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识人是前提,用人才是根本。用人是一门艺术,对人才不仅要用得其所,而且要善于调动人才的积极性。齐国伐鲁国,孔子鼓励弟子们出来救鲁。子路自告奋勇,孔子没有准许,子张、子石挺身而出,孔子仍然没有答应,等到子贡请行,孔子就答应了。子贡使出浑身解数游说五国,调动诸侯互相杀伐,“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搅得天下十年不安,孔子可谓知人善用。刘邦是用人的好手,善于调动部下的积极性,他的办法一是对人信用不疑,二是能够委人以重任,由此下属乐为其用、各尽所能。这样做需要胆略和胸怀,项羽失败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孔子说:“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论语·子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吴起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大将,他的带兵之术在于亲善士卒。“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下同)身为大将而能官兵一致——衣食住行与士兵同甘共苦,没有任何特殊待遇,这样的官长谁不爱戴?谁不为之浴血奋战?不仅如此,士兵有病,他还亲自照料。有一个士兵身患脓疮,吴起竟然为他吸脓。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大哭起来,别人很不理解,就问她,你的儿子不过是个普通士兵,得了病后将军不惜屈尊,亲自为你儿子疗疾,你不感恩戴德则罢了,为何还哭哭啼啼?这个士兵的母亲解释道:“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这个妇人的丈夫,为了报答将军,拼命杀敌,不久就死于疆场。如今这一幕在儿子身上又重演,老妇人担心儿子的下场与乃父一样,因此不觉得荣幸,反而忧从中来。这就是吴起的带兵之道,他用仁爱之心激发士兵的忠诚,这样的一支队伍所向无敌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带兵之道因人而异,不一而足。同为汉将,李广和程不识就完全不同。与吴起相似,李广宽厚爱人,“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史记·李将军列传》,下同)李广爱兵如子,不仅能甘苦与共,而且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体现了长者风范。他的带兵风格是“宽缓不苛”,宽厚为怀,不拘小节,这种风格和程不识完全不同。“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李广带兵没有章法,随意散漫。打仗的时候,各自为战,不讲究纪律约束,也不善于排兵布阵;不打仗的时候,就随地在水草边扎营,晚上也没有布置防卫,连巡逻示警也懒得设,甚至帅府竟然缺乏文书档案,所做这些简约无章,竟然没有遇险。而程不识的军队纪律严明,队伍整齐,巡逻防卫戒备森严,军中士兵登记、功劳簿等文书档案一应俱全。他带兵打仗不允许半点儿马虎,所以部下显得很忙碌,叫苦连连。两相比较,“士卒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李广和程不识采用的是两种不同的带兵之道。李广关心、爱护士兵,善于调动部下的主观能动性;程不识治军严谨,不喜欢冒险,在军纪的约束下,士兵们也能够冲锋陷阵。李广重视个人的作用,程不识重视集体的作用。这两种风格各有利弊,无所谓孰高孰低,都能够达到预想的效果。
明于识人,勇于用人,善于调动各方积极性,是一个领导者必须具备的潜资。擅长对弈者就是擅长用子者,马踏炮轰,车走象卫,即使一个卒子都不肯轻弃。掌握主动的人能够调动全局,盘活一片,处处呈现生机与活力。善战者胸有成竹,指挥若定。领导者对部属要充分了解,如数家珍,对人才要倍加珍惜关爱,用其人所具之长,用其于不得不用之时。更重要的是领导要有胸怀气度,敢于包容,敢于承担,如此,就会长驻不败之地,无人与之争锋。否则,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天怒人怨,乱象丛生, 自顾尚且不暇,何谈一致对外!
诗曰:
蛟龙非是池中物[1],
生不逢时对鬼哭。
维鹊有巢鸠居上[2],
杜鹃泣血洒苍梧。
【注释】
[1]“蛟龙”句: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陈寿《三国志·吴书·周瑜传》)
[2]“维鹊”句:维鹊有巢,维鸠居上。(《诗经·召南·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