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幻忆真
浙江省杭州市文澜中学初一（1）班
浙江省杭州少年通讯社
何雨阳
晚自修下课铃响了，我们匆匆整理书包准备离开。对于枯燥的初中生活，晚自修下课回家路上的时间是一段挺不错的时光。我和小瑶总喜欢走路回家，凉风习习，偶尔抬头看看天，也是别样的美好。从学校到家的路我们熟得不能再熟，可是今天在街角，却俨然出现了一家陌生的店铺。“冥想铺”？我和小瑶按捺不住好奇，推开了店门。
“你们是？”我和小瑶走进这家叫作“冥想铺”的小店，柜台后面，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问道。
“我们是附近的学生，随便来逛逛。这家店是新开的吗，我从没见过哎！”小瑶说。
“嗯。”男孩应了声，“我刚刚把店搬来。”
“哦——”小瑶说，“那你是这家店的店主喽。”
男孩笑了笑：“也不完全算。欢迎随便看看。我们出售的是记忆。”
“什么？出售记忆？”
男孩欠起身子，望望四周。
“嗯，我并不是人，我是一个忆使。我的任务，就是把一段段的记忆，出售给需要它们的人。”男孩顿了顿，“我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天使，负责补补云或者统计灵魂之类的，但我犯了错，就被派来干这个了。”
“记忆怎么卖，很贵吗？”小瑶问。
“噢，不，不是用钱买的，是用梦买的。一个好梦可以买一段记忆，三个噩梦也可以买一段记忆。”
“噩梦也可以？”
“是啊，钱对天使来说完全没有用，天使最缺的就是梦，天使是不会做梦的，所以，不论好梦还是噩梦，对天使来说都非常珍贵。”男孩说着，抬头看了看柜台上古老的钟，“该打烊了，今天都开店一个小时了，明天九点在这儿，我们再聊。”说完，男孩和冥想铺都不见了，只留下寂静的街道。
“真奇怪，只开一个小时的店。”我嘀咕道。
走回家的路上，我整理了一下情绪，今天发生的事太离奇了。夜晚的凉风吹着我的额头，让我终于清醒了些。“别当真！”我对自己说。
站在我家白色城堡一样的楼房门前，我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又忘带钥匙了。
我只好按了门铃，门开了。“妈，我忘带钥匙了。”我低着头说。
“哦，没事没事，累了吧，我帮你倒杯牛奶，喝完就赶快去休息吧。”妈妈转身进了厨房。
坐在自己乳白色的房间里，白色的陶瓷杯透出牛奶的温热。我又想起了男孩说的话，自己的记忆——早就丢了！确切地说，我根本没有关于六岁前的任何记忆。
我并不愿意多想，只是因为我累了，而这件事在我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波澜。
翌日。
又是晚自修下课，我和小瑶又走进了冥想铺。
男孩不在，柜台后面空空荡荡的，我和小瑶也并不急着走，在小小的店铺里，仔细地看着一排排漆成乳白色的架子。这家店是欧式装修的，与我家的风格倒是很接近。
在架子的一个角落，我看到了一个玻璃瓶，瓶里是一条小小的粉晶手链。
“青岚，手链为什么会用玻璃瓶装？”小瑶问我。
我并没有回答小瑶，因为，我曾经见过这条手链，一定。虽然，我不记得其他的任何细节。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拿起玻璃瓶。“请不要乱动！”在我的手指触到玻璃瓶前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柜台后面，已经有一个少年坐在那儿，眼神中透出一种冷漠，不是前次那个男孩。
“你们是谁？”少年问。
“我们是随便来逛逛的。”我说。
“对不起，我要打烊了，请你们离开。”
“真不知道季枫怎么搞的，放了两个不相干的女孩子进来。”少年在背后嘀咕着，“季枫就是不让我放心啊！”
我和小瑶逃一般地奔出了冥想铺。小瑶不高兴地说：“看来我们真走错了，无缘无故看别人脸色，青岚，今后我们再也别去那鬼地方了！”
我倒是没有小瑶那么愤怒，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意外。对，意外！
“我还是要天天去的，陪不陪我随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决地反对过小瑶，也没有这么坚决地一个人做过决定。
小瑶没有再说话，她陪我走到十字路口，生硬地说：“再见，齐青岚。”拐过弯，她离开了。
九点钟的夜晚灯火辉煌，我默默抬起头，透过灯火，我看见苍蓝的天幕上，一颗流星划过。
我的心情本来很糟，看到流星，一下子平静不少，流星对我总有独特的吸引力。
朋友就是这样，虽然小吵了一架，第二天我和小瑶又像没事一样和好如初。小瑶拗不过我，日复一日地陪我去冥想铺。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我和小瑶也与那个男孩熟识了，男孩还是和第一天一样温和平静，我却从平静如水的眉眼间读到了与他的年龄不符的成熟。
又是一个晚自修下课，我匆匆交完作业，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齐青岚，来一趟办公室。冉小瑶，你别等她了，先回家去。”班主任严厉地说。
“齐青岚，你最近状态很不好，上课心不在焉的。马上就要抽测了，你赶快把状态调整好，知道吗？”
“嗯。”我低头应道。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倒也不像别的老师那样有许多废话。她不耐烦地把我赶出办公室，熄了灯，准备下班。
我低头看了看腕表，白色的荧光指针指着九点一刻，冥想铺九点半打烊的。我背着书包，一路狂奔，终于在九点二十赶到了冥想铺。
今天小瑶没有来，空荡荡的铺子里只有我和那个男孩。
“你是齐青岚吧。”男孩平静地说，“我叫季枫。”
男孩的眼神变得深远：“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原来，男孩是一个天使，出生在1980年。天使和凡人一样，在人间有着朴素而温暖的童年，但在十二岁时就得去天庭工作，永远不会死去，也永远无法回到人间。初入天庭，男孩和别的天使一样，好奇而又平常地工作。可是，时间一长，想家的痛苦没日没夜地折磨着他。他忍不住了，偷偷溜回了家，家中的一切依然那样熟悉，但父母又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清纯可爱，代替了曾经父母眼中无比珍贵的他。作为一个天使，他并不嫉妒小女孩，却怅然所失，偷偷溜回天庭后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天使长发现了这一切，一怒之下，惩罚他到人间做忆使。他原以为是慈悲，但身边的事物飞一般地老去，唯有他，保持着青春的容貌，直到永恒。痛苦像一把钝剑，磨蚀着他，又难以逃脱。
我呆呆地问：“你的家？”
“是啊！”男孩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我的家，像一座白色城堡一样的楼房，在市中心，离这儿不远，一直没被拆掉，也真奇怪呢。我的爸爸妈妈……唉，妈妈是个很温和的妈妈。算起来，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家了啊！”男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男孩似乎忘记要打烊了，呆呆地看着货架，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曾经见过的那条粉晶手链。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玻璃瓶，瓶下压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齐青岚”。
“齐青岚，这是你的记忆，我送给你的。”男孩说，“不用付给我梦，因为它本就是属于你的。”
我的心怦怦直跳，连指尖都激动得在颤抖。我拧开了瓶塞，从瓶口往下看去——
粉晶手链似乎在飞快地旋转，转出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
那是一个小女孩。
粉红色的蚊帐摇晃起来，桌上的花盆砸到了地上，日历本也被狠狠地摔在床边。日历上显示着鲜红的日子，2月13日，那个日子，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大地震。
蚊帐终于塌了，熟睡的女孩惊醒了。“妈妈——”女孩明显是慌了，“妈妈——”
死一样的寂静与黑暗。
再次有光亮，是在灾民安置点。
一对年轻的夫妻抱起了小女孩，小女孩依然哭着：“妈妈——回家——”
“宝贝，我们马上回家，妈妈马上带你回家。”夫妻俩哄着小女孩，渐渐地，小女孩也不哭闹了，渐渐睡着了。
又是黑暗，比上一次的更长久些。
欧式风格的房间里，当时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一些了。
“明天就要去小学报名了，齐青岚，你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吗？”
“妈，我早学会了。”说完，小女孩抓过一支铅笔，歪歪斜斜地写下了“齐青岚”三个字。
……
眼前只剩下了玻璃瓶和粉晶手链。
“齐青岚。”男孩说，“这段记忆我看了好久，我可以确信，那对年轻夫妻就是我的父母。”
男孩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一直很敏感，对吧？这种敏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因为你经历过死亡与生命。你小的时候，天使长怕你承受不了，特地亲自来小心地剪掉了你六岁前的记忆。那天的少年，就是来查岗的天使长。”
说罢，男孩从柜台上拿起了那个玻璃瓶，小心地把粉晶手链放进去，交给我。“珍惜你的记忆吧，快回家，你的父母在等你呢。”
“季枫，你不打烊了吗？”我吃惊地望着那口古老的钟。
“不用了。”季枫说，“别人进不来的，记忆本来就是迷幻的，在你的脑海中。”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自己脑海中幻想的吗？”
“也不完全是。”季枫和冥想铺变得渺茫，竟渐渐消失了。
我看看四周，空荡荡的街道，四周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手中捧着放着手链的玻璃瓶。
风吹起我的长发，滑过脸颊，我突然明白了一切。季枫说的没错，每一段记忆，都是珍贵的，纵使疼痛，也要学会承担。
（指导老师 张玲娟）
专家点评
“每一段记忆，都是珍贵的，纵使疼痛，也要学会承担。”——这是作品的结尾，说得很好，然而用来“导”出这个“结论”的故事，在逻辑上还是有好些地方需要补强。比方说，就算是一篇奇幻小说，主人翁在面对奇异事件时，心情似乎还是应该着墨一些，不能觉得反正这是奇幻小说嘛，好像不管主人翁碰到什么都不奇怪。那样读起来的感觉就会不大真实，连带的也会让读者不易入戏。
（管家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