐地不说话。别人也早看出来了。

钟繇对荀彧说:“我看曹公坐立不安,准有心事。是不是因为宛城吃了亏,连大公子也遭了难,他才闷闷不乐地不说话?”荀彧摇摇头,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曹公不能为这个闹别扭。做大事的人顾不了家,曹公不能为了大公子过分伤心。曹公失了典韦倒是很痛心的。”钟繇低声地说:“咱们去问问,行不行?”荀彧点点头,两个人就去见曹操,自告奋勇地说,要是他有心事的话,大家愿意担当担当。

曹操请他们坐下,慢吞吞地说:“你们说我有心事,那你们先说说吧!”钟繇同意了荀彧的看法,不提宛城的事。他说:“听说袁术在寿春自称为帝。难道荆州的刘表、南阳的张绣、江东的孙策、徐州的吕布都能向着他吗?要真是这样,那还了得!”

曹操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刘表、张绣无能为;吕布有勇无谋;孙策远在江东,目前还不致跟我们作对;袁术狂妄自大,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了这话,他瞧着荀彧,好像要他发表意见。荀彧说:“南方虽然不安,还不紧要,恐怕最大的祸患还在北方。袁绍在冀州独霸一方,不必说了,他还派他的大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二儿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这些地方虽然还有别的人占领着,可是北方的四个州都有了袁家的人。他们的势力不小,主公是不是为这个操心?”

曹操已经收到了袁绍给他的一封信,信里的话又是傲慢,又带刺儿。几天来闷闷不乐就是为了袁绍这一头。他听了荀彧的话,还没回答,祭酒郭嘉进来了。曹操就把袁绍的信给他们看,等他们看完了,他接着说:“我们要去征讨袁绍,可是兵力不足,怎么办?”

郭嘉说:“自古以来,成功失败,不全在兵力。楚霸王跟汉高帝哪个强,哪个弱,哪个成功,哪个失败,主公是很清楚的。袁绍目前虽然强,可是他割据州郡,违反全国人的愿望;不分是非,赏罚不明,专用私人,用人多疑;有了好计策,下不了决心;骄傲自大,不知用兵。不说别的,就是这几种毛病已经足够使他由强变弱了。主公您呢,尊重天子,顺从民望,纪律分明,上下一律;用人不疑,待人诚恳;有了好计策,就立刻采用,随时随地变化无穷,作战经常以少胜多,用兵如神。虽然目前兵力不足,很快就能变成强大的。”

曹操笑着说:“我哪儿能像您说得那么好?我差得远了!北边有袁绍,南边有袁术、孙策,东边有吕布,目前就够叫咱们为难了。”郭嘉说:“近来袁绍往北打公孙瓒去了。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征讨吕布。要是等到袁绍灭了公孙瓒,往南打到这儿来,再有吕布帮他一下,那就为害不浅了。”荀彧也说:“这话不假。不先消灭吕布,河北就不容易对付。”曹操皱着眉头说:“不光是这样,要是袁绍侵犯关中,西边联合羌人、胡人,南边勾结蜀人,他的势力就更大了。拿我们区区的兖、豫两州去抵抗六分之五的天下,这怎么行呢?”荀彧可不这么想,他说:“关中的将军不下十多个,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彼此不能联合起来,其中要算韩遂、马腾最强。只要拉拢这两个人,别人就不必担心了。现在不如拿恩德去跟他们联合。即使不能长久相安,目前总可以让主公一心去平定山东。我看侍中钟繇足智多谋,要是西边的事托他去办,主公可以不必再操心西边那一头了。”

曹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就上个奏章,推荐钟繇为特派使者到西边去安抚关中的豪杰。钟繇到了长安,写信给马腾、韩遂,跟他们说明归顺朝廷和反对朝廷的是非利害。马腾等人同意了,各人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许都去伺候汉献帝。这么着,西北方面至少暂时能安定一下,曹操可以安心往东去征讨吕布了。没想到袁术跟吕布联了亲,情况可就不同了。

原来袁术依了纪灵的计策,派韩胤为使者去向吕布宣布他做了天子,同时带着金银绸缎为聘礼,要把新娘子接去。韩胤见了吕布,奉上礼物,还说了一大套奉承吕布的话。最主要的是要把新娘子接去成亲。吕布跟夫人严氏商量一下,严氏说:“袁公路镇守淮南,地广人多,兵精粮足。他现在做了天子,我们闺女的女婿就是太子。这样一门亲事哪儿找去?”吕布也这么想,他殷勤地招待着韩胤,还准备大摆酒席请请这位做大媒的。韩胤向吕布要求让他马上把新娘接去。吕布没作准备,向陈宫讨主意。陈宫说:“当今天下诸侯互相争夺势力。将军跟袁公路结成亲家,诸侯中能没有人眼红吗?人家一嫉妒,事情就难办了。所以我说,不许亲就不许亲,既然许了亲,不如先把新娘送到寿春,然后再择个日子成亲,就万无一失了。”

吕布还真连夜准备嫁妆,配了车马,天一亮,就派部将宋宪和魏续跟着媒人韩胤吹吹打打把女儿送去。那天早上,街道上不准有别的车马来往。城里的居民听到了锣鼓喧天,都在窗口上瞧热闹。有位老先生叫陈珪(guī),他在家里休养,也被吵醒了。他问了问家里的人,才知道是袁术派人来迎亲。

陈珪是沛相,当然关心着徐州的事。他怕袁术跟吕布联合起来,徐州和扬州的地方势力就更大了,对国家是个祸患。他马上去见吕布,对他说:“上回袁术送礼给将军,要请将军帮他去杀刘玄德,将军自己有主张,辕门射戟,把袁术的军队吓回去,谁都说将军英明。现在袁术又派人来迎亲,这是个大阴谋!将军可别上当啊!”吕布听了,一愣,他说:“怎么?是个大阴谋?”陈珪直截了当地说:“袁术不是来迎亲,他是把将军的闺女劫去当作抵押,接着必然来夺小沛。小沛一失,徐州难保。不但如此,他以后一会儿借粮,一会儿借兵,将军答应他,就得罪了别人,不答应他,他就说将军欺负亲戚,令爱就不好做人。这些还是小事,先不提。最近袁术自称为皇帝,他犯的是灭门大罪。将军把闺女嫁给他,跟叛逆的罪犯结了亲,天下的人能放过将军吗?”

吕布听着,听着,起初脑门儿上出了汗,后来连脊梁都湿了。他跺了跺脚,懊恼地说:“差点给陈宫害了。”他连忙吩咐张辽带领一队骑兵快去把他闺女追回来。他嘱咐着说:“追回我的闺女就是保卫小沛,保卫徐州。”张辽快马加鞭,一口气追了三四十里地,追上了。他把新娘连同那个做大媒的上下人等全带了回来。吕布把韩胤软禁起来,另外派使者去回复袁术,只说等到嫁妆准备好了,就送亲去。

陈珪趁热打铁,劝吕布归附曹操。为了表示真心,还劝他把韩胤解到许都去。这可把吕布难住了。他很客气地说:“这事非同小可,让我再商量商量。”其实,吕布是不愿意轻易去归附曹操的。要他归附的话,还得先让他知道曹操准备怎么待他。这么着,他一边把韩胤软禁着,一边打算派人去探听曹操那边的动静。

曹操一听到袁术跟吕布勾勾搭搭,就想个办法一定要把他们拆散。他派使者带着诏书去拜吕布为左将军,又附去了自己的一封信。吕布很高兴地接受了左将军的印绶,他看了曹操给他私人的信,里面除了鼓励他服从朝廷以外,又说了些恭维他的话。吕布热情地招待着使者,接着就派陈珪的儿子陈登跟着使者到许都去谢恩。

陈登临走的时候,吕布私底下托他转请曹操让他做徐州的州牧。陈登说:“只要把袁术的使者解到许都去,曹公就能相信将军忠于朝廷,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吕布一想,这还不容易?他马上把韩胤押上了囚车,让陈登解去。

陈登到了许都,呈上吕布谢恩的表章,见了曹操,交出韩胤。曹操把韩胤定了死罪,在许都街上示众以后砍了脑袋。倒不是因为他替袁术的儿子做大媒,而是因为他是到徐州来宣布袁术称帝的使者。陈登得到了曹操的信任,他很秘密地对曹操说:“吕布有勇无谋,轻易变心。主公应当多加注意。”曹操点点头,说:“我早就知道吕布是只豺狼,不该老养着他。请你和令尊随时留心,替我从中想办法。”陈登满口答应。曹操奏明皇上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又把他父亲陈珪的俸禄增加到两千石。陈登拜别曹操的时候,曹操握着他的手说:“东方的事,拜托你们了。”

陈登回到徐州,向吕布报告了经过,说曹操怎么优待他们爷儿俩,可就不让吕布做徐州牧。吕布听了,气得拔出宝剑来把案桌砍去了一个角,狠狠地说:“你老子叫我拒绝袁术这门亲事,协助曹操,现在他不答应我的要求,你们呢,一个做了太守,一个加了俸禄!我吕布也不是这么容易给你们摆布的!”说着,他把宝剑凑到陈登的眼睛前面一晃,陈登眨巴一下眼睛,鼻子里哼哼地笑了几声,说:“将军怎么能这么不明白呀?”吕布歪着脖子说:“我有什么不明白!”他把宝剑收了,“你说!”

陈登说:“我见了曹公,对他说:‘养老虎应该把它喂饱了,要不然,它要吃人的。’曹公笑了笑,说:‘不是你说的养老虎,我说倒像养老鹰。老鹰饿着肚子,才愿意帮着主人打猎。要是吃饱了,它准飞去。现在狐狸、兔子还多着呢,我正用得着左将军这只强有力的老鹰,怎么能让他先吃饱了呢?’可见曹公正要重用将军。将军怎么能这么不明白呀?”吕布点了点头,说:“曹公有没有告诉你谁是狐狸,谁是兔子?”陈登慢吞吞地说:“曹公说了。他说冀州袁绍、淮南袁术、江东孙策、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都是。”吕布这才高兴了,他说:“曹公真了不起,他知道我的心。”

他们两个人正谈着话,忽然来了个警报,说袁术打过来了。吕布又不高兴了,他再一次把陈登当作出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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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

成语“兵贵神速”出自《三国志·魏书·郭嘉传》,指用兵贵在行动特别迅速。曹操的谋士郭嘉足智多谋,受到曹操的信任和重用。曹操打败袁绍,杀了袁绍的长子袁谭,袁绍另外两个儿子袁尚、袁熙逃走,投奔乌桓族首领蹋顿单于。曹操听取郭的计策“用兵贵在神速”,令部队快速行军,直达蹋顿单于驻地。乌桓人惊慌失措地应战,一败涂地。蹋顿被杀,袁尚、袁熙逃往辽东后被太守公孙康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