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升起蘑菇云
通往罗布泊核试验场区的公路上,静悄悄的,风沙掠过,哗啦啦响。偶尔有一只鹰在高空盘旋,翅膀展平,好半天扇动一下。
一九六三年底,这条寂静的公路热闹起来了。寒风凛冽,卡车、马车、骆驼在公路上来来往往,三万三千多吨设备和几千名参试人员经过这条公路,陆续抵达核试验场区。
罗布泊风沙太大,空气干燥,仪器设备时不时就出问题,科研人员想尽办法维护设备的运转。后来他们想到了个好办法,给探测仪加个防护装置。有一天,一位科研人员看见杂货铺卖的大锅,心里一动,他一量尺寸挺合适,就买回来往探测仪上一扣,正好。后来氢弹的研制试验也沿用了这种方法,用上大锅后,探测仪从没坏过。他们得意地说,美国人的卫星在天上看到这些圆乎乎的东西,准以为中国人又搞出了什么先进仪器呢!
“邱小姐”组装完成,将由专列从青海核武器研制基地运往新疆核武器试验基地。一路采取严密的保卫措施,不但有武装押运人员,沿线还有公安干警警戒。经过两地交界处时,它会由公安厅厅长护送过境,并办理安全交接手续。为防止产生火花,检查车辆的铁路工人使用的铁锤全部换成铜锤。为防止爆炸物混入,机车用煤必须过筛,专列经过地区的高压电线也暂停供电。所有人都在精心保护这来之不易的宝贝。
一九六四年十月四日,“邱小姐”安全到达罗布泊,登上一百零二米高的铁塔。
十月十四日,程开甲接到通知,立即在石头房子召开紧急会议。
石头房子是张爱萍的宿舍兼办公室,它是核试验场区唯一的“高级建筑”。场区一望无际,到处是帐篷。帐篷是宿舍,也是办公室。当程开甲赶到石头房子时,核试验委员会的主要成员陆续都到了,屋子里静静的。
张爱萍宣布:“中央专门委员会做出决定,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零时’定在北京时间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十五时。”
十五日晚上,程开甲彻夜未眠。作为核试验基地的最高技术负责人,从原子弹被吊上塔顶开始,他的心就跟着悬在了半空。核试验是不可逆的一次性试验,要求大部分测试仪器必须在自控状态下,在爆炸“零时”到来时开机工作,准确无误地获得所需数据。虽然全部调试工作已经反复演练过,仪器设备也不知检查了多少遍,但程开甲还是放心不下。那一夜,天上挂着半轮明月,仿佛在对他微笑,在悄悄地安慰着他。核试验场区的帐篷内出奇地静,一点儿也听不到以往熟悉的呼噜声。
十六日,天刚亮,程开甲就披衣起床,走出帐篷,观测天气。核爆炸后,高空风向将会影响放射性尘埃的走向,这些复杂问题,他都要做好预判。看到碧空如洗,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上午,程开甲在主控站就位。他不时望一望窗外,云层变厚了,压得低低的,能见度不理想。他心中默念:关键时刻到了,戈壁滩的风啊,我们承受住了你的考验,但愿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吹散浓浓的云团吧!
中午,厨师给他们做了一顿香喷喷的包子。这可是少见的美味,但谁都没吃出包子的味道,人们的心思都在原子弹上呢。
午后,云层渐渐变薄了,透出日光来。
“两小时准备!”
“一小时准备!”
“半小时准备!”
……
随着口令的一次次下达,每个人都屏气凝息,主控站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十四时五十九分四十秒,主控站操作员按下启动电钮,十秒钟后整个系统进入自动化程序,计数器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起爆!”
顿时,金光喷发,火球凌空,爆炸声响彻云霄,蘑菇云腾空而起。
这东方巨响,雷霆万钧,惊醒了沉寂千年的罗布泊。
指示灯不停地闪烁,自控系统分秒不差地启动了上千台仪器。看到仪表反应,程开甲知道原子弹爆炸成功了,他激动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场的每个人眼里也都迸射出喜悦的光芒。终于成功了!所有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中国制造出了自己的原子弹!
坐镇孔雀河畔指挥所的张爱萍,看见蘑菇云腾空而起,接到主控站的报告,立即拨通周恩来总理的电话,激动地报告:“总理,我们成功啦!原子弹爆炸成功啦!”
周总理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不是真的核爆炸?”
这问题让张爱萍措手不及,他问身边的王淦昌。
王淦昌回答:“应该是的。”
蘑菇云正在上升,铁塔已经消失……尽管大家都认为是核爆炸,却无法提供准确的科学证据。
“报告!”“报告!”“报告!”……很快,核武器技术研究所的技术人员从各个测试点迅速反馈信息,把数据汇集到程开甲手里。
最开始,远区提供的压力测量给出五千吨爆炸当量。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谁也不说话。这与设计值相差实在太远了。过了一会儿,技术人员拿着刚刚测量到的冲击波正压作用时间数值过来了。程开甲根据速报数据,立即估算出爆炸当量为两万吨,他欣慰地笑了,说:“近区不受气象条件的影响,测量值是可靠的,远区受气象条件影响大。”听了程开甲的讲解,大家才松了口气。
张爱萍接到报告,再次向周总理汇报。
得知消息无误,周总理向正在参加大型音乐史诗《东方红》演出的同志们宣布了这个消息。
当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周总理郑重宣布:在我国西部地区爆炸了一颗原子弹,中国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掌声雷动,欢呼震天,总理一次次摆着双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可是,欢腾的人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掌声、欢呼声持续不断,周总理笑了……
与此同时,张爱萍在戈壁滩上主持了一场千人庆功宴,宴会地点设在帐篷外。
席间,核试验基地司令员张蕴钰向程开甲走来,把一大碗茅台酒递给他,足有半斤。平时不喝酒的程开甲,接过酒来,干了个底朝天。张蕴钰摇晃着他的肩膀,反复地说:“程教授,这一回,你是张飞的胡子——满脸,满脸呀!”
据资料记载,法国第一次核试验没拿到任何数据。美国、英国、苏联第一次核试验,也只拿到很少一部分数据。而我国在首次核试验中,百分之九十七的测试仪器记录数据完整准确。原子弹的研制是一项全国系统工程,各行各业都为其做出了贡献,当原子弹爆炸成功的消息一出,举国欢腾。这条路走得很艰难,但是中国人民从不退缩,中华民族是有韧性的民族。
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但是,它给人们的启示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首次核试验的成功,有力地证明了中国人民是有志气、有勇气、有能力的,也证明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创新立业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践所验证的真理。它将激励更多的知识分子和科技精英向现代科学技术进军,为开创中华民族的历史新篇章做出更大的贡献。