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六经皆史”说问题

三、明清“六经皆史”说问题

“六经皆史”说是明清学术史、经学史与史学史上一个重要命题。从王阳明的“五经亦史”说,到王世贞的“六经,史之言理者”、李贽的“六经皆史”说,再到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关于经史关系的论述也随之而不断地深入。然而,关于明清诸贤此说所反映的经史观念,特别是是否蕴含有经史尊卑问题,迄今为止学界还存在着较大的分歧。

谈到明清的“六经皆史”命题,人们往往要追溯到隋朝的王通,学界一般认为他是最早提出“以经为史”的人。[20]《文中子·中说》卷一《王道》篇说:“昔圣人述史三焉:其述《书》也,帝王之制备矣,故索焉而皆获;其制《诗》也,兴衰之由显,故究焉而皆得;其述《春秋》也,邪正之迹明,故考焉而皆当。此三者,同出于史而不可杂也,故圣人分焉。”在此,王通提出了“六经”中的《尚书》《诗经》《春秋》“同出于史”的观点。在王通看来,《尚书》《诗经》和《春秋》“三经”的立意有别于其他经书,圣人分此三经以述史,旨在“备帝王之制”“显兴衰之由”和“明邪正之迹”。很显然,述史述经,只是圣人的一种分说,本身并不体现经与史孰尊孰卑的问题;同时,“三经亦史”说可能在形式上对后来明清时期“六经皆史”命题的提出有启发作用,但二者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明代心学家王阳明在批判与继承宋儒经史关系论的基础上,明确提出了“五经亦史”的观点,成为中国古代学术史上“六经皆史”说最早的系统阐述者之一。王阳明一方面从“心即理”“心理无二”的心学观点出发,反对宋代理学家们将“理”看作超然之物、绝对观念;另一方面又继承了宋儒从理事、道器的哲理高度探讨经史关系的传统。王阳明认为,经史之间的关系,“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又说:“《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特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其奸。”[21]从这两段话可以清楚地看到王阳明经史关系论的基本内涵,其一是不仅提出了“五经亦史”的经史命题,而且还从理事、道器合一的哲理高度对“五经亦史”说作出了理论论证;其二是从“事即道,道即史”的经史观出发,而肯定存史的目的即在于存“道”,在于“明善恶,示训戒”。因此,王阳明“五经亦史”的理论意义,是肯定了经史、事道之相同、无异和合一的关系。

王阳明之后的明儒,显然是受到王阳明的影响,似乎都热衷于讨论经史关系问题,注重阐发“六经皆史”的命题,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学者有王世贞、李贽等人。王世贞认为:“天地间无非史而已。六经,史之言理者也;编年、本纪、志、表、书、世家、列传,史之正文也;叙、记、碑、铭、述,史之变文也……”[22]这就是说,所谓经书,其实也就是史书之一种。王世贞还继承了王阳明的理事、道器合一说,认为史中含道,道依赖史而得以相传。他说:“史不传则道没,史既传而道亦系之而传。”[23]王世贞甚至将史的作用看得比经还大,他说:“经载道者也,史纪事者也。以纪事之书较之载道之书,孰要?人必曰经为载道之书,则要者属经,如是遂将去史弗务。嗟乎!智愈智,愚愈愚,智人之所以为智,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在王世贞看来,造成“愚愈愚”局面的原因,就在于世人重经轻史,所以他大声疾呼“史学在今日倍急于经,而不可以一日而去者也”“君子贵读史”[24]。王世贞的“贵史”论,不但与宋儒过分荣经有明显的不同,而且对于晚明以来学风的转移和重史思潮的出现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李贽是一个被称为具有“异端”思想的学者,他评价历史事件与历史人物不以孔子和儒家的是非为是非,而是“一切断以己意”[25]。他曾作《经史相为表里》一文,对经史关系作出论述:“经史一物也。史而不经,则为秽史,何以垂戒鉴乎?经而不史,则为说白话矣,何以彰事实乎?故《春秋》一经,春秋一时之史也。《诗经》《书经》,二帝三王以来之史也。而《易经》则又示人以经之所自出,史之所从来,为道屡迁,交易匪常,不可以一定执也,故谓《六经》皆史可也。”[26]在此,李贽一方面以理事合说经史,肯定史以经明理、经以史彰事,二者是统一的关系;另一方面,李贽则明确提出了“六经皆史”的说法,这在中国古代学术史上至少在字面上还是第一次。李贽提出“六经皆史”说,其主旨是利用王学此说的积极因素,进一步在思想领域反对程朱理学,挑战程朱理学的正统与权威。

当然,对于“六经皆史”命题作出最系统阐述的,还得数清代史评家章学诚。关于章学诚“六经皆史”说的提出及其理论价值,学术界的认识与评价存在着很大的分歧,褒之者认为“六经皆史”说是章学诚的一种创见,它将“六经”“从神圣的宝座拉下来”,在思想上有进步意义[27];贬之者认为“六经皆史”说并非章学诚首倡,甚至他关于此说的表述也没有王阳明“清楚明白”[28];也有学者中肯地提出“六经皆史”说的发明权不是章学诚,不过他却赋予这一命题“以充实的内容和系统理论”[29]。之所以会出现各种分歧,这既有研究者主观的学术素养与思想认识上的差异,也与章氏该命题本身内容繁复、概念的内涵与外延全书不统一有一定的关系。

其实,关于章学诚并非“六经皆史”说的首倡者学界已经基本上形成共识,问题的关键是:章学诚究竟有没有赋予此命题以新的含义?他重提并且着力系统阐发这一命题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章氏“六经皆史”说是否蕴含着经史尊卑的含义于其中?这才是需要史界同仁应该加以关注和作出回答的。

要了解章氏“六经皆史”说的基本内涵,须着重把握章氏有关论述的三个要点:第一,古代“无经史之别”,后世史学源于《春秋》。章学诚认为,古代“无经史之别,六艺皆掌之史官,不特《尚书》与《春秋》也”[30]。又说:“三代以前,《诗》《书》六艺,未尝不以教人,不如后世尊奉六经,别为儒学一门,而专称为载道之书者。”[31]这就清楚地告诉人们,所谓视“六经”为专门的载道之书,那是后世儒者所为,其实在三代以前,经史没有区别,“六经”就是由史官执掌的教人行事之书。这就将儒家“六经”还原了它的本来面目。章学诚认为,后世经史分途,后世之史学则源于《春秋》。《章氏遗书补遗·上朱大司马论文》说:“盖六艺之教,通于后世有三:《春秋》流为史学;《官礼》诸记,流为诸子论议;《诗》教流为辞章辞命;其他《乐》亡而入于《诗》《礼》,《书》亡而入于《春秋》,《易》学亦入官礼,而诸子家言,源委自可考也。”又说:“叙事实出史学,其源本于《春秋》‘比事属辞’,左、史、班、陈,家学渊源,甚于汉廷经师之授受。马曰:‘好学深思,心知其意’;班曰:‘纬六经,缀道纲,函雅故,通古今’者,《春秋》家学,递相祖述,虽沈约、魏收之徒,去之甚远;而别识心裁,时有得其仿佛。”由此可知,史学属于《春秋》家学。

第二,“六经皆先王之政典”,是“切人事”的学问。《文史通义》开篇即说:“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校雠通义·原道》解释说:“后世文字,必溯源于六艺。六艺非孔氏之书,乃《周官》之旧典也。《易》掌太卜,《书》藏外史,《礼》在宗伯,《乐》隶司乐,《诗》领于太师,《春秋》存乎国史。夫子自谓述而不作,明乎官司失守,而师弟子之传业,于是判焉。”《文史通义·经解上》也说:“古之所谓经,乃三代盛时,典章法度,见于政教行事之实,而非圣人有意作为文字以传后世也。”这些论述都明确指出,“六经”不过是记载三代盛世时期政典史事之书,而非孔子留于后人的载道之书。章学诚又认为,三代的学术并没有将后世所谓“六经”当作经书来看待,而只是将这些“先王之政典”当作“切人事”之史来看,“三代学术,知有史而不知有经,切人事也”[32],认为三代时期虽然有“经”书,但它不过是诸子书的一种分类,“诸子著书,往往自分经传,如撰辑《管子》者之分别经言,墨子亦有《经》篇,韩非则有《储说》经传,盖亦因时立义,自以其说相经纬尔”,[33]与后世儒家所遵奉的经书的含义是不同的。

第三,“道不离器”,“六经皆器也”。章学诚“六经皆史”说的哲理基础则是他的“道不离器”说。《文史通义·原道中》说:“《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不离器,犹影不离形。后世服夫子之教者自六经,以谓六经载道之书也,而不知六经皆器也。”这段话清楚地表明,“道不离器”“道器合一”是事物的普遍法则,因此,“六经”不仅只是“著理”的载“道”之书,而且也是“未尝离事”的“器”,是道与器、理与事的统一。这就从形上与形下两个层面对于“六经”的本质作出了回答。

那么,章学诚着力阐发“六经皆史”说这一命题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我们认为主要也有三个方面:第一,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是为阐发其经世致用史学思想提供理论依据的。章学诚治史,是以经世致用为目的的,他说:“史学所以经世,故非空言著述也。”[34]众所周知,章学诚所处的乾嘉时代,是考据之风大盛的时代。如果说当年顾炎武为宣扬经世致用的学风而提倡考据实学,那么这个时期的考据学则已经是一种脱离现实、逃避现实的学术,人们埋头于故纸堆,与现实隔膜。同时,这一时期的宋学尽管相对微弱,却仍然还是以空谈性命道理为务。毫无疑问,清初所提倡的那种经世致用学风到了这一时期已经丧失殆尽。章学诚在这样一种特定的历史时代而大倡“六经皆史”说,就是要将斗争的锋芒直指向空谈性命的宋学和务求考索的汉学。章学诚肯定“六经皆史”,其实就是要从源头上去论证史学的经世致用性。在章学诚看来,既然“六经”是“切人事”的,“皆先王得位行道,经纬世宙之迹,而非托于空言”[35]的政典,后人学习经书,就应该弘扬这种经世的学风,继承这种经世的精神,而不应该将经学变成一种只是空谈义理或是专务考索的学术,那样,就完全偏离了经学的本意。

第二,章学诚“六经皆史”说具有扩大史学视野与把握史学思潮的价值。章学诚所谓“六经皆史”之“史”,当然是具有史料含义的。因为章学诚明确认为“六经”是先王的政教典章,是历史的记录,是“切人事”的文献。肯定“六经”是史料,它的史学意义是重大的:人们因此可以将“六经”当作先王时期的重要史料来看待,以对先王时期的各种社会政治制度作出研究,从而有助于我们对于先王时期历史的认识;经史合一,从而扩大了人们的史料收集和历史研究范围,有助于人们对于历史的全面了解和正确解读。另一个方面,“六经”都注重阐发历史观点,而正是这种历史观点给予了史学及其史学思想的发展以极大的影响。正如吴怀祺先生所说的,说“六经”是史,“这主要不是从历史编纂学上说,也不是着重从史料学上说,应当从历史意识上、从史学思想上来理解这个问题。中国的史学思想的主要思潮,溯源探流,都可以追寻到《六经》那里。《六经》的每一部经书中不是孤立地、简单地阐述一种见解,反映一种历史意识;情况比较复杂,但每一部经书,相对地说,比较集中地表达一种历史见解、一种史学观点。”[36]

第三,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还蕴含了一种史学变革的精神。章氏重视学术“流变”,倡导史学创新与著作精神,他认为三代以上之史与三代以下之史存在着明显的不同,“三代以上,记注有成法,而撰述无定名。三代以下,撰述有定名,而记注无成法”[37]。“撰述欲其圆而神,记注欲其方以智。”[38]这里所谓“记注”,指的是以保存史料为务之史书,它追求“方以智”,有一定之成规;所谓“撰述”,则是指依据记注而撰成的史学著作,它没有固定的名称,重视“圆而神”。章氏认为“六经皆史”,如“《尚书》无定法,而《春秋》有成例”[39],他们都很好地体现了史书的“圆而神”“方以智”的精神。然而三代以下“继《春秋》而有作”之史,只有司马迁“近于圆而神”、班固“近于方以智”,其他皆失去了史学的创新精神,“纪传行之千有余年,学者相承,殆如夏葛冬裘,渴饮饥食,无更易矣。然无别识心裁,可以传世行远之具,而斤斤如守科举之程序,不敢稍变;如治胥吏之簿书,繁不可删。以云方智,则冗复疏舛,难为典据;以云圆神,则芜滥浩瀚,不可诵识。盖族史但知求全于纪表传之成规,而书为体例所拘,但欲方圆求备,不知纪传原本《春秋》,《春秋》原合《尚书》之初意也”[40]。由此来看,章氏提倡“六经皆史”说,就是要在复古的旗帜下,复史学固有的讲求通变、提倡“圆而神”“方以智”的精神。

如果我们将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与王阳明以来的“六经皆史”说作一比较便不难看出,他们谈论的命题相同,提出的道器合一、理事合一、经史合一的观点也相近,似乎看不出之间有什么区别。然而,正如吴怀祺先生所说的,“张氏学术与王氏的心学则是貌似而心异”[41]的。王氏“五经亦史”说是从心学角度肯定五经皆“吾心之记籍”[42];他的道器合一、经史合一,只是为了论证“六经”与史同具于吾心罢了。从目的论而言,章氏与王氏的经史之学可谓是有天壤之别的。至于王世贞所谓“六经,史之言理者也”,是从区分典籍立论的;他提出的“贵史”论对于扭转当时的荣经空疏学风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却是以经载道、史纪事二分经史孰重立论的。而李贽虽然最早说出“六经皆史”一语,然而他的目的只是要否定儒学权威,所以他说:“《六经》《语》《孟》,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43]由此可见,王、李二人的“六经皆史”说与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之旨趣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那么,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是否涉及经史尊卑的问题?是否如有的学者所言是将经学从神圣宝座上拉了下来?从我们以上叙述其实不难看出,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从根本上说是服务于经世致用这样一个学术思想主题的,他认为古代经书都是治理国家、切于民生日用的典籍,因而也就是史,这种“切人事”的经书是一切著述的根本精神所在,后世史书出自《春秋》,理应承继经书“切人事”的传统。同时,章氏认为经书切于人事的著述精神反映在其编纂上,则以“圆而神”“方以智”为旨趣,而这种撰述旨趣在后来的史著中除去《史记》和《汉书》之外,都已经不具有了。章学诚提倡“六经皆史”,也是希望后世史学撰述能够继承这一古代经学撰述的优良传统,重视学术流变,从而赋予学术永恒的生命力。由此可见,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其意根本不在于比较经与史孰轻孰重,因而也不存在什么贬低“经”的意思。

【注释】

[1]如周予同、汤志钧在《有关中国经学史的几个问题》一文中认为:“两汉以前,史学不是一门独立学科,而是隶属于经。”(《文汇报》1961年11月19日)许凌云也认为:“在汉代,经学占统治地位,而史学是经学的附庸。”(许凌云:《经史关系略论》,载《经史因缘》,齐鲁书社2002年版)

[2]有些史书著录于“诸子略”儒家类和“数术略”历谱类等类别之下,如《高祖传》13篇、《孝文传》11篇都著录于儒家类下,《帝王诸侯世谱》《古来帝王年谱》等书则被著录于历谱类下,等等。之所以出现这种分类不规范的现象,主要是因为《汉志》没有单独设立“史部”的缘故。不过,像《史记》《国语》《战国策》《楚汉春秋》《世本》等重要的、具有代表性的汉以前史籍,还是被著录于“六艺略”的《春秋》类下的。

[3]《左传·昭公十二年》,《十三经注疏》本,中华书局1980年版。

[4]《国语·楚语上》,中华书局2002年版。

[5]白寿彝:《说“成一家之言”》,《中国史学史论集》,中华书局1999年版,第99页。

[6]刘家和:《史学和经学》,《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第3期。

[7]《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中华书局1959年版。

[8]钱大昕:《廿二史札记·钱大昕序》,载赵翼著《廿二史札记》附录二,王树民校注本,中华书局1984年版。

[9]程颢、程颐:《程氏遗书》卷十八,载《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

[10]程颢、程颐:《程氏粹言》卷一,《论学》,载《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

[11]程颢、程颐:《程氏遗书》卷十五,载《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

[12]程颢、程颐:《程氏遗书》卷十八,载《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

[13]朱熹:《朱熹集》卷十四,《行宫便殿奏札二》,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14]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一,岳麓书社1997年版。

[15]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二二,岳麓书社1997年版。

[16]朱熹:《资治通鉴纲目后序》,四库全书本。

[17]朱熹:《朱熹集》卷三十五,《答吕伯恭》,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18]朱熹:《朱熹集》卷四十四,《答梁文叔》,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19]朱熹的史学成就斐然,他与学生赵师渊合写的《资治通鉴纲目》,创立了中国古代史学的纲目体体裁;他撰述的《伊洛渊源录》一书,则是古代学案体史书的滥觞之作;他还有大量的历史评论与史学批评散见于《朱文公文集》和《朱子语类》之中。

[20]也有一些学者不同意这一说法,如钱钟书就认为此说与先秦道家有关系,他说:“《庄子·天运》篇记老子曰:‘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天道》篇记,桓公读圣人之书,轮扁谓书乃古人糟粕,道之精微,不可得传。《三国志·荀彧传》注引何劭为《荀粲传》,记粲谓:‘孔子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六籍虽存,固圣人之糠秕’云云。是则以六经为存迹之书,乃道家之常言,六经皆史之旨,实肇端于此。”(钱钟书:《谈艺录》,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66页)周予同则认为:“古代‘经’‘史’不分,隋代王通也不能说是‘以经为史’的最早者。如果上溯的话,孔子即曾说过:‘《春秋》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那么,孔子就是以《春秋》为史了。”(朱维铮编:《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716页)我们认为,先秦道家和孔子的“以经为史”,是经史未分时代的一种说法,与经史已分时代的隋朝王通的“三经亦史”说及其以后的“五经亦史”“六经皆史”说所谈论的经史关系还不是一个概念。

[21]王阳明:《王阳明全集》卷一,《传习录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22]王世贞:《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一四,明万历刻本。

[23]王世贞:《纲鉴会纂序》,载《纲鉴会纂》,明万历刊本卷首。

[24]王世贞:《纲鉴会纂序》,载《细鉴会篡》,明万历刊本。

[25]梅国祯:《藏书序》,载李贽《藏书》卷首,中华书局1959年版。

[26]李贽:《焚书》卷五,《经史相为表里》,中华书局1960年版。

[27]侯外庐:《中国早期启蒙思想史》,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509页。

[28]参见喻博文:《两则史料辨证》,《学术月刊》1981年第5期。

[29]仓修良、叶建华:《章学诚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58页。

[30]章学诚:《章学诚遗书》卷十三,《论修史籍考要略》,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

[31]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二,《原道中》,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2]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五,《浙东学术》,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3]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经解上》,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4]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五,《浙东学术》,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5]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易教上》,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6]吴怀祺:《中国史学思想史》,安徽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5页。

[37]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书教上》,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8]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书教下》,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39]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书教下》,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40]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一,《书教下》,叶瑛校注本,中华书局1994年版。

[41]吴怀祺:《中国史学思想史》,安徽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96页。

[42]王阳明:《王阳明全集》卷七,《稽山书院尊经阁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43]李贽:《焚书》卷三,《童心说》,中华书局196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