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语
浙江省杭州市景芳中学初三(3)班
俆懿虹
空气湿闷燥热,令人厌烦;知了毫无倦意,愈鸣愈欢。窗外,放荡不羁之笑滑过我的耳尖,微薄的清风唤醒了熟睡的我。许是太过于安静,我胸口依然堵得紧,仿佛有什么要发生。厌恶堆积于眉宇,刺耳的铃声也配合地响起。我打开门,望着父亲,颓废沮丧弥漫着他的双眼,“啪”一声脆响,手机从父亲手里滑落,盖板与机身分离。
些许迷离染上我的眼眶,父亲的面颊依稀可见,他的嘴缓缓张开,沙哑地从喉中挤出:“奶奶,走了……”寒意侵袭,深入骨髓。我转过身,用手捂住脸,手中却是一片湿热。
白驹过隙,落于地面的无力雨点,恰似哀鸣,又如时钟逆转。来到大巴车上,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一如夏的梦魇。车的震动与心的摩擦,我泛白的指尖滑过车窗,扭作一团的“夏”字。呵,夏,你初来,她便走。凝视着窗外的黑,单调无力。奔涌思绪终于被劳累攻破,连同身躯一起跌进深深的黑夜。似乎海潮淋湿了我疲倦的梦,又仿佛毒辣的艳阳蒸发了我干涸的心,当刺眼的光芒铺于睫毛,蓦然睁眼,车已停。哦,这昼长夜短的夏,不愿给我做梦的时间。夏的炽热为何送给我冰冷的现实?
当鞋底触碰到松软的土壤,一种久违的熟悉从脚底漫布。我知道,那年的夏,是温暖的。
金色的麦浪携着温暖席卷而来,流动的空气渗出丝丝稻香,我戴着草帽,望着稻田中收割的奶奶,一起一伏的背,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面颊颗颗滚落。当艳阳高照时,我便立刻跑回家拿着茶水和毛巾,隔着几百米就咧开嘴喊着:“奶奶!奶奶!”这时一旁的乡友们就感叹着:“多孝顺的孩子啊!”奶奶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翘,我的心中也似抹了蜜一样,此后更加积极。直至残阳的余晖将麦色染成血红,我才将小手塞进奶奶满是老茧的手掌,迎着余晖走向家中。
我的思绪却被这喧杂的哭喊声拉回。
浅蓝的天幕镀上金色的边框,火热的光芒刺得地面干裂;冰冷的身躯贴于木板,苍白的衬布盖过头顶。满屋充斥着哭声,亲友们的嘶吼声疯狂地撞击着我的脑神经,于是,一股不可述说的苦涩沁出我的眼眶。亲友们把她抱起,换上灵装。苍老得的没有任何生命可言的四肢无力地垂下。终于,棺材盖一点一点地合上,宣泄声乍然停止,仿佛等待着死亡之声。透过缝隙,我看着她慢慢退出我的视线。一种苦涩疯狂地从心底迷漫,与鲜血一起奔腾着,侵蚀着每一寸的肌肤,直至我发现呼吸已变得困难时,才缓缓平息。“咔”,它终究还是合上了,十多个钉子不留痕迹地钉死。母亲的啜泣撕破了这寂静,于是,如同海浪奔涌的哭声袭向我的耳间。我的世界也戛然而止,一切都变为空白。仿佛失去了知觉般站在原地,任人推阻。我木讷地看着他们眉语间的凄凉,噙满泪水的悲伤。黑白的遗照正放于礼堂的中央。她在黑色相框中微笑地看着我,我那早已淋湿的眼角也微微上翘。“砰”地,我跪在地上,将手中攥得紧紧的冥币撒入火堆。火的温度是那么灼烫,它似乎有着无穷的生命。
本以为经过时间的洗礼,一切都会顺其自然,然而,它们却如同交错的海藻一般缠绕着我的心,这个夏,有着太多令人不敢直视的悲伤。我坐在老旧房屋的石级上,手指滑过粗糙,有些微疼。没有星星的夜空,始终是这么呆板,毫无生机的蓝色就像一摊令人厌恶的墨水扰乱了先前的美丽。曾经的今天,她陪我看着美丽的夜空,那时的蝉鸣并没有这般刺耳。她告诉我若某日她逝去,请学会面对与坚强,同时守护着自己心中的梦。月光流泻于草丛,泛着琉璃般的光彩。海潮再一次淋湿了梦,它似乎又沉重了几分。我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寻找那个苍老熟悉的背影,伸手触摸那遥不可及,她却悄然逝去。
透过窗幔,几缕阳光斜斜地射入,我起身,唰地拉开,所有的温暖倾泻于此,我看着碧蓝的空中那高高升起的太阳。我相信不会有任何生命是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尾的,任何事物都要遵循自然间的轮回。也许将来,美好的梦想会被世俗的罪恶所淹没,内心的坚定会被浮躁的社会所打破,我的抗拒也可能变成了可笑,但她的话语却如同闪光,化作暖流流泻心间,驱逐着黑暗,坚定最终会胜过猜疑。呵!人生的世俗会打破你的梦,但请走好自己的路,升起心中的太阳,照亮黑暗与卑微。
夏末,蝉终于学会将鸣声揉碎于风中,它滑过万物,缭绕于我的耳边。
(指导老师 林丽芳)
专家点评
作者以极具画面感和真情实感的细节描写,讲述了一个夏日的白天,听闻奶奶去世的噩耗,作者从冲击、震惊,到回忆、悲伤,再到怀念、释然的情感起伏过程。冰冷的现实与美好的回忆画面交错出现,在细腻而沉重的笔触下,深刻地体现了对奶奶的思念和痛失亲人的悲伤之情。情感沉痛哀伤,情调却是希望向上的,思考也是深到的。
(段炳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