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起家
初秋天气,路边的槐树笔直高大,苍翠欲滴,是首都北京的一道绿色风景。
中国将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试验提上了日程。程开甲奉命组建核试验技术研究所,担任副所长,是技术方面的最高负责人。这是一副光荣的重担。
程开甲学识渊博,沉稳细心,又肯钻研,深受大家信赖。挑起这副重担,他就急匆匆走进国防科委大楼,找到顶头上司张爱萍。
“请给我调人,我马上投入工作!”
“程教授,请坐。”张爱萍直言不讳,“马上投入工作很好,不过,人员,暂时没有,要房子,暂时也没有,仪器也无法马上买到。短时间内,技术研究所在人员和设备方面很难健全,但是时间紧迫,研究工作要立即开始。”
开门见山的一番话,让程开甲冷静下来。原子弹的研制是国家安全的保障,党中央全力支持,但现在,国家有困难,科技工作者必须克服困难,为国分忧。
他没再提困难,只说了句:“我会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的。”
程开甲当上了“光杆司令”,独自一人在办公室伏案忙碌,思考着如何让中国第一颗原子弹顺利爆响的重大问题。
一个月后,终于调来了三个年轻人,吕敏、陆祖荫和忻贤杰,他们都有留学经历,而且各有专长。他们四个人组成了最初的科研团队。
四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召开了第一次会议。
程开甲说:“按照国防科委的意见,我们要在短时间内建立一个核武器试验技术研究所,在一年半内,从技术人员和仪器设备上做好上场的准备。”
“上场”就是进入核试验场,投入试验。
“苏联专家撤走时扬言,给我们一颗原子弹,我们也弄不响。”程开甲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个人,“我们要百分之百完成任务,这是有关国家命运的大事,党和国家给予我们这么大的信任,我们只有一心一意,拼命干好,不能有任何后退的想法。”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们一无所有,甚至不知道核爆炸的具体过程。仅有的信息,是苏联顾问的谈话片段和美国实验室公开出版的一本书,这本书叫作《爆炸波》,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两三本国外的普及读物。一年半以后要建立起成套的测量方法,拿出上百台仪器设备,培养上百名参与核试验的技术干部,百分之百完成任务,谈何容易!
那段日子,办公室的灯光彻夜长明,他们昼夜攻关。
苏联专家曾经提醒我们,中国西北部不能进行地面核试验,只能进行空爆试验。可是,如果采取空中爆炸的方式,地面人员收集不到丰富的数据,等于白干一场。怎么办?他们从仅有的资料着手,经过半个月的计算后,程开甲对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试验方式有了自己的思考。
在讨论中,他首先发言:“有核国家都是先进行大气层核试验的,因为它易于实现,便于获取有关冲击波、光辐射、核辐射等方面的试验资料,可以得到爆炸造成的各种杀伤破坏效应,并便于进行大当量试验。核装置可采用飞机或火箭运载、气球吊升等方式送到预定高度,也可以置于铁塔上。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到底采取何种方式?我们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定。大家可以突破条条框框,充分发表意见。”
吕敏、陆祖荫、忻贤杰纷纷发言,各抒己见。程开甲认真地听着,思考着,在本子上记录着。
其实,程开甲早就独立开展了大量研究,认为采取空爆的方式是不妥的。第一次试验就用空投方式,要做到测试与起爆同步,还要保证原子弹落点准确,我们没有把握,这种爆炸方式也会给爆炸数据的测量带来困难。投弹飞机能否安全返航,我们没有经验,另外,空投方式也欠缺保密性。
经过讨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试验不采取空投方式的理由越发充分了。那么,新的爆炸方式又是什么呢?
“我看,采用静态方式比较稳妥。”程开甲沉思良久,终于开了口,“将原子弹放在铁塔上进行爆炸试验,铁塔的安全高度,我们根据原子弹的设计参数来计算。”
很快,程开甲主持起草了一份核试验工作纲要,明确提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采用静态试验方式,将核装置放在百米高的铁塔上进行爆炸试验。配合这个方案,他们同时提出了急需安排的研究课题,共计四十五个研究项目,九十六个科研课题。
两份绝密文件迅速报送到上级领导手里。
没几天,张爱萍主持召开国防科委办公会议,领导和专家对程开甲提出的纲要进行审查,经过论证,获得批准。后来的事实证明,塔爆方式不但使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爆的时间大大提前,还便于安排较多的试验项目,用来监测原子弹的状态,收集相关数据,这为日后的试验提供了可靠依据。
根据工作需求,程开甲设计出了核试验技术研究所的组织结构,并把目光盯在了人才的选调上。他提出专业要求和条件,经国家批准,从全国选拔人才。不久,理论计算、放射化学、力学、光学、电子、机械、核物理等专业的二十四名技术骨干被调入核试验技术研究所,成为核试验工作的重要成员。
白手起家的“光杆司令”有了自己的队伍,程开甲信心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