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剪刀的选择

第二节　爱情与剪刀的选择

我总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离开。

——可可·香奈儿

时间流逝，伴随着可可·香奈儿在事业上取得的巨大成功，她也开始慢慢地从失去卡柏的悲伤中恢复过来。其实，像可可·香奈儿这样一个美丽、自信、充满激情、浑身散发独特魅力的女人，她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少爱慕者和追求者：

才华横溢的音乐家斯特拉文斯基，他们因《春之祭》而结识，斯特拉文斯基一度带着全家人住在香奈儿的别墅里，优雅中又带着几分野性的香奈儿深深吸引了他，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分歧两个人渐行渐远，但斯特拉文斯基是卡柏离去后第一个走进香奈儿生活的男人，是他的热情使香奈儿渐渐走出感情低谷。

俊美优雅得如同童话人物般的俄国大公爵迪米特里，年轻的他不仅给香奈儿带来了新的快乐，而且正是他向香奈儿引荐了调香大师恩尼斯，最后才有了香奈儿5号的问世。

诗人皮埃尔·勒韦迪，他在先锋派艺术中的地位，不亚于毕加索之于现代绘画。也许是因为有着同样悲观孤独的心灵，香奈儿和勒韦迪相爱了，勒韦迪不仅为香奈儿的一些警句式的妙语进行润色，还将数篇亲笔手稿赠送给了香奈儿，不仅写上了充满真情实意的赠言，并且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并列在书页上。而她像珍爱她那些贵重的珍宝首饰一样，终生珍藏着这些薄薄的书册。不仅如此，香奈儿还把诗人的著作视为最高级的艺术，直到晚年还不忘请求蓬皮杜总统将他的诗列入教科书……

可可·香奈儿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但是，她和他们最终因种种原因而并没有走到一起。不久，可可·香奈儿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男人出现了，这个堪称超级钻石王老五的男人不仅是英国首富，而且是全欧洲最有吸引力的单身汉，他就是西敏公爵。

可可·香奈儿和西敏公爵第一次见面，是在蒙特卡罗。他们共同的朋友薇拉介绍他们相识，西敏公爵立刻邀请香奈儿去他停泊在港口的飞云号上吃饭。飞云号是西敏公爵的私人游艇，它是世界上名列前茅的大型私人游艇，有40名水手，可容纳16位来宾，它的白色的木质甲板总是那么干净，刷洗得一尘不染，就像新的一样。在这样一艘游艇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和一位充满魅力的公爵共进晚餐，相信一般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但是香奈儿从来就不是一般人，她并没有马上答应公爵的邀请，因为她并不想从公爵身上得到什么，她对这样的富豪虽然没有什么偏见，但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公爵不乏风流韵事，香奈儿多少有些耳闻，她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后来，朋友一再劝说，香奈儿也不愿拂了朋友的意，于是接受了西敏公爵的邀请。

让香奈儿没有想到的是，公爵不仅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而且风趣幽默，见多识广。他给香奈儿讲航海的见闻，如何在海上钓鱼，遇到风浪如何应对等等，香奈儿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她觉得新鲜有趣极了。这样一次愉快的会面让香奈儿对西敏公爵有了新的认识，他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和想象中的也不一样，看来，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对于西敏公爵来说，第一次和可可·香奈儿共进晚餐后，他便断定，这个聪颖迷人、自信优雅同时又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可可是为他“订做的女人”。随后的几次见面，让他更坚定了要和这个女人交往的决心，因为他知道她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几乎和所有的英国女人都不同，只要和她在一起，西敏公爵断定自己会有不一样的生活。感情经历丰富的西敏公爵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甚至已经开始憧憬和香奈儿在一起的生活了。

西敏公爵随即展开的追求攻势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抵抗的——每天，香奈儿都能收到从伦敦空运过来的芬芳的鲜花、新鲜的水果和鲑鱼，里面的纸条上写着：“花是从伊顿的温室采的，鲑鱼是在苏格兰溪中捉的。”一次，一箱新鲜的蔬菜送到了巴黎，管家在箱子底下的一个珠宝盒里发现了一颗大大的祖母绿宝石。还有一次，香奈儿的仆人给送花的开门，巨大的花束遮住了送花人的脸，当他掏出小费准备给送花人的时候，吃惊地发现送花的原来是公爵本人。几天后，西敏公爵再次到康邦街拜访香奈儿，旁边陪着的是王储威尔士亲王（即大名鼎鼎的温莎公爵）。

“对于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女人来说，只要还有爱的能力，就应该去爱。如果你遇上的是一个好男人，更不应该放弃。至于结果，天知道会怎样。”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想法，香奈儿最终接受了西敏公爵，两个人开始出双入对。一个是巴黎的时尚女王，一个是富可敌国的英伦绅士，他们的相爱，必然制造出无数的新闻话题，吸引无数双关注的眼睛。

那无疑是一段快乐的时光，香奈儿跟随西敏公爵去了欧洲很多地方，她真正见识了巨额财富所带来的奢华生活，游艇、汽车、别墅，身着制服的仆人们训练有素，不管你什么时候到来，房间永远收拾得一尘不染……不过，这位英国首富只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投入大量金钱，在穿着打扮上却并不十分讲究，但是朴素的装扮于他而言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不像今天一些所谓的“有钱人”，从头到脚非名牌不穿，脖子上还挂着条粗粗的金链子，恨不得将全部家当披挂在身上，可见，一个人的品位，有时候并不是钱能够买来的，也并不是名牌能够营造的。

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可可·香奈儿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以适应公爵的步伐。她本来就是一个崇尚自由的女性，因此，陪着公爵各地漫游，对于香奈儿来说，其实是十分乐意的事情。对诸如骑马、打猎、打网球和高尔夫球这些户外运动，香奈儿也同样乐此不疲，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姐，许多运动，例如骑马，她甚至还是个中的高手呢。至于以前不熟悉的运动，香奈儿也不缺乏耐心和勇气，去慢慢地看，慢慢地学。比如说，公爵喜欢钓鲑鱼，香奈儿在旁边整整观察了一年，才自己出手。连续几个月，她从黎明起就坐在湖边，一直到傍晚，直到成为一名钓鱼高手。她创下了两个月钓起50条鲑鱼的纪录，并因此登上了当时的《旅行日志》杂志。

香奈儿和西敏公爵在一起度过了十年快乐的时光。香奈儿尽量减少工作，以便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西敏公爵的身边，因为她知道，公爵对她没有过多的要求，只希望她能时时在自己的身边。对于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来说，这样的要求的确不算苛刻，但就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却让身为企业掌门人的可可·香奈儿左右为难。有一次，西敏公爵甚至把香奈儿的缝纫工召到他的伊顿庄园，以便香奈儿能够在设计服装的时候也陪着他。但是，总有一些时刻，香奈儿既不能在伊顿庄园陪着他，也不能和他四处周游，比如说每年两次的时装发布会，作为品牌的灵魂，香奈儿是一定要回到康邦街去坐镇的，这让公爵十分不悦。

身为一个英伦绅士，西敏公爵不喜欢巴黎的生活，和香奈儿的那些艺术家朋友也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不过，香奈儿却刚好和他相反，在伊顿庄园，香奈儿不仅出入自如，而且已经不知不觉地扮演起女主人的角色。1926年，当西敏公爵在苏格兰买下玫瑰大宅庄园以后，就把它交给了香奈儿，让她完全按照自己的品位去装潢。在玫瑰大宅，香奈儿对公爵的朋友们殷勤相待，例如丘吉尔，而丘吉尔也对可可·香奈儿另眼相看。他在写给妻子的信中说：“著名的可可来了，我对她十分着迷。她极有能力，极讨人喜欢，远比本尼（西敏公爵的昵称）打过交道的任何女人有个性。她精力充沛地打了一整天猎，晚饭后开车回巴黎，而今天，她要负责审阅并修改队伍看不到头的模特们身上穿的衣裳。总共200套服装要在这三周之内准备好。对某些衣服她要改十遍。她亲手干，别别针啊，剪啊，打结啊，等等。”香奈儿的敬业精神以及她的严谨，从丘吉尔的这封信中可见一斑；此外，她善于和各种人打交道，她的交际能力、沟通能力非一般人可比，这一点从丘吉尔对她的赞赏中我们也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就是可可·香奈儿，她既是一个能凭天赋嗅到成功味道的天才，又懂得成套世故的戏码，会想方设法吸引自己想要吸引的人，不过，她演技精湛，所以虽然也有一定的目的性，但却并不惹人讨厌，并且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与西敏公爵交往期间，香奈儿开始进军英国服装市场。可可·香奈儿从来不会让机会从她身边悄悄溜走，毫无疑问，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西敏公爵已经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英国上流社会的大门，彷徨犹豫不是香奈儿的性格，果断地冲进去并想方设法抢占市场，这才是香奈儿的风格。1927年6月，英国版的《Vogue》杂志刊登了一条大新闻：“香奈儿开了伦敦分店。”香奈儿的服装精品店位于一幢安妮女王时代的优美老宅中，模特优雅纤细如一朵百合花，展示着香奈儿最新一季的设计：白色塔夫绸晚宴裙，“简单，毫无赘饰”，刚成年的女孩子穿着出入宫廷，优雅大方而又不失高贵；蕾丝的小黑裙，经典款式，永不过时，蕾丝为它增添了一点小小的性感；有着小圆点的白色丝裙，清雅高贵中又透着几分甜美可爱。香奈儿的精品店离西敏公爵的“波登府邸”不远，而早在这之前，西敏公爵即将迎娶法国知名服装设计师的消息早就被小报宣传得街谈巷议，尽人皆知。无论这两位知名人士最终能否喜结连理，借助西敏公爵的地位以及名气，再加上自己非凡的设计，可可·香奈儿已经成功地闯进了英国人的生活圈子，她在英国上流社会的地位已经确立，而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这个品牌更是长驱直入英国的时尚界，并深入人心。

无可否认，香奈儿是一个善于借助外力来发展自己事业的成功典范，最初她的帽店开张，就是借助了艾提安和卡柏男孩的力量；她的香奈儿5号大获成功，更离不开恩尼斯·鲍以及威泰默兄弟的帮助；而这一次，香奈儿成功登陆伦敦，同样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借助了西敏公爵的力量。且不说她的精品店本来就是开在西敏公爵的房产里，“可可·香奈儿”这个名字和英国头号钻石王老五联系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眼球的广告。

不过，仅此而已，香奈儿从来都不会完全依赖于任何人，实力雄厚如西敏公爵也不例外。西敏公爵所做的，也仅仅是把香奈儿介绍给了英国人，至于她能否在英国受到广泛欢迎，这就要看可可·香奈儿自己的本事了。结果是，香奈儿以自己非凡的设计才华征服了英国人。这位天才设计师不仅非常了解英国消费群体的审美品位，而且十分懂得如何在服装的款式、颜色以及面料、做工上迎合他们的口味。《Vogue》杂志报道说：“香奈儿新一季的设计里，有数款长裙，适宜穿去参加皇家赛马会以及私人宴会。在英国，我们的穿着总是要比法国人正式。香奈儿所设计的新系列在结合了传统形式与迷人的现代主义后，非常成功。我们热爱传统，犹如热爱古宅；但我们也一样醉心于年轻的元素。就像一个古老花园里新绽放的花朵，是园子里固有的，又极为娇嫩。初长成的女子，晋见陛下，以古老宫殿为背景，衬托之下，越发出落得如花般清丽动人。”“香奈儿伦敦工作室里雇用的是清一色的英国女性缝纫工，她们在法国首席裁缝师的指导下工作。香奈儿伦敦精品店只用英国模特来展示服装。这对英国和法国都是极为实际的，犹如‘英法同盟’般——是英国的品位和传统加上了法国式的时髦。”

从这两段评论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出，可可·香奈儿是一位心思多么“玲珑”的设计师。对于一位服装设计师来说，你的作品要打入一个陌生的国度，那么你首先要确定你的目标消费群体，然后对这个目标消费群体进行深入的了解，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只有掌握了这些，你的设计才有可能符合他们的口味，否则，就算你给他们一件黄金打造的衣服，也不见得能够受到欢迎。作为时尚女王，香奈儿当然深谙这个道理，而且她一向擅长把握消费者的心理，并通过自己的设计引领时尚潮流。

在伦敦推出的新品服装中，为了迎合英国人的喜好，香奈儿特意融入了某些苏格兰元素。这是她从西敏公爵的服装上获得的启发。就像过去她经常把卡柏男孩的衣服据为己有一样，一次，香奈儿借了西敏公爵的一件斜纹软呢外套来穿，结果穿上之后非常喜欢，于是她立刻动手把外套改成了适合自己的尺寸。本来只是一款普通的男式休闲服饰，但经过香奈儿修改后穿在身上，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华贵气度。受此启发，香奈儿开始以这种苏格兰斜纹呢为面料，创作出她经典的柔软小外套和套装，这种糅合了男装的帅气英挺又不乏女性妩媚柔美的服装一经推出，就受到英国女性的热烈追捧。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总是给聪明的头脑带来灵感，一次，香奈儿从西敏公爵的仆役和管家的条纹制服上获得灵感，设计出英国消费者极为熟悉的“香奈儿英伦风”，其中包括宽松羊毛对襟衫——香奈儿喜欢搭配的饰品，同样是她最钟爱的珍珠项链，那样长长的一串，这也是香奈儿的经典造型之一，时至今日仍然被众多消费者所钟爱。

香奈儿品牌成功打入英国，但是，香奈儿本人，却最终选择了离开，离开英国，离开西敏公爵。尽管香奈儿从来不否认她对西敏公爵的感情，而且这段感情在她的生命中，在香奈儿品牌的发展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走到一起。面对西敏公爵的求婚，香奈儿回答道：“已经有太多公爵夫人了，然而只有一个可可·香奈儿。”这句话，后来成为香奈儿公司著名的宣传语。

这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可可·香奈儿，她不需要爱情吗？不，当然不是，但是有时候，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却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当你要嫁给一名富可敌国的公爵时，那就意味着你要放弃一些原来属于你的东西，比如说你的一些爱好、趣味、朋友，甚至是你的事业。香奈儿在给西敏公爵的信中就曾这样说过：“上帝知道我需要爱，但我不会为了安全感和名望而结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一旦让我在男人和剪刀之间做选择，我会选择制造服装的剪刀。”

是啊，一个“公爵夫人”的头衔能够给予她的，是可以想象的奢华但却庸碌的人生，然而可可·香奈儿这个名字，还将带给她怎样精彩的人生体验，这是谁都无法预知的。可可·香奈儿怎么可能会为了可以想象的平庸，放弃无法描摹的精彩？她更不可能舍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品牌，这甚至都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香奈儿没有子女，她一手创立的公司就像是她自己的一个孩子，千辛万苦地生下他，历尽艰难把他养大，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因为不想成为爱情的附庸，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因为相比于“公爵夫人”，可可·香奈儿更想做她自己，一个正处于事业巅峰的独立、自由的女性。所以，她选择了独自离开。

后来，西敏公爵娶了一个年轻的贵族小姐莉莉亚。这个令香奈儿真正动过心的第二个男人渐渐退出了她的生命。此后，香奈儿的罗曼史依旧不断，对她倾倒的男人依旧不乏其人，而她似乎天生便知道如何自然地开始或漂亮地结束一段恋情。她的情人来来往往，如年纪比她小近一半的米兰贵族维斯康、美国富商威廉斯、纳粹间谍丁克拉格等等。但是，情缘来来去去，香奈儿却始终未曾婚嫁，独自一人时寂寞难耐，但是她绝不会因此而放弃自我的独立。正像她说的：“你可以穿不起香奈儿，你也可以没有多少衣服供选择，但永远别忘记一件最重要的衣服，这件衣服叫自我。卡柏让我明白我可以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照自己的意思经营事业，照自己的标准选择爱人，这是卡柏给予我的最好礼物。”

她虽然渴望爱情，但是更追求自由。可可·香奈儿的一生，从来没有因缺乏爱情而苦闷，但她也从来不曾为哪一段感情放弃自我，在谈情说爱的同时，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追求抛到脑后。从艾提安到卡柏，从斯特拉文斯基到皮埃尔·勒韦迪，再从迪米特里大公到西敏公爵，可以说，爱情一路跟随着她从贫苦的孤儿院走入上流社会，那些男人、那些爱情在某种程度上见证了她的旷世天才。

人们常常问香奈儿为什么终身不嫁，何况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机会？对此她曾耸耸肩，俏皮地回答：“大概因为我没有找到一个能和‘可可·香奈儿’媲美的漂亮名字。”这么骄傲，这么自信，除了这个在时尚界一言九鼎的女王，又有谁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